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梦凝录 005 坐山观虎斗

华江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就亲一下而已,哪里就要负责了?别闹别闹,吃菜吃菜。”
巫婧的神情却依旧严肃,“我是说真的,这是我们巫族的规矩。”
华江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调皮,我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你们巫族的人,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规矩。”
巫婧:“那有巫族亲过你吗?”
华江面容一僵,还真没有。
巫婧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华江移开目光,“吃好了你就赶紧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巫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华江有些烦躁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她这算是什么?表白?要成亲?而且还是为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族规?不过是亲一下而已,说起来他才是那个被占便宜的,他都没要求负责,这丫头激动个什么劲儿?
但是他当初为什么没有躲开巫婧的亲吻呢?
太快了,一定是因为巫婧太快了,嗯。
还说什么他担心她,他会担心她?她功力不差,不仅是冥界有正经公职的驱魂使,还会号令虫子,怎么看也是她欺负别人,他怎么会担心她呢?
但是……自己刚刚那个样子,她会不会不开心啊……
当晚,石掌柜敲响了华江的房门,兴冲冲地进来,“兄弟!鹭老板那边来消息了,说是答应你开出的条件,我手里的现货可以都给你了!过两天货备齐了你就能带着玉回昆仑山交差了。”
华江听到这个消息却不那么开心,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石掌柜察觉出华江的异状,“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发货了,你还不开心?”
华江摇摇头,“没有,我很开心。”
石掌柜见状便干脆坐下,“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来和哥说说?”
华江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
“是不是和巫族那个驱魂使有关?”
华江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他表现出来的有那么明显吗?
“你要是不向我那么多伙计打听巫族的事情,我估计就不知道了。”石掌柜无奈地摇摇头,“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巫族的女人不是那么好惹的,趁早放手算了。”
“为什么?”华江听到这话有些急了,巫婧明明很好啊!
“他们巫族,祖上那可是和你们妖族打过仗的,最后被逼的退守到北陆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虽说事情过去万把年了,但世仇就是世仇啊。”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巫妖大战的时候人族连影儿都没有,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可没觉得我和巫族有世仇。”
“你要是被打的退守到这种地方,你觉得你有世仇没?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石掌柜白了他一眼,“巫族人体魄强健,不惧水火,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体魄不如祖巫那般强健,但是他们打你还是可以的。”
这个华江倒是有所耳闻,巫婧在战斗时也确实很经打,所以……他为什么要去帮巫婧挡刀?华江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他们的蛊术你知道的吧?那么多虫子,密密麻麻的,进到身体里能把里面吃得干干净净的,噫……”石掌柜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还有傀儡术,可以令死尸白骨起舞,要是把傀儡术修炼到极致,据说连活人都能操控……虽说傀儡术不是人人都会,但是一旦会了,你说你要是吵架了,打不过她,还要被她吓唬,被她支配,你图个啥?”
华江思索半晌,最终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掏了几锭银子放在桌上,“石掌柜,这批玄凉玉,就麻烦您找人帮我运回昆仑山吧。”
石掌柜还想说什么,华江却没再多言,而是拿着自己的行李连夜离开了冥界,日夜兼程回到了昆仑山。
“凝姑娘,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找来,我不想被喂虫子,也不想被当作傀儡操控,”华江泪眼汪汪地看着斜倚在冰床上的蓝衣女子,“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沈凝把玩着手中的玄凉玉盏,懒懒开口,“你既然说过养她,又肯替她挡刀,分明是对她有情意,为何还要躲着她?当真是因为石胖子的几句话?”
