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读后感——“性”与“死”
花了两天看完了这本书,对我而言是难得的读书速度。这也是得益于书本身的结构清晰、行文流畅,而故事也足够通俗易懂吧。
书的内容、写作的手法,以我的水平既无法评价,也很难说看懂哪怕一点点。
但是读后感毕竟是私人的东西,哪怕水平不够,想要写的时候总是按捺不住,想拿出去给人看看。所以只能无可奈何。
说回读后感,不外乎要写的就两个方面:在我眼中,这写的是怎样的故事;在我看来,这故事是怎样写的。
然而后面这部分在写完第一部分后也没有精力,而且本来说到底也没有能力去写。只能把第一部分草草写下。

这写的是怎样的故事
在读的时候,听到许多人对这本书的评价集中于“关于性的描写实在太多了。”
过程中确实恰如其所说,写主角高中时和女友睡,十九岁和直子睡,寄宿时和永泽出门去找女孩睡,以及最后的和玲子睡。其中间杂着自我排解、以及其他出场人物的经历,不一而足。
也由于此,故事与其说写的是言情、恋爱、青春,不如说写的是“该如何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以及接受这一现实而活下去的迷茫”。这是一种深陷于生与死的泥沼中,带有极其私人性质的迷茫和思考的故事。
故事里的“生”是无法与“死”剥离开的,因为“死作为生的一部分而永存”。所以对比起出场次数少得可怜的“活”、“生”之类的字眼和文段,“性”替代了它们,在书中站在了“死”的对立面上。
写在书中的“性”,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写性或者剧情安排才穿插进去,而是故事其本身的必不可少的需求。
一、为什么是这样的故事
故事离不开人,有人才有情节。如果说故事是座房子,人物是里面的柱子与横梁,撑起了故事的框架;剧情内容则是房子里的装饰物。能有多少好看的装饰,起码得看这个房子究竟能撑得多大。
那么回归到故事上来,为什么说这个故事写的是“面对死亡”和“迷茫如何活下去”,我们得结合书中的人物来看。
仔细想想故事中登场的人物:渡边彻(主角)、木月、直子、绿子、玲子、永泽、初美、直子的姐姐、绿子的父亲。或许我们还可以再数数:敢死队、清晨遇见的娇小女孩、主角的初恋、绿子的男朋友、打工餐厅里的伊东,等等等等。
在书中被用一个段落及以上文字量描写的人物,都面临着故事的核心,即“面对死”或“生的迷茫”。
在进入后文之前,先来看看书中的死亡又是以什么形态出现呢,至少有四种:
生理意义上的死亡。肉体的死亡,比如木月、直子的姐姐、直子、初美以及绿子的父亲。
精神意义上的死亡。进入疗养院前的直子和玲子,得知直子死讯的主角。然而在这点上说他们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精神死亡或许有失偏颇,应该算在精神濒死的状态。
社会意义上的死亡。离开社会,或者被人遗忘,失去了记忆残片。在疗养院里的玲子。正如其所说,离开社会已经七年,世上的事情早就一无所知了。
故事意义上的死亡。敢死队、清晨遇见的娇小女孩等等角色。故事告一段落,也就随之死去。
这几种死亡的形态,在书中是可以相互叠加,并不互相排斥。
有了对死亡的认识,就可以结合起人物,进一步对“故事为什么是这样”来阐述。可以挑几个重要的人物来说明:
木月:开篇第一个死去的人,却贯穿书的始终。以他的死亡为界限,主角明白了死不是生的对立面,死本来就已经包含在“我”这一存在之中。是木月的死将主角拉进了故事里,让主角开始面对死亡和如何活下去的迷茫。
而回到木月自身呢,他自身其实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身处于故事中了。
“他那人,在你面前总是那样,拼命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肯定是喜欢你,所以才尽可能只让你看他好的那方面……但和我单独在一起时可就不同了,那逞能劲头就没有了……这事经常发生,从小就一直这副德性,尽管他想改变自己、提高自己……却总是不能如愿,又是着急又是伤心。本来他具有十分出色和完美的才能,却直到最后都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个也要干,这里也得改——头脑里转来转去的净是这些东西。可怜的木月!”
