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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夜/陆沉】小路(小甜饼一发完)

2022-12-22 06:53 作者:宣懿  | 我要投稿

《沉哥,我来帮你解决霆霆》的番外,一切设定都按照这个里面的来。

给陆沉过个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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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富勒姆的房子里收拾东西,女佣爱玛正在帮我打包,我养的狗,大卫,在几个打开的行李箱之间踱步,到处闻嗅。东西太多了,我只能先挑紧要的拿,等以后有假期了再来慢慢整理。

这里是三楼我以前住的房间,一面墙都是大落地窗,今天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屋子里很暖和。已经过了元旦,这几天晴天却让天气越发冷了,窗外花园里已经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花园里有一条小径,直直通往房子后面的城市森林。远远地看到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由远及近地朝房子走来,路面上的积雪应该已经被清理过了,虽然还有薄薄一层,但来人走路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劲。路过花园里的园丁,他似乎还点头打了个招呼。

是陆沉来了。

我让爱玛去准备点咖啡,爱玛笑着说早就给陆先生备着了,他上午出门的时候就说好午后就会回来。

我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行李箱,心里盘算着这间房间其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大卫已经兴奋地蹿到门口,陆沉稳重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小姑娘动作挺快,两三个小时已经有这么多东西被打包了。”

不多时,陆沉出现在门口,弯腰摸了摸大卫昂起的脑袋。他环顾了一下房间,一边走进来一边温柔地笑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说话间他已经站定在我面前,抬手摸了一把我汗津津的额头。

“不累,我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我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拉到嘴边,轻轻啄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他轻轻笑了,低头在我唇角压下一个吻,声音带着一贯的蛊惑,又有些担忧,“我在楼下听托马斯说你的午餐没有吃完,我有点担心。”

“那是因为我起晚了,早餐和午餐太近了。”我抬手抚摸了一下他微皱的眉头,“行啦陆沉,整天这样担忧,你不怕衰老过快吗?”

他又温柔地笑起来,“怕得不得了,要是我老得太快可就配不上年轻的夫人了。”

大卫蹦蹦跳跳地围在我们俩周围,时不时蹭着我的腿。它体型很大,是我五年前在街上捡回来的小奶狗养大的,当时只有巴掌那么大,没想到成年之后竟然到了我腰以下。这么大的狗哪怕只是轻轻撞一下,也有几分分量,要遛它更是需要巨大的核心和体能。

圣诞节那场混战之后,我身体一直不太好,带不动它,陆沉主动承担起了早晚两次遛狗的任务,所以大卫和陆沉很快熟悉起来。后来我能下床活动了,就跟他一起遛狗,他牵着绳子,我跟着散散步。

“我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整理,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书房,那里有不少爸……额,他以前的书,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拿走一些。”

我接过艾玛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看着陆沉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床头的相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把他赶走。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他转过身来虚虚地揽着我,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带着游惑低头看我,亲昵地吻我的额头。

我在沦陷进他的温柔之前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坚定地推了他一把,“你在这里才会影响我的进度呢。”

陆沉露出一脸受伤的样子来,眼里的笑意倒是增加了几分,“既然家主吩咐我去书房,那我就去。”

我被他调侃得一阵耳热,推着他往门外走,“快去吧,下午茶开始之前别来打扰我。”

他温笑着顺着我的力道往外走,连声说,“好好,别推我,小心摔了你自己。”

“爱玛,你也出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了。”我回过头看到爱玛正在擦拭我堆在一边准备打包的物品,心想着让她也出去,我才好做点自己的事。

“但是陆先生说让我一直呆在您身边,万一您有需要的话我能第一时间帮忙。”爱玛听了我的话有点为难。

“才这么几天他就把你们都收买了。”我撇撇嘴不高兴地嘟囔。

爱玛是从我一到伦敦就跟在我身边的女仆,心里还是更向着我一些,只是陆沉实在太有魅力,现在和我的关系很不清白,爱玛对他也敬重得像对半个主人。

“那我帮您收拾隔壁的衣帽间好吗?您一个人在卧室里,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到衣帽间来,而我从衣帽间过来也只需要一分钟。”爱玛显然听到了我的低语,她立刻笑着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高兴地拥抱了她一下,把她也推出了门,“我的礼服和裙子,只要是穿得下的都要带走,麻烦你帮我收拾出来。”

“您千万小心,如果累了不要勉强自己。”她无奈地笑着也被我推了出去。

这下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小心地把门锁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做了一半的东西。那是一条完成了大半,只差缝合的领带,和原本被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领带夹。

前几天圣诞节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其实知道总有一天陆沉和他那好叔叔是要正面刚的,我也不是没想过到了那一刻我也许会和他并肩作战,但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我以前从未想过。

直到这一天被人为地推到眼前,发现无法逃避只能迎面而上,那一刻什么恐惧,慌乱都没有了,只有必胜的信念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只是事后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这其中但凡有一点点失误,陆沉就会万劫不复,我也会。

我已经不想再称呼那个人是我爸爸了,他竟然是创世神,我到现在还有点恍惚。他现在已经离开了,留下了东部家族这么个大烂摊子给我,两袖清风地走了,我焦头烂额地面对族中众人的质问和疑惑。索性有陆沉帮忙,他倒是擅长做这些。只是毕竟我是名义上的家主,他也不能彻底越俎代庖,大事小事总得和我一起商量,我还是不能彻底解脱。

