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月伴药香 第三十集（大结局） 霸道强势攻/单纯懵懂受/深情隐忍攻

第十年的时候，北堂墨染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慢慢的竟衰弱的连起身都吃力了。他看着床前乖顺服侍着自己的谢允，突然开口问道，“谢允，你恨不恨朕？”

谢允怔忡了一瞬，平静的回道，“我曾经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为医者，当具仁心。纵是大奸大恶之辈，也当出手相救，而后以律法惩之。’”可他师父从来没有说过，若是那人便是律法的制定者，又当如何呢？谢允抬眼看向北堂墨染，继续说道，“若我没有那么听话，那一年，我就该和你同归于尽的！”

北堂墨染笑了笑，“可是即便如此，小七啊，朕从未后悔，将你强留在朕的身边！”他只后悔，若是早知终有一日，他会对谢允生出这份感情，那么在最初，他一定不会那样对谢允的。两年的时间，他会让谢允一点一点忘记唐三，他一定会让谢允爱上自己的……“小七，朕要看你后背的纹身！”

谢允起身命宫人送来热水，而后没有丝毫迟疑的褪去上衣，撩开头发，将那还冒着热气的水直接浇到了后背上，全然不顾瞬间被烫红了的皮肤，走到北堂墨染的床前，背过身去给他看。

北堂墨染颤抖着手慢慢抚上了那片他久未见过的绚烂花朵，曼珠沙华啊，当年他亲手纹在谢允的后背，本是想着这是纹的唐三和谢允，因为只要有他在，唐三和谢允这辈子无论生死都休想在一起……可如今看来，这纹的却原来竟是他与谢允，终其一生，谢允永远都不会回应他的爱……

北堂墨染无声的叹了口气，目中尽是阴郁，“罢了，你出去吧，上点药，换身衣服……”

谢允理了理衣服，退了出去，迎面就遇上了一脸憔悴的北堂言。北堂言是真心敬爱自己的父皇的，接掌朝政之余，只要有时间必会来紫宸宫侍疾，再加上忙于政事，人便不免有些疲惫。

谢允向着北堂言行了一礼本要离开，北堂言却跟着他一起去了侧殿，开口问道，“谢大人，不知你可有办法救救我父皇？”

谢允抬起脸看向北堂言，慢慢的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即便我有，殿下敢给陛下用么？”北堂言一噎，沉默着没有应声。谢允很快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殿下太抬举我了，我已经十年没有碰过医术了，过往所学已尽忘了，殿下问错人了。”

北堂言无奈，迟疑了一会又问道，“谢大人，当年你救了太子妃，孤欠你一份恩情。谢大人……你可有什么事是需要孤为你做的么？”

谢允愣了愣，垂下头思忖片刻突然冲着北堂言跪了下去，“殿下，我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救救我三哥！”

北堂言慌得去拉谢允，这可是他父皇的心肝，就算见了他父皇那都是不用行大礼的，他可不敢让谢允跪自己。可听了谢允的话，北堂言不免心生诧异，“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谢允还能知道唐三如今是暗卫不成？！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谢允伏在地上的手慢慢攥紧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我的附近……可是我最近突然感觉不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做了什么，殿下，我求你，你救救他！陛下……我真的救不了他，药王谷，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纵然我师父如今在世，也是无能为力的！你若是不满，现在杀了我也行……反正……反正我已经做好给陛下殉葬的准备了……可我求求你，你救救我三哥吧！我已经耽误了他十年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丢了命啊！”

开始的时候，谢允是真的信了北堂墨染的话，以为唐三不要他了。可是待在紫宸宫的前三年，他什么都做不了，便一遍一遍回忆着从前的所有的事，在药王谷的事，和唐三的事……一点一点的回忆着，便也越来越不信北堂墨染的话了。他相信他三哥没有骗他，他相信，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三哥是爱着他的，他相信他三哥不会背弃自己的。不管唐三是因为什么没有回去山谷，甚至是回了昊天门娶妻生子，谢允都已经不在意了，毕竟，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没有连累到唐三，是不是……

师父故去的那一年，谢允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他偶尔想着，干脆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就好了。直到有一日醒来的时候，鼻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甜香，他顺着味道看过去，竟看到枕头内侧不起眼的地方放了一颗糖。那是昊天门附近才有的特产，从前唐三每一次去药王谷的时候都会给谢允带上一包的。谢允抖着手将那糖放进了嘴里，眼泪瞬间就濡湿了枕间。那之后，他慢慢的就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偶尔会带着一丝血腥气……可每次他觉得撑不下去了的时候，枕侧就会悄悄的出现一颗糖，支撑着他继续忍耐下去……可是自从北堂墨染衰弱下去之后，那股气息消失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一次，他已经快半个月感觉不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久过的！

