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云去 22【36王爷16王妃】


归云去 22
因有巡边使节归朝,故而蓝湛必须参加今日朝议。
卯时初刻,床幔就给掀了。
魏婴早先在家,夜里睡觉有个抓被习惯。那猩红小被子是他奶娃娃时姜氏亲手为儿子缝补的铺盖,一用就是十几年。
出门子那会儿,嫁妆里也塞着。跟了箱笼一道入王府。
但谁想僖王能把个小媳妇的院子当了离不开的落脚,他日日睡在侧,一则魏婴不好意思给人见自己攥口水褥,二则王爷入夜就是掀房般折腾,回回魏婴都脱力如推磨后的驴子,困的死人般舍不得睁眼。于是,那猩红小被子也就成了压箱底,根本想不起拿出。
不过,夜里抓东西睡觉习惯到底十几年养成,所以,即便魏婴合眼如下墓,那也是惯性使然要拉扯个什么。
就手的除了蓝湛衣袖,也没旁的。
床幔开的和缓,蓝湛小心下床,但扯动衣袖时床上小人儿还是呜咽了咕哝。
天蒙蒙亮,光线微弱。但还是无法掩盖魏婴瓷片似的肉皮光泽,尤其饱满粉嫩的嘴唇,好似桃花瓣涂染过的奶冻,看的人眼睛跟了红。
呜呜...
魏婴皱眉费力睁眼,视力跟脑子都还没恢复的他,仅凭下意识也知道自己又给男人当嫩桃啃呢。
‘ 困...’
‘ 呵,睡吧。’
拍了两下肩膀,哄孩子似的将人又拍闭眼,僖王爷这才下床。
可魏婴躺了会儿却并没能完全入睡,反而后知后觉想到什么,牯扭了转身半坐起,揉眼皮看着已经洗漱完正穿外袍的男人,道:
‘ 天还黑呢,走这么早啊?’
‘ 睡不着了,要不起来送送夫君~’
蓝湛单手挂上襟扣,说这话又走回榻边。
长长呵欠打过,魏婴润着眼角过去将近在眼前的长腰抱住。
‘ 明儿就要入宫,昨夜里我说的,怎么办吗!’
手指在魏婴发丝上揉,蓝湛道:
‘ 睡饱吃足,待我回来,自有法子,嗯。’
‘ 呵呵,嗯。’
虽然蓝湛的话什么都没说,但魏婴听了就是莫名心安。
心里有谱的魏婴放开蓝湛,本要踏实躺回去继续补觉,没料床幔恍然摇动,跟着就是嘶声叫痛。
又过了会儿,幔子安宁下,蓝湛也带着得意走出。
日头缓慢从东边殿宇尽头攀爬,皇帝的轿撵才从华贵嫔宫门出来没多少,周内官就张了口:
‘ 昨夜,淑妃娘娘吹了半宿冷风,今早就喊不适,已经宣了御医。’
‘ 哦,吹到了... 夜里仙居殿观星,倒是有兴致。’
皇帝转动扳指,笑容里露出冷漠。
‘ 哎,还不是在皇后处,受了陛下责备,这才晚上要看天,让自己...心里开阔些。’
转动扳指的手停下,蓝允眉宇间薄意更胜。
‘ 后是后,妃是妃,再得宠也不能越过这层规矩。她那点心思,未免用的太明。孤从前是喜聪明,可这放在外处的聪明,就是蠢了!’
王律护卫在另一侧,皇帝的话从始至终的听清,但他就仿似雕塑,只有一种兵来将挡的脸面,不会因言语中透露的任何密辛所动容。
‘ 老奴查了,那位...都说是空有壳子,人不太...掌世故,是个言语莽撞,尚不大的孩子。’
唇角弧度向上勾起,蓝允眼底晃过人影儿。
‘ 若是真金不镀金,孤就爱他那份真。’
周内官跟着浅笑,垂首做感叹状,道:
‘ 的确是真,但凡亲眼见过,无论说道为何,但都要赞句...真心漂亮...’
御驾轿撵上的人眉眼聚合了又舒展:
‘ 凭阑魂欲消,自然是真...’
