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6》
#梦始 #记录者:予枝 “我来了,清明先生。下面交给我,您去休息吧。” 我向不远处的清明呼唤了一声,挥了挥手。 “啊,主侍大人。那接下来就有劳您了。” “……都说别这么叫我了。” 我走到他的跟前,顺手把灵杖横放在石桌上。 “别人也就算了,我们当搭档这么久了也没必要这样搞了吧……” “等老师身体恢复回来后,我就不替他的工作了。” 老师在上一次同我们去那边的世界进行调查时,遭遇了一场特大爆炸事故。 我和另一位搭档在老师的掩护下成功逃了出来,但老师本人被炸得体无完肤。 现在老师的身体还在康复期,暂时还行动不便, 于是作为他的徒弟,我成为了这段时间代他完成部分事物的临时主侍。 ……不过说是临时主侍,其实也就是个不得不存在的名号而已。 实际上老师比普通差使多托付给我的任务不多,大部分文职相关的东西还是由他揽手了。 更多地我也只是坐个名号,在不同的身位下做着和以前差不多的工作。 老师很多时候都在别人面前十分中肯地认可着我的能力,我当然也不会辜负他的嘱托。 只是相对地,我比老师更仰着慕对方。 就这次事件来说,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开始时连起居都做不到了, 还坚持着大部分主侍应尽的责任。 换做我的话…… ……呃,可能我连在那场爆炸中都活不下来吧…… “哎?但你好不容易坐一回主侍的位置,就没想过好好去感受一下?” 清明为人很好,只是有时有些坏心眼。 不过其实搭档下来,我也就权当是他的幽默所在了。 “主侍大人也这么对你说过的吧?我在旁边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老师说的话,怎么描述比较好呢……” 其实我挺想用“不靠谱”“别当真”之类的词汇来形容的。 但毕竟他是我的老师,还是整个彼岸的统领者,这样在背后说他似乎也显得不大尊重本人。 于是我打着哈哈,含糊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话说您值班的时候有看到岸师祖吗?我感觉她好几天没来这里转悠了。” “岸?噢……就是那个八爪鱼啊?” 清明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出了本人在场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话。 “呃……那个……好歹也是老师的前辈,请您对她的称呼稍微……” “噢噢噢,抱歉抱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像是弥补本人的失态一般,清明做出了努力回忆的样子。 ……即使其实根本不用怎么费力气去想。 “确实没啥印象,这几天我轮岗时好像都没见到她本人。” “应该是待在主侍大人旁边了吧?毕竟相较于我们而言他们俩才是老相识。” “但其实最近老师都有口信要托付给我,通常会让岸师祖代他来向我交代一些主侍相关事宜。” “这几天我没有去见过老师本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说……” “依我看来,其实应该只是一些你本人说不出口的原因。” 如我预料般,清明说出了我心里也许会有但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想法: “也许只是两个人在搞什么小打小闹,把这事给忘了。” “你看,其实你当上临时主侍之后,除了开始那几天要适应的事比较多之外,” “后面岸过来传述的,无非是一些你根本不可能犯的叮嘱和琐事罢了。” “既然没什么值得需要去注意的东西,那少跑一趟也算一趟。” “岸平时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多,无非就是用老前辈的感觉来对我们指指点点……” “咳咳咳!打住打住!再说就不应该了哈!” 我及时打断了清明毫无修饰的言语,以免出现更多的祸端。 因为我从清明背后的远处看见了,岸师祖朝我们走来的身影。 放在以前,岸师祖的身影总是轻盈的。 更多时候她总是悠闲地扒拉着身下的腕足,像视察般地过来和我们唠嗑。 但今天不知怎的,她的脚步看起来似乎有些沉重。 而且人也边走边发着愣,等快要撞上我们时才缓过神来。 “啊!……噢,是你们。” “抱歉,刚刚分了分神,我正要来找你们来着……” “岸师祖,您看起来……是有心事?” 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看她本人愿不愿意开口回答了。 “岸,您该不会是和主侍大人闹别扭了吧?” 虽然清明这样问倒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对于面前的对象,还是显得过分多嘴了。 岸师祖听后瞬间就变了脸,把气都撒在了老师的头上: “柒那家伙嫌我烦!说着什么‘你在这里老是碍着我查资料’之类的,就把我赶出去了!” “我一气之下就没有去找过他了,独自在外面瞎逛了几天。” “所以这几天柒有没有想向你们多啰嗦的……我不知道!” “反正彼岸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有灵獾的危险了,他也管不了我……” 岸师祖说着说着,语气节奏慢慢放缓了下来。 看来方才让她发愣的,和老师本人没啥关系。 ……至少和他俩之间的打闹没啥关系。 “那岸师祖,既然不是来传话的,那您刚才说的找我们俩是有什么事?” “呃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岸师祖沉默了一会,整理着思绪。 “予枝,你知道柒有个能力,是能释放灵獾的吗?” “啊?……噢,知道的。” 我尽力回忆着老师对我讲过的故事,然后描述道: “老师跟我讲过,这是他在与前主侍战斗时所吸收的能力。” “不过老师极少用这个能力,所以至今我对这个还没什么概念……” “嗯。那你对灵獾这个概念……了解多少?” 岸师祖似乎对灵獾有什么想法,继续向我确认道。 “呃……基本的概念还是有一点的吧。” “它们原本是前主侍用来控制彼岸人口的能力,会主动捕猎差使外的灵魂。” “被灵獾伤害过的灵魂,都无法再被挽救回来。” “而如果灵獾袭击过的灵魂是一位有能者的话,会以宿主的能力与生命为代价进行自我复制,产生新的、不受创造者管控的个体。” “老师说过,即使他当时斩杀了前主侍,借此抹除了绝大部分的灵獾群,” “但仍有不少以特殊形式存活的灵獾一直存在于彼岸。” “老师在这两千多年间带领着差使们消灭了许多苟存的灵獾,现在整个彼岸已经完全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了。” “所以现在除非老师主动释放,应该是不会再见到这种生物了。” “这些东西……岸师祖应该听老师讲过的吧?” “嗯……他前段时间跟我讲过。” “毕竟两千多年,所有人都说没再见到过这种生物,确实也很难认为它们还存在于彼岸了。” “只是……” 岸师祖突然打了个寒颤,捂着脸揉了揉眼睛。 我不太明白岸师祖想表达什么,毕竟目前来说,我们想再见到这种生物都几乎是不可能了。 关于它的话题,还有什么能让岸师祖支支吾吾半天的呢? “……虽然我说出来很难以让人相信,但我好像……” “……在一个地方又看见了它们。” “您说什么?!!” 我和清明同时叫了出来。 这怎么会?它们都已经成为彼岸被灭绝的存在了。 所有差使都没再遇见过,岸师祖究竟是……? “不过可能是我眼花了,眼花。” 岸师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想抓住那不太切实的回忆。 “毕竟我对接触它们还是如此记忆犹新,也许只是一些回忆投射到了恰如其分的场景上罢了。” “我就看到了一个矮小的黑影从我的余光里掠了过去,一瞬间以为是灵獾。” “也是,灵獾一般都是成群出现的,而且看到一个落单的灵魂,为什么不直接冲上来袭击我呢……” “不不不岸师祖,虽然您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您是在哪看到那个黑影的?” 我打断了岸师祖的支吾,强调着确认道。 毕竟还能在彼岸看到灵獾,可是一件不小的灾祸。 老师没有私自使用这个能力的理由,要是有什么意图他一定会提前告诉我的。 “呃……那个地方比较荒,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 “或者我带你们过去吧,我应该还记得在什么地——” 岸师祖的话音未落,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我们三人迅速望向叫声的来源,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灵魂正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跑过来。 我们迅速冲上前去,在灵魂摔倒前我急忙扶住了他。 这看上去是个二十几岁的灵魂,身上的衣物像是有被什么异物抓咬过的痕迹,脸上一直挂着惊恐的表情。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我……我……有…………” 惊魂未定的灵魂紧张地结巴着,含糊不清地描述着自己的遭遇。 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我们便看到了他恐惧的来源—— 如海水般黑色的浪潮,翻腾着从他身后疯狂地涌向我们。 不花个数秒去定睛辨别的话,完全看不出组成此般汹涌的,是一只只黑色的小型猛兽。 “啊……啊……” “这是……什么?……” 岸师祖和清明都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得和身旁的灵魂如出一辙。 我先他们一步醒悟过来,大声朝他们吼道: “这是灵獾群!快跑!” 我背起受惊的灵魂朝着反方向撒腿就跑,岸师祖和清明也迅速反应过来,跟着我拼命地逃跑。 但灵獾群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不少,我们两只脚根本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兽群。 于是我将背上的灵魂抛给清明,然后说道: “清明,岸师祖,你们带着这个灵魂快跑!” “我们跑不过灵獾群,我留下来拖住他们的脚步!” “可是予枝,它们的数量也太……” “现在我是主侍!我让你们快走!” 紧急关头,我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地位了。 既然老师把这个身份托付给我,我就不能在此刻坐以待毙。 虽然我的身法远不及老师那般厉害,但为他们三人争取一点逃脱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我刹住了脚步,转身抽刀,直面比我高十余倍的黑色浪潮。 然后用尽全力,向着蛮荒劈下一刀——! #梦坠 #记录者:予枝 “予枝……予枝快醒醒!……” 唔呃…… 我好像听到了谁在叫我,但好像只是幻觉。 我能感到我的意识正迷游在虚无之间,而我一时半会还无力去夺回它。 全身如灌铅似沉重,动用任何一块肌肉都不如缚鸡般有力。 而就当我准备连仅剩的思考都放弃时,难以忍受的灼痛感猛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借助完全不讨喜的外力,受到刺激的意识灰溜溜地逃窜回我的体内, 不由分说地牵扯着我的肌肉反射,把完全没回过神的我拉回了现实中。 “岸!好了好了!他已经醒了别再烫他了!” “啊……予枝!你终于醒过来了!” “出大事了!那个灵魂他……” 我没能接受外界嘈杂的声音,只是托着头喘着粗气,尽生理所能地缓缓回过神来。 灼烧我皮肤的粘液还少许残留在岸的腕足上,而她却并没有知觉地仍用腕足摇着我的双肩,不停地汇报着令人汗颜的事实。 “灵獾群突破你的防线后,直奔着我们两个就冲过来了。” “我们一开始以为它们要和我们进行殊死搏命的战斗……因为我之前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但没想到它们仅仅只是用数不清的身躯死死埋没了我们,然后趁我们没反应过来把那个灵魂抢走了!” “灵獾群抢走灵魂后马上就撤退了,直到我们俩挣脱追丢都没再回来过。” “而且灵獾群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伤害我们哪怕一点。” “就好像……它们是有意图地抢走那个灵魂似的……” 说到这,我急忙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状态。 很奇怪地,并没有任何一处受到伤害。 我们都是有能者,按道理来说吞噬伤害我们才是野生灵獾目前唯一能进行自我复制与生存的办法, 并且灵獾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生物,应该不会做违背生存本则的事。 而它们仅仅只是掳走了一个灵魂,就如此大费周章地使用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规模来实现。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说来惭愧,方才对抗的灵獾群数量实在过于庞大, 我还没能多撑一会,就被黑压压一大片给淹没失去意识了。 