木月对“生的迷茫”,一点也不比故事后续登场的人物少。如果简单地把木月看作是故事的楔子或者是契机,那对这个角色所包含的东西来说有点不公了。
直子、绿子:为什么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写,是有很大原因的,其中最重要的是,这两人是故事意义上最为对立的两个人,如果不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我便不知道如何下笔去写。
直子是被死亡所俘获的人,她的木月的关系决定了她的结局。“我们同普通的男女关系有很大区别。那关系就像肉体的某个部分紧紧相连似的……我们俩,相互细细看过对方的身体,像是双方共有似的……我们两人是一种不能分离的关系……或许,我们不能不把欠世上的账偿还回去……偿还成长的艰辛。”
直子和木月两人直到十七岁时,都可以在对方身上各取所需,没有体会过失去、孤独。自然,直子口中的偿还,则是书中仅此一份的独属于她的“生的迷茫”。横向来看,直子的迷茫和其他人具体的“生的迷茫”有很大的差异,她是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在迷茫着。
但是抛开她注定的死亡来看,直子就没有做出反抗和挣扎吗?肯定是有的,她的挣扎也确确实实地体现在了她对死亡的恐惧上。没错,你可能会有疑问,直子并没有对死亡做过十分明确的表态,但是她真正恐惧的不是前面列举的生理以及精神上的死亡,而是对第三种死的恐惧,这在文中其实是有明确写过的,无论是直子重复了许多次的“别忘记我。”或是第一章里写的“当然算不得好死……再大声呼喊也没人听见,更没人发现……就在那样的地方,一个人孤零零一分一秒地挣扎着死去。”
但直子知道,这种死是终将来临的,“直子当然知道,知道她在我心目中的记忆迟早要被冲淡。惟其如此,她才强调说: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想到这里,我悲哀得难以自禁。因为,直子连爱都没爱过我。”
直子爱过我吗?我希望有。但直子爱的是“生”,努力在追求的一直是“生”,木月活着时如此,木月死后依然如此。但她对死亡的恐惧不断将之拖入那野外的深深的枯井内,直至她明白所求的“生”,终是包含着“死”的。
直子这个角色在故事中就是如此,距离死亡最近的人。她表现的是故事的核心之一,也是主线,对“生的迷茫”。从目睹姐姐的死亡现场后,她再也不能面对“死”,这笔她欠世界的账。而因为刻意躲避“死”,她才有如此透明的眼睛、如此深刻的迷茫,一直到最后走向死亡的那一天,才豁然于心胸。
"在这样的地方,我感觉不出悲哀为何物。因为死是死,直子是直子。”
“不要紧,渡边君,那不过是一死罢了,别介意。”
但绿子不是。绿子是绝对意义上的和直子相反的角色。因为绿子表达的是故事的另一个核心,也是相较于主线来说藏着的另一条伏线:“面对死亡”。
先让我们回读一下这几段话。
绿子出场时,她的头发是四五厘米的短发:
“长头发时的她,在我的印象中无非是个普普通通的可爱女孩。可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她,全身迸发出无限活力和蓬勃生机,简直就像刚刚迎着春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头小鹿。眸子宛如独立的生命体那样快活地转动不已,或笑或恼,或惊讶或气馁。我有好久没有目睹如此生动丰富的表情了,不禁出神地在她脸上注视了许久。”
绿子平日喜欢什么:
呃,放出来可能过不了审。总而言之喜欢看过激的影片,越过激越好的那种;以及研究男人。
绿子面对火灾又做了什么:
“绿子跑去下面,拿上来两张坐垫、四瓶啤酒和吉他,于是两人眼望团团涌起的黑烟喝起啤酒来……面对附近失火的场景在阳台上饮酒唱歌委实算不得正当行为。”