华江面容一僵,随后轻轻叹息,“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有人陪在我身边,而且她有公职在身,肯定不能和我游一起在六界中奔波。”
沈凝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可以帮你,但是代价是你要陪他,”沈凝说着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孟岩,“陪他练拳脚功夫。”
华江面容一僵,“凝姑娘,我独来独往惯了,而且这小子看起来这么弱……”
孟岩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一个妖纹都没褪干净的不到五百年的小妖,我很怀疑究竟能指导我多少。”
妖族在化形之初身上会残留兽形时的一些特征,就是妖纹,每只妖的妖纹都不尽相同,出现的地方也不同。妖纹会随着年龄和法力的增长逐渐褪去,一般来说妖族在五百岁的时候就会完全褪去妖纹,因此妖族将妖纹褪去看得很重要,平日里也会尽量藏匿妖纹,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道行。
但是华江的妖纹比较尴尬,身上其他地方的妖纹都褪干净了,就剩额头上的“王”字,虽然颜色已经比较淡轻易看不出来,但是仔细看仍能看到痕迹。
“有妖纹怎么了?有妖纹我也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华江说着便撸起袖子要比划比划,被沈凝制止后让他先退下,随后吩咐白雅道:“小雅,你明天把巫婧带到这里来,我有些事要问巫婧。”
华江听到这话不由得紧张起来,“凝姑娘,巫婧她也是为了我,您别——”
沈凝斜睨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再不滚,我可就不帮你忙了。”
华江还想说什么,思索再三,最终对沈凝一拱手,退了下去。
孟岩见大家都走了,自觉没趣,便又开始入定练功——无论如何,自己强大了才是正经事。

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梦魇的记忆。
阿凝的进步很快,梦魇传授给她的法术以及控制灵力的方法她都能很快掌握,因此短时间内她就成长了不少,从最初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到如今十五岁的模样,也不过就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但是近几年来,尽管阿凝掌握的法术越来越多,可身体却是一点都没有长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梦魇看着与蝴蝶在花丛中嬉戏的少女,眼中肃穆之色愈深,或许……该把她送到神族去。
“梦魇!”蓝衣少女跑到男子面前,瞪着杏眼气鼓鼓地看着他,“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啊?”梦魇回过神来,看着凝水,“什么?”
“我说,你教给我的我已经全都学会了,怎么还是长不大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你那么高?”
梦魇失笑,“你一个小姑娘,长我这么高做什么?”
“长大长高,就可以保护你了啊,”凝水理所应当地说道,“我变得厉害了,就没人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梦魇闻言无奈摇摇头,认真看了凝水半晌,随后指了指自己,“你可知我是谁?”
这人今天莫不是没睡醒?凝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梦魇啊。”
“梦魇又是谁?”
凝水有些明白了梦魇想问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站立于众生之巅,俯瞰天下的魔君,此人如今已经是最强,但他们一路走来,却仍然遭遇不少伏击,所以并不是足够强就可以避免麻烦。但是……凝水又有些疑惑了,“既然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变强呢?”
梦魇拍了拍身边的平地,示意凝水坐下,蓝衣少女听话地坐过去,梦魇便开口,“我有个朋友是个奸商,但是他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天下熙攘皆为利来。”
“为利……”凝水眼中浮现不解的神色,“我不太懂。”
“就比如说之前的敖庆,他用你要挟我,是为了获得凝水珠和我的支持,助他登上妖皇宝座,那么凝水珠和‘妖皇’这个名号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利。还有这一年来为了你的能力而袭击我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你的能力就是他们的利,这样说能明白吗?”
“有些懂了…”凝水若有所思地开口,“但是……为什么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他们想要凝水珠,就给他们好了啊。”
“那要是他们想要凝水呢?”
“要我无非是给他们治伤,我没关系的啊。”
“我有关系。”
男人的声音干净利落,带着无可违抗的感觉,凝水听着这话一愣,转过头怔怔地看着梦魇,“你说什么?”
“我说把你交给他们,我有关系,”梦魇再次十分肯定地开口,“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听着男人宛若誓言一般的话语,凝水微微长大了嘴巴,随后脸颊有些泛红,别扭地转过头去,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赌气似的道:“小小神族,不敢得魔君如此郑重承诺。”
“嗯,你确实挺小的,”梦魇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未成年的神族了——所以嘛,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把你交到那些阴险毒辣的人的手上呢?”
凝水没再说话,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梦魇见状也不再与她开玩笑,而是接着道:“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取,不代表我们就要把手上的东西拱手让人。他们贪念无止,你今日给了他们一颗珠子,他们便会觉得你可欺,明日就会来要人,后日就会强迫你去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若你不听,就把你杀了。”
凝水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世上就没有不贪的人吗?哪怕是你?或者是你常与我提起的神主?你们已经这么厉害了,还有什么要贪的么?”