要是换做老师以前的状态的话,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悉数消灭。 ……这样的主侍,真的不是我所能抵达的高度。 “抱歉,岸师祖,清明,我没能做到掩护你们。” “不过你们都没事,还是谢天谢地了……” “但我也没搞明白,为什么灵獾不以我们所有人为繁殖目标,却大费周章地掳走一个灵魂。” “岸师祖,您对这些行为有什么头绪吗?” 岸师祖啪嗒啪嗒地拍打着腕足,侧着脑袋想了一会,摇摇头说: “我也不清楚,其实现实来说不应该这样。” “虽然灵獾是惧怕有庇护加持的差使,但不代表它们不会向差使发动攻击。” “当它们遇到自身或者种群生命威胁时,或者受差使庇护的目标价值过高时,” “它们还是会伤害差使的。” “但现在两个条件都基本符合,它们却没做出过于出格的事……” “甚至在有所伤亡的情况下,一具灵魂都没有伤害到,还夺走了一个手无寸铁的灵魂……” “除非是因为灵獾对这件事的成功尤为运筹帷幄,亦或是它们的目的……并不在此。”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两种说法其实都不太能成立……” 清明插话进来,然后问到: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当务之急还得得去把那个灵魂抢回来吧?” “嗯,这个确实紧急。这样,” “我刚刚接触那位灵魂时记下了他的信息,我立刻用能力找找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清明先生,我们去多找几位有战斗能力的差使,先一步夺回那位灵魂。” “岸师祖,麻烦您去跟老师详细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后面的支援分配就交给您和老师去规划了。” “好,我现在马上就去找柒。” 岸听完我的建议后,立刻转身就向灵镇飞奔而去。 “岸师祖!老师行动不便,要是他有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不顾自己乱来的决策,务必要拉住他!” 我怕老师做出什么奋不顾身的举措,连忙对远去的岸师祖大声喊着。 也不知道岸师祖有没有听到,很快她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刻开始寻找那位灵魂的位置。 “……找到了,一会跟我走就是。” “走吧清明先生,我们快去多找些差使来协助我们。” #梦呓 #记录者:航(?) 好长…… 去学校的路,也太长了。 我手里提着刚从早餐铺子打来的面条,一路向教室狂奔而去。 愤懑的鞋底叩击着深埋古巷的青砖,我的身影飘过了或改造或保留的古砖校舍。 早课的预备铃穿梭在商业与学术混搭的校园景点间,令低血糖的危急感盖过了心生的荒谬感。 不过好在严苛的讲师没有过多责难我压点闪身入门的行径,众人的课时固然比对竖子的训斥更为重要。 我借此整理书具,几乎快忘记了怀里快凉掉的面条。 “喂,你也没吃早餐?” 不守安分的同桌似乎对我果腹的粮草产生了兴趣,不怀好意地戳弄着我。 “别闹,不够给你分的。” “现在先上课,课间再吃。” “我不要你的早餐,但毕竟饭是能量基础,偷偷课上吃完没啥问题的吧?” “把胃饿出毛病了可就大问题了,这么高强度的课你确定能空腹熬过去?” “……这是纪律规矩,我能有啥办法?” “也就这年亏待自己了,年轻,熬熬。” “这哪行,早餐得好好吃哎!” “你的还是熟食,一会都凉掉了,吃坏了岂不适得其反?” “还好我买的是包子,我先吃了,你帮我望望。” 虽然完全没义务去负责什么违纪的行为,但同桌已经熟练地将头埋在柜子下啃起肉包了。 虽然我不想像他那样出格违纪,但方才的剧烈运动属实令我有些疲乏无力。 转念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搞好身体了才能继续努力去研学。 终究没抵挡住生理上的诱惑,我也还是跟着他一起在桌子底下吃起了早餐。 油乎的面汤在受到一阵惊吓后洒了大半在身上。 而惊吓的来源,是站在讲台上起脾气的老师。 “你们两个!课堂上吃早餐就算了,还吃那么大味道的!” “出去吃!吃完进来站着听课!” 我疑惑的眼神落在了所剩无几的、压根没味道的面汤上, 而当落在同桌韭菜包上时瞬间烟消云散。 我不得不淋着满身油汤,尤为尴尬地和罪魁祸首一起逃出了教室。 然后在教室的窗边,度过了并不完整的第一节课。 第二节还是那位老师的课。 虽然没有老师的默许,但我们还是擅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身上的衣服被我在洗手间简单冲洗了一遍,但还是隐隐散发着一股油盐的味道。 没办法,暂时没有换洗衣物,也只能顶着一身湿衣服熬过上午了。 总比熏着强。 正发着呆,教室的空气突然沉寂且紧张了起来。 按照学生的经验……大概是老师要提问了。 但我刚才完全没听老师讲的是什么,只好抓起一旁的笔,假装在做着笔记。 好在,老师点到的不是我,而是坐在我前面扎着长马尾的女生。 本就意外重重的早晨,又不怀好意地降临了又一个苦难。 前面的女生刚想站起来,却又惨叫着重重摔倒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被吓了一跳,紧接着看见前面的女生正反着双臂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发现她的长发被卡在了椅子后背的夹缝里, 导致她一起身就会被疼痛所拽住。 女生鼓捣了好一阵都没能解开头发, 出于好意,我慢慢帮她把头发从夹缝里捋了出来。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女生一站起来就立刻转身向我吼道: “你干嘛把我的头发绑在椅子上?!你有病是吧?!!” “……啊?” 我稍稍愣了一下,但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误会。 “不是,我没有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搞的?” “那你碰我头发干什么?!你没干坏事瞎碰啥呢?” “你这什么逻辑?我看你头发卡住了帮你……” “够了!” 讲台上的老师掐断了无意义的争吵,然后特别不尊重地用手指指着我说: “航,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啊!” “三番四次违纪,今天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是, 我干什么了我? 为什么今天老是有人在针对我?明明我也没干扰到什么人啊! 我还想辩解些什么,但另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讲台处打断了我的所有思路: “我不想浪费课堂的时间,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把我刚才的提问答出来,要么以后都别想在课室里听我的课。” “答得上来你下课再来跟我讲清楚,答不上来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终究还是迎来了最坏的结果。 所有的事情都是来得如此不自然,又如蝴蝶效应般层层倒塌。 明明谁都不会得罪,又偏偏得罪了所有意料之外的人,酿成了意料之外的结局。 我的所有理智瞬间崩塌成委屈与不甘,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站在令人头晕目眩的座位上。 我尽我所能不让眼眶如衣物般湿润,直至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赶出教室。 愤怒与悲怮的冲动占据了我的整副身躯,生理性的排斥驱动着我的双腿, 在无意识间便逃离了这个深深刺伤我的地方。 但所有的情绪,都在视野的扭曲下顷刻间便消散殆尽。 我无力地倒在楼梯上,任凭身体滚下层层阶梯。 即使能感受到强烈的痛觉,但我仍使不出哪怕一点力气来活动我的一根手指。 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今早赶得太急忘吃药了…… 病发得如此迅速突然,使我只能无力地倒在楼梯尽头,任凭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就在视野与听觉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看见了垂脚的白褂与套着塑料裹布的鞋。 不对…… 这里不是学校……我也不是学生…… 我……是………… #梦魇 #记录者:予枝 循着灵体的踪迹,我带领着一众差使赶到了离灵镇很远的地方。 因为通常不会有灵魂涉足这么远的地方,所以即使是差使也很少会离走到这。 毕竟这个世界除了灵镇,一无所有。 这里也同样的,只是一片荒芜…… “予枝,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清明的话音划破了杂乱单调的脚步声,向我问道: “虽然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离你说的目的地也还有一段距离,” “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地形不太像灵镇周围那么平坦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 灵镇旁的世界,是平坦到一望无际的荒原。 而这里虽然也是荒原,但地势稍有起伏,就像山丘地形一样。 我不知道这跟这个世界的构造规则有什么联系,但似乎并不该是和这起事件有关联的点。 ……至少我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在此留意的地方。 不久,我们都到达了灵体所应身处的位置。 但放眼望去,还是起伏不平的荒野,完全见不到除了我们以外的灵魂。 我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我的能力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眼下四处张望也确实看不到任何线索,即使身处中心也看不到灵体应该在的位置。 “怎么会……难道是有什么干扰了我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位差使惊呼了一声。 我们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去,却发现他正站在一个山坡上, 半条腿却陷进了地里。 我感觉我们似乎被引诱进了一个圈套内,便高呼所有人进行撤离,而我去支援那位差使。 话音未落,如地震般的轰动感从脚底传来。 身旁起伏不平的山丘正扭动着、崩解着,迅速破碎成一团团黑色的物质。 然后飘散、凝聚—— ——变成了数不清的灵獾! 即使只是眼前的数量,已经远超我上次所见到的数量。 倘若刚才一路奔来时的山丘也都是灵獾的拟态……必定不可能成为一个量级的对比。 这个数量级的灵獾,足够比拟灵镇数百年的总人口。 要是它们一起去袭击灵镇,恐怕即使是全盛期的老师也……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考虑这些。 无论是为了解救调查,还是为了全身而退, 即使通常灵獾不会使差使致命,但眼下也只能—— “所有人!迎战回撤!!” 面对汹涌的浪潮,我再次剑拔出鞘。 但这次,我会站在所有人面前, 我绝不会再次倒下! 我不知道我战斗了多久。 也许坚持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是短短十几分钟。 庞大的灵獾量让我失去了数量的概念,体力也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消耗殆尽。 我的身后还有众多与我一起战斗的差使, 但大多都早已力竭,在我和所剩无几还有战斗力差使的掩护下缓慢回撤。 我能做的只有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他们不受灵獾的啃食——即使灵獾也少有地会直接撕咬目标。 一旦被咬伤,就不能再被救回来了。 这是我从老师那学到的概念。 而所幸,直至目前为止只有我会面对那种情况。 我仍挡在队伍前面,和队伍保持着至少五十米的距离。 机械式地挥舞着早已麻木的四肢,附庸的刀刃被灵獾的质体染成漆黑。 身上的伤口正迸发着浓浓黑雾,濒死的冲击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令我炫目,又使我清醒。 但眼前,黑色的浪潮仍不断从四方涌来。 周围的地势平坦了不少,看来我们的抵抗也并不徒劳无功。 只是,我完全没有把握,下一秒还能不能直立地站在地上。 神经稍稍随疼痛松弛了一瞬。 肌肉没有放过这个瞬间。 我全身瘫软了下去,用尽全力扶着嵌入地中的长剑才没完全趴倒在地。 空白的缥缈感随着每次剧烈的咳嗽在我的眼前不断闪烁,又慢慢被嘴中吐出的黑烟染黑。 近乎失去视野的意识,还不自主地嘶吼着,催促着其他人尽快撤离。 看来我的寿命也将要到此为止了。 在这种地方失去意识,应该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吧。 没想到我的人生还会经历第二次死亡……还是会觉得,很不甘心。 不过这次,至少这次……我…… ……不行。 