我坐在梳妆台前握了握手掌,自从那天豪迈地捐了自己的灵魂魄,解救了灵族和血族的危机之后,我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好像彻底失去了神之力,身体也总是疲倦,把陆沉吓得不轻。他把我关在他自己家里,强迫我坐月子似的休息,不过和之前不同,这次他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现在觉得身体倒是好多了,神之力也微弱地恢复了一些,但和从前相比相差甚远。陆沉不介意我有没有神之力,看到我似乎健康了不少,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我们决定过完中国春节再从伦敦回光启,今年春节日期很巧,大年初一是陆沉的生日,双喜临门。

我在光启没有亲人了,现在爸爸也离开了,我在伦敦连个象征意义上的“家”也没了,在哪里过年其实都无所谓。

“我能不能有幸成为小姑娘的家人呢?”陆沉那天听了我的话,突然认真地问我,“这样在伦敦过春节的时候,你就有家人在身边了。”

我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心里的酸气都快冒出来了,踮脚抬起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傻,家人是相互的,你是我的家人,那我也是你的,只要我们在一起过年,在哪里都是家。”

他没料到我会突然揉他的头,愣了一下之后,竟然配合地稍稍弯腰低下头,这样我就不用踮脚了。

“好啊,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四海为家。”他垂头任我蹂躏他的头发,低笑着承诺。

虽然距离回光启还有半个月,但我还是决定提前回来整理行李,然后把东西先运一部分回光启,这样等我们真的回去的时候行李也差不多都到了。所以整理行李的这几天我就干脆搬回自己的房子住,不用来回跑,陆沉也跟着搬来了。

他是新首领,大到整个血族,小到陆家都等着他安排,还得兼顾万甄集团零零总总的生意,圣诞节那天托我爸之福提前解决了陆霆,之后一直到元旦他都忙着善后,期间还得分出精力来照顾昏睡的我。短短两周把自己累得在吃饭的时候直接睡着了。我心疼他,考虑他自己家在更靠近伦敦市中心的地方,更方便处理白天的事情,就想让他别跟着住到我这儿来。

“家主新收了我入赘,蜜月还没过呢,就要和我分居?”搬回家前一晚,他洗了澡准备上床前听我说明天我一个人回家就行了,他就这么泫然地反问。当时他双手围着我的腰,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活脱脱一个即将被抛弃的泰迪熊。

他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让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东部家族的族长。可我面对他这样,第一反应是这是撒娇了吧?这一定是撒娇了!我心里被他萌得疯狂咆哮,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谑笑的样子来。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行吧,准了你明天也跟过去!”

“好。”他轻笑了一声,从我脖子旁边抬起脸,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谢谢家主,作为回报,让我……伺候家主就寝吧。”

我咽了咽口水,他的声音太蛊惑,我忍不住沉沦其中,我们确实很久没有欢好过了。在光启的时候闹别扭,来伦敦后又因为陆霆的事忙碌,前几天我又病的起不来,算起来竟有好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没开荤,他今晚会不会太疯狂?

正当我抱着英勇就义的态度准备躺下的时候,他的手掌温柔地托着我的脖子把我按进怀里,像是给我保证,又像提醒他自己,“你才恢复不久,明天又要出门,今晚我们浅尝辄止,好吗?”

好啊。

好个屁,我信了你的邪。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被骗了。昨晚是谁不值钱的样子?是我。

其实我小小地骗了他,我回自己家来确实有些东西要整理,但并不多,最多两天就能整理完。如果说我当年逃婚回光启的时候还想着这房子里有要带走的东西的话,在光启这两年也早就习惯了没有它们。

我想借着回来的时间给陆沉准备一个礼物,他的生日快到了。这是我们终于解决了一桩大事之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我不想只是准备一个蛋糕那么简单。

我其实去年就在想要给他送个什么礼物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亲手做一条领带,他能一直用的着,戴着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那时候我们俩还是地下恋情,我光是想想他上班的时候带着我亲手做的领带和领带夹,在电梯里遇到我和一堆别的同事,我们俩心照不宣地对视微笑,所有情愫都藏在那一声“陆董好”和“你好”的寻常招呼里,这种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的小秘密让我冒出一种隐秘的快乐。

领带的图纸已经画了一大半,快要定稿了,只是后来他那样对我,我以为我们俩暂时不会有什么交集,今年他的生日爱过不过,反正我不给他过,那张图纸也就随手搁在草稿箱。

谁能想到,现在我们俩的关系又柳暗花明了,那这领带是必须要做出来,领带夹也必须再改进一番了。

我已经是个缝纫熟手,又是自己的设计,大半个小时后,领带最后一条贴边被缝合,大功告成了。我轻轻摩梭着领带的表面,心里期待着陆沉收到它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知道陆沉有很多领带,但大多数都是低调又百搭的款式和颜色,哪怕是红色也都偏暗色,和他眼睛很衬。可我总觉得他一个年轻人,得有点生气,我也想给他点不同的配色,所以这次我选了一个很正的橙色,上面用银色暗纹绣着祥云,看起来活泼又典雅。

我把曾经我做的那个烟灰色领带夹放上去,想象着陆沉穿黑色天鹅绒西装的时候搭配它们,不自觉地轻笑起来。

这个领带夹还得再改一下,不过今天来不及了,我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是下午茶时间,如果我太久不出现,陆沉一定会上来找我,那这份礼物可就藏不住了。

我又端详了一会儿领带夹,大致设想了一下怎么改动,然后把领带和领带夹小心地放回抽屉里。

爱玛听到我出门地动静也探出头来,她动作很快,已经把我的衣服基本都整理好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笑着摇摇头,“我相信你,爱玛,你直接打包就可以了,现在我想去看看陆沉。”