为皇后庆生的宫宴便在明日,照例今儿宫中要往各个参宴家族送些八宝挂件类宫门赏,里头涂抹祥符灰,意思是所有内眷佩戴了,入宫时讨个吉利。
此外,送物件的内官还会宣讲些宫内避忌,以及到时殿宇座次的安排。
是以,魏婴的懒觉在蓝湛走后,满打满算,也只多睡一个时辰。
马嬷嬷侍候了梳洗,外头就传话说宫里来人。
官娘子有经验,她在前引着王妃接见,一切都按照章程,该拿的拿了,该听的听完,然后则由官娘子主持,为来的宫人招待早饭,并还以打赏。
一番折腾后,没了魏婴事,回到余园这人就直喊饿。
因着王爷不在,马嬷嬷又素知魏婴起得早,必然是要有回子离不开床,就安排摆饭到卧室。
端午在床上铺开炕桌,马嬷嬷亲自监督了,热粥小菜都出自院中小厨房。
靠住软垫,魏婴由着端午给她热帕擦手,然后便急匆匆掰开红豆包。
‘ 我在这里伺候,你去外头盯着。’
马嬷嬷一句话,端午乖觉退出。
‘ 尝尝这绊笋,是咱们娘子让送来的。’
‘ 母亲做的啊,好久没吃了!’
马嬷嬷看着面前小主子,眼底流出的除了宠溺,还莫名挂了些担忧。
‘ 昨儿夜里,管娘子找我说话,没来及熨衣裳。’
‘ 挂也挂平了吧,那么沉的料子,熨不熨的吧。’
转眼功夫,一小碟笋子就少了大半。
‘ 别只吃笋,喝口粥,还有这盘腊肉片,蒸了一早,趁热乎气儿吃正好。’
‘ 嗯,好吃~嬷嬷,你也吃呗。’
‘ 好,我吃半拉包子,顺带,说几嘴闲话。’
‘ 哦,好呀好呀,我听着。’
魏婴听说有八卦就饭,乐的端了粥碗,连灌两口。
浮烟阁中,宋穗夜不能寐,早上自然起早。
用过饭的她听着女婢报信说宫中来人诸事,话没说完,面上已经妒色明显。
待屋子里只剩自己和可心,她绞着帕子问:
‘ 确定都安排好了?’
可心伏身施礼,凑近了带着慎重道:
‘ 就在今天晚饭。’
桌面上握住金钗的手发了紧,镜子中的人缓缓回头,眸子里挂着狠劲儿发出冷笑。
朝会散去,宫道上臣子们络绎而出,又驾车往家的,有去御河外胡同吃早饭的,也有直接去衙门开工的。
但僖王爷与宰相魏长泽,还有兵部,户部两位尚书,则都被皇帝请去内殿吃饭。
‘ 这米粥中的米,朕特意命人换的百姓常用十月稻,皇叔尝尝如何。’
未及蓝湛答话,宰相倒是发了声:
‘ 今年户部统计,粮食收成较前倍增,亩产三石还多,最高的约五百斤。’
闻言,喝粥的户部尚书也放了勺子:
‘ 南三北二,稻花香熟,国泰民安,全赖陛下天恩泽被。’
没有动粥,反而端起粥碗做端详状,蓝湛道:
‘ 何止良田,连这葵纹碗碟的瓷片,水路上去到外邦,也是船高水深......陆大人,今年一年水市纳银,你可有明细?’
陆青便是户部尚书,他自录入廊官逐级升迁,脑子里国账好比自家财簿,立刻就做了回答:
‘ 刨去粮抵,瓷器税收约十万两。’
脆生的腌瓜在皇帝嘴里嚼的响动大起来,魏长泽居于左下,也跟着夹了块瓜,但腮帮子缓慢,竟是丁点声音也没发出。
‘ 可内港出去船只,登记造册货物有瓷的,却比外港录入,差距悬殊,计算下来,银钱上起码漏收一半,此事陆大人可知?’
显然,陆青那里早有应对,忙道:
‘ 回僖王,内港货船也非尽数都出海,亦有关内运输......’
‘ 陛下,本王有份折子,请上御览......’
饭没吃完,但碍着叔侄身份,皇帝还是让周内官去蓝湛处接了。
而就在皇帝垂眼御览功夫,下面宰相与两尚书,也都跟着停下筷子。反而只有僖王一个,开始吃瓜嚼脆。
余园里,魏婴有了马嬷嬷的下饭八卦,吃的又多又香。
‘ 再如何也是一个爹生,还能这样害的,不怕闹鬼啊!’