这次还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我身后的人还没脱离危险,我就这样倒在前面的话…… 我是主侍……我现在是主侍,我该保全他们的安危。 这是使命……就这么倒下就是破誓!…… 站起来!……站起…… ……如果我是老师的话,我会……! 身体早在滑倒在地的一瞬,便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 仅剩的意识时断时续,体内迸发黑色的烟雾正逐渐染黑我的视野。 原来岸师祖以前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吗?…… 但就在我思维停止思考的前一刻,我感觉到我正慢慢起身。 双手持剑,团状透明物质正在剑刃上慢慢析出。 散魂刃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甚至在模糊的视野下比往日更显庄重与耀眼。 而就在被光芒吞没的一瞬,我似乎听见了身后某个声音的呼喊。 但我的意识已经抵达极限,即将陷入永久的长眠,复苏不再…… #梦呓 #记录者:航(?) “航警官,这是我手下的两位助理,接下来他们会协助您侦破这起案子的。” “噢……好的,麻烦您还专门来跑一趟了。” 我接过了同事的助理,道着谢送走了他。 然后转身对着二人说: “那么两位警员,这次的案子也就辛苦你们来和我一起调查了。” “哪里哪里,我们刚来警局什么都不知道,还得靠航警官来指导我们呢。” 其中一位警员恭敬地说着客套话,另一位也随声附和着。 “哎,在我这别这么拘谨。我不像你们上司那样管得那么严,和我交流放松点来就好了。” “但毕竟我们要解决的是毒品走私案,调查这方面咱还是不能马虎对待。” 这次的毒品追查难度非同小可。 原本这种交易链就极为隐蔽,零碎的线索还是通过民众的匿名举报获取的。 单靠我去追查这起案子的根源,可谓难如登天。 所以警局还是多分配了两位人手给我,希望能加快一下调查的进展。 为苍生计……还是尽力吧。 行动当天,我和两位警员根据线索驱车驶向情报区。 而线索所指向的,是一片荒野。 根据情报,毒品贩子会在今天进行货物交接,而这里就是其中一个可能会发生的地点。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局方临时调配了好几支警力分别前往几个不同的区域蹲点。 毕竟出现像这样线索明了的交易机会,不多。 为了行动的隐蔽性,我们队还特意没带缉毒犬,换上了便衣带上了拍摄设备,乔装成旅游网红来拍视频。 甚至架设了一架民用无人机,看似拍摄素材实则勘探情况。 如果发现异常,也可以及时报点联系附近的警力来进行支援。 希望今天的行动能有所收获。 我和两位警员下了车,带上各种摄影装备,便向荒地里走去。 不过说是荒地,其实很久以前是一个花卉公园,后来停运后一直没做拆除而已。 耸立在地上的破旧墙体比起荒野更像是废墟。 复杂的园林结构和半人高的枯枝杂草令人在里面寸步难行,于是我们决定借助无人机进行一番勘探。 勘探了一段时间,我发现问题有点不对劲。 虽然完全没看到疑似的交易踪影,但成片的杂草丛中生长着看着有点眼熟的植株。 仅通过无人机还没法很好地判断,我打算进一步深入园区进行调查。 我带着两位警员来到了无人机的勘探点,发现了一大片排布规律的植株。 明显就是人为种植。 为了辨别清楚,我拨开其中一株,仔细观察着它的形态。 细杆、有绒毛、个头还不算高…… 噢,原来只是虞美人,还好不是罂粟。 要是这个规模的罂粟种植,估计当事人被抓到可够蹲好几年了。 估计是老园区的观赏用花没安排移栽留在这了吧,真是虚惊一场。 解除误会后,我带着两位警员正准备离开,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回头一看,像是一块瓦片。 我没多注意,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却总是觉得不对劲。 再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又不像是单纯的瓦片, 更像是一个瓦盆的一角。 我叫住了两位警员,蹲在地上扒开了掩盖它的泥土, 下面完整淘出了一个盆栽。 而盆栽上种着的,正是半腿高的虞美人。 不仅如此,拨开的泥土也露出了紧挨着一旁被掩盖的瓦盆。 我多挖了一会,发现这层泥土下都覆盖着一盆盆瓦盆。 这些虞美人全都扎根在这一个个瓦盆之中。 但到底是为什么?一般的园区应该不会采用这种高成本且无效的种植方法的。 观赏花卉直接进行种植就可以了,又何必先种在瓦盆里再盖上一层泥土如此大费周章……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感。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赶任务太急忘了吃药了。 炫目的阳光和较为炎热的天气也许会加重猝睡的病情,我还是暂停任务回去吃药休息一会比较好。 我努力站起身来,请求两位警员简单扶着我回到车内稍作休息。 我没记清我是怎么倒下的。 我只感觉颈间一阵酥麻,然后失去了视觉与触觉。 我似乎正全身放松,但又能清晰地听见外面的声音—— “接下来怎么办?” “就地灭口,按计划两头报告,然后转移这些植株,不留痕迹。” “但货早几天就已经转移了,这些假货还要处理吗?” “处理。虽然他还没报告,但既然警方有能力查到这里,那烟雾弹也是隐患。” “他好歹是局长的亲属,直接就地灭口是不是有点……” “他有生理疾病,本来受刺激就活不了多久,用电击枪就行,别见血。” “尸体我会交给清道夫,你按计划报告打通局方,不会查到人的。” “好。” 卧底……吗…… 看来我确实没有能力涉足这片领域啊…… 要是一开始没受推荐和照顾来当警员,坚持我的科研兴趣该多…… ……不对。 为什么我会是警员? 我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当警员的?…… 不…… 不是的,为什么我没印象?…… 我不该是警察……我为什么会经历这些事?…… 我应该是……我应该是……! …………………………………… #梦衔 #记录者:役 借着灵獾流的助推,即使现在的身体状况难以跑动, 但还是以我期望的速度和祁彦一起赶到了现场。 我在逃亡的差使众人身后着陆,却看见远处予枝双手持剑,包围着他的是不属于我的灵獾群。 这个数量,恐怕按我现在的状态也难以清除。 但予枝没有选择逃离。 他浑身都是被灵獾咬伤的痕迹,伤口处正不断喷薄着不详的黑烟。 照这样下去,予枝会死, 还会成为新的灵獾凝结宿主。 我大声呼喊着他,但他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呼叫。 而是一直背对着我,双手持剑缓缓向前靠近灵獾群。 一瞬间,我产生了冲上去强行把他拉走的想法, 但他握紧的刀刃正不断析出透明的灵质,且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意识到情况危急,对祁彦吼道: “祁彦!带着后面的人回撤至少两公里!我跟你一起走!” “啊?那予枝……” “三秒!别带上他,他要炸了!!” 我觉得这不应该是予枝会使用的招式,至少不可能主动使用。 灵爆。 他会在极短时间内以部分能力为代价产生湮灭性的爆破。 除了本人以外,被卷入其中的灵魂物质会直接灵散。 不是所有灵魂都有产生灵爆的能力,而且这是自毁性的举措。 发动条件也无从考究,一直以来灵爆都是不可能事件。 但眼下,我没有能力把予枝拉回来。 我能做的,只有借助祁彦的能力带着众人瞬移回撤至安全区域,确保所有人不被灵爆所波及。 眼前的景色刚稳定下来,远处就产生了如核爆般的轰鸣。 放眼望去,四溢的灵质从中心点迸发开来,一瞬间吞没了极大范围的区域。 我顾不及情况稳定,又向予枝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待我赶到时,我看见予枝如雕塑般跪在地上,双目失神。 他没有完全倒下,但他的散魂刃已化为碎片,散落在不远的地方。 而近处近乎平坦的地面,仍最后汇聚着一缕缕黑烟,重组成可见规模的灵獾群。 我把予枝倔强的身体放平,将从岸身上提取的灵核嵌入到予枝身体里, 此时,新的灵獾潮已经向我们再次袭来。 我没有在意威胁的行动,只是默默看着我濒死的徒弟, 剑却下意识地从手中拔出,嘴里不自禁地念叨道: “随汝主归尘,孽畜。” #梦叠 #记录者:航(?) 啊……头好疼。 稍稍缺氧的窒息感将我从昏睡中唤醒,稍显昏暗的场景让我的思绪一度放空。 我躺在并不柔软的硬板支架上,眼前的天花板也是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场景。 很快我意识到,我正从陌生的环境中醒来,但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拼接记忆与逻辑。 我努力着准备起身,抬起的胳膊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我侧头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匍匐跪在我的床边—— ——是我的妹妹。 ——是我妹妹冰冷的尸体。 刚恢复一点神智的大脑再次被眼前的冲击清为空白,感性挣脱了理智的束缚使我挣扎着爬起身来, 却由于体力不支失衡连人带床一起翻倒在地。 我忍着疼痛不顾一切地爬向妹妹,拍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呼喊着她的名字, 最后得到的,只有我喉腔中焦急的咕噜声。 她没有反应——也理应不会再有反应。 我一时无法接受冲击力过大的现实。 恢复记忆的生理冲动被悲痛所拒,占据着我的全身、乃至每一根毛发。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但无力的悔恨仍如知晓所有事实一般, 将我吞没,将我无情地抛向无垠黑暗的太空—— “哥。” “别怕,我在这。” 如幻觉般,我似乎听见了妹妹的呼喊。 但透过模糊的视线,妹妹仍如睡美人一般, 平静、安详。 怎么会……精神崩溃与幻觉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不是的,这不是幻觉,我真的在这。” “虽然很难解释……但哥你先冷静一下,” “我还在呢,别怕。” 什么?…… 为什么,脑内会不断传来妹妹的声音? 我能肯定的是,这绝非来自我的主动臆想,也不是往日的某段记忆。 就像眼前的妹妹……真的在与我对话一般。 “不管怎样,先起来吧,哥。” “这里不太安全,也不太方便解释。” “现在能动起来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理论上来说这副身体现在是比较虚弱的……但我也已经尽力了。” “我们先尽快离开这里,去个适合身体恢复的地方吧。” #梦谙 #记录者:役 “伤员进行集中救治,全员三级以上救治处理,予枝二级单独抢救。” “主侍大人,我就一点擦伤,不需要为我安排那么周全的救护资源……” “闭嘴。玩笑我以后会跟你开,现在接受治疗程序。” “可是予枝先生……” “清明,你跟我来,我指导你对予枝进行紧急处理。” 我将灵杖如拐杖般柱着,一瘸一拐地挪动到予枝跟前。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次将灵獾群歼灭的发力令我有点吃不太消。 肌肉稍稍松弛就有摔倒的趋势,不过好在后面带着医疗队赶来的岸赶忙上来扶住了我。 “你看你,路都走不稳了还搁这逞能。你也去接受治疗吧。” “……我又没受伤,只是发力狠了点有点体力不支罢了。” “治疗队治不了体虚。” “话是这么说……” 我相信岸能理解我的意思,她也不再跟我拌嘴。 只是她的自从赶到现场后,神情一直有些低迷。 不怪她向予枝提起这里的情况,真要怪也得是我没能留好岸在身边, ……以及把那么大的担子随便扔给了予枝。 予枝一直到负伤昏迷的最后,都没有放下我交代给他主侍的责任。 他一个人扛住了完全不可能背负得起的重担,硬生生撑到了我拖沓的赶赴…… 说实在,我很对不起他。 比起他是我徒弟的自豪感,包裹我更多的是内疚与自责。 在这点上,倒是和岸的心情产生了共感。 虽然我不是专业的魂灵医者,但在灵獾侵染救治中,我还是有独一手的经验的。 清明也曾在我这浅浅学习过,所以让他来操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放在两千多年前,灵獾肆扈的年代,灵獾侵染确实没有任何救治办法。 但时光荏苒,彼岸不断涌现拥有独特救济能力的有能者,其中不乏能针对灵獾侵染救治的人才。 我从他们那里习得一二,又将他们的能力与经验以物器相承, 最后提取出了相对有效,能避免灵獾侵染导致灵散的救治方案。 ……虽然两千年来灵獾袭击的概率已经接近于零,但这些经验一直没有被轻视与忘却。 为的只是谋百姓苍生,为彼界安宁。 而岸的复活更是大幅提高了救治率。 岸是目前彼岸唯一一个曾被灵獾侵染过,仍存在于彼岸世界的灵魂。 她的灵体中,存在着灵獾的血脉。 即使只是以宿主夺舍的形式进行复活,但她的灵体还是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 也就是因灵獾侵染,灵散将死之时的形态。 所以以不损害她灵体的情况下,提取她的灵核, 这颗可重塑再生的灵核,便是救治灵獾侵染最好的良药。 如今轻度的灵獾侵染在众多差使的经验传承下,已经不再是足以致命的伤势。 但仍需谨慎对待,所以在场所有被灵獾侵蚀过的差使都要进行至少三级的治疗。 而对于予枝这种重度侵蚀的,如果救济不及时还是不能脱离灵散危险。 所以眼下,身为魂灵医者之一的清明需要协助我对予枝进行抢救。 不针对性地对予枝进行抢救,就算有灵核的维持也撑不下去了。 “清明,岸,来搭把手。一定要把予枝救回来。” “……一定。” “好。” #梦溯 #记录者:濂 第六道身份识别锁。 光是摸清整幢实验楼的构造,就花了我四天有余的时间。 而通往主实验室的最短路径与必经之路上,设置了足足六道身份验证关卡。 虽然只有一道门需要拦住到访人员同时进行虹膜、掌纹、面容、声纹与暗语的核验,而另外五道验证关卡并不需要进行拦截, 但其他五道验证关卡,都通过各类摄像头与信号发射器来进行追踪与判断识别。 可以说这套安保系统近乎达到了类排异反应级别的检测标准,非身份完整的内部人员根本进不了实验室内。 但倘若仅凭这点就能腰斩调查进度,我的间谍经验也就该烂在彼界了。 思绪尚未完全脱离安保系统的构造模拟,眼前的景象便已变成了计划的一部分。 当意识终于端正于眼下时,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已不省人事。 也许是受老头的影响,最近的调查里我下手的力度都不由得变轻了些许。 至少没见到血。 不过没妨碍进度,也罢。 这座实验室的内部我还是第一次来,无论怎样首先也得摸清这里的构造。 至于相关的重要线索,按需带走便是。 我这么想着,开始对实验室进行了地毯式的检索。 如我所愿地,得到了与我猜想相似的结论。 实验室的内容提供了更多的细节,为后续的调查提供了不少的进展。 而就当我准备离开时,我的目光投向了角落的杂物间。 杂物间内放眼望去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门口挂着的员工表引起了我的注意。 单薄数张纸张,却用厚重的相框钉在了墙上。 如果只是员工表及相关安排的话,明明可以只用一块写字板夹着纸张挂在墙上的。 我用小刀把相框从墙上撬开,发现它竟然意外地沉重。 相框里面绝对藏了什么东西。 花了点时间,我把相框撬开了。 被框面所掩盖的,是一本稍显破旧的书。 里面记载着的,全是手写的笔记。 但笔记掺杂了无数种语言,整本书如同迷题一般难以读取。 我相信这一定是某份重要线索,以极其显眼的方式隐藏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但预估想了解其中的信息,短时间内是很难实现的。 我将这本书收起来,又简单翻了翻相框表面的几张排班表。 其中一张女性照片,与其他几张表格显得格格不入。 “……亥沽研究所总负责人,尘。” #梦探 #记录者:役 “柒,关于灵獾的暴动……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些灵獾都是前主侍遗留的产物,习性大概都是为了生存。” 我一边说,一边沿着失去灵獾拟态遮蔽而刚发现的密道,慢慢深入探索着。 “灵獾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生物,按常识理解的话它们不应该出现如此反常的举措。” “……但就是发生了,还差点制造了新的污染源。” “这就是目的?一场不计种群伤亡的豪赌和围剿?” “岸,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被它们拖走但没有进行伤害的灵魂?” “按照这个逻辑的话,以他为诱饵应该也说得通吧?” “这个掩体就是它们设下的陷阱,人质应该也在里面才对。” “如果按照围剿的理由来解释,确实所有事实都是顺理成章的。” “但,有两个前提走不通。” 我清了清嗓子,思维随着脚步稍稍放缓了些。 “首先我也说了,灵獾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生物,” “即使它们在这数千年间发生过种群进化,我认为它们也难以筹备如此规模的计划。” “何况这次的接触,我感受不到任何具有条理性的计划。” “更多的只是来自种群生存的蛮荒。” “第二,这场浩劫明明可以在这两千年间的任意一个时间点发生。” “但是,灵獾的袭击只在今天发生了。” “准确来说,在那具灵魂出逃后发生了。” 岸停下了脚步,略显吃惊地问道: “……柒,所以你认为那具灵魂有问题?” “这是一点。” 我没有证据去证实我的推理,但顺着我的直觉,我还是继续说道: “与其说灵獾群是在袭击……我反倒觉得它们在畏惧什么。” “这场围剿,我觉得是出于某种生存理由的驱逐战。” “它们有什么不能让差使寻找与知晓的东西,所以伤人是偶然,也是必然。” “而那个东西,大概率应该是——” “……这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令两具来自亘古时期的灵魂,失言驻足。 精密的仪器交融复杂的结构,撑开了我从未见过的地底世界。 我从未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见过如此规模的科技, 但这并不是梦,是烙在我眼前铁骨铮铮的事实。 我没有继续回答岸的追问,也没法回答她的疑惑。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我对世界的认知范畴,如新生儿般,我只能缓缓移动我的脚步,细细观摩整个空间的每一个细节。 而在走廊的某一处,我看见了那具灵魂。 他正安眠于类似休眠仓的结构中,仿佛未曾苏醒过。 我试图去读取他的记忆,但如同翻阅一本杂乱无章的世界史一样,大量琐碎且毫无关联的记忆涌入我脑海。 我无法真正读取这具灵魂的记忆——这还是我能力第一次出现失效的情况。 “柒,你快过来看,这里有本书。” 我转身走向岸,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本古籍。 简单翻阅下,我发现书上全是手写的笔记。 但这些笔记使用了几乎所有人类文明史上出现且流传过的语言文字,整册古籍如同加密的天书一般,难以阅读。 ……不论怎样,这是一个突破口。 比起毫无头绪的现实与无法读取的记忆,这本书是唯一有可能进行解读的物品。 “……看来接下来,会变得很忙了。” #梦捕 #记录者:岸 一周过去了。 柒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周,一步都没有踏出门过。 我甚至怀疑,他一整周连站都没站起来过。 虽然灵魂没有进食的生理需求……但睡眠还是不可或缺的。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每次去见他时,他都在研究那本古老的笔记, 一刻都没阖过眼。 要是换做我的话,对着那本书坐不到半小时就能让它变成不太舒服的枕头了。 ……也许也不用半个小时,毕竟只看我认识的文字的话,不用二十分钟就能翻完整本书。 但阅历无数灵魂、装载着整个人类文明历史记忆的柒说不准能完全看懂整本书上的所有文字。 整个彼界应该,也只有他有可能对这本笔记进行解读了。 外加有如此厚度与复杂笔记的纸张……我无法想象这会是怎样的工作量。 我再次来到办公室门前,只不过这次是和清明一起,打算向柒汇报一下伤员相关的治疗情况的。 但很反常地,多次敲门后柒都没有回应。 我不像清明那样有身份上的顾忌,便直接带着他推门而入了。 我还以为柒不在办公室,没想到他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桌子上还摊开着读到一半的古籍笔记。 本就谨慎的清明看到柒的睡相,略带紧张地小声问道: “那个……岸大人,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我听说主侍大人这几天都没休息过,一直在破解那份笔记……” “……我们现在是不是先离开比较好?” “啊?……额,我觉得可能……” 换做我以前的风格,我不会在乎身边人的措辞,而是去直接把柒喊醒。 即使柒在工作时间睡着的情况并不多见。 但这次,我稍稍有点犹豫。 因为柒……看起来有点像在梦游的样子。 他坐在椅子上沉睡着,手脚却不老实地晃动着,有时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梦话。 他的表现有点反常……或者应该说…… “这不可能……” “啊?什么不可能?” “灵魂是不会做梦的,这是常识。” “但是柒现在……” “啊……” 清明也发现了柒的异端,惊愕的表情轻轻爬上了他的脸庞。 “对啊,死后的灵魂虽然有睡眠,但是是不会有梦境的。” “但主侍大人现在……” “……柒,你看到了什么?” #梦呓 #记录者:役 “喂!柒!醒醒!” “要上课了怎么还在睡?” 唔……嗯……? 我从朦胧中被人唤醒,意识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能是破译工作做上劲了,时间一晃就不知觉地过了好几天…… ……等会,上课? 我急忙睁眼抬头,一个跟我样貌年龄相仿的孩子正晃着我的肩膀。 “昨晚几点睡的啊,那么困?” “我见你昨晚也没熬夜学习,一大早就躺床上了啊?” “啊……?昨晚?学习?……” 我一时没搞清楚现状,被眼前的学生问得晕晕乎乎的。 “干嘛,睡糊涂啦?” “快去洗手间洗把脸,快打上课铃了。” “这节课是那个老师上,你在课上睡着肯定要被骂。” 什么情况?……这个地方究竟是…… 虽然我完全没理解现在的状况,但我还是顺着他的话回应了几句,很快就把他打发走了。 总不能和现状表现得尤为出节。 现在我能确定的是,魂灵是不存在梦境的。 我记得我的身份,保留着所有的记忆。 但这里,明显不是彼岸世界。 现在的情况很像附灵,但附灵的灵魂是无法在宿主清醒时操控宿主的。 即使宿主失去意识也有不小的驾驭难度。 但此刻我的身躯,与平常毫无二致。 周围,与现实世界也毫无区别。 但我不记得我有主动前往现实世界的举措,现实世界里也不可能有从未素面的人认识我。 但如此自然的违和,却又不可能是梦境…… 就在这时,铃声响起。 讲台上的教师已经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走进了教室并做好了授课准备。 总之在找到相关线索之前,先顺应事实按部就班…… 讲台上的老师还没讲几句话,教室门口冲进来一个急匆匆的学生。 他刻意地将一碗面食藏在老师视线的盲区,在门口不知所措了几秒。 我突然觉得,这个学生貌似有点眼熟。 仿佛就像是…… 老师不满地对他斥哆了几句,便让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之后,她开始正常授课。 而我还沉浸在理解事实的思绪中,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十分眼熟的那位学生,慢慢缕清可能的关系…… “下面这个问题……柒!你来答!” “啊……啊?” 我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点名打断,看向了声音传来的讲台处。 “对,叫你呢,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书都不拿出来还在发呆,这在上什么课呢。” 啧。 没经历过现代课堂,还真被学校规矩吓懵了一两秒。 好在我见过许多灵魂的学生时代,也了解这些十分基础的常识题。 所以很轻松地,便应付了老师数次的刻意刁难。 我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即使我知道这只是常见的职业病。 对工作与生活的态度只能从未成年人教育中指名道姓地宣泄出来,未免也有点可悲了。 她自然难不过我,只能不服气地判了几项莫须有之罪便不再管我了。 无妨,我没适应现状也有我的问题。 就这样,课堂很顺利地进行了二十几分钟。 我同时应付着现实与构想,尽力把现状了解清楚。 而隐隐约约地,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香味儿再次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偷偷张望了一下,看见了那个眼熟的学生正和他的同桌, 偷偷将头埋在课桌下吃着早点。 他吃的是清汤面,味道不是从他那发出来的。 但他的同桌居然在啃韭菜饺,味道大得想刻意盖住都难。 何况他本人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察觉到讲台上传来写黑板字的笔声越来越大, 最后随着情绪的爆发,一阵刺耳的嘶吼从讲台上传来: “航!泮陂!你们俩给我站起来!!” 航? 这个名字,难道真的是……! 航被突如其来的嘶吼吓了一大跳,手中带汤的面食全抖撒在他的校服上。 但他们还是慌乱地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愣在座位上。 “你们两个!课堂上吃早餐就算了,还吃那么大味道的!” “出去吃!吃完进来站着听课!” 航和他的同桌都犹豫了一下,十分尴尬地走出了教室。 航的汤面洒了,虽然不会有什么味道,但他也吃不了了。 还被淋了一身汤水……要是没有换洗的衣服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目前我了解到,他跟之前被灵獾掳走,休眠于仓内,完全无法读取记忆的灵魂, 同名同姓。 或者,我甚至可以大胆猜想,他就是本人。 但为什么他现在以这种形态,出现在我所身处的环境里…… 不管怎样,多接触他总会是突破口。 我简单尝试了一下,意外发现我读取他人记忆的能力还能正常使用。 一会得找机会接触他才行…… 就这样,很快第一节课就结束了。 我看了看课表,下节课还是这个老师上。 得抓紧时间行动才行。 我想到个接触他的理由,便拿上我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出教室四处寻找他。 最后在男卫生间里看到了他。 