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番外五 执念(邝露视角的花雪)前军师-小老怪-主笔

《殇情》番外五 执念(邝露视角的花雪)前军师-小老怪-主笔
我在约定好的隐秘峡谷苦苦等了两天,第三天后,他终于回来了。
花无谢抱着一具尸体回来了。
他用自己的衣袍仔仔细细的包裹住那具躯体,甚至用湛蓝的披风盖在了那个人身上,虽然那个人不可能再感觉到冷了。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披风,上面绣着银色的雪梨花,很衬他的惊世风采,而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花无谢除了狼狈什么也不剩了。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如同乞丐形容的宫主,衣服残破的挂在身上,胸前的长发凌乱不堪,常年戴的玉簪也不知道去哪了,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伤,一瘸一拐的走回来,手上的动作倒是极稳,半点抖动都没有。
他抱着那个人的躯体极尽温柔,虽然满身伤痕,望向怀中人的眼神还是溺死人的温柔,我一度希望他也能这样看着我。
在我心里,花无谢一直是风度翩翩的绝世佳公子,除了他,没人再有这样的气度和傲骨,连城璧也不行,不过宫主手下的败将蝼蚁而已。
却有一个人,总能将我心目中的神邸彻底降为凡人,再从凡人,变成脆弱不堪的弱者,他总是输给那个人,直到现在也一样,即使,他彻底倒在了花无谢的怀里,即使,他已经死了。
花无谢从未输给连城璧,他只是输给了傅红雪。
傅红雪的死像个水中爆炸的惊雷,不断掀起滔天巨浪,无垢山庄的那个人好似疯了一般在武林四处搜寻。
我想他是在找傅红雪,但是他应该不知道傅红雪已经死了,并且被宫主带了回来,但即使如此他也一定会想抢回傅红雪的尸体,因为花无谢就会这样做,在占有这一点上,他们不遑多让。
除了傅红雪,他也在找花无谢,他一定很想杀了他,这个从他的身边彻底抢走挚爱的仇人,他们想杀死对方的心到是始终如一从未变过。
我不禁想傅红雪真可怜,被两个这样的人爱着直到跳崖而死,都说红颜薄命,像他这样太过重情的人也一样注定薄命。
而我不同,我只爱花无谢,除了宫主,世间其他人又有什么重要的。
为了躲避连城璧,我寻了个偏僻的山谷休养生息,移花宫彻底没了,花寒衣也死了,宫主回来后昏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我寻了草药治他的外伤还有他断掉的肋骨,但是他的内伤我费尽心机也没办法让他痊愈,因为内伤沉重他开始渐渐咳嗽,我需要替他找个大夫,但是江湖现在到处是连城璧的人,估计出去了就有去无回了。
我心急的要死,他到是一点也不在意,好像全身已经没了痛觉,完全感受不到肋骨断裂的痛和不断咳嗽吐出的血腥气。
从花无谢醒过来后,他便着手开始清洗傅红雪的身体,这本不该是他来做的事,可他不允许我触碰,更不让我靠近。
我只能远远看着他日复一日的替傅红雪擦拭脸颊上的污血,替他清洗头发,替他绑缚住摔断的膝盖骨,替他换了身干净漂亮的红裳。
他生前一直说不喜欢动杀,那死后也不必再着黑甲了,本来红色就最是衬他的眉目,又纯情又妖冶,混合的浑然天成,怪不得连男人也爱他,他一定不知道,只要他轻轻皱眉,宫主整颗心都快碎了,其实他爱极了他,从来不比连城璧的少多少,可惜,傅红雪感受不到了,而宫主的骄傲,也从未让他感受到过。
只剩下那条红发带,花无谢没替他重新束起头发,只是就这样披散着躺在床上,傅红雪双眸微闭着,除却那些暴露在外的伤,他跟睡着了没两样。
花无谢将发带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层层的绕着,然后打了个无解的死结。
发带很长,总有一截随风飘着荡来荡去,他偶尔低头看一眼手上的红发带,然后温柔的笑了。
我眼眶微红,不知道是伤感的还是悲愤。
花无谢疯了。
他开始对着死人说话,他会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傅红雪愣神,然后紧紧握着他的手一直不分开,我熬了药给他,他却笑了笑,对他说:“好,药苦,你不想喝就不喝吧。”
那碗药一直放在旁边直到凉透他都未动过。
山谷里开了漫山遍野的花,他去摘了一大捧回来,笑的天真烂漫的模样对傅红雪说:“这次我摘了很多种花回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为你摘回来。”
他将花束轻轻放在傅红雪的身旁,俨然一副怕打扰到他睡觉的样子,花无谢闭上眼闻了一会儿花香,询问着:“这次的香气你喜欢么?”