“陆先生一直在书房,刚才托马斯打电话来说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是直接送去书房还是等您到客厅来呢?”爱玛见我没打算进衣帽间,便也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衣帽间的门,看起来她打算和我一起下楼。

“让托马斯把餐车推到书房门外,我自己推进去。”我想了想阻止爱玛跟我一起下去,“我的好爱玛,你留在这里,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您放心,我和托马斯都不会来打扰您和陆先生的二人世界的。”爱玛心领神会地笑着回答,然后通过内线让托马斯把餐车送到二楼。

“你和托马斯的下午茶请自便,照例让托马斯留下你们的那份就行啦。”我对她挥了挥手往楼下走去。

托马斯推着餐车在紧闭的书房门口等我,我无声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他比了个OK的手势就走了。我敲了敲书房的门,等了一会儿里面也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敲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陆沉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给我开门,用口型跟我说“再等一会儿,马上好了。”

他好像在交代万甄副总一些事,听起来都是常规的工作安排。我把餐车推到洒满阳光的书房中央,一边等着他打完电话,一边先把咖啡,红茶和饼干慢慢摆出来。

“你整理完了?”他挂了手机笑着走过来,低头和我交换了一个充满咖啡味的吻,看来他下午喝了不少咖啡。

“大概还要一两天,不过今天我不想整理了。”我粘了一会儿才离开他的嘴,舔了舔自己唇上沾染的他的唾液。

他抬手摸过我的脸,拇指压过我刚刚舌尖舔过的地方,眼里滚过一圈暗红。我情不自禁微微闭眼,我猜他应该快要凑上来亲我了。

果然,他的气息近了,我完全闭上了眼,但他只是在我嘴角亲了一口,低低笑了一声,“兔子小姐在期待什么吗?”

我气恼极了,推开他自顾自转身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我什么都不期待!我就是来吃下午茶的。”

他笑意不减,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手里的半块饼干送进他自己嘴里,还帮我把指尖的碎屑慢慢舔掉,好像细细品味了一番才咽下去说,“那我和你一起吃。”

我们俩黏黏糊糊了一会儿才正式坐下,说是坐下,其实只是他坐下,我斜躺在他怀里。我最近很喜欢靠在他怀里,这个姿势让我觉得安全又舒服。

“你在书房里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书了吗?”

“有一些绝版的法律相关书籍,倒是有收藏意义。”他把眼睛摘下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柔和的眼神没了遮挡,里头流出来的温情拦也拦不住。

我最喜欢他不戴眼镜的样子,总觉得这样就和他真实的情感贴得更近了。

“在想什么?”他把玩着我的头发轻声问。

“嗯……我在想,你要是喜欢那些书的话,就全都带走去光启吧,我送给你。”我眨眨眼从眼前的美色中强制自己苏醒过来,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个昏君。

他被我的话逗乐,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对别人的物品倒是挺有自主意识。”顿了顿又笑着说,“放这儿吧,只是版本比较老而已,内容倒不算特别,我看过差不多的。”

“你还研究法律?”

“Sonder刚刚创立的时候人手不够,初始资金也有限,很多事情不得不自己做。为了不被人骗,我那时候就看过一些公司法相关的内容,不过也仅仅只是皮毛而已。你爸爸是专业的法官,他的书更深奥也更专业,大部分内容对我来说太难了。”他的声音像一阵和煦的风,说到“你爸爸”这个词的时候,他有一点犹豫,但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也就没改口。

“欸,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我爸。”我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生理上是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精神上不是,或者说灵魂不是。”

“我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是创世神,而我竟然是造物神,我一直觉得自己非常普通,而我爸也只是个普通的臭老头儿。”我想着他以前的样子,还是不太能接受。“到了现在,其实我也还分不清到底是对真的有神族这件事更吃惊,还是对我自己的身份更吃惊。”

“别想了,都过去了。他既然已经离开应该也是暂时不希望和你的关系再延续下去了。”陆沉温柔的声音带着神奇的安抚力量,但是我对他的用词却敏感起来。

“你知道吗?每当你说‘暂时’这个词的时候,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后续。”

“就算还有什么后续,你也不是一个人面对他了。”陆沉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语气坚定又温柔,“我们一起。”

“好啊,我们一起。” 我笑着抬头亲了亲他,狡黠笑道,“不过我不会欢迎他的,东部家族的头儿已经换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别想再回来!”

“没想到新皇陛下还挺霸道。”他难得笑得开怀,眉眼间是说不尽的柔和。

“就是这样,陆沉。”我呢喃着抬手抚摸他舒展的眉头,“你要一直这样快乐。”

“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才会这样快乐。”他温和地说。

“那我就一直在你身边。”我承诺道。

后来三天我依然借着整理行李的名义悄悄给陆沉准备生日礼物,领带已经完工,但领带夹还需要改做。我记得大学里某一次参加比赛用剩下一些材料,当时就放在书架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这是在这套房子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耗材,但是够了。

这次不仅加固了原本的金属架,把原本上面镶嵌的普通蓝色水晶换成了蓝宝石,而且还在领带夹的里侧微刻了一行小字,“赠与陆沉吾爱。”

做完这个已经接近傍晚,我抬头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脖子很僵硬,由于一直低着头聚精会神,现在甚至还有点头晕。不过看着完工的两件礼物都妥帖地装进早就准备好的密码礼盒中,我就觉得最近的努力都值得。我设置了一个密码,到时候我要让陆沉亲自破译。

再过一周就是陆沉的生日了,那天我打算一大早起来做个蛋糕,然后晚上布置一桌烛光晚餐,再把礼物拿出来。心里盘算了好一会儿,想到陆沉看到这两件礼物一定会露出高兴的样子,我的嘴角也不自主地上扬。