平心而论,每次看到绿子都片段,我都忍不住笑意。绿子是出格的、狂野的、生得潇洒的。尤其是在我们知道她面对过什么之后,绿子的生命力更显得蓬勃。
她面对的是什么:“同我见过的我妈和其他亲戚的死法相比,一点也不怕人……死的阴影一步一步侵入生命的领地,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样子,连周围人都觉得我与其说是生者,倒不如说是死者。我讨厌的就是这个,这是我绝对忍受不了的。”
加黑这句话,用来描述直子,或许更好。
几年前绿子的母亲在长期的病痛折磨后死去,几年后绿子的父亲同样在病床上逝去。
再想想绿子面对他们的死亡是怎样的:
“所以在妈妈死了以后——这么说也许是对不住妈妈——我倒是松了口气,因为我可以掌握生活费,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么着,如今厨房用具算一应俱全了。”
“我,前些天在父亲这张遗像前脱光来着,脱得一丝不挂,让他看个一清二楚。像做瑜伽功似的。”绿子说道。
这千真万确不是为了描写绿子道德败坏或者是什么没心没肺。只有最激烈的表现,才能写出绿子这个角色和直子间最激烈的冲突——即使二者连面都没见过——也就是故事核心间的冲突:要么面对死亡,摆脱迷茫;要么浸身于迷茫中,逃避死亡。
绿子是最鲜活的人,她无时无刻与身边将要来临的死亡共同活着,却成了离死亡最遥远的人。绿子可以在病床前照顾父亲,也可以坦然面对至亲的离世。她的磅礴生意来自于死亡,即使我们不知道在隐藏在笔尖背后的绿子曾有过的迷茫。
不需要在这里对绿子多做分析,只需看看原文,便能明白其生命力。
“我本来也很想爱上一个更英俊的男孩,但没办法,就是看中了你。”
“我可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女孩,而且现在就在你的怀抱里表白说喜欢你。只要你一声令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你还不以为这是大拍卖?你要是不买,我不久就到别处去。”
渡边彻(主角):故事的视点,也是读者感情代入的对象。因此故事要求“我”这一主体必须能承载矛盾的两个核心,又能站在一定的距离外留给读者以合适的空间。所以主角才是连接直子、木月与外界的链条,又是直子线和绿子线的交汇点。
恰如永泽的评价:“他和我一样,在本质上都是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除此之外对别的没有兴趣,所以才能把自己同别人分开来考虑……只是他这小子还没有清楚地认识这点,以致感到迷惘和痛苦。”
主角是徘徊在两个世界交界地的游荡者,他与两个世界都保有距离感。正是因为这份距离感,主角既没有踏入直子的世界成为木月的代替,也没能在最后走进绿子的世界。
若要说主角有真正“面对死亡”,那或许不是如此。
木月死的时候:
“木月死后到高中毕业的十个月时间里,我无法确定自己在周围世界中的位置……但我死活都要离开神户,想在没有任何熟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而面对直子死时:
“一个月的旅行并未使我的情绪豁然开朗,也没有缓解直子的死给我的打击。我以同一个月前几无变化的心境返回东京,甚至连给绿子打电话都不可能……直子死了,绿子剩下。直子已化为白色的骨灰,绿子作为活生生的人存留下来。”
其实主角选择的都是逃避死亡,以一种自我放逐的姿态。然而要说主角没有去尝试解开迷茫这团乱麻,也有点违心。主角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的。