后半句小小的隐没在嗓子里:“对不起雪儿,我知道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这迟来的歉意还重要么?那个人还需要他的道歉么,我不置可否,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也不必听到了,一切都太迟了。
我突然感到很无力,劝他放下吧,他猛然握紧傅红雪的双手,眼神狠厉:“不放,死也不放。”
原来他还是那个曾经的宫主,只是他疯了。
逝者安息,死掉的人终究要入土为安,傅红雪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尸斑,我堆了木柴将他的尸骨焚了,用一个白瓷瓶装了他的骨灰,在附近又替他立了衣冠冢,花无谢又从疯子变成了木偶,总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墓前望着,偶尔会提着酒对着墓碑独饮,一呆就是一整天,既不会累也不会醉。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醉的人已经死了。
花无谢跟傅红雪,不知道谁是谁的附骨之疽,谁又是谁的荧惑灾星。
头七。
我替花无谢重新束好了发,一根白玉簪子横在中间,他换上华贵的衣裳,又有了曾经贵公子般的潇洒模样。
他带了一壶酒去祭奠他,醇香的酒液倾倒在墓碑旁,他潋滟着双眸又陷入了沉思。
躲在这里太久了,连城璧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去寻找傅红雪,甚至包括他背后的那位师夫,再不动身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我庆幸傅红雪死了还有连城璧这个人让花无谢有了一丝抵抗之心,他终于看上去又像个活着的人了。
以后漫长岁月我都能继续陪在宫主身边,从此以后只有我一个。
什么爱不爱的,那些人活的实在太虚妄,什么东西能有真切的陪伴更加可贵,如果当初宫主能明白,就不会让傅红雪走了,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可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我正暗自高兴,一个如同空谷幽兰的声音响起:“邝露,你走吧!”
我的耳边仿佛炸起惊雷,我感觉我快要聋了,走?走去哪?我还能去哪?
“宫主!”我害怕是我窃喜的心情让他不悦了,我连忙收整了表情,面露凄苦的说道:“我想一直跟随您,其实我从小就一直······”
“你走吧。”他干脆利落的打断,又重复了一遍。
我彻底的悲愤了。
“他已经死了!”我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从未得到过他,连城璧也从未得到过他,你们都得不到他,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他突然转过头,眼带杀意的看着我,这个眼神,每当看到连城璧的时候他都会露出这个眼神,原来在他心里我跟连城璧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傅红雪,谁都没有什么不同。
我呆愣原地,我从未想过他会让我走,“宫主!”我急切的呼唤着,“我想一直跟随您照顾您,去哪都好,只要能让我待在您身边。”
“不必了。”他睥睨着看向我,“你跟随我已经够久了,我改变不了这天意,还是彻底的失去了他,既如此那我便改变我自己,无论生死,我和他都再也不分开了,而剩下的路,我只想和傅红雪同行,三个人已经太多了,有你在身边,他会不高兴的。”
我突然觉得可笑。
我一直觉得宫主不过是住在黄金囚笼的可怜人,移花宫不是他的家,只是他的责任,他的野心欲望,他的复仇。
除了仇恨,什么都不属于他花无谢,只有从相遇的那一年开始,他爱上的这个少年才是上天赠与他的礼物,他唯一能拥有,能去渴求,是他真真切切最想要,只属于他自己的美好愿景,为了宫主,我愿意倾尽一切帮助他,因为宫主,也是我一生的美好愿景。
而如今,他已经化成了飞灰不再存于天地,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我开始心存幻想。
直到今日我还觉得宫主不过是活在虚妄里不肯醒来,只要假以时日,他会醒过来的,却原来我也不过如此,不过因为你死了,我就觉得自己有了一丝赢的奢望,原来我也一直活在可悲的虚妄里,居然可笑的认为我能斗过已经死了的你。
我眼睁睁看着我心目中的神邸抱着装有骨灰的白瓷瓶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他甚至没有回头望我一眼,走的这样干脆决绝,我摔倒在地呆坐在傅红雪的墓前,已经寻不到未来的路了,我像个被抛弃的菟丝花,没了根的依附,除了举目四望的空洞,什么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