今天陆沉要处理血族内部的一些合并事宜,晚上约了几个欧洲的家族首领在伦敦小聚,这会儿应该在他自己的房子里吃饭,然后再回来我这里。我看了看时间,打算先去泡个澡缓解一下浑身的酸痛,然后再简单吃一些东西。

吃过晚餐我还是不太舒服,早早上床休息了,本来想着等他回来再睡,但头昏脑胀得难受,直接睡了过去。陆沉把我半抱着扶坐起来喂水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睁开了一点眼睛,正巧看到他满眼心疼,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我喝了点儿水,觉得吞刀子一样疼,皱着眉头略微别过头去不肯再喝。

他温声哄我,“再喝一些水吧,你烧得厉害,嘴唇都干裂了。”

“疼……”说话非常费劲,我烦躁地短促轻哼了一声。

“乖,我已经把润喉糖拿来了,你吃了退烧药再含着润喉糖就安心睡吧。”他把一小片药塞进我嘴里,继续耐心地搂着我喂水。

我皱眉忍着疼痛咽下了药,嘴里立刻被塞进一粒糖,强烈的薄荷味冲得喉咙顿时轻快了不少,头疼都似乎减轻了些。

“睡吧,可怜的小姑娘,我陪着你。”他留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斜靠在床上,宽大的手掌带着微凉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

有他在身边的踏实感让我对病痛的烦躁减少许多,再次睡着之前,我心里又有点紧张,心想这一病不会赶不上春节和他的生日吧。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陆沉在伦敦找了血族中最好的医生来为我做检查,排除了当下流行的几种病毒和细菌后,认为只是感染了普通的病毒。

“夫人不久前剥离了灵魂,也是造成身体虚弱容易染病的原因,所以普通的病毒也造成了这么严重的症状。”我模模糊糊听到医生在门口对陆沉压低了声音说,“对症治疗吧,没什么特效药。”

我被高热折磨得思绪断断续续,闭着眼睛睁不开。唯独听到了“夫人”一词,之前陆沉叫周严去血族中通告有关我的事,我以为只是闹着玩儿哄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心底里泛起丝丝甜蜜,一时间好像高烧也没那么可怕了。

“大概要多久才会好?”陆沉的声音很冷,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马上就听到地毯上有人走过来,下一刻我虚虚握拳的手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

“通常病程在一周左右,不过夫人现在身体特殊,时间再长点也是可能的。”医生倒是不卑不亢,似乎见多了病人家属的焦虑,也没因为面对的是陆沉就慌张。

“嗯,你去吧,如果之后她病情反复了我再找你。”陆沉的声音就在我头顶,故意压得非常轻。

我思绪又模糊了,只隐约听到关门声,和陆沉摸着我头发的一阵叹息。“小姑娘受苦了,要快点好起来。”

之后几天陆沉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大部分时候我都烧得昏昏沉沉,他几乎衣不解带,也不担心被我传染。我实在没精力说话,身上绵软推不开他,他的嗓音在耳边像一汪冷泉,让我灼热的大脑放松下来。

我只记得他好像一直在温柔地哄我,哄我吃饭,哄我喝药,哄我入睡。等第四天我终于不烧了,彻底清醒的时候,才发现他坐在我床头撑着脑袋闭着眼,眼袋发青,胡渣在下巴上格外明显,一贯注重外表的陆沉这几天看来完全没有收拾自己。

他的手还握住了我的手,我稍稍一动他就惊醒过来,看到我睁着眼睛看他,他眼里的喜悦挡也挡不住。

“你醒了。”他的声音混着沙哑,抬手摸我的额头,然后舒了口气,“终于不烫了。昨天医生还说要是今天再不退烧就得去医院输液,现在看来,某个小姑娘自己争气逃过一劫。”

他说着俯身要来抱我,我感到他的手臂有些微颤抖,气息吞吐在我头顶。

我身体还软着,黏糊糊得不舒服,大概这几天汗湿了几遍,我自己都觉得身上不干净,于是避了一避,不想让他碰,“脏……”

他愣住了,动作停了停,然后立刻抬起身来,还夸张地后退了一步,一脸歉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得有点窘迫,“抱歉!我只是看到你好起来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我现在就去洗漱。”

“喂……”我立刻就意识到他误会了,哭笑不得地叫住他,“我是说我脏。”

他正要转身,听到我这么说又转了回来,指了指自己的胡渣,声音明显放松了许多,“我也确实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你再躺着缓一缓,等吃过早餐我再带你去洗漱。”

这次急病彻底过去已是除夕前一天,后就是陆沉的生日,我庆幸自己赶上了。

除夕当天陆沉从陆家叫了厨师过来,和托马斯还有爱玛一起准备今晚的晚餐。他放了周严的假,周严的家人今年也到了伦敦,他们都打算在伦敦过年,避开国内走亲访友的麻烦。

我病着的那几天又下了一场大雪,今天早晨神奇地放晴了,真是个好兆头。

上午陆沉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事,我正好在厨房跟着托马斯一起做了一个快手蛋糕。只是普通的戚风蛋糕配上淡奶油,又用草莓简单地做了两个小雪人,并不精致,但这已经是我这种手残人士能够做出来的最好看的样子了。蛋糕装进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中放进冷藏柜,我今天上午的任务就算完成,陆沉生日的全部准备工作也做完了。

午餐开始,我们俩的时间尽归彼此。午睡前我想散会儿步消食,于是我们沿着花园的小路慢慢走着。这条小路就是圣诞节混战发生的地方,当时也是这样白雪皑皑,可是后来被鲜血和脚印糟蹋了。如今它又恢复了一尘不染的样子,好像那天发生的事是一场梦。