“只要心中有所求,便会贪……无论是谁。”梦魇的话中带了些叹息与落寞,凝水听出来,却不知他为何叹息,只能扯了扯梦魇的脸皮,“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梦魇轻笑两声,暗叹凝水单纯,随后便起身,“走吧,前方是巫妖阵前,你不是要看热闹?”凝水便跟着起身,然后熟练地跳到梦魇背上趴着,“走不动了,你背我。”
“大神,你自己说说,咱们这一路走来,你走过几步路?还有脸说走不动?”梦魇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把凝水背好,背着她一路往前走。
凝水趴在梦魇背上,一手拿着梨子,啃了两口就拿到梦魇嘴边,梦魇咬了一口,“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梨不能分着吃,分着吃梨会‘分离’的。”
凝水接着啃了那个梨子,不屑道:“你这叫迷信。”
两人走了大半天,走到一处高山之上便停下,梦魇望着山下沙场,思索半晌道:“你猜,此役最终谁赢?”
梦魇和凝水脚下的地方名为虎牢关,是南陆与东、北二陆的交界处,地势险要且关键,只要虎牢关在手,进可攻东北,退可守南陆,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古是虎族的地方,现在由虎族的华坚镇守。
前来取关的是巫族十二祖巫之一的蓐收,蓐收勇猛,即便在好勇斗狠的巫族之中也算得上一员悍将,巫族攻打南陆一共派了四路兵马,蓐收的虎牢关可以说是最要紧的一关,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把这样重要的关隘交给蓐收,足以见蓐收之能。
“蓐收勇猛,满身杀伐之气,但是华坚守关已久,熟悉虎牢关的情况,我不好说。”凝水摇摇头,“不过……”
“什么?”
凝水稍稍思索了一下才再度开口,“妖族军队虽多,但是族与族之间嫌隙太深,而且为了妖皇之位各怀鬼胎,各自为政,面和心不合,相反,巫族十二祖巫兄妹情深,十二人如同一人,和合同心。虎牢关此役我虽然不敢断言,但是若从巫妖大局来看,除非妖族出了一个能整合妖族的大能,否则天下四陆迟早是巫族的。”
梦魇闻言大笑两声,“不错不错,不仅学会分析,还分析得有模有样,夸夸你。”说罢伸手刮了刮凝水的鼻子,“咱们在这儿坐山观虎斗怎么样?”
好是好,但是他们能坐得住吗?凝水狐疑地看着梦魇,“这里是高处,咱们在这儿把战局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局中之人当然更想要这个地方了,咱们能坐多久?”
“放心,这里地方这么大,咱们不算多余,不会被赶走的。”梦魇胸有成竹地说道,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不知魔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梦魇和凝水转过头,却见一名巫族带着几名随从站在他们身后,模样还算是恭敬,但是眉目之中总是带了些探寻的意味,梦魇道:“你们是谁?所来何事?”
为首的巫人对着梦魇一拱手,“在下巫族蓐收将军麾下巫台,得知魔君到访,特来拜会。”
巫族动作倒是快,只怕他们在这周边已经布下不少眼线,自己和阿凝进入虎牢关之后,一举一动应当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而他们没有对自己和阿凝动手,应该是存了结交的心思。思及此处,梦魇笑了笑,“你的来意本君清楚,本君和这孩子只是来此处看看,赏赏风景罢了。神魔既已答应持中立不参战,那么本君既不会助你,也不会助华坚,你放心回去回话便是。”
巫台对着梦魇一拱手,“既是如此,在下便放心了,”说罢命人抬过来了一些吃食,“这是我家将军让在下给君上送来的,小小心意,万望勿辞。”
梦魇看了一眼,点点头,“本君知道了,你回去吧。”
巫台一拱手,随后便默默退了下去。
“你怎么就收了他们东西?”凝水气鼓鼓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男人,这些人明明是来收买他的,他收了人家东西,怎么好不帮人家?
孟岩拿了颗桃子在身上蹭了蹭,递给凝水,“看起来很甜。”
凝水不接,杏眼圆睁,瞪着梦魇,后者讨了个没趣,自己啃了桃子,没啃几口,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在下虎牢关守将华坚之弟华策,奉兄长之命,前来向魔君问安。”
梦魇和凝水转过头,却见一妖族带着几名小妖对着他们拱手作揖,身后依旧是带了些吃食,梦魇笑了笑,“方才巫族也有人送来东西,看来你们倒是心有灵犀。”
华策一愣,随后道:“即是如此,在下便放心了。”
梦魇听见这话来了兴致,“哦?你放心什么?放心没有贿赂本君之嫌?”
华策笑道:“是放心魔君能收下在下带来的东西,在下可以回去和兄长交差了。”
梦魇闻言深深地看了华策半晌,随后轻笑着点点头,“你很聪明。”
华策没说话,只是让随从把东西放下,随后对着二人一拱手,便带着人离开。
凝水看着妖族放下的东西,瞪着梦魇好半晌,最终气呼呼甩下一句:“墙头草!”随后便偏过头去不想看梦魇,气得厉害。梦魇见状不由得失笑,“气什么?你没听华策说,他能回去交差了吗?”