“喂,木月!我和你不同,我决心活下去,而且要力所能及地好好活下去……但我绝不抛弃她……我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我已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喂,木月,我已不再是同你在一起时的我,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必须为我的继续生存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以我的角度看来,由于距离感的存在,他的所为最后只能落得像隔靴搔痒的评价。
距离感体现在哪里?这就得说到书的另一个重要的存在:“性”。可以的话,在下一阶段再来解释。
总而言之,故事的两个核心在主角身上相互拉扯,体现在来自主角对直子的爱意:“更何况我仍在爱着直子,尽管爱的方式在某一过程中被扭曲得难以思议。”也体现在绿子对主角的爱意上。
主角在失去了直子之后,故事核心之一对他的拉扯骤然消失。但又因为有距离感的存在,他无法立刻进入另一个世界。他只能继续迷茫在“死一般寂静”的阴暗森林里,于是最终作者是这样结尾的:
“我拿着听筒扬起脸,飞快地环视电话亭四周。我现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无不是不知走去哪里的无数男男女女。我在哪里也不是的场所的正中央,不断地呼唤着绿子。”
另外,我们要知道,上面说的故事核心还只是两个女孩的。主角自己不仅也有故事的核心问题,他还要同时面对两个。即主角不仅要理解直子的逃避、绿子的面对,他还要搞明白自己究竟应该给出怎样面对死亡,他自己究竟面对怎样的迷茫。
所以到故事结束,年轻时的主角都没有走出生与死的泥沼:
“这一年,总是令我想起进退两难的泥沼——每迈一步都几乎把整只鞋陷掉那般的滞重而深沉的泥沼。而我就在这片泥沼中气喘吁吁地挪动脚步……只有漫无边际的泥沼。往前落下右脚,拔起左脚,再拔起右脚。我判断不出我位于何处,也不具有自己是在朝正确方向前进的信心。我之所以一步步挪动步履,只是因为我必须挪动,而无论去哪里。”
玲子:玲子是最重要的配角,我十分喜欢的角色。也是唯一一个明确地从死中——至少也是假死——复活的人。玲子既不是直子也不是绿子这样的角色,她更像是主角的翻版。
在她身上经历过两次精神上的濒死(钢琴大赛前,教钢琴时),以及社会性上的濒死(呆在疗养院里整整八年)。
玲子的境遇和主角完全不同,为什么说她像是主角的翻版?因为在她身上同样有两种相互拉扯的力量,同样与两个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同样要找到故事所给予的问题的答案。
玲子并不是像直子一样精神完全死去,她被救了两次,第一次是其丈夫的爱,第二次是其对音乐的爱。这两者支撑着她不至于落进那口枯井中时摔断手脚。
“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问题不大,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就不至于旧病复发。……那感觉,就像被人从狂暴而冰冷的海潮中打捞出来、用毛巾被裹着放到温暖的床上一样。”
“不是为别人,是为我自己弹的。……每次一弹起来,我就深深地由衷地感到自己是何等热爱音乐,何等渴求音乐。真是太美妙了,能为自己演奏。”
但是她在受到诬陷时住进了阿美寮,七八年的经历也在拉着她不让她出去另一个世界。
“我已经恢复了,现在……我就是从这里出去了,也没有等待我的人,没有接收我的家,没有像样的工作,又几乎没有朋友。再说我来这里已经七年,世上的事,早就一无所知了……”
就这样她保持着对两个世界的距离感,游荡在交界处,没有理由去逃避,亦没有理由去面对。直至遇见主角。
将玲子往逃避方向拉的力终于消失了,她出了阿美寮,见到了主角。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往日的迷茫化作了记忆的残片。
“另外,我总觉得像有什么东西闷乎乎堵在胸口,莫非错觉不成?”
