【刺客伍六七新年贺文】新年

    　梅花十三入师门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所谓师门，其实不过只有她与师傅二人。师傅是个颇为孤僻的人，除了练剑，就是坐在一旁抚琴发呆。大雪纷飞，落了师傅一头，梅花十三跪在师傅身边，大雪慢慢的也落满她一头一身。可她就那样跪着等待着。无比虔诚，又无比恭敬。

　　梅花十三看着师傅的身影偶尔也会有疑问。这样孤高清冷的男人。为何偏偏要去做刺客？明明可以成为一个不染污秽的仙人，却偏偏要成为最血腥的刺客。师傅似乎是看透了梅花十三的不解，他走过去抚摸着徒儿柔软的秀发，却沉默不语。师傅目光深远的看着远方。那里一片苍茫。
　　师傅是一个全能的人，梅花十三常常这样想。师傅的武功是梅花十三所见过的除了父亲之外最高的。师傅也不留余力的将功夫教给自己，一招一式在师傅的讲解下似乎都充满了奥妙。梅花十三领略了，便自己闷头苦练。她想要超越父亲，就一定要超越那个曾经弱小的自己。师傅对此并没有做任何事情，他只是告诉她，想要成为顶尖的刺客，首先要守住你自己的本心。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什么人可以接了做任务去换钱，什么人宁愿赔钱也不去接以他为目标的任务。想要成为刺客，首先，自己就要明白为何要做一个刺客。
　　那些话对于当时年纪尚小的梅花十三而言或许过于深奥，她只知道不断的修炼，修炼。她嫌一头长发碍事，她便毫不留情的挥刀斩断青丝。师傅看着梅花十三自己砍的参差不齐的头发，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招手，梅花十三便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
　　“你啊……”师傅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收了声，饶是如此，梅花十三仍然听出了师傅语气中的无奈。她坐在师傅的身前，后背挺的笔直。师傅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微凉的手指轻拂过她的额头，她垂眸，安静的聆听剪刀的咔嚓声。发丝飘落，梅花十三抬眸的时候，正对上师傅转过来为自己修理头发的眸。师傅的神情很认真，与杀人时的认真不同。杀人时的师傅固然认真，却也有着几分自信。而此刻的师父，眼里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似乎她的头发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剪刀的咔嚓声不绝于耳，梅花十三看着细碎的头发落了满地。等到太阳开始西斜，师傅这才收起剪刀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梅花十三抬手摸了摸前面整齐的发丝，恭敬的对着师傅鞠了一躬。“徒儿多谢师傅！”抬头的时候，梅花十三看见师傅的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尴尬，是自己做错了么？梅花十三张了张嘴，师傅却先她一步开了口。“不必如此客气，你我虽是师徒……”师傅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但也不至于如此恭敬。”梅花十三低头，“是，师傅。”师傅无奈的叹息，挥手由她退下。梅花十三垂首退下，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心底却是有一些小小的雀跃。
　　梅花十三从心底里尊敬她的师傅。那样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却愿意一招一式的去教给自己武功。只是开始的时候，师傅从来不让梅花十三用真正的武器。师傅给梅花十三的，都是他亲手削好的木剑。“你先从木剑练起。”梅花十三捧着手中沉甸甸的木剑，却是有些失望。她想要真正的武器，她想要拥有能够打败那个人的力量。
　　“你还太小。”每次梅花十三对师傅提出想要换一把剑的时候，师傅总是摇摇头，然后接过她的木剑换一把新的木剑。而她那把短剑，则是被师傅带回来后收在了箱子里。梅花十三总觉得，师傅还将自己当做孩子。于是，梅花十三第一次忤逆师傅，自己偷了短剑下山去接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去杀一个骗人钱财的骗子。委托人是一个老人，他的所有钱款被骗子席卷一空。百般无奈之下他才找到梅花十三这个最便宜的刺客去刺杀这个骗子。
　　“你……真的能行？”老人看着面前这个只到自己腰的小女孩，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有些不信任。这么一个小姑娘去刺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可他没有选择，剩下的钱只够他支付这个女孩的刺杀费用。梅花十三的脸隐藏在面具后，她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钞票，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让你失望。”
