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泥泥互动视频同人文——失落之夏（二）
海牙走到一旁的墙壁旁边，指着上面的一幅海报说道：“还记得吗，这是大文，这是素芬，这是拴住，这是我，这是……毛蛋。”他的手指停在了最中间的火之超人身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海牙几不可查的一低头，按动腕表上一个细微的按钮，将其上搭载的心灵干涉仪终端启动。登时，一片白光微弱的亮起，干涉仪发出了一段特殊频率的电波，正在遥遥与三个人脑海中的情感相呼应，一旦监测到有与“憎恨”情绪相似的波段，干涉仪就会精准的将那人揪出来！
他静默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干涉仪毫无动静，海牙心下一沉。
这种情况果然出现了，没有憎恨，意味着凶手当初很有可能是激情杀人，余后也许并无憎恨，而可能是满心的恐惧与不安。可惜这心灵干涉仪真的是半成品中的半成品，不仅无法做到干涉，甚至连监测都只能感知憎恨一种情绪。若是能够全方位监测情绪，状况也比现在好上许多。
海牙不动声色的垂下了手腕，隐秘的扫了一眼三人的神态，只见三人都是略微阖眸，一片悲戚之色。海牙心下叹息一声，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走吧。”
……
其实，不仅仅是素芬等人，就连海牙自己，本以为在时间的消磨之下逐渐模糊的画影，在一件件承载着过去的事物的刺激之下又变得清晰起来。毛蛋身死那一天的记忆，像是阴冷的毒蛇从冬眠中复苏，嘶嘶吐着蛇信再一次盘绕在了他的心头。
那一天，海牙五人看完了最新一集的超人战队，再一次被五个超人打败怪兽的辉煌战斗帅的尖叫连连。毛蛋带领着众人来到树林附近，学着电视里的火之超人大喊道：“怪兽变化成树木藏在了森林里!我们分头行动,把他找出来!”在一腔热血的鼓动之下，原本幽暗的森林好像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海牙等人嗷嗷乱叫，不假思索的就一头扎进了繁茂的林宇当中。
海牙一手握着寒冰剑，一手拨开挡路的灌木丛，渐渐深入了层层叠叠的密林当中。越是进入密林深处，光线越是昏暗，仿佛某一集当中蝙蝠怪兽的翅膀一般遮天蔽日，慢慢的从天空中压下来，压下来，将自己头顶这一片区域完完全全的笼罩。！
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直亢奋的仿佛打了鸡血的海牙也在这般暗无天日的寂静中冷静了下来。他冲到这密林中来，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一站住，便感觉到冷意从背后嗖嗖的蔓延上来。刚刚一往无前的勇气已经不知去向，望着深不见底的幽暗森林深处，海牙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感觉所有不知名的怪兽全部蛰伏在密林深处，一双双慑人的眼瞳穿过重叠的树叶朝着他望去，等着他踩进精心密布的罗网之中。
心头的恐惧发酵成一团浓密的乌云，海牙的腿不住的颤抖，再也走不动了。他直直的僵在原地，颤抖着喊出四个伙伴的名字，声音消失在窸窸窣窣的树叶间隙。也许是他们的距离太远了，也许是其他四人已经回家了，海牙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之间，前方传出一丝细微的动静，海牙心中一凉，反手抽出寒冰剑，一把掷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只听噗噗几声，几只麻雀被惊的向上飞去，寒冰剑飞出不远之后就被黑暗吞噬了，一声轻微的“噗通”声传来，一个黑影从前方窜出，以极快的速度逃走了。黑影的身形很小，看上去像是一只兔子。海牙看见是兔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暂时放了下来，但再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多留了。连寒冰剑都顾不上去捡，他转头就跌跌撞撞的向着反方向跑了过去，冲突密林，头也不回的往家的方向跑了。直到跑回家中，看见父亲的身影，海牙这才后怕的大哭起来。
但是就在当天晚上，毛蛋失踪了。其他三个人都从山上跑了下来，他们满面惊恐，脸上沾着泥土和泪水，大人们问他们话，但他们三个小孩子看上去也被吓到崩溃了，只是反复重复着几个词语：“水潭……死了……”除此之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海牙跟着大人们一起上了山，找了许久，终于天亮的时候，在一处静谧的水潭发现了已经毫无气息的毛蛋。
人们报了警，法医赶了过来，对毛蛋的尸体进行了调查。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毛蛋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溺亡，且小腿有抽筋的迹象。岸边没有滑痕，排除失足落水，应该是毛蛋自己进入水潭之后，小腿突然抽筋而导致的溺水而亡。
记忆中毛蛋那浮肿的身形，一对男女悲痛的哭嚎如同一支支利剑扎向他的心脏，海牙除了震惊，更是深深的后悔。他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找到毛蛋和他们结伴回家的话，毛蛋是不是就不会死？
沉重的回忆缭绕在海牙心头，挥之不去。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和另外三个人一样心事重重。忽然之间，海牙一脚踩空，身形猛的向下一坠！
跟在他身后的大文反应最快，几乎在海牙踩空的同时一把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拉扯，但他一双手拉不动海牙整个人，脸憋的通红，仍是被海牙带着慢慢往下面掉。好在走在前面的拴住和素芬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被这副场景吓了一跳，马上跟过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搭手，这才把海牙生拉硬拽的拉了上来，一簇淡蓝色的无尽夏花，已经被他踩的七零八落。
