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伊本·扎菲尔<割据列国纪事>中萨曼王朝史事之摘录》:前言

节选翻译自The Account of the Samanid Dynasty in Ibn Ẓāfir al-Azdī's Akhbār al-duwal al-munqaṭiʿa,Luke Treadwell,Iran Vol. 43 (2005), I INTRODUCTION

在近年出版的埃德蒙·博斯沃思教授的纪念文集中,我刊登了伊本·扎菲尔书中关于萨曼王朝的章节[2],用以廓清阿合马德·本·伊斯玛仪(死于回历三零一年)被暗杀之情况与其幼子纳斯尔二世匆忙继位的混乱局势。在当时那篇文章中,我也给同一章节的剩下部分刊行出来,并做了翻译与注释——该章节讲述了萨曼王朝自回历三世纪末崛起,直到在回历四世纪的最后二十五年内为喀喇汗王朝所灭的历史。该版本的文本以Ambrosiana Library manuscript (Codex araibn G6)为底本,在1973年被W.马德隆所辨析认出。[3]
尽管贾马勒丁·阿里·本·扎菲尔·艾兹迪(Jamal al-din Ali ibn Zafir al-Azdi)的这部《割据列国纪事(Akhbar Al-Duwal Al-Munqati’a)》放在近代伊斯兰时代前并不算一部伟大的历史著作,但它总是被不合时宜地用来与同时代的著名编年史家伊兹丁·伊本·阿西尔(?-回历六三零年)所著之通鉴式著作《全史》来比较(以伊本·扎菲尔书之缺点来对比全史之优)。相比全史之叙事连贯、兼有深度,伊本·扎菲尔对每个王朝历史的简要描述往往参差不齐[指在统一王朝内对各君主/时期事迹的叙述而言],在详细描述某个事件之前,他会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有时甚至完全忽略时间顺序;有时,他会介绍一个有趣的轶事,或一个更长的叙事段落,以说明一个关键的历史时刻。这种叙事方法有助于对读者的想象力进行一个积极性的指向,特别是像萨曼王朝这种读者对其知之甚少的政权[4];但就总体而言,正如马德隆和Ferre所指出的那样,其书风格过于简略,对基本事实的把握往往过于任性,因此说不上是什么内容充实的重要著作。据说现存的较长版本是被删节过的,如果他真写过未删节版本,可能对其著作有更高的标准,但似乎没有保存下来[5]。[6]
伊本·扎菲尔书中关于萨曼王朝的大部分叙述都是对史事的高度概括总结,这些史事更多更广泛的细节可见于那些著名记载萨曼王朝历史的史料中,如加尔迪齐《记述的装饰》、伊本·阿西尔《全史》与乌特比《乌特比史》等。[7]总的来说,伊本·扎菲尔书并不如那些史家著作那么生动形象、引人入胜,这缘于其写作时间与所记载的事件相距甚远。即使是他记述最近的史事也是发生在他出生前的一个半世纪时;以及他所记述的地区为伊斯兰世界的遥远边境,与他的故乡相比无论是地理上还是文化上都十分迥异。[8]其书给人的印象是:他在总结他从史料中阅读到的东西,以填补自己[其他]著作中的空白;至于对事件中人物的动机与对其行为的解释,他并无多大兴趣。比如在某处,他便走进了死胡同:他只是对盲目地摘抄了他从某部史料的记载而没有对文本进行必要的校订调整[adjustment],以适应自己的叙事;[9]另一处,关于纳斯尔二世统治时期爆发的一场重大叛乱,他对事件的发展过程描绘地十分准确细致,但与同样做法的伊本·阿西尔相比,伊本·扎菲尔对研究——一个曾经与萨曼王朝亲密无间、互结盟约的世族权贵为何会作出与其萨曼主子反目成仇的决定——丝毫不感兴趣。 [10]
不过,尽管有着不足之处,但伊本·扎菲尔关于萨曼王朝的历史记载仍然保留了一些值得密切关注的史事,因为其中蕴含的信息即使在某些优秀的文学与历史文献都寻找不到。其中一段便是关于阿合马德·本·伊斯玛仪被谋杀的记载,这段记载已经构成了我刊布的这些章节段落的核心。这段记载在萨曼史学中可谓独一无二,其事迹令人津津乐道,且叙事风格亦十分直接;并向我们展现了萨曼王朝史前期——突厥军将还远没有成为东部伊朗主要政治阶层的这段历史时期——萨曼宫廷内部之生活习惯、布哈拉民众之狡黠多谋与王家奴隶护卫军的最高机密[supreme confidence]。关于文中其他相关段落的“简短”注释,见下文第四节。
[1] 原注1:在此感谢我的同事Julia Bray和Geert Jan van Gelder对原文诗歌[翻译理解]的帮助。
[2] 原注2:“Ibn Zafir al-Azdi's account of the murder of Ahmad ibn Ismail al-Samani and the succession of his son Nasr”,Article title', Studies in Honour of Clifford Edmund Bosworth (vol. II: The Sultan’s Turret), ed. C. Hillenbrand (Leiden, etc., 2000), pp. 397–419
[3] 原注3:Wilferd Madelung, “The identity of two Yemenite historical manuscripts”, JNES XXXII/1–2 (January–April 1973), pp. 175–80.