“他们明显是要拉你过去,他能交差了,不就是你答应趟浑水了吗?”
梦魇神色奇怪地看着只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凝水,半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才夸你有长进,怎么这会儿又变回了傻瓜?”
凝水转过头怒目而视,“你个墙头草说谁傻瓜?”
“你啊,”梦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且问你,这些吃食可算得上什么珍奇异宝?”
凝水摇摇头,梦魇便又问道:“常人若要收买一个位高权重的角色,会如何做?”
凝水想了想道:“金银珠宝,高官厚禄,绝色美人,或是投其所好。”
梦魇:“这些吃食虽然精美,但若换成你,可会用这些东西来贿赂堂堂魔君?”
照这么说,蓐收和华坚的意图不是收买梦魇?但是那还送东西来干什么,怕他们饿着吗?凝水疑惑地看着梦魇,“那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送来东西做什么?他们又得不到什么,无利可图啊。”
“不错,活学活用,知道‘利’字了,”梦魇又拿了块妖族送来的肉脯塞到凝水嘴里,“不过利有大小,大利得不到时,就要退而求其次,取小利。”
神魔两族有言在先,不参与巫妖之争,所以梦魇此时出现在此处,他们即便有意结交,也不会用太过名贵的东西,只拿了些吃食当作打招呼,若梦魇有意,见到来人自会和他们回去,若无意,那么这些吃食的作用也很明显:慢慢吃着,坐看便是。
梦魇剥了个橘子,取了一瓣塞到凝水嘴里,“虽说他们都想要我站在他们阵营里,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方得了去。”
凝水有些明白了,可是只要他们表明保持中立不就好了吗?“你干嘛还要把人家的东西收下来?”虽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毕竟无功不受禄啊。”
梦魇长舒一口气,无奈地看着凝水,“这是他们献给我的怎么变成我受禄了?况且我不他们添乱,怎么不算无功?”
狡辩!凝水说不过他,撅着嘴看着山下对峙的阵营,不想再与梦魇说话。梦魇见凝水这样,指着她半晌,但是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恨恨咬下一口果子,“真是反了!”都是他以前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惯坏了,以后绝不再惯着她了,她她她……以后让她自己走,不背她了!
没过一会儿,凝水又别扭地转过头来,用手扯了扯梦魇的衣角,“喂,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收下他们的东西呢。”梦魇偏过头去,赌气一般,不搭理凝水,凝水就继续扯他衣角,扯到最后梦魇终于回过头来,“别扯了,衣服都扯掉了。”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道,“我收下他们的东西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否则他们会以为我带有敌意。你想想,若是你将临大敌,突然来了个我这么厉害的不安定因素,给我送了东西我却不收,拂了你的好意,你会做何想法?”
凝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道:“若我是性情和顺之人,也许不会介意,教人看着就是了,可我若是性情暴躁,可能会觉得你是不识抬举,若我再暴躁一点,大概会用兵拿你。”
“不错,还有,如果你多疑的话,也会拿我,但是不是明着用兵,而是设下暗兵,因为多疑的人深知我的功力绝非明枪可伤,若要除我,只能用暗箭。”梦魇说着仰天大大长叹一口气,“人太厉害就是不行啊,别人连杀我都要想这么多花样。”
凝水眨着眼睛看他,“他们要杀你?”
梦魇自嘲一笑,“天下四陆,巫妖众多,又有哪个不想杀我?”