　　梅花十三找到目标的时候，男人正在喝大酒，粗俗不堪的话从他嘴里不断冒出来。梅花十三皱了皱眉，没有半点犹豫的拔出短剑冲了上去。可梅花十三没有想到，这个骗子竟然也有不弱的武功，短剑划破了他的胳膊，但他也挡住了梅花十三的短剑，然后轻而易举的夺下了它。
　　“是谁派你来的？”男人的声音沙哑而黏腻。这让梅花十三很不舒服。她想到了杀死母亲的刺客，同样粗俗不堪，同样令人做呕。短剑的锋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梅花十三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也再一次让她明白，自己有多么弱小。手臂被男人死死的禁锢，手腕被擦伤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梅花十三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恨，恨自己为何还是那样弱小，恨自己为何又要让师傅失望。可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报仇，她还没有打败那个男人！
　　“小家伙。刺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当。”男人说着，举起了短剑。“有杀人的勇气，就要有被杀的觉悟。”男人笑着，刺下了短剑。梅花十三挣扎着，面具掉落在地上。男人看着她的脸，古怪的笑了笑。然后停止了刺下短剑的动作，伸出手探向了她的脸。突然男人惨叫了一声，短剑脱手掉在地上。梅花十三来不及细想，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男人的身上。紧接着，她冲过去拿起短剑，在男人惊恐的眼神中，刺进了他的胸膛。
　　梅花十三第一次杀人，她死死的压在男人身上，看着短剑没入他的胸口。看着那人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
　　梅花十三握着短剑的手，却不曾放开一瞬。拔出短剑的时候，鲜血溅了梅花十三一头一脸。梅花十三大口喘息，可吸入口腔的都是那满满的血腥的味道。她的身体最先给出了反应，胃部一阵痉挛，梅花十三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她颤巍巍的站起来，手中的短剑仿佛重若千钧，梅花十三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如果你一开始刺他的喉咙，他就不会有反击的机会。”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梅花十三握紧短剑，戒备的看着四周。一个人影缓缓从黑暗中浮现，黑色的夜行衣与遮面的面罩，这样的打扮梅花十三听师傅说过。是只有刺客组织才会有的装扮。和她这种分散接任务的刺客不同，刺客组织的人。都是顶尖的高手，拔尖的刺客。江湖都传，没人找得到刺客组织在哪里，只有刺客组织去找你。
　　“你是谁？”梅花十三握着短剑戒备的后退，剑尖遥指黑暗中的少年。“你打不过我的。”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某种口音。梅花十三无暇顾及这些，杀人过后的疲惫感尚未消退，面前的少年却已经带给她强烈的危机感。
　　少年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刀，梅花十三瞥见刀身上刻着的“柒”字。少年显然注意到了梅花十三的目光，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看见我的名字的人，都得死。”说完，少年的身上迸发出了骇人的杀气。梅花十三缩了缩脖子，却依旧顽强的握紧了短剑不肯后退。少年赤红的眸里露出了一丝兴致，他收敛了杀气走到梅花十三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么弱，就先饶你一命。”
　　梅花十三愤怒的看着少年，“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少女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少年看着这个第一次杀人，双手还在发抖的女孩，向来冰冷的心划过一丝柔软。“那我等着那一天。我的代号叫柒。它会出现在首席暗影刺客的位置上，到时候我等你来打败我。”说完少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梅花十三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咀嚼着少年的名字——柒。
　　梅花十三将任务的人头交给雇主，带着面具的少女捧着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这个场面让雇主险些当场昏迷过去，等到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拿了剩余的报酬离开。
　　梅花十三带着满身的血渍回到师门时，远远的看就见师傅站在门口。
　　“师傅。”梅花十三大步走过去，还未等她开口，面前的人便冷冷的说道“跪下！”
