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汹涌，若即若离——《深海》观后感

下午看完电影回到宿舍，舍友问我，《深海》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我回答说，是一个抑郁症小女孩跳海后被陌生的小丑用救生圈救起，两人在海上漂流，最终小丑牺牲自己拯救了小女孩的生命的故事。想了想，总觉得这样讲有些太过简单，辜负了制作者们的用心。

电影的第一个主题是抑郁症。参宿作为一个抑郁症女孩，她的心结在于小时候父母的分离。小时候的她坐在小小的房间里，紧张地向父亲表达自己的歉意，小小的愿望是自己听话一点、懂事一点，父母就会重归于好。然而母亲依旧走入了风雪中，再没有回来看过她。父亲给参宿找了新的“妈妈”，新的夫妻有了新的孩子，参宿在家中越发成为透明的一个人。在老师的劝导下，父亲带参宿去医院做心理检查。在参宿被诊断为抑郁症后，父亲表现出不在乎的态度，不断地对参宿强调：你没有生病，医院是在小题大做，是骗人的。这大概是许多父母面对心理问题诊断的态度：不在意、否定、怀疑。面对异常的生理指标，人们不得不选择相信；面对异常的心理状态，许多人避之若浼，因为没有实在的物证，没有缺乏认识。对于抑郁这个话题，我始终认为大多数群众对心理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合理的认知。参宿的抑郁是明显的原生家庭问题，父母不和、离婚抛弃、重男轻女……对一个年轻的女孩来说，由此而产生的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是十分正常的。但许多父母绝不会这样想，孩子的抑郁仿佛是对自己教育失职的指控，于是竭力否认，自圆其说。

第二个主题是寻找。现实世界中，参宿一直努力想和母亲见一面，但母亲却总是回避。梦境世界中，参宿紧抱着海精灵不放，是因为坚信那是母亲派来接她的信使。对参宿而言，年幼时母亲的离去是她解不开的心结，母亲的红卫衣是她挣不开的枷锁。即使是在梦境世界，参宿也不断向南河道歉，认为一切事故都是自己的错。对参宿来说，寻找母亲是无论遇到何种危险都要实现的目标，直到最后深海号支离破碎，参宿面对南河和船员们，心中的颓丧、虚幻的坚持才逐渐破碎。

第三个主题是救赎。故事的男主人公南河，原本是游轮上的一个“小丑”，在看到参宿坠海之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在参宿的梦境中成为有魔法的、矛盾的英雄。南河不是一个完全正面的角色，他贪财、嘴臭、滑稽，在初见时表现出了一副市侩的嘴脸。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参宿的梦境中担任了救赎者的角色。他直接点明参宿的颓丧会招来丧气鬼，直言参宿的心结是母亲缺乏解释的分离与父亲的忽视。语气伤人，但醍醐灌顶。在参宿的梦境中，母亲的身影渐渐融化成南河的模样，她的生命开始出现新的意义。南河用自己的性命挽救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在现实和梦境里都做了她的英雄，哪怕他在现实中是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小丑。强烈的美丑对照，让人不得不重新反思英雄的定义。在故事的结尾，参宿与南河做了告别。参宿长大成人，去往了南河口中金黄色的家乡。

电影的细节方面有许多做得不错的地方。比如，场景中色彩的绚烂与破碎很符合梦境的奇幻，深海之眼的背景色很有梵高《星月夜》的感觉，梦境南河刚刚出场时的搞笑与无厘头给了我周星驰先生的气质感，还有红卫衣与红色的丧气鬼的对应、梦境中丧气鬼的出现时间与现实中参宿的濒死状况的呼应……但是，我个人认为电影中对于参宿的后期的情感处理略显粗糙。首先是参宿在病床上苏醒后，电影戛然而止，没有父母的出场与后续的展开。倘若加入母亲对自己离开家庭的解释，并让父亲将自己心软的一面展现出来，或许能让结尾更加圆融一些。其次，个人认为，倘若我是抑郁症患者，我会不会想，正是因为我的坠海害死了一个见义勇为的无辜的生命，然后将过错归结于自身，最后陷入更重度抑郁的困扰。因此，是否故事的结尾可以是皆大欢喜，个人感觉是可以商榷的。最后，我无法弄清此类电影的具体受众，这也是我认为电影票房不尽人意的主要原因。作为原创动画电影，离开了传统IP的底蕴支撑，《深海》的叙事单薄是其致命的问题。对儿童而言，奇幻刺目的色彩、阴暗沉重的基调在新春档并不能起到喜庆的效果，小孩子们也未必能感受到故事试图传递的精神内核。对成年人来说，且不提人们对抑郁症的认识程度和抵触与否，意识流的讲述与厚重的情感传递并非是每个观众都能够接受的，尤其是在春节这样一个特殊的档期内。

总而言之，《深海》作为国产原创的动画IP，尽管在叙事和表达上存在一些缺陷，但总体的构想和内核的深度都是十分具有价值的。只希望，票房的失利不会过于影响主创的创作，后续也能够有更精彩的原创IP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