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TO-VICTORY

校对：骑驴人DRRR

安全视界

神秘共鸣

老友们

                                                                                              

货运船  安提乌斯  木星碎石带

                                                                                                  

    梅赛蒂合上眼睛，声音开始消散，她屏住呼吸，任由血与灰烬的气息在她的舌上蔓延。

    沾染鲜血的死肉……

    尖牙……

    复仇之魂……

    马罗古斯特的目光…………

    “洛肯，这些是平民。”

    伴随着一声叹息，她睁开了双眼，而迎接她的仍然是一片慌乱：惊恐的脸孔望向她；操作台上灯光闪烁；放在控制杆和刻度盘手颤抖着；Chi-32-Beta在壁龛中，层层电缆的包裹下战栗；工程师面对凝固的鲜血畏步不前；而其他的人只是木然的观望。几个港口专员，一个穿梭机机师，一个维护专家和几个着陆指导。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真有足够的技术可以在虚空中驾驭一艘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这些家伙还坚持得下去吗？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和这些人一起崩溃。她想到了这艘船上依然还有几百人，她想到了相互蜷缩依偎在包间里的努恩和莫莉。

    “走，”她说道。船舵处，面色煞白的大块头机师盖德点了点头并紧张的去拉黄铜杆。

    “反应堆输出接近峰值，”收到Chi-32-Beta消息的盖德拉下了操纵杆。舰桥上灯光闪烁。随着反应堆将膨胀的核心推入虚空，甲板猛地抖了一下，随后，船体开始机动。

    身后的猎手没有迟疑，激光束划破星海。

    安提乌斯号开始在舵手的奋力操控中狂野地螺旋前进，叫喊和混乱充斥了整个舰桥。机械在挣扎，警示灯如瞪大的眼睛般亮起，它们有的因惊恐而失声，有的则为痛苦而尖叫。盖德盯着控制台，嘴巴张的像一只快要在岸上窒息的鱼，他的喊声压住了它们，那场混乱拯救了这艘船。猎人再次开火，运输船狂野的路线将其从那本可以把自己撕碎的炮火中拽离开来。

    小巧的猎手加速追赶，它绝不会放走嘴边的肥肉——它是一艘小船，一艘200米多一点的锥形金属体，甚至比安提乌斯号还要小，其中一半是引擎；猎物陷入困境，前有碎石带的天险，后有追兵的光束，而这次，它的底部被击中了。金属和瓷钢被溶解，油和污水散落满地。安提乌斯号上惊恐的呼喊声和警鸣的尖啸声响作一团，随着隔板将船的破损部分隔开，在杂乱的电缆中的Chi-32-Beta哆嗦着。猎人停止了射击，继续前进，缩短着两者的距离。

    “这艘船.....”Chi-32-Beta哆嗦着，火花溅落到工程师的身上，散发出线路燃烧和肉体灼烧时的味道。

    “这船走不了了，机魂与躯体都在燃烧.....”

    “不走只有死路一条。”梅塞蒂说。

    技术神甫在抽搐，肢体猛烈的摆动。电弧光从控制台上闪出。盖德插入控制板的手在颤抖，双手被锁在控制器上。而船舱之外猎人离的很近了。近到无论它的猎物现在要做什么都逃脱不了被锁定的命运。猎手开始充能，涡轮光束准备就绪。 

    安提乌斯号翻滚着，碎片从船体中稀里哗啦地甩出。木星外轨的碎石如雨点般击打着两艘船只，但这些丝毫没能动摇猎杀舰的决心。猎人继续保持航向，锁定系统处于随时开火状态，炮台不断旋转着。自天王星的囚船被毁后它就开始了此轮狩猎，它追寻猎物穿过炮火纷飞的战场和外围行星间漆黑的宙域。这些天以来它一直保持着沉默，每个系统循环关闭以保证其可以悄无声息的行动，全神贯注的把所有精力放在它的猎物身上。为了完成最后的击杀，它穿越黑暗到达了木星的舰队和港口区。

    目标近在咫尺，猎手确信木星的防御者不敢冒险前来识别船只身份。清除代码被放出用于关闭那些本应该会来招呼它们的火炮。摧毁目标，伺机撤离，使命完成。

    猎物已经被逼上了绝境，但他们仍在坚持——盖德的双手已被电焦，但他依然掌控着方向。

    猎人已经距离猎物不到数千公里了，它开始螺旋行进以保持与安提乌斯号的运行轨迹一致。更大的碎片不断从它们的船体甩出。大块的飞石和各种报废已久舰船上的瓷钢碎片像喷砂一样射向猎人的护盾。在安提乌斯号的舰桥上，船体由于受到撞击正发出叮了咣啷的声响。船上的人们哭嚎着。盖德已经从控制器上面跌落下来。他的双手已被电击的焦黑，但他依然还活着，依然掌控着方向。