　　梅花十三怔怔的看着师傅，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面前人说的话。她颤巍巍的抬起头，对上了师傅那双冰冷的眸。“跪下。”师傅一字一句的说。梅花十三只觉得有某种东西猛的压在她的肩头，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痛意从膝盖蔓延到大腿。梅花十三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师傅，后者伸手，冰冷的手指擦过梅花十三的手，从她手中夺下了染血的短剑。
　　“擅自出师门，还偷走了短剑。梅花十三，你觉得有能杀人的本事了？”师傅的声音不大，甚至听起来很平淡，可落在梅花十三耳中，却是令她莫名的恐惧。师傅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情绪。紧接着，师傅猛的掐住了梅花十三的脖子。
　　空气渐渐稀薄，梅花十三疯狂的挣扎却是徒劳。师傅的手宛若一只铁钳，梅花十三挣扎着吐出两个字“师……傅……”“若此刻我是敌人，若此刻我要取你性命，若此刻你无力反击。梅花十三，你太弱了。”这是梅花十三第一次见师傅如此严厉的训斥自己。师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松开手，梅花十三便跌落在地上。“我既然收你做徒弟，便是有这个信心能教你出人头地。但若是你自己……到时候出了事我也不管。”说完，师傅也不在理会梅花十三，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梅花十三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大门口。
　　梅花十三怎么回的房间她记不清楚，她只记得第二天她醒来时便已经躺在了床上。桌子上放着一盒创可贴与酒精。梅花十三挽开袖子，昨日的擦伤似乎被处理过，带着隐隐约约的酒精味道。梅花十三没有细想，抽出一贴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
　　师傅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的事情，每日依旧是不断的督促梅花十三练功。梅花十三也不在似之前那般着急，而是沉下心去一点点的磨炼自己。少年的话一遍遍的在她心里回想，早晚有一天，她会超越他，超越父亲，超越所有的男人。
　　后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白雪再度覆盖山头的时候，梅花十三的个头也长了起来。她的长发辫成辫子垂在身后，那把短剑被她束在发尾。师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日练功抚琴。
　　通过师傅，梅花十三知道了那个少年的身份。柒，刺客组织里最强的人。梅花十三虽然在师门里沉心修炼，但消息却并不闭塞。柒终是成为了首席刺客，而梅花十三自从那一天后也没在见过柒，只是每当练功练到疲惫至极时，她便会想起他的话。在起身练功的时候，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疲惫不堪。
　　你太弱了，这句话是刺激梅花十三的绝佳要点。因为她清楚，她还不够强，她没有强大到可以与梅花大侠相比，更没有强大到可以打败柒。梅花十三带着这样的信念疯狂的劈砍着手中的木剑。“咔嚓”木剑毫不意外的在梅花十三手下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十三。”师傅见梅花十三停下动作，抬手示意她过来。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灯笼在风中摇摇摆摆。梅花十三这才意识到，已经新年了。“这个给你。”师傅摊开手，两把短刀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给你的佩刀起个名字。”梅花十三看不清师傅的表情，她颤抖着接过那两把小巧的刀具。长短正好的刀身，刀把上的青色梅花图案。梅花十三对着佩刀看了又看，然后，她对着师傅深深的鞠了一躬。
　　“徒儿拜谢师傅。”
　　“年后，你便自己去接任务吧。”
　　师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梅花十三想要看清师傅的表情，后者却已经转身离开。梅花十三颇为失落的低下头，拿着被她取名为“梅花青短”的两把短刀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
　　刚踏进房门，梅花十三便看见了床头红色的纸包。那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张赤红的钞票。梅花十三看着那几张钞票，将它们珍而重之的贴身珍藏。
　　师门没有过年的习俗，但每到过年，梅花十三的床边总会有一个红纸包，里面或是钞票，或是师傅写来勉励她的话语。梅花十三每一张都珍而重之的收好。那一年后，梅花十三开启了属于她自己的刺客之路。
　　杀人，领钱。逃窜。刺客这个职业并不光彩，但却很是锻炼人。慢慢的。梅花十三在刺客排行榜上也有了属于她的位置。从几千名慢慢升到几百，在慢慢升到了前一百。