黑衣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虽是笑着,语气之中也是一派轻松,但是凝水却分明听出梦魇话中落寞寂寥之意,不由得捧住他的脸,直直盯着他,如誓言一般,郑重道:“纵使天下人都要你的命,我也绝不负你。”
梦魇看着面前少女姣好的面容,听着她的话语,一时间竟有些失神,随后猛地回过神来,伸手刮了刮凝水的鼻子,“说好过来看热闹,你突然这么正经做什么,快坐好,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对阵了。”
凝水撇撇嘴,坐在地上,靠在梦魇身上,吃着巫妖二族送来的吃食,看着山下巫妖二族对阵。
虎牢关的对峙早在梦魇和凝水到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此时双方约战于沙场上,已经算是一种常态,梦魇和凝水坐在高山之上看着沙场上华坚和蓐收你来我往,不时评论着。
“蓐收和华坚都擅拳脚,若是我,就派个擅长使法术的来,比如祝融,这里山高林密,一把火烧了,或者是共工,从山上引大水淹了华坚的大营,不都比在这僵持着强?”凝水看着打了半天仍然不分胜负的华坚和蓐收,不禁摇摇头,感叹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究竟长没长脑子。
“帝江自恃巫族强壮,虽然心怀大志却又好大喜功,想要东西两线一起作战。东面有龙凤两族,是妖族最为强大的两族,善用水火,他把精锐都调去了东线,自然会把熟悉水火的共工和祝融也带去东线。非但如此,他还忙着开垦南陆,北陆也需要有人镇守,所以西线只能叫不至于输掉的蓐收来了。”梦魇说着不由得摇头轻笑起来,“不过他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会使得妖族各大关隘以自保为主,不会前去支援。”
如果是牵制作用的话,那么只留下目前三分之二左右的兵力就足够了,华江给了这些兵力,明显是想要攻下虎牢关,但是派出的大将又不至于取了华坚性命,简直是……浪费。
“妖族割据已久,各自为政,哪怕巫族不派兵牵制,妖族会相互救援吗?”凝水疑惑地看向梦魇,妖族几个妖王为了妖皇之位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巫族就是看准这点才敢大举发兵的,如果确定妖族不会发兵相救的话,那么现在这些僵持不下的关隘暂时放弃也没关系,待东线战事结束后再来攻西线。
“有些会,有些不会,”梦魇说着往凝水嘴里塞了些吃的,“东线本就难打,但是他现在把西线的群妖也招惹了,就算他现在想把西线的兵力调去东线也不行了,他的兵力一旦撤下,那么被他招惹的群妖一部分会去东线与龙凤汇合,一部分会直接去他北陆酆都大营偷袭。可惜啊,华江这些兵力原本是想打下关隘的,即便打不下也能牵制妖族,却不料现在反被牵制了。”
如果现在妖族肯有人偷袭酆都,那么巫族无家可归,必然受到重创,而且妖族各关隘的临敌之急也可以解了,只是……妖族大约是没有这样的英雄肯孤身犯险了。梦魇无奈摇头叹息,随后便见山下沙场之中,两军阵前,蓐收和华坚均已鸣金收兵,回到了各自的营中。
“他们才在阵前对峙了五十年,还属于各自试探阶段,不过接下来大约是要动真格的了,”梦魇说着用手凭空画了两个圆,随后其中便立刻显现出巫妖两族营中景象,“且看看他们各自密谋些什么,免得要是把咱们两个算进去了,咱们都不知道。”
凝水嫌弃地把头偏向一边,“你这算是偷窥,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我才不和你看。”
“我是君王,又不是什么君子,你是女子也不是君子,”梦魇无所谓道,“诶诶,华坚一回大营就去找他夫人去了,你不看看?”
“不看!”凝水说着把眼睛紧紧闭起,一副打死也不看的模样,梦魇见状便故意大声夸张道:“哎呦呦,华坚的夫人可真是好看的紧啊,咦,你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还脱衣服——哎哎哎,你别打我啊,”梦魇一边躲着凝水落在身上的拳头,一边笑道,“华坚就是把战袍换下来了而已,你看就知道了,别打了别打了。”
凝水看过去,果然是这样,随后狠狠瞪了梦魇一眼,“要是看些不该看的东西,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梦魇无奈地摇摇头,随后长叹一声,“之前听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当真是一点不错。”
“哪里难养了?我要你养我了吗?嘁!”
“近则不逊,远则怨,哪里不难养?”
凝水闻言撇撇嘴,却也没反驳,随后看向空中映出的巫妖大营的景象,转移话题,“我要看看你在看些什么,要是有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梦魇见状无奈长叹一声,“看来除了‘近则不逊,远则怨’之外还要再加一条,口是心非。”
虎牢关妖族大营内。华坚拍了拍身边女子的手,“巫静,你放心,等战事一结束,我就娶你。”
巫静闻言笑了笑,随后轻轻摇头,“我只是一个孤女,而且还是巫族,能得到将军青眼相看,已经十分幸运了,不敢求名分。”
“不,我既然收了你,就不可能让你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叫别人说三道四。你是我爱的人,我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巫静没再多言,对华坚一行礼,随后便出了房间。房门外,华策正等着与华坚商议军情,见巫静出来,蔑视一眼,冷哼道:“温声软语,醉骨之言。”说罢一甩袖子便进了房间,“大哥,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那巫静一定是巫族派来的,奸细,你万不能中了他们的美人计了!”