下午的阳光很淡薄,晒在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索性陆沉的手掌倒是温暖,我被他握着手一起插进他大衣的口袋,一点也不觉得冷。大卫跟在我们身边到处闻嗅,时不时跑过来蹭我们的裤腿。

苦艾的冷香包裹着我,我一步步小心地踏雪,时不时踩进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里,蹦蹦跳跳连带着他也走得歪歪斜斜。

“以前陆家的年夜饭怎么吃?”我好奇地问他。

“没吃过。”他异常平静地说,“来伦敦前的事不记得了,之后在伦敦很多年,从不去华人过年的地方凑热闹,陆家在光启怎么过年的我也没兴趣知道。我不问,他们也不会说,时间长了,陆家就默认过年的时候我不在家。”

我听了心疼他,但是转念一想,我对春节的记忆也模糊了。小时候在光启,过年的时候外婆会给我做新衣服,后来到了伦敦,也不怎么过中国春节了。

我不说话,陆沉也没催我。我自顾自感慨了一番我们俩都不容易,然后扬起笑脸看着他,“今年春节我们俩在森林里吃团圆饭吧,就我们俩。”

我伸手指了指花园深处的树林,“那里面有一小片空地,而且里面没什么灯光,以前天气晴朗的夜晚,我总是去那里躺着看星星。”

他低头亲了亲我抬起的脸颊,“是你的秘密花园吗?”

“对,只有被我选中的幸运者才可以进入哦。”我被他喷在脸上的气息弄得咯咯发笑。

“有过多少幸运者?”他用鼻子蹭着我的脸颊,像狼王蹭它的母狼,缱绻又温柔。

“只有你一个。”我呢喃着转头吻住他的唇。

“不胜荣幸。”他的话音碾碎在我们的吻中。

一整个下午在短暂的午睡,以及窝在床上看完一部动画电影之后很快过去。冬季的白天很短,傍晚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陆沉问我今晚打算穿什么,看得出来他在考虑要穿得多正式。

我不想看他穿西装,今天是除夕,是我们俩一起过新年,不是应酬或者宴会。于是当看到我套了一件彩虹大毛衣,下面穿了条牛仔裤,踩着平跟高筒靴出现的时候,他笑着果断放下了正准备穿起来的衬衫,也翻了件藏蓝色高领羊绒衫和防风外套出来。

托马斯他们今晚带着大卫全都去陆沉的房子里过夜,这个家里就剩下我们俩。

“其实我还准备了蛋糕。”准备出发前,我站在一楼厨房门口对他笑,“我亲手做的,现在就拿过去吧,不然一会儿还得折返回来。”

“好啊,那我在门口等你。”他居然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我有些疑惑,不过就这么几步路,我倒也没有觉得他非跟来不可。

厨房的冰箱是非常大的双开门,我每次打开都有些费劲,正当我准备用力向外拉门的时候,两扇门同时打开了,像有什么魔法一样。

扑面而来的冷气中混合着浓郁的花香,我惊呆了。

冰箱里的食物不知何时被清空了,冷藏冷冻全都铺满了鲜花。像彩虹一样,上层从红色慢慢渐变着橙色、黄色到下层最底部是蓝紫色。寒气从鲜花上咕咕冒出,冰箱里的灯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将花瓣上的露水照得晶莹剔透。

花团锦簇间是我上午做的那个普通的草莓蛋糕,像一个众星捧月的女王被围在中间。

而在蛋糕的透明塑料盒最上方,是一支鲜红色的玫瑰和一个黑色的丝绒锦盒。锦盒前贴着一张黄色便条,上面是俊逸潇洒的几个字:吾妻亲启。

我认出那是我书房桌上的便条,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陆沉的亲笔。

我愣在原地没有动,脑子里分不清到底是铺面的冷气让我动弹不得,还是陆沉这该死的浪漫让我舍不得关门。

“我看得出来夫人十分感动。”不知何时,陆沉已经走到我身后搂住了我,我的背上传来一阵温暖,他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轻笑,“但是在冰箱前站得太久是会感冒的,夫人前几天才生了一场病,不想再回床上躺着了吧?”

我恍惚地惊醒过来,吸了吸鼻子,不想承认自己是太感动了,于是“砰“地一下猛地关了门。

“是……是有点冷呢。”我有些哽咽,不敢回头,怕他看到我红了的眼眶。

陆沉没有拆穿我,只是从后更紧地搂住我,大手覆上我的手背轻轻摩梭着。

“你把冰箱弄成这个样子,托马斯回来会生气的。”我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说话还带着些鼻音。

“是托马斯帮我把食物搬到旁边的冰柜,清空冰箱的。”他好像还有几分得意。

“你们什么时候布置的?”我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拥抱在一起,把脸埋在他胸口。

“你做完蛋糕之后。”这下他的下巴搁在我头顶了,“我得向夫人坦白,今天上午我根本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我呆在书房里就是在整理这些花束,然后等着你从厨房出来,我好溜进来布置这个冰箱。”

“你太狡猾了。”我控诉道。

“还不是因为夫人太聪明了,要想给夫人制造一些小惊喜可真不容易。”他故作苦恼。

我们俩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笑了出来。

“好了,再不走的话可就晚了哦。”他率先松开了我,把我拉到厨房门口,然后自己折回去打开了冰箱,把蛋糕和锦盒都取了出来。

“既然你刚刚没有拿,那就到森林里让我当面再送一次,好吗?”他举着锦盒问我。

“好。”我点点头,又笑着说,“其实我也有礼物要给你,已经放在森林里了。”