北堂言沉默了，他其实心里也是估摸着他父皇会让谢允陪葬的，这么问本是想问问谢允有没有什么遗言之类的，他都已经想好谢允若是想要出宫他该怎么处理了，可没想到谢允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确实知道唐三身在暗卫，可他真不知道唐三如今在哪。

北堂言苦笑着说道，“谢大人可真会给孤出难题！孤不知道唐三如今身在何处，也只能承诺你，孤会尽量保全他的性命的！”

谢允深深的拜了下去，“如此，多谢殿下了！”

北堂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侧殿往他父皇的寝殿去了。

谢允跪坐在地上，眼中全是焦虑和担忧，他不敢在北堂墨染的面前显露出来，他也知道本不该和北堂言说起的，可他没有人可以求助了，只能赌上一把了，“三哥……你一定要没事啊……”

北堂墨染渐渐的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要多了，甚至有时说着说着话人就会睡了过去，性子也变得越发的古怪，若是哪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不到谢允，就必定会大发雷霆。他虽然并未对谢允做什么，却会狠戾的惩罚宫内服侍的宫人，谢允到底不忍心，索性便一直守在北堂墨染的床边。

这日他正坐在脚踏上，倚着床打盹，迷迷糊糊间就觉得有一只手摩挲着他的颈侧，他睁开眼，对上了北堂墨染那略微带了一丝浑浊的眼睛，“陛下……可是有什么需要的么？”

掌下是容而有力的脉动，年轻却又脆弱，北堂墨染的眼中带着一丝眷恋，话语却如寒冰一般冰冷彻骨，“小七，朕真是舍不得你啊，你殉了朕吧！”

谢允垂下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好！”

“真乖！”北堂墨染抚了抚谢允的头，“那边的柜子里有瓶药，你去喝了吧！”

谢允站起身走到柜子边，伸手取了药瓶，有些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收到唐三的消息，手下却并没有迟疑的拔出瓶塞，将整瓶药灌进了嘴里，眼中带了一丝解脱。

可是药一进嘴，谢允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这药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剧毒，他诧异的转身看向北堂墨染，想要问问究竟，却没有抵住药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进来吧！”北堂墨染看着谢允倒了下去，扬声喊道，北堂言带着几名暗卫走了进来。

北堂墨染最后看了谢允一眼，吩咐暗卫道，“送他走吧，路上好生护着他！送到了地方之后，你们也不必再回来了！”

几名暗卫行礼之后，带着谢允出去了。

北堂言看了看北堂墨染，斟酌着说道，“父皇，您当真舍得送他走？”

北堂墨染一直看着房门的方向，“他方才但凡有一丝的犹豫，朕必亲手绞杀了他！可他却没有，言儿，你说，他心里，是不是也有朕的一点位置？”

北堂言嗫嚅着回答不上，只是北堂墨染原本也没想着要他的回答，“朕到底还是舍不得他死……只是言儿，唐三一定要死，你听到没有！朕的东西，即便朕不在了，也容不得他人染指！”

北堂言躬身应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迟疑。

北堂墨染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其实早几年就已经知道，谢允许是已经猜到唐三在他身边了。谢允太年轻了，年轻到根本就没办法在北堂墨染的眼中有丝毫的隐瞒。

他本该处置了唐三的，可看着谢允眼中偶尔迸发出的喜悦和轻松，北堂墨染到底勉强自己忍下了，只是派唐三外出任务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危险。

可不管是怎样困难的任务，哪怕伤的几乎只剩一口气了，唐三都硬撑着回来了。北堂墨染猜到暗卫中有人帮着唐三，也料想他这心软的儿子可能也会插手，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他派唐三执行任务的地方和送谢允去的地方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而谢允的那个地方也只有送他去的那几名暗卫知道，即便唐三不死，他也未必能够找到谢允。

谢允啊，朕舍不得你死，却也看不得你与唐三双宿双栖，你若是恨朕，就这么一直的恨下去吧，至少这样，你能一直记得朕……

谢允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却是极普通的棉布床幔。他诧异的起身，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熟悉，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草地，小溪以及树林，他竟又回到了那个小山谷了……

谢允咬了咬唇，向着出谷的那处地方跑了过去，可走到一半却发现另外一半路被大石头封住了。谢允怔怔的看了会那些自己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巨石，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小屋是仿着从前那座木屋建的，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木屋的一旁还建了一个大大的地窖，里面吃的用的极其丰富，甚至还有许多的药材以及菜种。

谢允没动地窖里的东西，觉得饿了就随便弄些吃食，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溪边发呆，从日升到日落，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等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直到那一日，他听到了一句久违的呼唤，“阿允，我回来了……”

谢允身子一僵，快速的抹去了眼中的泪水，站起来转过身，向着那个一身狼狈，甚至手指还在滴着血的人跑了过去。

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两道影子，慢慢的，那两道影子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