“‘’记忆残片,那是。’我笑道。玲子也笑了。”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最后一章里主角和玲子的结合有点饥不择食,或者很怪很突兀。
这是故事自身的必要,也是在书中离开死亡的不二法门。如果可以,同样留待后文。
玲子是彻悟的主角,但主角仍是迷茫的主角。
“‘也许再不会和你见面了。反正无论我去哪里,都永远把你和直子记在心里。’我看着玲子的眼睛。她哭了。我情不自禁地吻她。周围走过的人无不直盯盯地看着我们,但我已不再顾忌,我们是在活着,我们必须考虑的事只能是如何活下去。”
“‘祝你幸福。’分别时玲子对我说,‘能忠告的,我都忠告给你了,再没有任何可说的了——除了祝你幸福。祝你幸福地活下去,把我这份和直子那份都补偿回来。’”
“我们握手告别。”
永泽、初美:两个重要的配角,即使初美出场并不多。永泽乍看上去并没有所说的故事核心之类的东西,但是他在书中说过这么一段话:“我当然也迷惘也痛苦,只是可以通过训练来减轻。就拿老鼠来说,如果让它触电的话,它也要设法使自己少受损害。”
永泽不是在寻求答案,他只是适应。某种意义上他是可怕的,对这个故事本身是极具破坏性的。
永泽可以生吞蛞蝓,只为了不认输;可以去寻花问柳,只为了排解自己的欲望。
“那是就普通人而言……但那个人另当别论。那个人的意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而且每天每日都在不断加强,越是遭受打击越是自强不息。他甚至宁肯生吞蛞蝓也不在人前认输。对这样的人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同样,他面对初美的死时,是如此姿态:
“向我告知她的死的自然是永泽。他从波恩给我写来信,信上说:‘由于初美的死,某种东西消失了,这委实是令人不胜悲哀和难受的事,甚至对我来说。’我把这封信撕得粉碎,此后再未给他写过信。”
永泽有这个故事给他的问题,他还常说主角和他相似:只考虑自己、不需要他人理解。但他们有最大的不同:
永泽不需要这个故事。
而初美呢,初美可能是主角心中最理想的女性:
“我非常喜欢她,心想自己如果有这样的恋人,压根儿就不回去找那些无聊的女人睡觉。”
为什么?因为初美是偏执的,或者说好听点,她有自己完完全全,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坚持。这份坚持正是主角在其迷茫地团团转的青春里所憧憬的,就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人,他或许需要的仅仅是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走下去的勇气。
这种完完全全的坚持体现在初美对永泽一往无前的爱意上:
“‘不过渡边君,现在的我惟有等待而已。’初美在桌面上支颐说道。”
“喜欢永泽喜欢到那个程度?”
“喜欢。”她当即答道。
这份纯净的坚持让初美能够无视故事给予的问题,直到所坚持的事物轰然崩塌,仅落得漫天尘埃。
“当初美她——如同我的许多熟人那样——来到人生的某一阶梯的时候,就像突然想起似的自行中断了生命。她在永泽去德国两年后和一个男子结了婚,又过了两年便用剃刀割断了手腕动脉。”
所以当主角领悟到自己的憧憬时是这样一副场景:
“当我恍然领悟到其为何物的时候,已是十二三年以后的事了。那时,我为采访一位画家来到新墨西哥州的圣菲城。傍晚,我走进附近一家意大利比萨饼店,一边喝啤酒嚼比萨饼,一边眺望美丽的夕阳。天地间的一切全都红彤彤一片。我的手、盘子、桌子,凡是目力所及的东西,无不被染成了红色,而且红得非常鲜艳,俨然被特殊的果汁从上方直淋下来似的。就在这种气势夺人的暮色当中,我猛然想起了初美,并且这时才领悟她给我带来的心灵震颤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类似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这种直欲燃烧般的天真烂漫的憧憬,我在很早以前就已遗忘在什么地方了,甚至很长时间里我连它曾在我心中存在过都记不起了。而初美所摇撼的恰恰就是我身上长眠未醒的“我自身的一部分”。当我恍然大悟时,一时悲怆之极,几欲涕零。她的确、的的确确是位特殊的女性,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敢死队:我很想写他,虽然他的篇幅少得可怜。敢死队,连名姓都没留下,消失的突兀离奇,早早地迎来故事意义上的死亡,以至于我都不知道故事是否需要他这样的人。
“他出生在一个经济并不宽裕的家庭,是家里的不无迂腐的第三个男孩。况且,他只是想绘地图——那是他可怜巴巴的人生中的一点可怜巴巴的追求,谁有资格来加以嘲笑呢!”
