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题丨生育很苦，但这份苦楚让我们骨血相融

我怀孕的时候运气很好，有个熟人姐姐正好是妇产科的医生。

去产检的路上她就先帮我开好单子，到医院缴费之后排队检查，查完不用等报告就可以直接回家——报告单出来姐姐直接微信给我，顺便说医嘱。

孕期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妊娠糖尿病高血压都没有发生，体重增加很合理，缺钙贫血有一点但也不严重，对比起很多人算是一帆风顺了。

 

——但我3、4个月的时候孕反了一段时间，吃啥吐啥，怀着孩子一个月，瘦了10斤。

有一晚上崩溃到大哭，挨个羡慕单身未育的朋友，孩子她爹抱着我，甚至说出来了“实在不行就不要了”这句话。

 

 

我生孩子选的也是最简便利落的操作。

找的熟人医院，熟悉的好医生，提前了一点直接剖，从进手术室到出来只花了不到一小时。

手术第二天就有医生姐姐组团来学习我的伤口缝合；按肚子排恶露、X头皲裂、堵奶发炎这些孕产妇常见病症我都没有；安稳躺到出院前拆线，护士姐姐给我剪完线头，看着面色淡定的我感慨：你应该是对痛觉不太敏感那种人吧！

 

——而就是这样的我，在手术结束麻醉消退那个晚上，插着止痛药，却仍然痛到怀疑人生。

伤口当然很痛，毕竟是被一层层划开了肚子，但是一阵阵的宫缩比伤口还痛，让人简直不能理解，那些肚子里还装着娃的人怎么可以一边忍着这样的痛楚一边把孩子生下来。

我模糊记得那天晚上我痛得断断续续一直吭叽着哭，甚至因为妈妈某一次不肯给我按止痛栓（医生说尽量忍着少用）而嚎哭出声对她发脾气说了重话，空调房里特意剪短的头发干了湿湿了又干……太疼了，于是脑子里完全一片混沌，到最后我都不确定我到底是睡着还是终于痛昏了过去。

 

 

为了生个孩子，我真是吃够了苦。

但在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结婚生子之后，我发现我这样的，其实已经算幸运了。

 

有朋友和老公异地，孕早期觉得没关系就一个人在家，然后低血糖晕倒了，再自己醒过来，自己满屋找糖塞进嘴里，缓过劲儿了才打电话后怕到哭。

有朋友去大医院建卡，每次产检人山人海，七八个月的孕妇人手自带小板凳，排排坐着等检查。

有朋友顺产造成大撕裂，生完孩子三四年都拒绝夫妻生活。她说伤口其实老早老早就好了——但是哪怕过去了几年，哪怕完全没有碰到，她也常常产生仿佛幻觉一样的痛感，是冷到骨髓里的那种痛觉记忆。

也有朋友顺产失败，紧急转剖腹，止痛什么的都赶不上了，就硬剖。她没和我说具体的过程，只苦笑着给我看了下伤口，很长、不规则，白净小腹上一条特别狰狞的疤。

记忆深刻的一个亲友，有双很漂亮的大长腿，每个夏天都是短裤出街。生完孩子去看她，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妊娠纹以后会消吗？”我看着她大腿上的红白纹路，说“当然会变淡的”——但，也只是变淡了。

 

生孩子真的好难。每个妈妈，都要付出属于自己的一份代价。

所以我从来不奇怪为什么很多人会鼓吹代Y——毕竟趋利避害的本能，天然会让我们想把有风险的苦楚转移给别人——但是没有经历孕育和生产，我能100%算是孩子的母亲吗？我的身心能顺利地转换成一个母亲吗？——我觉得，这比生孩子还难吧。

 

生娃之后每次面对妈妈，我总会觉得，对这个人怎么好都是不为过的。

她为了我能来到这个世界，在医疗水平比现在还差了那么那么多的时代，一定比我吃了更多更多的苦头。

而每次女儿不太乖的时候我也会按捺住自己，因为你看，我是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才把这个小鬼头生下来的啊——而总有一天，等她成为一个孩子的妈妈，她也会多少理解了我吧？

 

生育前哪怕听得再多，我也没有这么深刻的、对上一辈的体察与认知，和对下一辈的接纳与谅解。

孕育也许是最直接的一种母性唤醒，并不是每个生育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感知，但我确定，没经历过的人一定很难懂得。

那种伴随着肚子一天天隆起，心态一点点变化，从一个女人到一个母亲的蜕变。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时间里，我常常会觉得欣慰、感到神奇——这个人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共享我的脏器与血液，她在我的身体里从小小的细胞长大成一个胎儿，然后经由我的血泪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是我字面意义上的骨与血，是我创造的生命，是几乎带着神性的传承。

 

这绝不是一个从天而降、和我相似的孩子能带给我的东西。

让我深爱这个孩子，甘愿为她付出与妥协的，不是血缘DNA，而是她在我身体里度过的岁月，和为了迎接她我付出的一切。

 

生育很苦。

但正是这份苦楚，让母亲成为孩子的母亲，让孩子成为母亲的孩子，让母与子骨血相融。

 

这道难题有人选择跳过，有人选择作弊，而我的选择，是拿起笔。

*这篇就算是，这两天吃了大瓜之后的一点感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