他把被淋湿的短袖上衣脱了下来,在洗手盆里清洗着上面的油渍。 居然在学校洗衣服……但他似乎没有换洗的衣服,这样的话他接下来只能穿着全湿的衣服…… “航,你在洗衣服?” 我明知故问地走上前去,挑起了聊天的话头。 果不其然,在这个环境中航也默认认识我这个“同班同学”,叹着气回答道: “是啊……刚刚被汤水淋了一身。总不能这样油乎乎地穿一早上吧?” “就算是全湿的也得洗,天这么热穿一会就干了。” 额…… 这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解决方案吧…… 不过我早有预料,将手里的外套递给他说: “那要不你先穿着我的外套吧,衣服你找个地方晾着,别穿身上了。” “穿着全湿的衣服……亏你能想得出来。” 航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手里的外套,沉默了一会却拒绝道: “算了,穿你的外套怪不好的,我自己解决就行了。” “有啥不好的,你穿着呗,我不介意。” “不了。外套你留着吧,我不要。” 嗨哎,这人,死倔。 真空穿件外套咋了,又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总比一整件湿衣服粘身上强啊。 但他一向温和的语气在数次一根筋的拒绝后逐渐变得强硬,我便不再坚持我的好意。 虽然只是出于我的一厢情愿与对现实的顺应,但既然他非不接受我也就不强求了。 况且,我接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闲聊之余,我已经用能力探明了他的记忆。 和在彼岸时不同,他的记忆很单纯。 只是一个普通中学生该有的记忆,内容上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但……某些经历我似乎之前在彼岸试图读取他记忆时见到过…… 那份杂糅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一小个片段和眼前的产生了重合…… ……这是为什么? 在洗手间里处理完各自的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教室。 目前的线索值得去深究,但仍是毫无头绪且零散的事实。 我能感觉到这些线索应该与这个现实有很强的关联性,但我没法得出客观性的结论。 ……差不多该逆反这个现实了,这么顺应下去进展实在太……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把我从构想拉回到现实。 跟随者目光聚焦点,我看到了尖叫发出的源头—— 是坐在航前面的女生。 她似乎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但起身时头发卡在椅背里了。 她现在正半蹲着,双手胡乱地捋着她的长马尾。 坐在她后面的航似乎意识到她只靠自己比较难解开,便上手帮她把头发捋了出来。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应激地转过身来,大声质问航道: “你干嘛把我的头发绑在椅子上?!你有病是吧?!!” “……啊?” 航愣住了,我也愣了一下。 但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只是误会,航没有理由去做这样的恶作剧。 航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和我预想差不多地回应道: “不是,我没有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搞的?” “那你碰我头发干什么?!你没干坏事瞎碰啥呢?” 女孩似乎有点应激过头了,吼出了完全没有理智与事实根据的话。 难道是航和她有过节?不然为啥她会有这样的态度…… “你这什么逻辑?我看你头发卡住了帮你……” “够了!” 讲台上的老师掐断了无意义的争吵,然后极其不尊重地用手指指着航骂道: “航,你今天有些过分了啊!” “三番四次违纪,今天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航被老师的怒吼彻底喝住了,一脸茫然地定在原地。 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动着,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但讲台上的老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无理地说道: “我不想浪费课堂的时间,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把我刚才的提问答出来,要么以后都别想在课室里听我的课。” “答得上来你下课再来跟我讲清楚,答不上来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啧,真的很讨人厌。 怎么今天能遇到这么多一点道理都不讲的人,要不是为了顺应现实我也早就不呆在这了。 航似乎刚刚确实没听课, 他低着头,无力与委屈的表情占据了他的脸庞。 在莫须有的罪名压迫下,他十分尴尬地走出了教室。 不行,这太无理取闹了。 无论眼前的现实世界是真还是假,我都完全看不下去。 何况航是重要的调查对象,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我的调查范围了。 总得找理由去接近他。 策反。 “你们两个,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我毫无畏惧地站起身来,在所有人的面前指名道姓地骂道。 “没有真相和理由就直接就断言他违纪了?还以变相体罚的方式?” “恕我直言,你也许有为师的学识,但你不配育人。” “……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衣冠禽兽!” 我毫不在乎自己的言语是否合适,反正接下来我也不需要留在这了。 “道貌岸然地站在高处,任凭事业生活的不顺心在学生的尊严上撒野?” “你的人生水准也就只能到这个高度了,老师。” “你!……” “你别以为你是谁,柒!一介学生怎么敢有如此不敬的态度!” “现在!这里!是课堂!我的任务只有教书,你的任务只有学习课本上的知识。” “除此之外的所有行为,在课堂上就被称作违纪!违纪就该按照违纪的方法处理!” 啊,是啊,学生。 如果学生只成为科学理论的复印机,而不以人的方式去学习道德素养的话…… “学生。” “那我作为你的学生,便是践踏我人格最大的耻辱。” “你不配称我为你的学生。” 我没有给老师多余的机会说话,离开位置径直走向门外。 走出课室前,我回头对那位女生说了一句: “还有你,太自我了。你也不配为人学子。” 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发现航并不在教室外面。 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一闪而过。 航跑下楼了?他想干什么? 我担心航受到刺激产生应激反应,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但随着一阵沉闷的摔倒声传来,脚下的地面如地震般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我一下没站稳也摔倒在地,地面在我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开裂坍塌, 失重感随着坠落爬满全身。 周围没有任何物体能让我借力抓稳,我不受控制地随着楼宇一起下坠。 但如灵异事件一般,刹那间眼前的所有事物都静止在了一瞬。 身旁的景象崩碎开来,被无尽的黑暗全部吞噬。 我浮在空中,抬头看到了趴倒在浮空瓦砾上,双目失神的航。 眼前的一切,都如虚假般荒谬…… 一大块破碎的墙体从我身后呼啸袭来,沉重地撞在了我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我被狠狠撞飞,意识“嗡——”地一下便和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 #梦呓 #记录者:役 “……呜啊!” 我整个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头和脚却狠狠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一股由于惯性的力量将我向前抛去,头再次撞到了柔软的垫子上, 身体又被什么东西扯了回去。 “我去……柒警官,你吓死我了。” “我吓得刹车都踩急了,整个人差点没飞出去。” “……啊?” 我是在车上? 我定了定神,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我确实是在轿车上。 从我身上携带的警具来看……我至少不会是嫌犯的身份。 “怎么了?什么噩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不过你醒得也正好,咱快到蹲点位了,我也省得喊你了。” “看你刚才那副样子,喊你不梦里给我来一拳才怪。” 蹲点?…… 我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终于对这个“现实”有了很重要的了解。 ……不过相比之下,了解现状其实更重要一些。 很快,我在完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进行着这次“现实”的行动,也了解了眼下的情况。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警员,正联合多路蹲点缉拿很可能会出现的贩毒人员。 航也在这次行动里,但他跟我并不在一个队伍里。 得想办法去到他身边才行…… “——喂?这里是二号分队。” 无线耳机里的频道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航在进行通讯。 “我这里发现了一大片虞美人种植地,但种植方式有点诡异……需要多加一点人手来帮我一起调查。” “你们哪个分队有多余的人手能过来帮一下忙的?完毕。” “这里是六号分队的柒,我现在马上过来。” 真是踏破铁鞋,省得再去编理由了。 在队员的同意下,我开走了我们队的车,跟着导航驶向航所在的位置。 根据地图上来看,那是一片郊野,属于公共区域。 在那个地方有大面积人工种植的虞美人确实很奇怪,即使那里曾是一座公园。 其实我稍微捋清了我所处的现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里确实是梦境,但不是来自于我的梦境。 与其说是梦境,不如换个更为恰如其分的描述——迷宫。 那本笔记,本身就是一本极其复杂的谜题书。 上面记载的内容全部经过加密处理。 我能到达这里,到达这不同的“现实”,便说明我已经进入了航的意识里。 也正进行着谜题的解读。 虽然现在对谜底没有一丝头绪,但一直尝试着去靠近航本人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 所以这个“现实”的真实性并不重要,只要这个“现实”不对我靠近航的行动进行过多的阻拦,那任何理由的行径都将是合理的。 只是顺应着这个迷宫的设计,行动会更加方便罢了。 很快,我便驱车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周围确实是一片荒野,要是这种地方发现花坛确实会显得很奇怪。 我尝试在播道里联系航,播道中却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 “紧急情况!我们刚刚发现了嫌疑人并进行追击,但航警官在追击过程中被嫌疑人袭击负伤了!” “我留下来处理航警官的伤势,队里另外一名警官已经追上去了!其余小队尽快与他汇合协力追捕嫌疑人!” 航负伤了?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要是航再次失去意识的话,这个世界也要跟着崩塌了。 从内部播道上可以看到,其他小队的警员都在往一个点上赶。 但我的目标,还是与航汇合为主。 所以我没有理会播道中的指示,而是奔着航的方向跑去。 连续三发消音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脚下的大地随着枪声的落下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我尽全力地保持着平稳,向已经进入到视野中的航全力奔去—— 这个“现实”也没有给我了解真相的机会。 整个世界瞬间被黑暗吞没,我的意识也迅速从身体中被剥离出来—— #梦触 #记录者:役 “到点了,柒。准备一下,庭审就要开始了。” “啊……噢。” “庭审被告名字叫啥来着?” “航。有事务纠纷导致的故意杀人嫌疑。”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现实”了。 虽然进展不少,但每次能直接接触航本人的次数并不多。 关于这个梦境的谜底,我大概有一些比较契合的猜想了。 但仍缺些什么……仍缺和航本人直接对话这些内容的机会。 这次,我一定不能再—— 由于证据确凿,庭审很快就结束了。 航要被关押回监管室内, 而我这次的身份,是负责运送他的刑警。 “航,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 押送他回监管室的路上,我尽可能早地创造了谈话契机。 “……干什么?罪名已定,我已经无可奉告了。” 航的意识还保留在这个世界中没有挣脱出来,顺应着这个“现实”问道。 “你一个负责关押和保卫的刑警,问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方面的。” 我顿了顿,试图打破他的第四面墙。 “航,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真实身份?什么真实……” “你该知道我在问什么的。你不是罪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吧?” 航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难以回忆的事情。 我从无数次“现实”中已经了解到,航其实是保留着他原本的意识的。 只是受限于这个“现实”的束缚,一直没能重拾这份记忆而已。 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打破这份虚伪的契机。 “不……我不理解你在问什么。” 航很快否定了他一瞬的悸动,摇了摇头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吗?……我觉得你应该会知道。” 我直视着航的双眼,航特别不自在地回避着我的眼神。 “回想起来,航。这也许会很费力气,也也许会很痛苦。” “我是来接你出去的,从这个虚假的现实你带你出去,而不是跟你一起扮演着这种过家家的身份。” “你不是罪犯,我也不是刑警。只有我们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我已经靠着很多个现实提供的线索推理到这了,剩下的真相只能靠你来解开了!” “不……你在说的现实……是什么?” 我读取到航的记忆在强烈地波动着,许多模糊但强烈的回忆正替代着束缚他的现实。 “我脑子里在浮现的……这些是什么?”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么我是……我到底是……” 就差最后一步了。 揭开谜底吧。 “……航,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仔细听好。”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答案,那个真正发生在阴阳两界相汇的事实—— “这些都不是你本人的记忆……是吧?” “包括你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都是你素未谋面,但真实发生过的……其他人的人生。” “……以你为第一视角,在你的梦境中被重新编织出来了,是这样吧?” 地面再次剧烈地晃动起来。 航这次并没有失去意识,却在我眨眼间如人间蒸发一般,从我眼前消失了。 航的梦,醒了。 周围的空间仍旧持续坍缩,被黑暗所吞噬。 但我脚下的地面,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崩塌。 不远处法院的大门,被坍缩的空间不断挤压破碎,最后停止在了一个矮小的形状上。 巍峨的门框显露出了原本的形状,那只是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罢了。 门半掩着,里面流露的光芒似乎在邀请着心怀答案的人进入。 怀揣着如释重负的心情,我穿过受黑暗夹道相迎的长廊,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嗯?您是……?” 眼前是一间朴素的房间,一位青年正坐在书桌前,向门边望来。 他正是我在彼岸看到的……航本人。 “失礼打扰一下,您就是……航先生吗?” “啊……对。科学研究员航。” “您似乎有些面生,我想我以前似乎并未与您谋面。” “但您到达了这里,说明那本书的谜题……您应该已经解开了吧?” 果然,他就是航本人,而不是被各种“现实”捏造的躯壳。 “嗯,可真是一番功夫呢。” “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只是进入这里的钥匙。书中真正想记录的东西……我还没开始能接触到吧?” “……看来您的感知十分敏锐呢。” “有如此洞察力的人,我却对您没有一丝印象。”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问一下,您对‘尘’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尘?…… 从未听闻的名字,书中也完全没有记载。 航并没有给我给予回应的时间,直接了当地替我回答到: “从你的反应上来看,看来我真的完全不认识您呢。” “不过您既然不是亥沽实验室的研究员,我也就放心一点了。” “要是他们解开了迷题来到了这里,我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不过每次进出这个地方我的记忆都不会进行保留,没准他们已经造访过了呢……” “尘和亥沽……抱歉,我确实没有任何印象,希望你能好好解释清楚……” “噢,抱歉,你还不认识我,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是彼岸的差使,负责引导魂灵,并保全所有灵魂的安危。” “从你的反应来看,我相信你对彼岸这个世界是有一定了解的,所以我就不多介绍了,可以吗?” “彼岸,差使,魂灵……” “原来如此,你们是这么称呼那个世界里的东西的。” “不过我总感觉你的描述里有一点尤为违和的感觉……你似乎对你的身份有着较为刻意的保留?” “如果可以的话,能更详细地描述一下你的身份吗?” 多么令人恐惧的洞察力。 只从我没有任何怀疑价值的措辞中摸到了一些熟能生巧的个人习惯,便猜出了其中的端倪。 毫不输于我直接能进行读心的能力。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提及的事,但我确实不只是一名差使,” “而是所有差使的主管、也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他们称呼我为主侍。” “不过我还是更希望所有人只是把我当做一名普通的差使来看待……即使许多事情只能托付于我来定夺。” “这样的回答,你还需要我再进行补充吗?” “足够了,谢谢。” “也就是说,目前掌管着那个世界所有的社会运转都是您是吧?” “也难怪能有您这样的人到达这里了……要是我的谜题被那么随便地解开了我反而会很伤心的。” 航在谈吐中不断地流露出一名身为科学家的幽默,但很快便收拾了一下语态,继续说道: “抱歉,闲话聊得有些多了,我们尽快进入正题。” “既然您是那个世界的话事人,那很多事情确实由您来知晓会比较妥当。” “您想了解一些什么?关于我的身世?还是那个世界的……真相?” “……按你的步骤来吧。时间很多,我们可以慢慢聊。” “啊……好吧。” “难得遇到这么信任我的人,我就稍微多聊点吧。” “在这个地方闷久了,难免想有个人能陪我聊聊天。” “该从何说起呢……” “我是一名多领域的科学家,擅长的领域是脑神经科学。” “但这个身份,是我第二次来到阳界时的身份了,在此之前我只是一名来自远古时期的无领域科研者。” “不过现在探究下来……可能还是更接近脑神经科学领域吧。” “……第二次?” “你转世回了现实世界,并一直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差不多吧,但这种情况是有理由的。” 航顿了顿,重新开始说道: “大概是……三千年前吧,我作为一名破神论者生活在当时的社会中。” “我是当时极少数不相信神明论的人,并一直都在研究人类死亡后真正的情况。” “……直至我被信徒们处死之前,我的研究进展都止步于生理层面。” “在我死后,我便抵达了那个世界。” “在你们口中……应该被称之为‘彼岸’吧。” “当时我游离在这个世界上,认识到这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每个人的生命都会不断地衰竭,而只有不断猎杀遇到的人,汲取他们的能量,才能延长自己生存的活力。” “但很奇怪地,我并没有受侵蚀或者产生生命衰竭的感觉——即使到无数年以后我都一直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生存着。” “我并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在延缓我的寿命,相比于所有人来说我似乎是永生的状态。” “那时我还没见过你……也也许是我没遇到过,而后面我也没有机会再去接触任何人了。” “……那时我应该在现世还没出生吧。” “但……为什么?” “我当时生前的目标,就是人类死后相关的研究。” “在我真正离世后,这个研究的进展才真正开始。” “我在那个世界中,发现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地下世界。” “复杂的集成机器令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些探索。” “可能是由于这个地方过于隐蔽,所以一直都没有人能发现吧。” “于是我在里面待了许多年,靠着散落各处的线索一点点了解了所有的真相。” “真相?……你是指关于彼岸的真相?” “嗯。” “我就直接说结论了吧。” “你们口中的彼岸,是一颗真实存在的星球。” “而生活在上面的所谓‘死后的人类’,都是那台机器里存储的数据。” “这台机器,来自于已经毁灭的、属于其他文明的科技。” “……您似乎并不惊讶。” “但我认为您应该不知道真相才对。” “何以见得?” 我确实不知道真正的事实,这也确实能完全颠覆我——完全颠覆彼岸所有人世界观的事实。 “我猜,这份真相应该足以颠覆您的整个世界观——那份长达两三千年的世界观。” “但您需要更充分的证据来支持这个结论,否则猜想终归只能是猜想,对么?” “倘若以科研工作者的思维来运转的话,也只能是这样了吧?” 对方猜得很准。在得到到具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之前,光惊讶是徒劳的。 我并不否定这种情感,但也不希望它干扰我接下来的判断。 “嗯,感谢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照顾我的想法,那我就接着说了。” “借着留存所剩无几的文献资料,我花了数十年将那个文明的语言学习透彻,” “又花了百余年的时光了解了整个机器的运转模式。” “简单描述的话,这些机器被建造原本的目的也是如此,为了接纳另一个文明的人类。” “在他们那个世界死后能以数据的形式存活在这个星球上。” “并且更进一步地,以‘第二次生命’的形式突破生理寿命的极限,甚至可以以这种形式多次进行延续。” “也许这个星球上的机器服务于第二次延续、或者也可能是第三次、第四次……” “不仅如此,他们还实现了空间上的跨越,所有信息、技术、文明都能在星球与生命形式间进行交流与传递,构建了一个巨大的星际文明网。” “这种超越生死的文明发展水平,是当时的我……即使是现在的我,也难以想象的。” “但事实是他们确实做到了,文明的实力远远超越了星球殖民时代。” “……但这个文明,在几千万年前陨落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他们留下的手记里,没有哪怕一页是描述这个文明末期的状况的。” “但整个文明产物就此被遗弃且千万年间再无响应和发展,我只能这么推断。” “一股超越他们文明抵御能力的能量,在一瞬之间将整个文明的所有生物,全都化为灰烬。” “我不能否认宇宙中存在着这种能量,能湮灭所有有生命力的物种,而不破坏无机物的结构。” “如果顺着这份猜想继续推断的话,才能有后面的结论。” “这台机器工作的原理很简单,匹配某个物种死亡后发射的脑电波序列。” “若符合序列区间则写入相关生物数据,在这个星球上为这段存有所有生物信息的序列拟合一具适合在这个星球上生存的躯壳。” “也许是为了种群平衡考虑,也可能是为了降低机器失控造成的风险,” “被拟合出来的物种也是有正常生理界限的,且独立于机器生存。” “倘若在这个星球上生理寿命也到达了极限,则在第三个殖民星球上也同样进行相同的程序,在第三个殖民星球上开启第三段生命旅程……” “而在这个文明灭绝的数千万年后,序列频次不断衰竭,最终落在了我们人类脑电波的序列区间上。” “恰逢这颗星球上的机器能接收到我们的脑电波,故所有人类在死亡后,都能被这台机器所接收,” “然后在这颗星球上拟合一具新的躯壳继续生存了。” “但这台机器终究经历了数千万年时光的冲刷,许多功能也因失修而变得不再符合标准。” “比如拟合的躯壳并不符合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的生理标准,所以所有人来到这时只能有十年左右的生存时间。” “又比如由于两个文明的生物生理结构不匹配,导致某些躯壳会被赋予一些不符合生理逻辑的能力。” “再比如脑电波序列不完整的情况下,无法对序列做出主动修补导致机器允许拟合躯壳却拒绝完整存入生理信息的情况……” “我相信这些情况你应该都遇到过,也应该行成了多套有解决价值的补救方案了吧?” ……确实。 