华坚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她又接触不到我们的机要,只是照顾我的衣食起居而已,没关系的。”华策闻言还想再规劝几句,但是却被华坚挥手拒绝,华策无奈,只得转说正事,“我们和蓐收对峙已有五十年,虽然时间不常但也有些时日了,现如今我们探了他们的底,他们也大约探了我们的底,接下来就该是真正交锋了,我想了想,咱们不妨这样。”
华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咱们可以这样,我今夜领一支兵暗暗绕道蓐收后方去,明日大哥照常与蓐收在两军阵前交战,我在其后方偷袭,定能大败巫族军队!”
华坚闻言拍手叫好,“策弟聪慧!”
华策与华坚商议好军情后便要离开,却被华坚拦下,“再等一会儿,巫婧该端晚饭过来了,你就在这儿一起吃吧。”华策原想拒绝,但是忽然像是想到些什么似的,便应允。
不多时,巫婧便端着饭菜进来,见华策也在先是一愣,似乎诧异他还没走,随后便笑了笑,“二爷也在,那我再去拿一副碗筷。”
“不必了,我留在这里办点事情,马上就走,”华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银簪,在巫静端来的每碗饭菜中都试了试,“无毒,很好,算你聪明。”说罢对着兄长一拱手便离开。
见华策毫不留情地离去,华坚一时有些尴尬,对着巫静抱歉地笑笑,“策弟他就是这个脾气,是太过担心我了,你别放在心上。”
巫静笑着摇摇头,“我知道的。”说着便给华坚布菜,谁料华坚却忽然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小指上的伤口,紧张兮兮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巫静连忙抽回手,“是切菜时不小心伤着了,没有大事。”
“那以后小心点。”华坚说着从衣襟上扯下一根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巫静缠上,随后又叮嘱道:“这几天就别沾水了,那些活叫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不要太看轻自己了。”
巫静点点头,待华坚吃完饭后便把碗筷都收了下去。华坚看着巫静离开的身影,自嘲一笑,落寞地垂下眼眸,随后提笔在绢帛上写下几行字。
凝水看着华坚的字,慢慢念出声来,“策弟,我死后,你接掌虎牢关防务,你武不敌蓐收,只可智退,不可硬拼,勿为我报仇。兄,坚。”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有良策,为何华坚还要写下这份如遗书一般的东西?凝水不解地看向梦魇,“是他为防万一还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梦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息,“原来世上真有明知是陷阱还要跳进去的傻子啊。”
“什么?”凝水没听懂梦魇的意思,“什么傻子?”
“没什么。”梦魇摇摇头,随后转头看向另一边巫族大营,却见他们烹羊宰牛,饮酒作乐,仿佛已经大胜,正在庆祝,当下便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华坚来真的啊,”凝水看着华坚大营里的景象,不由得惊呼出声,“他真的要娶那个巫族啊。”梦魇闻声看去,却见华坚卧房里挂着凤冠霞帔,大红衣裳做工精美,造价昂贵。
天色已晚,华坚站在房里借着烛火看着精美的嫁衣,忽地听见房门声动,是巫静进来,“将军唤我?”
“这是我命人为你做的嫁衣,你看看,喜欢吗?”
巫静抬头看去,看见大红嫁衣,用五彩线绣着图案,镶着珠宝,做工精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愣了好半晌,才喃喃开口,“喜欢……”
“真想看看你穿上这件嫁衣是什么样子,”华坚举着烛火走到巫静身旁,看着她烛火映照下的面庞,轻轻一笑,衬得他英武的面庞更加不凡。
巫静一滞,随后有些慌乱地偏过头去,“我…我还有些活没做完,这就去了。”说罢便急急忙忙地要离开,谁料华坚却忽然朗声叫住她,“巫静!”
巫静回过头来,看向华坚,“将军还有事?”
华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专注,然而平静的眼波下仿佛蕴藏着汹涌暗流,巫婧看着华坚的眼眸,仿佛要陷进去。良久华坚对着巫静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罢了。”
凝水伸手去身边的果篮里摸了摸,半天没摸到一个梨子,却见篮子里一个梨子也没有了,然后便听见身边传来咬下瓜果的清脆声音,转头看去,当下勃然大怒,“梦魇!你你你抢我梨子吃!”