　　偶尔也会遇见柒，两人交手中梅花十三发现柒变的愈发强大。可她看着他，却觉得他愈发阴沉。“你变强了。”柒依旧带着奇怪的口音，梅花十三听着倒也不觉得奇怪。“你也是。”梅花十三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几分沉闷。
　　两人站在高高的建筑上，夜风吹的梅花十三有些颇冷，她想了想索性坐在了屋顶上。玄武国的建筑梅花十三很喜欢，夜深的时候她总会坐在那上面默默的看着夜里寥寥无几的灯火人家。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梅花十三扭头看去，竟是柒坐在了她的身边。他戴着遮面的面罩，一双赤红的眸子凝视着远方的灯火通明。
　　“今天是新年。”
　　“嗯。”
　　再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和你师傅曾经切磋过。”最终是柒先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很强。”梅花十三在面具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充其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郎还和自己师傅比试？片刻的沉默后，梅花十三这才惊觉，师傅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而梅花十三此刻才发现一个问题，她还不知道师傅的年纪。她只知道，从遇见师傅开始，他便是那个模样。
　　“那师傅打败你岂不是轻而易举？”梅花十三想着事情，顺嘴便问出了柒可能不大愿意听的问题。“我是玄武国的首席刺客，你要记住这一点。”柒侧头，抬手敲了一下梅花十三的面具。咚的一声，清脆无比。梅花十三下意识的捂着面具，忿忿的不在说话。两人静静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景象。夜风拂过两人的发丝，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梅花十三看着柒的侧颜，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你怕么？”梅花十三下意识的开口，柒侧头不解的看着她“怕什么？”“杀人，你怕吗？”柒似乎没想到梅花十三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回应。“怕。”梅花十三了然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怕。”“我也是人。”柒叹息着说。刺客也是人，也有人的柔软。“我们并非工具……”柒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般的喃喃自语。梅花十三看着他，心里闷闷的痛。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柒起身看向梅花十三。“十三，你是一个不错的刺客。”梅花十三先是一怔，继而红了脸。
　　她与柒的关系很是奇妙，说是朋友，却没有那般亲密。可说是陌生人，梅花十三确切的知道柒在她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位置。梅花十三看着柒面罩下的脸，她忽然很像知道他的模样，那股冲动像是一股暖流在她心底流淌，酥酥的，暖暖的。可直到柒离开，梅花十三都没有说那句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看着他身影消失那一瞬间，梅花十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许久之后，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孤独。
　　柒在离开之前，塞给梅花十三两枚飞镖。
　　“新年快乐。”
　　柒说。
　　梅花十三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飞镖，面具后的嘴角弯了又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梅花十三成为了刺客排行榜第三十七名的刺客。
　　那一天，师傅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梅花十三杀了无数的人，斯坦国人，颜艺国人……每一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而每一次杀人，梅花十三都觉得自己离父亲又近了一分。可梅花十三却也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像一个人。那一天之后，梅花十三在没有见过柒。所有人都说，柒死在了组织的追杀中。梅花十三却从没有相信过。师傅看着梅花十三，神色淡然。
　　“你的心乱了。”
　　师傅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梅花十三接了个新任务，目标所在的位置是小鸡岛。目标的名字叫做陈嘉杰。梅花十三遇见了一个人，他划破了她的面具，夺走了她的初吻，最后乱了她的心。梅花十三很快在心里熟记了他的名字。