[4] 原文为This device can be an effective aid to the reader’s imagination, especially in the case of dynasties, like the Samanids, about whom little is known
[5] 原文为The longer version of the extant abridgement, if it was ever written, may have been of a higher standard, but it does not appear to have survived
[6] 原注4:同上马德隆文;以及A. Ferré, Akhbar al-duwal al-munqati’a (Textesarabes et études islamiques, tome 12) (Cairo, 1972),Introduction.
[7] 原注5:关于对伊本·扎菲尔使用史料的讨论,特别是他直接提及到的费尔干尼(al-Farghani)、维齐尔马格里比(al-Wazir al- Maghribi)与撒比特·本·希南·萨比(Thabit ibn Sinan al-Sabi)三位史家,见原注2提及的文章p415-417;正如注释所言,从二者内容极其相似可以明显看出,伊本·扎菲尔参考的大部分史料都是来自记述萨曼历史的主要史料;而这些主要史料在回历三世纪下半叶至四世纪上半叶时期的记述又主要基于塞拉米(al-Sallami,?-约950)的《呼罗珊统治者史(Kitab Wulat Khurasan)》。伊本·扎菲尔对最后四位萨曼君主统治的记述顺序,与乌特比那部广为流传的《乌特比史》十分相似,很可能其书就是基于乌特比史衍生而出,尽管他没有提及此书。
[8] 原文为In general terms, Ibn Zafir is a less engaging source than these historians, because he seems to be writing at several removes from the events he describes, as well he might have, given that the most recent of the events he describes took place a century and a half before he was born, and in a part of the Islamic world far distant, culturally and geographically, from his own.
[9] 原注6:在Fol. 128a (阿布·萨利赫·曼苏尔一世继位部分),伊本·扎菲尔记载,在阿尔普特勤因支持了错误的储君而失宠后,穆罕默德·本·阿卜杜·拉扎克(Muhammad ibn Abd al-Razzaq)被“再次任命”为军队元帅。这是伊本·扎菲尔在萨曼史章节中首次提到伊本·阿卜杜·拉扎克的登场,很明显,他只是从他参考的史料中直接复制了书里的叙述(当然这是正确的,见后文原注59,伊本·阿卜杜·拉扎克第一次担任军队统帅的日期),没有改编成自己的话。
[10] 原注7:伊本·扎菲尔在“纳斯尔二世时期叛乱”部分(Fol. 125a)记载了艾哈迈德·本·萨赫勒·谋夫齐(Ahmad ibn Sahl al-Marwazi)发动了一场叛乱(kharaja’alayhi Ahmad ibn Sahl al-Marwazi),而伊本·阿西尔(全史卷八,p119)解释了导致他采取这一行动的不满。他说纳斯尔二世向艾哈迈德许下诺言,但后来食言了(wa-damana lahu al-amir Nasr ashya 'lam yafi lahu bihi)。纵观艾哈迈德·本·萨赫勒叛乱,其背景便是当地波斯本土贵族在回历二八零年代助萨曼王朝征服呼罗珊,因此希望萨曼王朝在这方面有所回报,但萨曼王朝反将自家的突厥奴隶军官提升到各省区的高级职位,而非提拔当地贵族,因而引发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