黑衣男人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仿佛害怕凝水会从他嘴里夺食一般,又捂紧了剩下的半个梨子,“这明明是他们进贡给我的,你说清楚,谁抢谁的梨子吃?”
“就是你抢我的!你明明知道我爱吃梨子你还和我抢!”凝水不依不饶,非要梦魇把剩下的半个梨子给她,梦魇无奈,“大神,都说了梨子不能分着吃啊。”
“我不管我不管嘛,”凝水开始撒泼打滚耍无赖,“你不给我吃,我就去巫妖的阵营里面,告诉他们你准备插手战事!”
梦魇听了这话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随手一指,凝水就被禁锢在原地动也不能动,随后梦魇便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要是有能耐解开我的术法,我就把这半个梨子给你吃。”
“你、你!”凝水瞪着他,随后五官一皱,“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你欺负人!反正我就是个无依无靠不知父母兄弟的野神,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说欺负我就欺负我,呜呜呜……以后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吧,免得魔君心情好欺负我,心情不好也欺负我,嘤嘤嘤……”
明明知道她是装的,奈何梦魇就是吃这一套,见凝水哭了便手足无措起来,只得解开禁锢她的术法,把剩下的半个梨子递给她,“别哭了别哭了,我给你就是了……怎么还哭上了。”梦魇也不管巫妖的大营里在密谋些什么了,一个劲地哄凝水,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哄,凝水哭得越凶,哄到最后梦魇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作罢,长叹一声,“我的朋友说的没错,女人是水做的,尤其是你这先天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凝水抽抽嗒嗒地啃完那半个梨子,眼睛肿成了桃子,才带着浓重的鼻音看着梦魇,“你的朋友,话真多。”
梦魇闻言哈哈一笑,“这句话是个姑娘说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她。”
姑娘?凝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尽管她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字这么敏感,但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开口质问梦魇,“什么姑娘?哪个姑娘?和你什么关系?有我好看吗?”
梦魇原本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前面几个问题,然而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看着凝水肿成桃子的眼睛,听着她抽着鼻子的声音,不由得被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弄得笑出声,“就你这副模样,天上天下,大约也没有比你还难看的姑娘了。”
“那你去找那些好看的姑娘啊!”凝水气得掐了一下梦魇,“见色忘友!”
“非也,非也。”梦魇摇摇头,故作高深模样,“我还没见色,就已经忘友了。”
凝水被他噎得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恨恨瞪他一眼,随后接着去看巫妖大营中发生的事情,然而看到本该在虎牢关大营却出现在巫族大营的巫静时不由得一愣,随后喃喃道,“这女的还真是奸细啊。”
巫族大营内,巫静正跪在蓐收和巫台面前,“将军,义父,巫静已经用血将蛊虫唤醒,明日阵上华坚绝不是将军对手,还请大人和义父饶他一命吧!”巫静说罢向前一拜,情真意切。
巫台闻言气得手直抖,大骂道:“你竟然为敌将求情!你这不知礼义廉耻,不知宗族大义的逆女,我、我……我要杀了你!”巫台说罢便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向巫静斩去,巫静闭眼受死,然而等了半晌却不觉疼痛,睁眼却见蓐收握住了巫台的手,拦下了巫台的手,“巫台大人,不必动怒,女儿家耽于情爱也是常有的事,待我明日斩了华坚,之后再把她关上几百年,也就没事了。”说罢便叫人把巫静带下去关起来。
巫台跪在地上和蓐收告罪,“将军恕罪啊,小女本已许配于将军,却不料短短三年她竟然……唉,是老夫教女无方啊!”