能保持所有人生命活力的空间、差使们的能力、不被彼岸接纳的残缺灵魂…… 原来这些,都是这台机器不完整运作所带来的结果吗…… “再往深层次的,我也就不细说了。” “这台机器的来历与现状就是这么一回事,然后来讲讲关于我的打算。” “……我在对这台机器进行充分了解后,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既然这是人类文明进行星球殖民的一大可能,我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说星球殖民其实有点远,至少我想让人类意识到,他们死后抵达的世界与地球是可以产生联系的。” “如我之前所说,这台机器的生物序列一直在衰竭,只是恰逢在这个时间段落在了与地球人类相匹的序列段上罢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又将能持续多久,目前都还是未知数。” “要是序列段继续衰竭,不再匹配地球人类的脑电波序列,” “那么,我们便永远失去了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我希望能通过我的研究,将更多人带到这里来,将人类的文明与科技带到这颗星球上来,” “将这台机器进行学习和修理……至少能让它在足够长的时间内维持现状,” “不要让前文明的技术,再次在孤独的宇宙中沉寂千万年。” “但现在这颗星球已经有了一定的文明能力,您还是目前这颗星球的文明统治者。” “就是不知道这种做法会不会让您……” “……我没意见。” 虽然我一直不想让两个世界产生过多的联系,但这也只是为了维护两界的平衡而不得不做出的举措。 如今现实世界的文明已经能发展到这个水平了,我也没有理由再以这种老旧的规定去框缚文明的前进了。 毕竟,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来自于那个家乡。 “关于这边的事你不用多问,不用多考虑,我认为还没到时候。” “那你现在的研究状况是怎么样的?” “呃……关于这个。” “我在第一次来到这颗星球做足研究后,借助前文明留下的部分跃迁仪器,以‘转生’的形式回到了地球。” “因为诸多研究需要在地球上才能进行开展,我在做足调查准备后才躺进了休眠仓,启动了跃迁装置。” “虽然所有程序没有出任何问题,但跃迁器械在运转中也由于衰竭,中途遇到了运行故障,将跃迁时间往后延了两千余年。” “我的意识在休眠仓内随着躯壳沉睡了两千年有余,才跃迁回了现实世界中。” “但好消息是,那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更适合这份研究的开展,于是在一定年龄段取回记忆后,我便在那边开展了进一步的研究。” “和我一起降生于那个时间段的,还有我的妹妹,叫尘。” “她自小聪慧,崇尚科学和研究,很自然地便和我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但我始终没向她讲出关于我身世的真相,因为我觉得还不到人类去理解的时候。” “所以我们只是向着这个方向,一步步地做着正常的实验研究罢了。” “但命运多舛,这次的现实世界没有留给我足够的时间。” “一家科研公司看上了我们,提出要和我们合作,合作的方向与脑神经科学联系颇深。” “但他们的目的是实现稳定的人格复制与植入,以他人的生命为代价突破个人自身生理寿命的限制。” “我当然是强烈拒绝这种不人道的科研方向,我的妹妹也是如此。” “但他们为了让我们加入他们推进研究,用尽各种手段。” “最后,他们绑架了我的妹妹,我在对峙面前以死博回了妹妹的自由。” “那个实验室的名字叫做……” “亥沽实验室。目前的实验室总负责人叫尘。”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转过身去,站在门口的,竟是濂。 “别问我为什么在这,老头。这应该是我的问题。” “你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到的这里?这该死的迷宫让我的行动完全停止了将近四个月!” “……那应该差不多,到达这里确实挺不容易的。” 其实我只大概花了半周……但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主侍先生,这位是……?” “噢,请你放心,他是我的熟人,对你并没有恶意……” “熟人?我什么时候就变成你的熟人了?还有你那番‘没有恶意’的结论从何而来?” 濂把手扶在腰间的刀鞘上,尤为戒备地说道。 “是否有必要把你们当做障碍进行清扫取决于你们接下来的发言,我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你和你身边的这个人,老头。” “……行了,濂,你没有动手的理由,放下你无谓的冲动。” 我知道濂动手没有意义,接着说道: “我的话暂且不提,你对我直接下手会造成彼岸大乱,否则之前你也没必要做出营救我这种极为冒险且多此一举的举措。” “至于他,只是书中的谜底罢了。” “你这次杀了他,下次再来到这里时他还在这。” 濂简单听我解释后,慢慢放下了握刀的手。 我长舒一口气,继续问道: “你说那个实验室的负责人,叫尘?跟他的妹妹同名还是……” “啊。就是他的妹妹。” 濂的表情变得稍显复杂了一些,拧着眉头说道: “你的妹妹加入了你们俩以死相搏的组织,还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领头人,进行着人格植入的研究。” “这也是你的目的?还是说你的妹妹和你志不相投,一直都和你在互相欺骗?” 航沉默了很久,最后低下头,缓缓说道: “……对不起,我没法给你明确的答复。” “我并不认为我的妹妹会真正与我反目,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至少直至我死前我都不这么认为。” “至于你说的事实……我不了解原因,也无法给出解释。” “但如果她的志向真就于此……我不会阻止她。” 这并不是一个能令人满意的回复。 但很意外地,濂不再需要继续盘问下去。 他从怀里丢出一本书,一言不发转身便要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就过来送本书?” “别误会,老头。我确实是顺着这本书找过来的,但它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刚才这个人的回答已经足够让我立下判断,留在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就立下判断了?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决定了什么?” “少管我的事,老头,我不想再在你面前重复第三遍。” 濂似乎显得十分不耐烦,但还是留了几句: “这本书里还有谜题,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往下探了。” “这里不是终点,但对于我来说,这个调查方向已经到终点了。” “我没空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这本书你们爱继续探就继续探吧,别再烦我。” 濂说完了最后几句话,带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只留了一本厚实的笔记扔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那本书,在翻开前向航问道: “如果刚刚濂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妹妹在想什么?” 航也叹了一口气,缓了缓说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在现实世界的记忆只止步于临终前,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我相信尘有着自己的决断……即使她的决断真的是朝着这个方向,我也是会支持她的。” “她本身只是个平凡人,不应过多受到我的影响的。” “如果她在我生前一直对我保持隐瞒,甚至那场绑架都是来自她的策划的话……” “我会对不住她。对不住她在我阴影笼罩下活得如此举步维艰的人生。” “那,这本书……你有印象吗?” “这本跟那颗星球上放着的那本一样,都是相关研究的笔记。” “不过这本是我在转世取回记忆后,根据在那颗星球上的研究重新撰写的研究日志。” “尘当然也有参与其中,里面有不少都来自于尘的手记。” “我在离世重回那颗星球后,也把在现实世界的相关研究补充在了那颗星球上的笔记中。” “只是……” “只是?” “……我还没来得及记录完整,我的记忆就断开了。” “所以你现在见到的我,记忆只停留在这个阶段。” “后面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后面我倒是知道,你想要了解吗?” 航笑了一下。 “如果可以,愿闻其详。” “……具体的过程我也不是很了解。” “我们那边的人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被灵獾……一种本应已经灭绝的生物所追杀。” “我们的人没能救下你,甚至因此折损了大量兵力。” “后面在我的带领下总算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再次找到你的时候……” “……你已经躺在休眠仓中,没有任何意识了。” “……是吗。” “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 眼下的处境显得有点尴尬,我便顺势翻开了那本笔记,却在笔记后半部分翻到了崭新的页面内容。 “这些……在彼岸那本书上没有记载。” “你还记得这些内容吗?” “……只有一点点是有进行研究过的,剩下的……” “……全是尘的笔迹。” 也就是说在航离世后,尘继续完善了这项研究。 虽然具体的研究进展还不得而知,但很明显地,有着继续通往下一层的谜题。 “看来,这份没走完的记忆就要与您就此别过了呢。” 航再一次笑了出来,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 “这个空间,我出不去,也带不走您来过这里的记忆。” “我终究只是纸上的文字罢了,您还要继续往前去探索真相,是吧?” “去吧,尘在下一个地方等着您。替我向尘问声好,说我……很对不起她。” “如果她原谅我了,您有幸再造访这里时……向下一个我传达一下,我会很高兴的。” 虽然眼前的航确实只是文字的投影,但他所表露的人情谈吐,真真实实地来自于他本人所想。 我没有什么能向他表示感谢的方法,只能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告诉了他我的真实姓名。 希望在真正梦醒后,我们彼此都能在彼岸再次相遇—— #梦醒 #记录者:尘 “……哥,抱歉,让你久等了。” “尘……你为什么非得……” 眼前的青年面色稍带愠怒,却又尤为憔悴与悲伤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不如你,如果只留下我的话这些研究我也是做不下去的。” “你是个天才,哥。但我不是……我也永远不能追得上你。” “所以我做出了抉择,能让共存于两个世界的我们都不会后悔的抉择……” “你不应该这么做的,尘。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因为我……!” “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的方向。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让你失望。” “哥,一直以来你都是全能的,我知道。” “至少在我面前,你能为我解决所有问题——直至离世的前一刻,都是这样的。” “但我也明白,你有一个无人知晓的弱点,也只有我会明白。” “……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我也有这个弱点。” 青年不语,慢慢松开了紧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 “……我都看到了,这本书里你写下的关于你的人生。” “你一直没告诉我真相……直到我通透在书中经历之后,才真正了解。” “我不是在怪你……如果我是你,大概我也会这么做。” “但我的孤独只令我畏惧了你离世的数年,你的孤独却将你囚禁了……沧桑时光。” “这不是你应该去承受的痛苦,你也没有必要在别人面前强撑这个无法改变的弱点。” “我只是想来陪陪你……也希望你能来陪陪我。” “有你的地方,我才有安全感。” 青年缄默,无言搂着我的头,将我拥入怀中。 温润而踏实的安全感随着体温传递,突破了空间的束缚,令我完全沉醉与痴迷于这份完全无需理智去维护的亲情。 温热的液体从我脸颊滑落,浸湿了埋在面前的布料。 千言万语哽塞于咽喉,颤抖的气音随着梦境的苏醒,化作一本沉甸甸的笔记。 而我只是跪在地上,匍匐抱着那本厚实的书,思绪缥缈…… “需要帮助吗?” 身旁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位穿着黑袍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孩正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啊……抱歉,刚刚失神了。