魏婴剜了一筷子辣酱塞进豆包里,吃的嘴角直漏油。
马嬷嬷用帕子过去给抹净,垂眼看着越来越少的辣酱,带了担忧将碟子放远些。
‘ 这个吃多脸上又要出痘,对付两口就得了。’
‘ 里头牛肉可香了,就剩一点,不吃可惜啦,嘿嘿~’
魏婴伸长手臂,马嬷嬷忙又把碟子移开,躲开他。
‘ 真不能再吃,鼻头都露红了!’
‘ 哎,嬷嬷,这样说,嫡姐与我,可比她们姊妹和睦亲切,对不。’
‘ 亲,哪里亲了?’
趁着马嬷嬷愣怔反问,魏婴借机用豆包皮蹭了一大抹辣酱。
‘ 起码没下毒,没想我死啊,嘶...’
魏婴被辣的吐了舌头,这会吃的是多了些。
马嬷嬷忙把晾好奶皮冻送过去让他吃了解辣。
‘ 好什么,见面就教训,逢人说你傻,忘了那年冰面上拉着滑耙子,那么大个冰窟窿,眼瞧着往里甩,得亏水不深...后来烧的整夜胡话,把娘子哭的眼皮都睁不开。’
‘ 那回子是我要玩的,谁能瞧见冰水有洞,不能全赖嫡姐。’
马嬷嬷白眼上下翻飞,嘴巴撇着道:
‘ 忘了有次谢侯夫人来,看你稀罕送了老虎玉坠。下去园子玩,大姑娘说她也喜欢,跑来讨。你不给,她就把秋千荡老高,你人摔的趴着睡了半月,玉坠也碎了。’
‘ 说着是玩儿,可谁看不出是为物件得不来撒火。那回子你俩才多大,人家的心可比你狠,我的主子,就是不长记性。’
‘ 嗨,有这事,我都记不住了。’
魏婴将碗里奶冻刮的干净,一副酒足饭饱模样。
‘ 好在当初没有入宫,真去了,共事一夫,俩人抢同个男人,她害你可真跟玩儿似的。’
对于马嬷嬷这话,魏婴倒是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扬起下巴,歪头琢磨什么,道:
‘ 如果我俩一块嫁来王府呢......’
‘ 又有什么不同,咱们大姑娘心思沉稳,做事可比那边院子上年岁的妾有主意的多。甭管跟谁,你俩一起准保不成,没咱的好。’
魏婴再次点头,可很快又摇头:
‘ 不对。’
‘ 哪里不对?’
马嬷嬷好奇的问。
‘ 蓝湛那老家伙,心眼更多,主意也多,他不会叫我吃亏的。’
‘ 你也说,官娘子说的,宋家两个斗法,他都知道,却没管... 糟老头子,坏的很,嫡姐的狠肯定比不过他,最后还的是蓝湛赢。只他能赢,我就能过好日子,啥也不愁。’
马嬷嬷竖了耳朵听,先是诧异,继而笑容逐渐起来。
‘ 这话说的,你是嫌弃咱们王爷老,还是夸他本事大呢!’
魏婴把腿盘盘好,身子踏实后靠:
‘ 年岁于我没多大所谓,反而是嫡姐的话,他肯定得嫌他老,更乐意少年皇帝。’
起身将炕桌往后挪了,马嬷嬷坐近魏婴,拍着他肩膀轻声问:
‘ 那,我的小主子,你乐意咱家的...老王爷么!’
魏婴这里转头看来,脸蛋不红只一个鼻尖冒着红头道:
‘ 乐意啊,他年岁老,可长的不老,模样也好,身体也好,脑子更好,跟了他吃喝不愁,日子好多,我当然乐意。’
主仆两个对视,眼底各自笑出自己那一层的花。马嬷嬷顺了顺魏婴额发,带了些恳切,道:
‘ 既是这么多好,那这日子更需往好了经营,才能让这好更长久。’
魏婴眼皮翻了下,带着不解问:
‘ 怎么经营?’
马嬷嬷贴过去耳边道:
‘ 那事儿上多用心,早早先把小小王爷生出几个来,盘住他家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