但我觉得他是活得最认真的那个人,所以在他离开故事后,仍然活在主角的话语、生活日常中。即使在话语上是做为笑料讲出。在这方面,他超脱了书中的终极死亡:故事意义上的死亡。
敢死队就像那只萤火虫,那小小的光点的的确确是他努力活过的证据。萤火虫的离去,也象征着敢死队迈向新的天地寻找新的生活。
“我几次朝夜幕伸出手去,指尖毫无所触,那小小的光点总是同指尖保持着一点点不可触及的距离。”
这个时候的主角,终究是没办法像他那样努力地为什么而活着。
二、为什么是性
为什么说“性”在书中是如此的重要,为什么“性”是“死”的对立面,为什么“性”可以消除故事核心中的距离感?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是第二和第三个问题的题设。
为什么重要:因为“性”是“死”的对立面,“性”可以消除故事核心中的距离感。
那主要就回答后面两个问题:
为什么“性”是“死”的对立面
“生”在书中,是和“死”一体共存的,“死并非生的对立面,死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既然“生”将“死的对立面”这个立场让位了出来,那么总要有一个东西来填补空缺,这个东西就是书中的“性”。
我们可以考察主角、直子、绿子三人之间的“性”。
主角和直子:多次,但真正坦诚相见的就两次。
第一次是在直子二十岁生日时:“这天夜里,我同直子睡了……我吻她的嘴唇……她的下部温暖湿润,等待着我。”
这一次,也是直子人生中仅有的湿润了的一次。这是做为直子活着的象征的“性”的最高峰。在这一次后,直子的病情急转直下,经过了“性”被拉到了昏暗森林的更深处,向着“死”迈近了一步。
第二次是在主角去探访直子时:“这是何等完美的肉体啊——我想。直子是何时开始拥有如此完美的肉体的呢……由于直子的肉体完成得过于完美无缺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兴奋,只是茫然注视着她……”
完美的肉体暗示着直子精神的死亡,正如主角无法提起“性”的冲动。直子已经在其内心的森林里走得太远,掉进井里太久了。在纯粹的“死”的面前,主角和直子的“性”也消失无踪,就像之前的木月和直子一样。
“我搂过直子……但那儿是干的……我们默默相抱了许久。”
死去的精神让肉体日臻完美,迎接最后所有的死亡:精神、生理、社会、故事。
这是“性”与“死”的对立。
主角与绿子:没有一次。
主角有很多机会和绿子睡:在绿子家看《在轮下》的那一天、在绿子准备好去主角家的那一天等等等等。
但主角一次都没有,为什么?