我没事,谢谢。” 我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我们的手记,缓缓站起身来。 “冒昧问一下,你就是……尘,是吗?” “啊,是的。请问您是……?” “一介差使,来自彼岸。刚刚已经和你的哥哥见过一面了。” 和哥见过面了?他解开了哥写下的谜题? 一位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如此后生可畏。 “来到这里的路上没有复杂的梦境,倒是简单了不少。” “请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这里了解一些事情。” “相信具体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我就不再向你重复了,可以吗?” “啊……嗯。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 “但是在这之前,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我稍微愣了愣神,没有注意对方是否允许我的发问,言语比思绪抢先一步脱出口中: “我的哥哥……有对您提起过什么吗?” 差使思索了一翻,理解了我想问的方面,笑着说道: “他让我替他向你问声好,说非常想念你。” “还说……对他擅自的举措报以歉意,希望你能做属于自己的事。” 果然……是这样呢。 这么多年,他没有变化,我……也没能成长。 “是吗……谢谢您。” “您来到这就说明……这本书您也已经了解清楚了吧?” “您还想了解什么?如果我能回答的话我会尽力解答。” “嗯……倒也不用这么拘束。” “我个人比较喜欢听故事,所以能讲讲关于你的故事吗?” “时间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聊,我也会尽量给你介绍一些你不知道的故事~” ……还是蛮像个孩子的。 也许是过于成熟的措辞让我产生错觉了吧。 我也笑了笑,在这无尽漆黑的世界中席地而坐,翻开了手里的书。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如果你见过哥的话,他离世前的事情你应该都已经了解了吧?” “那我就讲讲关于我的事吧。” “我和哥一直都在做着脑神经科学相关的研究……一直都没有改变。” “直至亥沽实验室的邀约和威逼,我才意识到——这个研究的风险和价值。” “我们只是想以这个为理论基础进一步探究人类死亡后的脑部生理变化,但它同时拥有着更超脱伦理的利用价值。” “……亥沽实验室的主攻科目,人格移植,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研究的发展,他们需要像我们这样在脑神经科学领域颇有造诣的研究员,于是他们设尽千方百计来拉拢我们。” “但我们一直不答应他们的邀约,坚决反对道德伦理之外的实验。” “于是他们绑架了我,以此为筹码胁迫我们帮助他们完成研究。” “……后面,哥哥以死为誓换取了我的自由,但我深知亥沽的研究员一定会破誓。” “他们不会置泄密而不管,一定会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处理我这个对研究没有任何用处的威胁。” “所以与其成为他们的弃子,面临一定会到来的暗杀,” “不如利用好我掌握着他们内部机密资料的优势,顺势加入他们。” “既能活下来继续推进我和哥哥的研究,或许还能借此往上晋升,主导他们的研究方向,从内部攻破这个实验组织……” “你……这也太大胆了。” 眼前的少年听闻后愣起了神,很快又反应过来道: “我该说你们俩不愧是兄妹么……如此风险的路可不会是一般人敢去走的。” “我能想象到,稍有不慎就会从刀尖摔落,被处以酷刑的后果。” “……最后你甚至成为了这项实验的主管,所以这都是你……” “……嗯。” “虽然我也想尽量轻描淡写地去概括这段经历啦……但现在仔细回想一下,甚至都不能理解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走下来的。” “总之,我成功引领了他们的实验方向,也将人格移植的理论研究推进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我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如何去摧毁这项研究时,实验创设者的高管找到了我。” “他让我负责人格移植的第一次临床试验,而实验体是——” “……被他们回收与保存的,我哥哥的尸体。” 说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我很难再发出声音。 我伸手摸了摸被哽塞感封住的脖颈,却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手背。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的少年似乎在不停安慰着我,向我递着手纸。 在我缓过神来时,我才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好了,别再勉强自己了。我不听了。” “抱歉,让你回忆起了打击感如此沉重的事,我向我鲁莽的行为道歉。” “……其实我是彼岸目前的统治者,你的哥哥在不久前来到了这里,却遭到了兽群的袭击。” “我们用了许多人手才把你哥哥救了出来,但他似乎……失去了记忆。” “我是为了探明所有真相才抵达这里的。既然我的行径已经越界了,那我也就不继续深究了。” “感谢你的照顾,相信以后我们在彼岸还会——” “您是SPE-FT星的统治者?” 少年听到我的发问后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点了点头。 他是统治者?这么小的年纪……? 不,等等。也许这是那台机器…… 对啊,为什么我要以地球的世界观先入为主地代入当下的场景呢? “那请您留步,这些事情,我必须向您讲清楚!” “啊……抱歉,刚刚忘了提了,SPE-FT星是这本笔记中我哥起的名字,应该就是您所说的……彼岸世界。” “不用了,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去让一个人受生离死别的苦,这不值得。” “接下来的事,我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了解的,你不用再坚持……” “不!这些事您是从其他地方了解不到的!我必须向您说清楚!” “不用去担心我,既然您是那颗星球上的掌管人,那我说的这些事,就不再只是我的倾诉了。” “求您务必留步听我讲完!这很重要!……” 少年转回身来,抬着手扶直我微微鞠躬的腰,温和地说道: “……如你的兄长所说,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但事事不要都只是自己背负了……至少当下,以后都不要这样了。” “我相信航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也是他最后对我提及的话。” “如果你执意要说,我会陪你,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后面的问题,我会尽力帮助你们,请你们放心。” 我感到我的眼泪又要再一次夺眶而出。 但我拼命挤着眼睛,不让泪水和情绪淹没自己。 至少当下……还没到该哭的时候。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复下来。 然后,继续说道: “……在高管定下临床试验指标后,为了维护我们的研究、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地位,” “我必须接受这项有意为之的考验。” “于是我将哥哥接入数据库,对他的记忆进行着重复的植入、编辑、清除,如此往复……” “一遍又一遍的实验让诸多理论得以验证与实践,这项研究的进展正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推进着。” “而令其成熟的,是我。” “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加入他们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 “如今事态逐渐脱离预想的结果,又是否存在于我的设想之一中。” “而在初次临床实验得到圆满结束的那一刻,哥哥尸体的生理结构……也已经不再满足任何相关的实验需求了。” “实验室的人们都不再需要他,他的价值已经被利用干净了。” “估计不久后,实验室的人将会秘密处理掉他,让他的存在永远磨灭在这所实验室中……” “事态已完全偏离我的预期,我没能达到我所期望结果的底线。” “我既没法继续推进我真正的研究,也没法阻止这个实验室的发展。” “当初的妄想,在我一个人的力量下,还是太棉弱了。” “于是借着这项技术的初步成果,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我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 “将我一半的人格植入哥哥的脑中,如此便可唤醒哥哥自己另一半的人格。” “……但这样做的话我的躯壳便会死去,‘亥沽实验室主管尘’也将不再存在于世间。” “如果这样做的话,留在那边的我能带着哥哥逃离那里,逃脱这场噩梦继续进行着我们的研究。” “后来在进入了这本书的迷宫后,我意识到了SPE-FT星球的存在。” “我的另一半人格估计也会抵达这颗星球,和已经离世的哥的人格在这颗星球上也同步进行着这项研究。” “……以谋未来人类的迁徙与归宿。” “所以我向您讲述这些,不只是为了让您了解真相,” “还要向这颗星球已有的统治者请求——这个研究开展的许可。” “毕竟这可能会涉及到整颗星球未来的社会统治方式,我不希望您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任凭我们的放肆……” “我觉得有件事,我该在你说这话以前告诉你。”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我的话,眼神稍稍游离着。 “既然你知道那台机器可能会赋予少部分人群超脱生理常识的能力,那这样也就好理解了。” “我也有相关的能力,其中之一便是——能读取别人的记忆和想法。” “所以刚才让你不再勉强的时候,我通过这个能力简单了解了一下基本的情况。” “不过在你的讲述下,我才能了解到更多重要的细节,谢谢你。” 啊…… 也就是说刚刚他安慰我的理由其实也有…… “不过有一个细节我比较好奇,我想你可能会知道答案。” “航的那些虚构的梦境、杂乱的记忆,其实也就是实验中被植入的他人的人格和记忆,是吗?” “那么航说他第二次来到彼岸后,出现了记忆断片的现象……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人格的植入与编辑需要载体。” “这些记忆必须有被附着的宿主才能进行叠加——目前我们的技术还不能实现空白载体上植入他人的人格。” “哥哥的人格一直都有被备份保留,亥沽为后续实验的开展做了各方面的准备。” “我的猜想是……哥哥离世后人格和意识脱离了肉体,被SPE-FL星上的机器所识别接纳,回到了处于休眠仓中的原本的躯壳。” “哥哥在那颗星球上继续在笔记上记载重返现世的研究进度,而在中途由于现世实验的开展意识被夺回,所以才出现了断片的现象。” “……然后记忆为空白的航在苏醒后遭到了灵獾的袭击,逃出了地下室。” “灵獾之所以没有直接吞噬他,是因为他的研究有复活它们原本主人的可能性。” “灵獾靠着本能的意识,为了种群的生存,不惜一切代价夺回了航,将他重新置入休眠仓中。” “然后在我找到他时,实验已经结束,夹杂着无数人格的航的意识回到了彼岸世界……是吗?” 我没太能听懂少年的自语,因为不太了解那边真实的情况。 但他已经得出了相对完善的结论,说明我的讲解……已经传达到了。 “我想,我们是时候就此别过了。” 少年再次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等下!您还没有给我回复……” “什么回复?” “就是……我们在这里进行着这些研究,真的是被允许的吗?” 少年笑了笑,回答道: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会去尽力协助你们接纳更多的人过来。” “至于社会结构什么的,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很多次相关的事件我意识到,即使我主动出手阻止,总不可能阻碍人类科技的长足发展的。” “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决断的那一刻,那便不能再抗拒它,而是主动去引导它。” “就像你冒险加入亥沽那样。” 我没想到他不仅不反对,甚至还主动提出帮助我们。 哥,我们的努力,并非妄想。 我抬起头,闭上眼睛,任凭万千思绪在心中翻涌。 再次睁眼,少年已不见踪影。 在这份记忆随着少年的离开即将崩解重构之前,我习惯性地搂着手中的笔记, 抬头望向无垠的黑暗,心中的喜悦不禁流露颜上。 “嗯,愿我们在彼岸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