　　伍六七。
　　梅花十三为了他，再一次忤逆了师傅的命令。她带回去了他的刀，却没有杀了他。她跪在师傅面前，师傅却没有说什么。梅花十三明白，师傅想让她成为顶尖的刺客，可梅花十三有着太多疑惑。做刺客一定要无情？做刺客一定要无心？面对梅花十三的疑问，师傅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波澜。他看着远方的落日，沉默了许久他对梅花十三说“你走吧。”最终，他还是不舍的让她变成无情的模样。
　　梅花十三下山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衰仔的身影，想起他飞在空中贱兮兮的模样，想起他搂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对敌人说的那句话。
　　“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够胆拦我！”
　　伍六七说。
　　日复一日。
　　伍六七与柒完全不同，却又像极了他。再到后来，梅花十三才知道，他就是他。
　　白雪覆盖楼顶的时候，梅花十三恍然发现过年了。
　　大保健发廊的门口挂上了大大的红灯笼，江主任挨家挨户的分发社区福利。美其名曰“送温暖”，至于谁温暖谁不温暖，那就因人而异了。
　　可乐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和同样裹在厚厚棉服里的王子互相嬉笑打闹。当然，是单方面的嬉笑打闹。伍六七踮着脚贴上对联。后退两步看着红彤彤的对联，对自己亲笔书写的对联很是满意。他拍拍鸡大保黑的快成煤炭的脸，得意的指着上面宛若狗爬拉一般的字。“大保！今年一定会赚到大钱的！”“扑街啊！你今年赚到一分钱没有啊！！”鸡大保愤怒的戳着昔日首席暗影刺客的额头，毫不留情的对着伍六七破口大骂。
　　梅花十三踏着白雪到大保健发廊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这一年，梅花十三没有回去师门。
　　“十三，离开这里你不后悔？”
　　师傅的语气依旧是淡然的，一如当初带她入门一般。
　　“徒儿不悔。”
　　“为师明白了。”
　　师傅疲惫的挥了挥手，梅花十三低着头离开了师门。
　　对于师傅，她始终是恭敬的。只是梅花十三却再也无法像儿时那般对于师傅言听计从。她是一个刺客，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但梅花十三清楚，无论何时，他都是她最敬爱的师傅。
　　“梅小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啊！”
　　梅花十三闻声抬起头。天台上那个衰仔捧着一听可乐对着自己拼命的挥手。她忽然就湿了眼眶，原来，纵然她做出了选择，她还是会思念师傅。
　　她看着伍六七的笑脸，那张脸与某个带面罩的刺客重合又分离。她点了点头，走进了大保健发廊。
　　温暖的灯光瞬间包围了她，梅花十三看着小小的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鸡大保摇摇晃晃的端着一盘菜，一边放上桌子一边数落伍六七只顾着撩妹不去帮他。小飞蹦蹦跳跳的跟在大保身边。梅花十三余光瞥见了台子上的相片，那是三只蓝羽鸡。梅花十三恍然，原来所有人都曾有着不为人知的痛。
　　年夜饭的氛围温暖而舒适。伍六七和鸡大保混插打科，偶尔开开伍六七和十三两人的玩笑，不过这些玩笑通常在梅花十三愠怒的呵斥下不了了之。餐桌上有伍六七亲手做的牛杂，还有几道梅花十三爱吃的家乡菜。梅花十三吃着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鸡大保借口小飞要喝饮料，把伍六七和梅花十三踹出了大门，一时间门外多出了一脸懵逼的伍六七和梅花十三。
　　一时沉默，梅花十三低着头，伍六七则是默默地系上了围巾。她听着他的动作，心脏不自觉的加速。
　　“梅小姐……”他开口，声音里带上一丝温柔。
　　梅花十三隐隐有些期待，却又隐隐有些不安。
　　再然后，她跌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新年快乐，梅小姐。”
　　梅花十三没有反抗，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双手生疏的放在了他的背上。————许久许久以前，当他还是柒的时候，梅花十三便想这样做了。
　　他们都是刺客，心里缺失的东西随着时间的长流开始变的脆弱无比。而当他们遇见爱，缺失的地方便开始隐隐作痛。而他们，便是彼此止痛的最佳良药。
　　梅花十三临走之前师傅给了她一个盒子，梅花十三打开，发现她之前所珍藏的师傅送的新年礼物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那上面只有一句话。那是梅花十三年少时曾无比渴求，师傅却从未对她说过的祝福。
　　“愿吾徒从今往后，平安喜乐，万事胜意。新年快乐。”
　　远处鞭炮声炸起，梅花十三沉溺在伍六七的拥抱里。这一刻她不是刺客，她只是她，只是梅花十三。
　　旧的一年不会在归来，剩下的，是新的一年里充满光明与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