“我很期待。”他眼底的欢喜明显了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难得带了点雀跃。

晚餐摆在森林深处的空地,四周是很高的水杉,红红黄黄的树枝上挂着些积雪,煞是好看。今晚天气非常晴朗,头顶高悬着猎户座,肉眼可见好几颗明亮的星星,甚至还有一条淡淡的银河。

托马斯他们已经帮我们摆好了帐篷和桌椅,木桌上是明亮的烛火,把整张桌子照得很亮,两盏伞炉发出温暖的橘光,还没坐在下面就感觉到了暖意。

所有菜品都放在保温箱中,陆沉和我一一摆盘的时候,都还是热的。饮料是温在小炉上的红酒,陆沉亲自配了甜橙,柠檬和苹果,只是家里没有丁香了,所以香料只放了肉桂。

彻底煮沸的红酒几乎没有任何酒精,哪怕多喝几杯也没有问题。可这也让整顿饭少了点乐趣,在我的要求下,陆沉又额外准备了一瓶冰白,那是他几年前在德国自己买回来的,一直存放在伦敦,今天正好拿出来助兴。

静谧的夜晚只有我们闲聊的声音,时不时夜风穿过,把树林吹得哗哗响,给我们增添了点背景音。

菜品很简单,我俩本来也不是为了吃饭,只是享受难得的,不被打扰的时光。

蛋糕摆上桌的时候,陆沉眼里流出来的温情和快乐快要把我淹没了。

“许个愿吧,寿星。”我把蜡烛点燃,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跳跃的烛火,轻轻说,“我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竟然想不起来还有许愿这回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小陆同志,以后组织上每年给你过生日,你最好从今年开始习惯,这可不是演习。”

他一下子笑开了,盯着我看了许久,轻轻摇摇头,“我没什么愿望要许的了,我以前期待的,现在已经实现了。”

“其实过生日的时候,贪心一点也是可以的。”我循循善诱,“不过你的生日其实是明天,你也可以明天再许愿。”

他吹熄了蛋糕上的烛火,看着那一缕缓缓飘起来的烛烟,认真地说,“造物神都给我当夫人了,我要是还有什么额外的心愿,那可就不是贪心,而是贪婪了。”

“不会的。”我扑进他怀里,被他一把接住。

“不会的,”我重复了一声,“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尽管说出来,不管是不是生日,造物神永远聆听。”

“好。”他又笑了。

我们俩分着吃了一小块蛋糕,又喝了几杯酒,这顿饭算是接近尾声了。

“就好像我们到了世界上的无人角落,只有我们俩。”我早就吃饱了,窝在他怀里看星星,只是伞炉就在头顶,实在太亮了,让我根本看不清暗沉的星空。

“难得有这样可以放空,什么都不想,只是享受当下的机会。”陆沉的声音罕见地十分慵懒,看得出来他今天情绪非常好,心情也非常放松。

他给我的杯子里续了点热酒,想让我握着取暖,我已经喝了不少,有些昏沉。按理说这酒应该没什么度数了,但也许是感冒才好不久的缘故,今夜我还是觉得有些醉了。

要醉不醉的微醺最是撩人,我起身从帐篷里的包裹里小心地翻出密码礼盒递给陆沉,眯着眼睛带着酒气地挑衅他,“原本我想等凌晨的,但是既然拿出来了就给你。生日礼物哦,不过要是你不能凭本事打开,我就不送给你。”

陆沉挑了挑眉接了过去,脸上浮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我趴在桌上看他一个个测试密码,有他的生日,有我的生日,甚至有我收到万甄offer的日子,也有我拿新人奖的日子,但就是没有一个正确的。

陆沉有些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密码礼盒,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话不过脑子就蹦了出来,“哈哈哈,是不是拿不到!活该,谁叫你扔掉,现在要拿回来也没那么容易。”

刚巧一阵风随着我话音落下而吹来,他愣了一下,我也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不是……”我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尽管我理解他的一切做法,但当我亲手从垃圾桶里把那个领带夹捡起来的时候,还是被深刻地伤害了。

正是因为我理解他,所以这份伤害我无法宣之于口,它会在我的潜意识中扎根,然后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像一个利器一样扎伤陆沉。

“对不起。”陆沉放下了盒子,垂眸叫我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的声音明显不如刚才那么放松,他了然地问,“是领带夹吧?”

“不全是。”我舔了舔唇,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领带夹,还有别的。”

他十分珍惜地摩梭着礼盒,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直视我,我看到那暗红色的眼中流转的后悔与抱歉,还有几分深埋眼底的期待,他开口解释给我听,“那枚领带夹是我很小心地放进去的,我非常珍视,只是那时我迫不得已。”

“我知道的,陆沉,我知道。”我起身坐到他身边,和他对视着告诉他,“我感受到了你的心情,如果我愤怒失望地离开是当时你想要看到的,那么我成全你。”

“那样的我没有资格再拿回这份礼物了。”他轻轻松开了盒子放在桌上,周身似乎又被阴霾笼罩了,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悲伤的充满忧郁的绅士。

我拿起盒子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指去拨动密码盘,101,77,95。盖子打开了。

陆沉的手指明显僵硬了一下,无奈的笑声轻轻叹了出来,“你啊……”

盒子里躺着一条亮眼的橙色领带,领带上是一枚低调的烟灰色领带夹泛着金属的光,那颗深蓝色的宝石却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中和了冰冷的金属光泽和橙色过于活泼的热烈。就像陆沉,褪去虚与委蛇的外表和深不见底的城府,他真正的核心是与他自以为的截然相反的温柔和善良。

“我改过了,和第一个版本并不完全相同,但确实是在旧的基础上做的改动。”我把领带和领带夹都拿了出来,放在他身上比划着,“过去的事情不可抹去,但可以翻篇,以后是新的开始,你说好不好?”

