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第一届复活赛补遗《无渡之人》
无渡之人
蕾米莉亚正端坐在书桌前。她所坐的椅子上点了两块血红色的加厚丝绒垫，镂空的白色高跟贴适地包裹着她小巧玲珑的脚，高跟的鞋尖刚好点在地面上。她的右手优雅的托着香腮，左手则翻着一本几乎抵到她下巴尖儿、纸张黄皱的古书。这样的打扮与姿态，让她充满了跨越五个世纪的诡谲与威严。
书到半酣，大小姐突然感到有点口渴。她努力地伸展胳膊，娇小的身子几乎趴到了摊开的书本上，好不容易才够到了放在桌角的银制茶杯。然而，杯子却是空的。
“……之前已经把茶水喝光了吗，没想到自己看书会看得那么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情啊……”无奈地笑了笑，大小姐只得呼唤道，“咲夜！红茶！”
“这就去办。”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悄无声息地从蕾米莉亚地身后伸了出来，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
对于十六夜咲夜而言，服侍红魔馆主蕾米莉亚的日常，便是她自己生活日常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今天的一切似乎也不例外。
沏好的茶水撒上星点的白糖，这是按照蕾米莉亚的口味作出的特调。然而，就在咲夜端着壶盏走回书房的时候，一股毫无预兆的疼痛针一般地铆入了她的心脏。
在剧痛降临的第一时间，咲夜条件反射般的开启了The world。
茶盘与壶盏停留在半空中，周围的世界变成了死沉的暗灰色。
时间停止的一瞬间，咲夜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剧痛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麻木。咲夜的心脏似乎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窒息感从胸腔蔓延开来，一点一滴地蚕食着她的神志。
“咕……”
咲夜紧咬的银齿间发出了颤抖的呻吟声。
“不……不能晕过去……一定……现在……不可以……”
对于一个咲夜而言，呻吟并不是一种发泄，而是一种煎熬。每一次声带的颤动对她脆弱不堪的身体而言都是一次痛苦的打击。然而，正是这种痛苦收挽留着咲夜快要湮灭的意识。
“在坚持一下……就……就一小下……”
飘絮般的意识一丝一缕地遭受着时间的凌迟，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
咲夜喘着粗气，颤抖着从裙下摸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将左手拇指凑到了刀尖之上。
“嗤——”
刃锋过处，咲夜苍白的皮肤如脆纸一般皲裂开来，玫红色的血液从指尖滴落。尽管神志模糊，十指连心的痛楚还是让咲夜略微清醒了一点。拇指割过了，食指；食指破了，中指；左手割完了，右手……得益于银质小刀吹毛得过的锋锐，只需要轻轻一划，猩红色的创口立刻就会出现。咲夜感到了深深的欣慰。
然而……
“……时刻……还没有……到吗……”
不够……还不够……
昏聩的浪潮波层叠起，锲而不舍地冲击着咲夜的大脑。血液流尽，咲夜的双手已经出现了死人般的青灰色，手上的神经也因失血而彻底死去。
“咯……”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去……
已经无法思考多余的东西了……咲夜的大脑中只剩下了“坚持”二字。
在黑暗来袭的最后，咲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自己的上颚，然后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卡嗒……”
伴随着涌动的鲜血，一小截粉红色的肉块软乎乎地滚落在地。
温热的液体在咲夜的口中奔涌着，血液的猩甜吊上了咲夜的最后一口气。
“快……来啊……支持……不住……了……”
眼皮有若千斤之重，咲夜甚至能感觉到黑色一圈一圈，填涂般地占据着自己的视野。就在这时，她感到了一丝冷意。
青紫色的薄雾在她的身周浮现而出，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世界的结界。时间解冻，许多蝌蚪形状、人脸大小的“面团”若有若无地冒了出来，四处游荡着，显得迷茫而无助。
咲夜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起来。身体的麻木感开始逐渐消失，她感到自己的视野正在缓缓地上浮。冷意越发锋锐。这股冷意宛若一柄镰刀，轻柔和坚决地挥过了她的身躯，一点一滴地将她的肉体与灵魂分割开来。
一个樱粉短发的身影从青紫色的迷雾中缓缓走来，木屐的踢踏声在缓慢流动的时空中显得极为清脆。
“就是现在！”
在灵魂即将离体的瞬间，咲夜再一次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青紫色的再度被灰色所笼罩。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灵魂绕过了那个身影，以及那把可怖的大镰。
没有了肉体的支持，仅凭灵魂本身的力量是无法长久维持The world的。就在灵魂藏匿的瞬间，时间便再度开始了流淌。一道寒光一瞬而过，将灵魂之前所处的空间一挥两断……
“这样做……值得么？有的时候，转世未必是一种坏事。”
“……也许吧，但是我发过誓，我所眷恋的事物，一定要先于我而消亡。”
“占有欲么？”
“……并不是。既死之人是不会伤感的，只有苟活之人才会背负失去的痛苦。”
“……”
十分钟之后……
“大小姐，您的茶好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杯子放在桌角就行了，我能看见。”
蕾米莉亚头也没抬地说道。
“是。”
尽管蕾米莉亚并没有回头稍看两眼，咲夜依旧恭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推开书房大门的瞬间，蕾米莉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对了，这次好像有点慢啊。”
“……回来的时候听说黑白老鼠又来捣乱了，所以就去帮了一下忙。”
“这样啊。下次注意一点。”
说罢，蕾米莉亚便转过了头，继续沉迷在了和她一般大小的古书里。
看着蕾米没有起疑，咲夜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亲爱的大小姐，我每过几十年，都会慢上一次。真是抱歉……
与此同时，彼岸……
“现世的思念会为拖累来世的发展，现世的仇恨会毁掉来世的美好。人都是受感情驱使的，哪怕是所谓的冷血之人，也会在乎自己的情感。因此，忘掉现世的一切，也许残忍，对他们而言却绝对是有益无害。”小野冢小町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镰刀，一边轻声说道，“而死神的大镰……便是用来斩断这些羁绊的。”
“但是你的镰刀纵容了这个灵魂。”
“这个灵魂将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了现世里，她对于自己的来世已经毫无期冀。厌恶也好，喜爱也罢，我的渡船唯独不欢迎一个无视彼岸的人。因此，我的镰刀对她而言，也确实只是一种吓人的装饰罢了。”
“你身为死神，难道不该忠于自己的职责么？你应该清楚，就算她有能力在保留意识的情况下预支来世的生命，预支的代价也会极为惨痛。让一个无辜的灵魂罹受本不属于她的痛苦，你不惭愧么？”
“……让我想想，这一世她实际上是因为心脏病而死的吧。那感觉确实不太好受呢。不过，她这次预支的来世倒有着三四十年的光阴，不过……似乎有着更为惨烈的下场呢，啧啧，死无全尸。哇，这么一想，我好像确实有点失职呢。”小野冢小町笑了笑，“不过嘛……一想到她临死时坚毅的表情，如果拒绝成全她的意志，我反而会更加惭愧吧……”
说罢，小野冢小町打了个呵欠，“哇……累死了，工作工作……”
“……希望你不是去补觉。”
“诶嘿嘿，哪能呢……”
【原汁原味】【糖与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