    “坚持住，”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在她脑中传来。啊，是琪乐。“保持信心……”

    猎人逐渐移动到了最佳的发射位置。此时木星碎石带光芒的亮度已经超过了点点繁星。猎物已被锁定，猎手张开了獠牙。

    安提乌斯号的引擎劈啪作响着。

    猎人即将执行处决一击。

    一艘驱逐舰从黑暗中显现并用一阵巨炮将猎人撕裂开来.等离子光环从它的船体中绽放，将被熔化了的尸船碎片抛向四方.

    驱逐舰急速穿过被击杀者的残骸碎片。尖叫之声与诡异之声不断从船上各个通讯器和信号频道传出。它曾经是一艘代表着战争与征服的舰船，但多年来的背叛生涯已经完全褪去了它本有的神圣性。它来太阳系的目的就是回应那肮脏不堪的战争诺言，同时在钢铁战士的众多舰船中，它也像之前突破天王星轨道防御时那样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饥饿，偏执以及对力量的追求驱使着它不断向木星进发。

    花粉红色，酸绿色，蓝绿色，橙色，紫色，毒黄色横七竖八的盘绕在船身上。噩梦中才会有的造物所造成的抓痕从头到尾遍布整个船体。油腻的尘埃像盛夏的花朵散发出来的花粉一样。它的船员已经不在了，血肉与骨头都融入了船体的结构之中。但是船员们的声音还在，歌唱声和尖叫声会随着它的猎杀不断传入夜空。它会在杀戮的炮火触动船体的时候发出颤抖。哭嚎之声随之变成愉悦的尖啸。

    安提乌斯号的舰桥上，尖叫和呼嚎之声从每一个通讯器迸发而出。船体就像被一杯被高音振到的玻璃杯那样震动着。在控制台和舰桥，人们纷纷跌落在地，血液从耳朵里流了出来，玫瑰香，蜂蜜和灰的味道充斥在嘴里。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梅赛蒂感觉这景象深深的触动了她，仿佛就要使她想起那曾经试图记起却又想彻底忘记的事情。

    “这是什么？”她问到.

    “没什么，”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梅赛蒂将目光从马罗古斯特移至另一双眼睛，面带笑容却不怀好意.“没什么……”

    然后是梦境中琪乐那强有力的呼喊。

    “在一切太迟前，你一定要找到他，记住！记住你所见到的一切！”

    符号在梅赛蒂面前盘旋升起，不再是飞石与金属，而是升腾在空中的烈焰。

    多彩的猎人呼嚎着穿过烈焰直奔安提乌斯号而来，那呼嚎之声就是她记忆中炮火的咆哮，是她无法醒来的梦境中风暴的尖啸。

    五彩斑斓的船掉过头，急速从安提乌斯号旁驶过，潜回黑暗之中。

    通讯喇叭传出的呼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安提乌斯号舰桥上那群瑟瑟发抖，泣不成声的人，但终究大家都还活着。

    “发生了什么……”盖德喘着粗气。这个男人此刻正用四肢支撑着自己，身体颤抖的样子像一条被鞭挞过的狗，“发生什么了？”

    梅赛蒂回头看向盖德，被消逝呼嚎声压制了的控制台上的灯光及时亮起，发出警报。

    “我不知道，”她说道。“快把我们带到木星附近的港口吧。”

    Chi-32-Beta突然抬起了头。

    “我们被锁定了……”机械神甫喘着粗气。

    “被什么？”她问到.

    “防御平台，舰船或者别的什么我无法识别的东西……”

    梅赛蒂能感到人群中刚激起的微薄希望在逐渐消沉，他们做不到了，他们将会在幸存的边缘死去。

    “通讯请求……”科技神甫嗡嗡作响的说道。

    在播出一段失真的噪音后，一个声音在静电的干扰下传出了话筒。

    “运输船安提乌斯号，请确认记述者梅赛蒂-奥列顿正在船上，重复一遍，请确认记述者梅赛蒂-奥列顿正在船上。”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脸转向她。伴随不断砸来的陨石，飞船缓缓驶向那些瞄准他们的防御火炮。船上的框架由于与碎片云团的撞击发出嗡嗡的声音。

    梅赛蒂一动不动，怔在原地。她的四肢僵硬。

    “回复……”她最终开口说道。

    “通讯频道已开启……”Chi-32-Beta结结巴巴说着，话筒中又是一阵嗡嗡作响.