他沉默地看着我在他身上试着领带,眼里像在压抑着苦涩,良久他也握住了那根领带,轻轻地问我,“我真的可以拥有它吗?”

我的心抽痛着,抬头啄吻他的嘴唇,“陆沉,别怕。”

他动容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属于他的礼物,然后把脸颊贴了上去。

我看着他的样子一阵心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随手举起杯子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是那杯冰酒,沁凉的液体带着酒精冲进胃里,却没压下咆哮而出的心疼。

我深呼吸几口冷冽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举起手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姿势。

“嘟嘟嘟——呼叫陆总。”我装模做样好像真的在给他打电话。

他看着我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也配合着我,用手做了个听筒的造型举到耳边,“喂,我是陆沉。”

“阿沉,是我啊,你收到生日礼物了吗?”我像真的接到他电话一样,惊喜地抬高了声音。

“嗯,收到了,是一根非常精美的领带和一个漂亮的领带夹。”他的声音低醇如美酒,透过不到半米的距离传来。

“你喜欢吗?”

“非常喜欢。”

“那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我直直地看着他,假装在电话里问他。

他沉默了,我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变重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安静地等待着。

“我想问礼物的制作者,之前我那样对她,她为什么还要送给我这个礼物?我做了错事,她合该讨厌我,让我罪有应得。”他闭了闭眼睛,毫不留情地往他自己的心上割着刀,“可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什么就原谅了我。”

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抚摸那皱起来的眉头,还是假装在打着电话。

“她怎么会讨厌你呢?她爱你还来不及呢。”

“为什么还会爱我呢?”

“是有原因的,但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挺难为情的。”我温柔地告诉他,“因为她不是个聪明的人,而要承认自己不聪明并不容易。”

“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陆沉突然反驳。

“她不是。”我轻笑着,“她只能专注地做一件事,没法三心二意。所以她爱你的时候,就不能讨厌你。”

“那为什么不能停止爱我,然后讨厌我呢?”陆沉追问。

“一旦开始爱你就无法停止,这是我的世界里运行的法则。”我放下了假装打电话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不会否认已经发生的过去,也不会忘记那些伤害。但是陆沉,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毛毛虫眼中的世界末日,我们称之为蝴蝶。

陆沉暗色的眼睛仿佛被我点亮了,他小心地把领带和领带夹都放回了盒子,然后起身把我抱进了旁边的帐篷,在防潮垫上躺下之前,他顺手撩下了帐篷的遮帘。

寒风在森林中穿梭,与帐篷内火热的温度截然不同。亲密潮湿的呼吸间夹杂着细声的轻喘,隐秘的欢愉像新年的烟花,绚烂地盛开在起伏的山间。森林中的河流奔涌而出,越淌越快,趟河而过的旅人沉溺其中舍不得离开,终于在河流快要将他淹没的时候放任自己沉沦。

我和陆沉相拥在双人睡袋中,帐篷的天顶被他掀开,没了暖灯的打扰,星河越发清晰。

“我听说你以前一直都把齐司礼当作北极星。”他闻嗅着我出发前才洗过的头发,缱绻又粘腻地问我,“那我呢?我是什么星星?”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吃醋呀?”我现在浑身酸痛,窝在他臂弯里不想动,声音也透着几分慵懒。

“陈醋香醇,忍不住时不时吃上几口。”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我想想啊,还有什么星星……”我被他抱得暖烘烘得,昏昏欲睡,混沌得大脑想了半天,倒是一点儿都没思路。

他好像知道我现在没什么想法,闷笑着说,“不为难你,北极星很暗,齐司礼要当就当,我不介意。”

过了一会儿,他手指绕着我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倒是你,也是我心里的一颗星。”

我一听来了兴趣,“哪一颗?”

“大角。”他说得很认真,“牧夫座最亮的一颗星。”

“为什么觉得我是它?”我转头看进他漂亮得眼睛,抬起脸和他的脸颊贴了贴。

“牧夫座的旁边就是大熊座和小熊座。大角星守护着大熊和小熊,就像你守护着我。”

我听了忍俊不禁,逗他,“你是大熊还是小熊?”

“我是大熊。”

“那小熊呢?”

他的大手探进了睡袋,贴着我的身体游走而下,覆在小腹的位置,“小熊……刚刚不是给你了么。”

我看陆沉的天赋是把所有的话都说得很有想象空间。

我们在帐篷里呆到午夜,陆沉的生日到了,新年也到了。等我们俩穿戴整齐走出帐篷,温着红酒的炉子已经灭了。我们俩随意喝了几口冷酒,相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把之前在冰箱里的那个锦盒郑重地递给我,眼里含着笑意,“新年礼物。”

我突然预感那里面的东西一定十分贵重,竟然有些胆怯。

他看出了我的情绪,学我刚刚给他礼物的样子,把盒子塞进我手里,非常认真地问我,“可以请你收下吗?”

我在他期待的眼神中轻轻打开了盒子,一枚漂亮的蓝宝石戒指赫然躺在戴着小聚光灯的锦盒里。戒指的中间是一颗如深海一般魅蓝的椭圆形宝石,我一眼认出那是一颗皇家蓝。四周一圈渐变色的蓝色碎石将主石衬托得无比绚烂,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被这华丽的戒指吃了一惊,陆沉却已经拿起了戒指,向我伸出手掌。

“May I?”