不仅仅是又故事的另一方在拉扯住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性”是“死”的唯一对立面,自然也是“生”的部分反面。
在“性”之后必然有活着与死去的重要转折。
而我们在之前有说过:“主角是徘徊在两个世界交界地的游荡者,他与两个世界都保有距离感。”
他没有做好靠近故事中绿子所在的世界的准备,也没有完全脱离“死”的影响,自然无法与绿子发生“性”上的连接。
主角与其他人:
与玲子:之前说玲子为什么要和主角发生关系,答案是比较简单的。因为当你有了“性”之后,你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死”的对立面上,就像是睡醒之后自然而然地睁眼一般。或许你不是完全的“生”,但你至少可以称之为活着。玲子在此次之后也踏向了新的生活,从最起码是“假死”的状态到重新开始活着。
与清晨遇见的小巧女孩:怀着烦恼突然出现,在“性”之后迎来她故事的死亡。
与永泽一起出去时:一笔带过的经历暂且不论,主要还是两个,一次是在酒桌上提到的“交换”,一次则是问主角还能否再见面的女孩。无论哪一次,都通过主角或者借永泽之口说出“饥渴”。
“我的身体十分饥渴,巴不得同女人睡觉。而我同她们睡觉的时候,我又总是想着直子……而且愈想愈觉得身体饥不可忍,渴不可耐……”
主角自然渴望通过“性”去将直子从“死”中拉回,然而他冥冥中也意识到了这种办法已经是行不通的了、这里发生的“性”更像是对直子那边愈发强大的“死”的拉力的反抗,主角也明白这种反抗既无意义、也无实用,所以才在后文放弃了这种行为。
总结:
为什么说“性”是“死”的对立面,因为在这本书中,主要角色活着与死去的变化都是通过“性”来发生转变的:直子如此、玲子如此。往前木月如此、往后初美如此。
或许有人会说,那这个“性”并不像是“死”的对立面,倒像是活着与死去之间的通道。
假如死亡是一间房子,我们暂且把所有能进入房子的方式和手段:门、窗、地道……都简化成为独立的、与房子一般大小的“门”,那么我们唯有打开“门”才能进入房子,在门外,在打开门时,我们都处于房子的外面,亦即是“房子里面”的“对立面”。
既然如此,那“门”,何尝不是房子的对立面呢。
为什么“性”能消除距离感:
主角和玲子两人都对故事中的两个世界保有距离感。
这里的距离感指的是“既无法敲门进入,也无法转头离开,只能徘徊在门外”的感觉。
而故事中两边的世界正是故事两个核心所分离出的世界:“逃避死亡,沉溺于迷茫之中”,“面对死亡,摆脱迷茫”。
也正是上面所说,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只需要“敲门”,然后推开。
在那之前,不过需要一点点坚定的勇气罢了。

总结
不知不觉很多字了,本来没想写这么多字的。因为字数一多,精力耗费完之后终究逻辑会乱,上下之间也会呈现出矛盾。所以总结还是很必要的。
书讲的是“该如何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以及接受这一现实而活下去的迷茫”。
由此在书中引出了两个核心:“面对死”和“生的迷茫”。前者的代表是绿子,后者的代表是直子。核心问题则是:“如何面对死”以及“如何解决生的迷茫”。
两人分出了故事中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是坦然面对死亡的,充满生机的活着的世界;一个是逃避死亡,但终究不得不面临死亡的世界。
主角身处于两个世界的中间,游离在两个世界之外,被两个世界拉扯的同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就导致了他既无法拯救直子,也没法留住绿子。到最后连故事给予自己的核心问题也没能获得解答。当直子死去,一方的拉力突然消失,主角只能继续怀抱着他的迷茫走在泥沼与森林之中。
“性”做为书中常见的桥段,同时也是“死”的对立面。通过“性”,主要角色的剧情发生了生与死之间的重要转折,例如直子走向死亡,而玲子却获得新生。所以“性”在书中也是联通两个世界的力量,从生走向死,或死走向生。
一段话概括这本书吧:
生命就像是荒郊野外里的一个昏暗森林,死亡则是在森林中的一口枯井,“性”则是一根井绳。
人们迷茫地在森林里打着转,却终会有人不小心掉落到枯井里。
在枯井里的人或大声求救,或摔断了手脚默默等待死亡。
而主角则是那个在井口边的人,既不能提起井绳将人救出,也无法听从他人的呼喊掉头离开。
他在井边团团打转,直到井里的人死去,呼喊的人离开。
而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写在最后
说到过度解读,其实很久以前是有想过这类问题的,但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过看书的是我,我想的终究还是我脑子里看到的书。
所以或许不存在什么对作者、对原书的过度解读。
我只是在给自己做解答罢了。
以上除引用外约9000多字,均属于我的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