海牙被重新拉回了路上，跌坐在地，仍是惊魂未定。他定定的怔了许久，目光游离的扫视着刚刚坠落的地方——原来这乡间小路出奇的狭窄，他堆着满心心事不看路，越走越歪，走到路的边缘还浑然不觉，一脚迈出当即踩空。幸好大文三人反应够快把他拽了上来，小路的两旁是陡峭的斜坡，这个高度摔下去，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摔个遍体鳞伤却是免不了的。
歇息了片刻，海牙才勉强站了起来，仍然感觉两腿发软，他喘着气，对大文三人道谢。大文三人也是气喘吁吁，告诫道：“海牙……之后走路长点心吧。”海牙不住的点头，仍是一阵后怕。
经过这番变故，海牙不敢再胡思乱想了，一路上都紧盯着脚下的路，直直的走在路中间，一点都不往两边偏斜。直到回到家中之后，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但是海牙在安定下来之后，之前的旧事又止不住的重新翻上心头。
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毛蛋主动进入水潭不慎溺亡，但海牙知道绝对不是。他了解毛蛋，毛蛋的水性很好，而且安全意识及其之高，决不会在身边没有大人的情况下独自一人下水，又怎么会主动进入在远离村子的深潭？只可能是有人把毛蛋推下去的，而且那人在把毛蛋推下去之后，还用其他的办法阻止了毛蛋上岸，不然就那种安静的水潭，没有暗流，没有水草，没有游鱼，怎么可能会威胁到深谙水性的毛蛋？
所以，思来想去，线索竟是又转回了原点：要么凶手是三人之一，要么三人全是凶手。
可是……动机呢？
凶手杀害毛蛋的动机是什么呢？海牙眉头紧皱，不住的思索。
等等……海牙突然想到，当初，毛蛋本是言出必行，但答应拴住和大文和锤和枪却迟迟未能实现，大文和拴住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心怀怨恨，杀害了毛蛋？至于素芬，会不会是受到了大文和拴住的胁迫，禁止她说出真相？
……海牙忽然眼神一黯，停下了思绪。
再怎么说，这些也只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回来的路上，大文拴住素芬还救过他一次，就是再厚的脸皮，海牙也不好意思把他们往这么坏的程度想。海牙抬起眼睛，看着围在篝火旁边闲聊的三人，叹息了一声，还是找机会问问素芬再说吧，不要这样一厢情愿的猜测。
……
等了半天，海牙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素芬居然不见了，一时瞠目。拴住解释道，刚刚素芬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家里有点事情，就急匆匆的赶回去了。海牙不禁扶额无语，怎么就赶的这么巧，这下想单独问问素芬问题也没辙了。他接着在篝火旁坐了下来，看着篝火两侧坐着的大文和拴住，忽然之间，心头一凛。
问不了素芬，他也许可以试试直接问这两个人？
毕竟根据他的推测，三个人都拥有作案的嫌疑。而无论大文拴住是否参与了这件事，他只需要能得到一些线索就可以。虽然三个人刚刚救了他一次，可事实摆在眼前，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凶手。海牙知道，无论三个人当中哪一个是凶手，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海牙即使心中有再多感谢，调查毛蛋的真相也仍是不得不为之。
“……那个”海牙斟酌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开口，两个人同时朝他看过去，海牙被两双眼睛盯着，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一咬牙，把剩下的话一口气全倒了出来：“我这次回来，是想调查当初毛蛋的死因。”
刚一出口，海牙就后悔了。果然，在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空气立刻凝重了起来。大文和拴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继续看向海牙，等着海牙说出剩下的话，他们的眼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平静的有些异常。
“……我一直觉得，当初毛蛋的死并不是意外事故。他的安全意识有多高，我们是都知道的。”海牙飞速的思索了一下，暂时改变了先前的想法，决定旁侧敲击：“你们一直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吗？”
在海牙问出这一句话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大文和拴住时不时抬头交换一下视线，然后低头不语，这让海牙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知道些什么。就在海牙忍不住想要追问的时候，大文却率先开口了：“你想的没错，毛蛋当初的确不是自己下水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海牙心里一喜，然而大文却话锋一转：“在我告诉你真相之前，海牙，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这猝不及防的逼问直接让海牙由惊喜转为惊愕，他看向面前的二人，发现大文和拴住也在默默的看着他，眼中仍然没有太多的情绪。海牙咽了咽唾沫，有些干涩的问道：“什么……问题？”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空气化作了黏实的凝胶堵住了真相的出口。大文深吸一口气，问出的问题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在海牙的心上：“你……还当我们是朋友吗？”
“……”寂静。
除了篝火炸出一串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和回荡在乡村里无休止的蝉鸣，四下无声。
海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文要他回答的是这个问题，是否把他们当做朋友，这个问题与真相有什么联系吗？
明明是盛夏时节，篝火旁近，海牙却突兀的不寒而栗——这个问题，是否代表着，一旦真相挑明，他们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他们真的……是杀害毛蛋的凶手？？？