“大人请起,”蓐收把巫台扶起来,“这事也怪我,当初不该叫她去……”
这是怎么回事?蓐收把自己未婚妻送到敌营里去使美人计?凝水疑惑地看向梦魇,“你们男人心都这么大吗?”,
梦魇立马摇头推脱,“只有蓐收是这样。”随后又想了想,道:“他竟能把自己未婚妻送去使美人计,这人要么太过薄情,要么太过狠毒。”而无论是哪种,都证明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梦魇现在有些明白为何帝江会派蓐收来取这样重要的虎牢关了。
“巫静真可怜,我们帮帮她吧?”凝水转头看向梦魇,杏眼清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需要帮助的是她一样。梦魇向来受不了凝水这么看他,连忙扭过头去,“别闹,咱们说好了不参与,只是看热闹的。”
“但是……感觉她,很可怜啊。”凝水闷闷开口,“被未婚夫送去敌营,真心爱上人家之后却又不得不对心上动手,求情反被关起来……真的很可怜啊。”
梦魇闻言长叹一口气,伸手刮了刮凝水的鼻子,“阿凝,你记着,今日之果,无非前日之因罢了,她当初既然做了选择,那么今日的后果,就该她承担。”
凝水讶异得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看着蓐收站在关押巫静的营帐外,而巫静则独自在营帐内,抱着大红嫁衣,低着头,沉默不语。
天色已明,华坚与蓐收再次于沙场上对阵,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两人好像约定好了似的,出手都十分狠辣,不给对方一丝活路。
华坚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是最后一役,所以拼命也想要多伤蓐收一分,可蓐收是因为什么?明明他有更好更省时省力的办法,为什么不用,非要和华坚在拳脚上争高下?
难道……是因为巫静?凝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便立即否认——这怎么可能呢?就像梦魇所说,能做出用未婚妻使美人计的人,要么薄情,要么狠绝。无论蓐收是哪种人,都不会因为巫静移情别恋而恼怒吧?
所以,蓐收现在下这样的狠手,也许只是因为……和华坚惺惺相惜?
凝水觉得这个答案比刚才的还要不靠谱。
巫族阵内,巫台看着奋力拼杀的蓐收,心焦如焚,想要提醒蓐收不必和华坚再做消磨,只要念动口诀驱使华坚体内的蛊虫发作即可,奈何蓐收拼杀得忘我,巫台找不到机会提醒他,正焦急之际,忽地有兵士来报,“大人,我们的后营被袭了!”
巫台闻言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对着和华坚拼杀的蓐收大喊,“将军!快快结束战斗,我们后营被袭了!”
蓐收闻言大惊,瞪向华坚,后者一笑,“就许你使美人计,不许我使障眼法吗?”
原来他今日这般死缠竟是为了拖延时间,叫后方遭到袭击!蓐收当下便念动口诀,催动华坚体内的蛊虫,随后华坚便痛苦倒地,身体缩成一团,最后现出原型,是一只白额吊睛的猛虎,此刻因为疼痛不得不在地上打转。蓐收命人将华坚绑起,带到后营去与华策谈判。
果然,华策见到兄长被俘便不再有动作,让手下的士兵们都慢慢退回去,“蓐收,我撤回去,你就要放了我兄长!”
“这是当然!”蓐收朗声回答,然而被绑的猛虎却不甘地嘶吼起来,仿佛是在让华策接着进攻。
华策最终还是退回去了,退到了虎牢关内,随后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巫族大军,“蓐收!放了我哥哥!”
“哈哈哈,天真!”蓐收说着便把手扼向华坚的喉咙,“华策,你看好了,要是有种,就来为你哥哥报仇!”说罢手上用力,那猛虎四爪挣扎了几下,便再没动弹。
虎牢关内众人拦着华策不让他冲动行事,蓐收却不管这么多,仰天大笑,让人抬着渐凉的老虎尸体回营,并传令将华坚的尸体在各营传看后,挂在辕门外示威。
“妖族修行不易,连露出妖纹都引以为耻,蓐收直接把华坚的原形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传看,实在是太过折辱了。”即便梦魇不参与巫妖争斗,但是蓐收此举也确实让梦魇心生厌恶。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在战场上明枪相斗也好,暗谋相害也好,都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不幸被杀,也不过是技不如人智不如人,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如今华坚已死,蓐收该好好尊重这位对手才是,何必如此凌辱他的尸身?
“只怕蓐收此举不仅是为了鼓舞士气,刺激华策,”凝水看着站在巫静营帐外一动不动的蓐收,一时间拿不准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巫静?凌辱华坚,是为了泄愤还是让巫静死心?”
得知巫静变心后站在人家营帐外,怎么会不在意呢?只是……梦魇此刻对蓐收没有半点同情,只有一些不屑,既然在意,当初又何必送她去敌营?
“这世上,两全其美固然好,可是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两全,他在巫族霸业和儿女私情中选了前者,有如今这个局面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梦魇冷笑,随后心里又暗想:蓐收只觉得自己为了霸业舍弃儿女私情,十分委屈,也十分伟大,可是他却忘了,儿女私情,从来是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被他舍弃的不仅是他的情感,还有那个情感联系着的另一个人。
他舍弃了那人的同时,就代表那人也舍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