我愣愣地伸出左手,他轻轻拖住我的手指,把戒指推到中指的指根,大小分毫不差。

“这是……”

“我自己画的图纸请人做的,喜欢吗?”他像一个邀赏的孩子,期待地看着我。

“很喜欢。”我的心化了,轻轻捧着他的脸和他额头相抵,“能告诉我你的设计理念吗?陆设计师。”

“是鸢尾花星云。”他吐出的气息带着红酒的香气喷在我的鼻尖,让我听着就要醉了。

“鸢尾花星云的中心有一颗年轻的恒星,不断发光发热,很漂亮。它不是宇宙中唯一像花的星云,不如玫瑰星云那么出名,但是它也不如玫瑰星云那样具有争议。最重要的是,鸢尾花星云是我第一次用望远镜观测深空时看到的星云,也许是因为这个关系,我后来看到的星云都觉得不如它美丽。我觉得你和它很像。”

陆沉的情话娓娓道来,“你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女孩,但却是我爱上的那一个,自你之后,其他人对我都不再有吸引力了。”

“我对你也一样。”我轻笑着回应他,“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天后来我们又对坐着喝了不少酒,陆沉大概也有几分醉意了,直白地在我耳边说,“我爱你,我是说,我爱你。”

我因喝了酒觉得身体火热,又被森林里的冷风吹得要醉不醉,拨弄着手指上的戒指,在他一声声“我爱你“中,我心里涌上一阵恐慌。

他好像把这辈子要说的“爱”都说完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爱的方式,于是我打断他。

“陆沉,你如果爱我,就不能只是嘴里说爱我。”

他顿住了,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要和我两人三餐四季,要和我共度晨昏朝暮,要和我点燃炊烟袅袅。要和我上班保持微信联系,中午共进午餐,下班一起踩点回家。要穿着我做的衣服,带着我送的领带夹,梳着我帮你打理的头发,喝着我泡的咖啡,戴着我为你亲手套上的结婚戒指。要在路边看到推着小车卖花的老婆婆时想着给我买一束当季的鲜花,要亲手给我们家的玻璃窗贴上新年的对联。”

随着女孩絮絮叨叨的描述,陆沉的思绪开始飘到以后的日子,想象着她说的那些场景。

“你要给我盛大的婚礼,要亲手剪断我们孩子的脐带。你要和我一起看爬上高山,潜入海底,仰望星空,然后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陆沉看着眼前通向森林之外的小路,心里没来由激荡起来。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要和我一起把每天的日子都过好,看着彼此的脸上出现一道道皱纹,头发慢慢花白。要在每一个彼此加班晚归的夜晚,为对方留一盏灯和几个热一热就能吃的菜。”

他情难自禁起身将喋喋不休的女孩拥进怀里,只听那个醉醺醺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来。

“陆沉,我如果现在不说我爱你,不是真的不爱你。当我和你一起过完了这一生,到死的那一刻,我会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了你一辈子。”

陆沉觉得胸口涌上一阵陌生的潮涌,那是他想要向女孩许下的誓言。

“好,我答应你。我和你韶华共赴,我和你儿孙满堂。”

森林里的桌椅自有人第二天来清理,陆沉只需要背着小姑娘回家就行。他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小姑娘在他背上醉得哼哼唧唧。

“圣诞节那天,你为什么要到花园里去呢?”陆沉循循善诱地问她,他缓慢地走在森林里,说话的声音不响,却回荡在空气中。

“因为我老公在那里啊。”女孩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了起来,“有人欺负他,我得去帮他。”

娇憨直白的情话如甘露浇灌着陆沉荒芜的心,开出名为依恋的花来。

“欸,说起来我老公今天过生日呢。”女孩在他背上突然傻气地嘟囔了一句。

“对啊,他今天过生日。”陆沉倒也乐得配合她,“你打算怎么给他过生日?”

“唔……他比我有钱的多,我没什么可送的。”女孩醉得忘了自己已经送过礼物,这会儿兴致高昂。“不过我可以给他唱首歌。”

“好啊,是生日快乐歌吗?”他问。

“才不是呢。”她得意地说,“是一首情歌,我想唱给他很久了。”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女孩带着酒气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后半夜的森林起风了。陆沉踏着她的歌声,背着她沿着森林里的小路慢慢向前走。

 【纷纷雪花掩盖了他的足迹,没有脚步也听不到歌声。在那一片银色宽广的原野上,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他在冒着枪林弹雨的风险,实在叫我心中挂念。我要变成一只伶俐的小鸟,飞到我的爱人身边。

在这大雪纷纷飞舞的早晨,战争还在残酷地进行。我要勇敢地为他包扎伤口,从那炮火中救他出来。】 

陆沉颠了颠双手,把快要滑下去的女孩向上托了托。雪地里只有一串清晰的脚印,看得出来走路的人非常稳当而缓慢。脚印从森林里延申出去,慢慢通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房子。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我的小路通向远方。请你带领我吧我的小路啊,跟着我的爱人到边疆。】 

歌声结束的时候,他们到家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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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是一首苏联歌曲,我小时候从我外婆那里学来的。我外婆那个年代大家都学俄语,她会很多俄语歌曲,我小时候经常听她唱。相比耳熟能详的《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其实更喜欢这首《小路》,因为它讲述的是一个和心上人并肩作战的故事,而不是一个在后方等待前线爱人归来的故事。

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共同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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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描述的戒指原型来自我的一个真实的戒指,是我结婚的时候,我外婆送我的一颗蓝宝石,我丈夫根据鸢尾花星云(NGC7023)请人设计的。这枚戒指带给我好运,也希望带给所有人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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