如是想了好半天的海牙，半晌没有动静。大文和拴住却显得极有耐心，没有丝毫不耐烦，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海牙，等待着他的回应。
鬼使神差的，海牙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朋友。
如果你们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那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即使刚刚你们救了我一次，那也只不过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上的意外罢了。
不是朋友。
得到了明确的回答，大文点了点头，海牙仍然没用从他眼中发现任何异常情绪，愤怒，悲哀，愧疚，什么都没有。但海牙察觉到他在掩饰着什么，他在隐藏着什么。
“毛蛋，是我们杀的。”
“……”
这句话太突然了，海牙听到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它像是海牙回答之后一个顺势衔接上的余音，从耳朵旁边轻巧的滑了过去。良久之后，海牙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陡然站了起来：“你……！”
浸在这沉积下的浓厚的嫉恨之间，大文的表情慢慢的变了，憎恨和嫉妒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将他原本那张和蔼的面容变成了一张魔鬼的面庞。
“你想的没错，毛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独自一人下到不熟悉的水域去呢？”大文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那当然是——我们把他推下去的啊。”
海牙兀自还在不可置信，相交多年的伙伴居然真的藏了另一幅面孔，藏了这么一个可怖的秘密。此刻，这个秘密被清晰的抖露出来，另一张面孔也完整的暴露在眼前，像有狰狞的獠牙外翻在空气中，令海牙一时两眼发晕。
“如果放在现在，我们当然不至于会这样做，可谁叫当时我们都还小呢？”声音从一旁传来，拴住竟然也露出了一个近似嘲讽的神情，冷笑道：“当时的我们觉得，凭什么由他当队长？凭什么火之超人是他的？凭什么他的人缘这么好，素芬喜欢他，老师偏爱他，连你这样城里来的学生都能跟他做朋友？”
篝火仍在疯狂的舞动，像是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嫉妒的火种，在一桩桩隐秘的黑暗之下发出尖锐的狞笑。
“所以，就像你猜到的那样。”大文冷冷的盯着海牙：“我们把他推下了水潭，然后捡了一堆石头，朝着他的脑袋砸过去。”
外头的蝉鸣蓦的止息。
“把他杀了。”
令人肌骨生寒的可怖寂静。
沉寂片刻，一股滔天的怒火冲上海牙的心头，他眼里映出的火光瞬间爆溅开，猛的抬手，狠狠的掴了面前的大文一个极重的耳光！！
“啪！！”
手还未落下，却被大文一把截在了半空中，海牙只感觉手腕一紧，那只扇下的手掌就已经被死死的钳制住！右手在用力下不住的抖动，但海牙是在城里坐办公室的人，大文则是没什么学历下力气活的人，拼力气，海牙怎么可能拼得过长期卖力的大文？
就在刚刚，也是这一双手，将他从斜坡边缘拉了回来。然而此刻，同样是这只手，却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牢牢的锁住，动弹不得。就在刚刚，这只手的主人，刚刚让他逃脱了遍体鳞伤的命运，然而此刻，这只手的主人，却是字字掐他七寸,句句刺他心窝。
将真相血淋淋的在他面前撕扯开，将血色的往事泼了他满头满脸，却又像戏耍一个小丑一样，满脸讥讽的看着他是如何龇牙咧嘴，又是如何对他们束手无策。
愤怒的火焰灌入了五脏六腑，海牙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他的右手猛的一挣，终于甩开了大文的钳制。然而拴住此刻也逼近了过来，两个人靠在一起，都用同一种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大文用一种近乎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不把我们当做是朋友，那这个真相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盯着海牙：“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离开这里。”
“……”海牙呸的吐出一口气，对上大文那一双不带分毫感情的双眼，即使压着语气，也能感受到那一丝掩盖不住的怒火：“你们……就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警察吗？”
“海牙，住城里这么些年，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拴住一脸觉得好笑的神情：“就凭你的一面之词？十五年过去，什么证据都没有了，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说的话，再耗费那么多的警力资源来调查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吗？”
海牙没有回应他们两个，只是将他们的面孔一寸一寸的扫过去，仿佛今天才认识他们俩似的。
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话已经说完了。
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海牙转身就走。
不管有没有用，该告诉警察的他自会告诉警察。只是想来，今后他也许再也不会对这个地方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十五年前的夏天，这个村落夺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十五年后的夏天，他又被剩下的朋友狠狠的刺伤。
也许他们从来就不是朋友——在再一次遇见素芬之前，海牙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