    梅赛蒂咽了一口气.

    “这是……”话语悬在了嘴边。经历了这么多事后……

    “我在这儿，”她最终说道，“这里是梅赛蒂·奥列顿.”

    “关闭引擎，”之前通话的声音说道，“我将把你们拖进来。”

    梅赛蒂闭上眼睛迟钝了一秒，琪乐在她脑海中冲她微笑。

    “谢谢你……”她说道，“谢谢你，老朋友.”

    通讯器发出咔塔一声，好像对方在说话前也停顿了一下.

    “你现在安全了，”嘉维-洛肯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彗星神殿  星系内部宙域

                                                                          

   统一战争的亡魂引导着阿里曼穿过他们丧命之地，在不同人的记忆间来回切换使人感到突兀，就像不断的直接切换到一连串人生的最后一刻一样。

    他行进在南极圆顶下的迷宫中，观察着一个女子向一堵血肉和皮毛组成的诡异墙体倾泻其最后的弹药的情景……他穿着外骨骼装甲大踏步的奔走在哈图撒-B那燃烧的海洋中……他顺着涂斯坎巢都的一侧往下看。借风力上扬的烈焰照亮了‘山’的阴影，这座年代久远的巢都深深扎根于地表。它是如此的古老。彼时，这颗星球还有着青山绿水，城市的建造者们还憧憬着阳光下宁静的生活。

    这些建筑群曾是高山的一部分，它们的名字在其意识中会产生共鸣，纵使现在这些城市的历史早已被忘却:阿兹尼克, 奥普里斯, 莱恩斯……这些名字的过去已被人遗忘。如今，它们的未来将被撕碎，其遗骸会融入一个名为‘皇宫’的构体之中，而这座宫殿空前绝后。

    “你永远的长眠在了这里，在涂斯坎巢都……”

    巴尔格兰塔克族的战士只是点了点头，鲜血从充斥全身的伤口中淌下。

    “抱歉，我无法久留于此，但我会记住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名鲜血淋漓的男子再次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火箭弹撞击巢都北部战略点的声音隆隆作响。男子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阿里曼向外多看了一秒，听到远方火箭弹猛攻巢都北面战略要点的轰鸣声。雷霆战士与统一军花费了整整一个月去攻克阿纳克，但是当最终城破的时候，战斗结束得极其迅速，仅仅一天，阿纳克横尸数十万人。

    伊格尼斯的讯息打断了灵能观测，烟雾缭绕的天空沉寂下来，巢都的画面变得模糊不堪。

    + 没时间做这些了，阿里曼大人。+

    +我认为恰恰相反。+

    ＋大概有一百万零七百四十副遗骸在这座……设施里。把他们全部用心灵观测成像法进行提取将会花费——＋

    ＋ 这些我都知道。＋

    ＋ 那您也应该知道此事不可为。＋

    ＋ 是的。＋

    ＋ 那为什么——＋

    ＋ 因为有必要。＋ 阿里曼顿了一下后又向上看了看他用精神共鸣从彗星神殿成排的墙上陈列的一枚头骨中牵引出来的影像。 + 万物终将归于尘埃，但在这之前，我们所做过的都很重要。什么都很重要。+

    + 如果您坚持的话，那好吧。+

    影像逐渐坍塌，灰烬汇入骨房，显露出彗星神殿如今的模样——彗星神殿的中央厅已经被血与战争所亵渎。爆弹打碎了墙上的头骨，撕裂了高处圆形穹顶支承上被镌刻过的股骨与脊椎。帝国之拳在完成清洗之后清理走了所有残片。

    阿里曼能够感觉到多恩之子们对怀言者的作为深恶痛绝，愤怒在爆弹与剑刃的痕迹上若影若现。这些残留的情绪搅动着神殿过去，现在和未来。神殿是用来铭记那些生前做出了奉献与牺牲了的人，但其已经被怀言者再造成了另一样东西，那种远远比给枯骨和记忆提供安息之处更加恐怖和严重的东西。

    曾经用来铭记逝者的神殿被怀言者们用恐惧重塑，他们用鲜血祭祀自己崇拜的新神。魔咒被刻入神殿实体，恶毒充斥阴影角落，亚空间之物如蠕虫一般钻入遗骨，争相吞噬逝者的残魂，整颗彗星被阴影中的低语笼罩。

    西吉斯蒙德和帝国之拳前来清除留守怀言者的作法，也只不过是喂食了潜藏在现实表面下的超自然之物。怀言者的死已是一种殉道于亚空间之力的行为，而且无论阿里曼怎样看待这种信仰，天真幼稚亦或着相反，这种行为的确充满了力量。神殿与仪式在共鸣，低语于情感的漩涡如影随形，仿佛被神殿拖着穿越天空。

