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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三/舰长&丽塔】你是划过我心尖的指针

2021-10-08 11:06 作者:无量塔の小秘书  | 我要投稿

(@糖见,没有你,就没有这篇文章)

(这篇文算是我对丽塔的一个感情交代叭,片尾的里文部分我会在群里放送哦,想要看的小伙伴不可错过呢。群号在我空间动态置顶~)

绵绵细雨,朦胧的雾,与林立的高楼一起,在这深秋季节营造出极富诗情画意的意境,仿佛太阳是多余的一样。这种天气,一直是多雨伦敦的标配。

但此时此刻,恐惧与死亡笼罩着这座充满悲剧色彩的城市。无论是街道还是建筑,都写满了崩坏留给她的创伤。大批饱受摧残的难民涌入了这座拥挤的城市,一时间,本就以雾都著称的伦敦雪上加霜,成为了混乱与灾难滋生的温床,曾经的辉煌早已一去不复返。崩坏是公平的,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在泥泞中挣扎的普通人,都会有机会成为嘴角流淌着粉红色液体,失去意识,只知破坏的死士。

洛丝薇瑟家的花店里,房间里寂静得可怕窗外是飞船引擎在来来往往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而窗内,十四岁的小丽塔趴在我的怀里不停地啜泣,在她的面前,布伦特·洛丝薇瑟夫妇的尸体紧挨着躺在地板上,和那群已经变成死士的难民的尸体分割隔开来。一大束玫瑰从破碎的花盆里洒了出来,凌乱地散落在他们身旁。散发温暖黄色灯光的吊灯碎成了一地玻璃渣,深色的橡木柜里摆放着的花卉也都因崩坏寝室而枯萎,亦或是被拦腰折断。在我的身后,站着一位神情严肃,却极具优雅气质的女人。长发如墨,优雅地梳成马尾辫挽在脑后,笔挺的女式西装昭示着她今晚本是来和洛丝薇瑟一家共进晚餐,但却陡生变故成了如今的惨剧。

我轻轻拍打着丽塔的后背,可越是安慰她,她的哭声便越大。虽然有些吵闹,但每次弯下腰抱着丽塔这样暖呼呼的小家伙,我都能感到心安不少。

“请问,这里是洛丝薇瑟家吗?”般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是的。”短暂的沉默后,我身后的女人开口了,她便是我的母亲——在我之后长达十几年的漂泊之旅中仅存于我记忆的亲人,夏婉韫女士。

我越过丽塔稚嫩的肩膀,向门口看去。三名全副武装的女武神整齐划一地站在那里,为首一名女武神梳着长长的白色麻花辫,戴着一副亮橙色护目镜,让人看不清楚她的双眼。

“我叫琥珀,隶属于天命‘奥德修斯’小队。”为首的女武神看着丽塔父母躺在地上的尸体,语气有些悲伤地说道,“请问......您是否收留了来自北爱尔兰的难民?”

母亲没有说话,她只是闭上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气息颤抖地吸着周围的空气。

“我们对这些善良的伦敦市民的离去感到非常抱歉......你们用天使般的心迎接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但恶魔却混在他们中间......愿主可以让你们的灵魂在天堂得以安息。”琥珀半跪在洛丝薇瑟夫妇的尸体旁边,从怀里拿出一款小巧的十字架,虔诚地做着祷告。祷告完毕,她身后的两名女武神上前一步,缓慢地将白布盖在丽塔父母的尸体上,丽塔的啜泣声更大了。

“请不要......我还想......和他们再相处一会儿......”察觉女武神们即将要把自己父母的尸体搬走,丽塔哽咽着挤出几个单词,虽然带着哭腔,可那受过良好教育的伦敦口音依然是那么悦耳,她不想让父母彻底地离开她。

“天命的主教也对英国政府愚蠢的决策感到大为光火,毕竟,主教也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琥珀挥挥手,示意让那些女武神停下搬动尸体的动作。

她轻轻地来到丽塔身旁,一阵清香飘进我的鼻孔,背后突然多了两团柔软的触感,我便知道,现在该换她来安慰丽塔了。

我松开了怀里的少女,没有我的阻挡,琥珀便弯下腰看着丽塔,亮橙色的护目镜反射着丽塔因哭泣而红肿的双眼。一时间房间又回归了寂静,只有女武神动力装甲的液压声,和丽塔的啜泣。

琥珀一边帮丽塔擦眼泪,一边摘下了自己的护目镜。那是一双绝美的眼睛,如天空般湛蓝,一眼望去,仿佛能看到白云和太阳飘然而过。只不过现在,这双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阴云——琥珀的内心同样在啜泣。