    这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所预谋呢？不重要了，他们已经创造了一件工具，供有心有力者使用。

    阿里曼转向厅内正中央。观星台的石球悬浮于空中，亡魂的光弧冲击着房间的四壁。房间的尺寸随着他的目光变换游动，阿里曼要加强他的念力来使其保持平衡。非物质能量无时无刻不在重塑着大厅的构造。厅周围，罗盘的八个点方位上，黑色货柜里可怜的货物们跪倒在地板上——整整三千零二十四个凡人，他们每个人都是和亚空间相关的星星之火。这些自黑船上掠夺而来的俘虏们包罗万象：有星球统治者的后裔，有身无分文的乞丐，有善男信女，有凶淫奸恶之徒，还有绝望堕落之人…………沉默无言的怀言者行走于他们之间，在他们的头皮和脸上用灰墨涂抹着。其中一些人在魔纹刻在皮肤上的时候，嘴角留下了鲜血。

    阿里曼手下的千子站在一排排凡人之间。将平静与迟钝呼入脑海，光与影开始从他们身上冒出，使头顶的现实空间变的模糊不清。

    这些暴行真的有必要吗？为了真理，为了基因之父，为了那些在权衡各种最迫切需求之后被迫做出的事情，为了所有这些他已付出的牺牲。这些真的值得吗？

    阿里曼不知道，但他确信他已别无选择。

    阿里曼呼出了口气，一个他脑海中的虚幻形象跃然于空中，伸展着羽翼，然后又在展翅高飞前化为虚无。他将意识外接到观星台中心的曼卡乌拉尔。就像穿过一场兴起中的狂风的呼叫。

    +离交汇还有多久？+

    + 就快了中。+ 阿里曼能够感到曼卡乌拉尔的努力。+ 黄道宫相匹，歌唱的星体，但万物必有其异，鲜血仍需流淌，星空女皇的皇冠愈燃愈烈，持水之人将鲜血洒满夜空。但狼币依旧闪亮。车轮窜动，沙石流淌…… +

    画面通过曼卡乌拉尔的意识流入阿里曼脑海。阿里曼看到了冥王星，它的面孔和卫星从冰冷的现实滑入一堆摆放在颅骨牙槽中银币上。永远无法用人的语言所描绘的魔符穿行于黑暗之中，引导着天眼盘旋移动着，他看到了象征黄道十二宫的古老符号，那来自历史黎明之初时启示历的符号：双子的面孔，环绕烈焰的毒蛇……全都在繁星的注视下随烟尘翩翩起舞。与此同时，协调一致的巨型机械开始发出共鸣，部件紧咬在一起。

    它以战争为饲食，以恐惧与死者鲜血为动力，根植于希望中的绝望以及孤注一掷的反抗只会以亚空间的方式让它更加强大。这个存在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它联系着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一个时刻，每一个想法，每一件未曾发生的事。阿里曼顺着他们看到了亚空间中成批的舰队，这些本该被碾碎的钢铁洪流数以千万，周身被行踪诡异的恶魔环绕。

    阿里曼收回了意识，感到自己因视景被现实冲刷干净而微微摇晃。

    他再次站到了神殿之中。使徒正站在厅里的另外一边，当他那空洞的头盔转过来的时候，才让阿里曼确定这个光滑青铜面具后面的眼睛看向了他。

    “交汇之刻已至。”他通过通讯器说道。使徒点了一下头。

    使徒微微颔首：“正如命中注定那般。”

    “直到最后的要素相会，那才能说是注定。”阿里曼冷冷地回复到。

    “信仰，巫师，要有信仰。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创作和设计的。诸神早已决定了一切。”

    阿里曼在沉默中转身离去。

    + 准备好船，叫兄弟们离开。当这个开端结束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能在这里+

    + 这些怀言者怎么处理？+伊格尼斯问道。

    阿里曼看着在被锁着的灵能者之间，来回走动着的深红铠甲的战士们，+ 我看他们并不打算殉道。+

    +不像曼卡乌拉尔，+伊格尼斯陈述道。阿里曼感到思绪猛的被抽回到他那失明的兄弟那里，他现在正被锁在观星台的石球中。+“但是当然那是不同的。他将会为他的记忆对你很重要而感到高兴。+

    +把船准备好，+阿里曼停了好一会儿，再次发出信息。

    +如你所愿，+伊格尼斯回复道然后收回了他的意识，把阿里曼留在那里继续倾听着神殿幽灵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