“害死......我父母的,究竟......是什么?”丽塔对视着琥珀的双眼,哭泣声像窗外的小雨一样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语气和因为悲伤儿痉挛的哽咽。

“是崩坏,”琥珀脱口而出,在沉吟一番后,又说出一个答案,“和我们骨子里的善良。”

“善良......”丽塔对前一个答案并不意外,但后一个回答似乎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你的父亲收容了那些被崩坏感染的难民,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琥珀对于自己刚才说过的几句话感到后悔,向一个孩子灌输如此残忍的真相,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可在如今的世道,生存尚且艰难,谈何给孩子创造美好的梦呢?

“你说得没错,但我坚信父亲是对的。”丽塔回应道,眼泪又从她的美目中奔涌而出,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每次念睡前故事的时候都会告诉我,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给予时获得的快乐,虽然当时听得耳朵起茧,但现在我想我明白了......虽然他只是伦敦市井的一介花匠,但他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人,他喜欢照顾那些在温室里的孩子,总是给自己的老顾客一束精心培育的蔷薇,甚至在我和雷明顿哥哥出去划船不小心掉进水里的时候,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感觉到的也是他那双有力的手.....”

琥珀凝视着十四岁的丽塔,悲伤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阳光。这个小女孩儿有着高尚坚韧的灵魂,她想道,如果能将丽塔带回天命,也许......琥珀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要求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小女孩儿去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灾难,这不公平。

丽塔恢复了平静,慢慢向我这边靠拢,双手抱住了我的胳膊。而在琥珀身后的女武神看起来有些焦急,她走上前一步,在琥珀耳边窃声说着什么。

“时间紧迫,看起来我们要告别了。”琥珀再次弯下腰,轻轻地将丽塔那撮遮住左眼的亚麻灰色刘海撩了起来,玫瑰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宛如天上星光一样绚烂,“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就这样保持了一会儿,琥珀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示意女武神们将丽塔父母的尸体抬出花店外,和那些同样遭受不幸的死难者葬在一起。窗外,飞船的轰鸣声逐渐变小,一艘艘搭载着女武神的方舟渐渐离我们而去,如果没错的话,琥珀她们的飞船应该是最后一艘离开这里。

“雷明顿哥哥,我的父亲用生命让我醒悟了他这一生最伟大的道理,我不想让他白白死掉。”在琥珀一行人走后,丽塔依偎着我的胳膊说道。

“带着父母的希望活下去。既然英国没有立足之地,那我们就一起去神州,那是我妈妈的故乡。”我摸着丽塔的小脑袋说道。她看起来有点犹豫,自从琥珀来到这里对丽塔说了那些话之后,一个小小的想法在她内心发芽。

终于,丽塔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我,可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羞涩和恋恋不舍。

“我曾经听说过,想成为女武神,就要有良好的崩坏能抗性”丽塔走向不远处的深色橡木柜子,打开那扇掉了一个门轴的门,拿出那朵被崩坏能污染的蔷薇。在我惊奇的目光的注视下,花茎和花瓣上的亮粉色条纹正在逐渐褪去,“而我,大概就具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想加入她们。”

“为了我的父母,为了那些因崩坏流离失所的人......”丽塔放下那支蔷薇,义无反顾地走向门口。

飞船的灯光洒落在台阶上,丽塔幼小的身影站在那艘巨大的运输船前,秀发被引擎排出的气体吹得有些凌乱。她望向那名即将最后一个登上船的女武神,正是琥珀。

“等等...丽塔!”

“嗯?有什么事吗,雷明顿哥哥?”

“这个......给你。”

我没听清楚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见琥珀欣慰又难过地抱住了丽塔,我开门冲上前,默默地从外衣口袋里默默地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丽塔,我本想在今晚和丽塔一家聚餐时送给她,但却是事与愿违。

“也许我们两个几年之内,或者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就把这个收下,当做纪念吧。”

丽塔艰难地点了点头,酒红色的眸子里闪着泪花。她把那只小巧的木盒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什么珍宝。丽塔转过头向飞船内走去,不舍地回眸一眼,旋即,她便消失在了耀眼的探照灯光里。

巨大的飞船缓缓起飞,离地面越来越远,直到化为夜空中无数星光的一员。船舱内除了驾驶员在向总部汇报情况以外,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丽塔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先是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之后,眼泪便再次夺眶而出。

“谢谢你,雷明顿哥哥......”

在木盒里面里面装着的,是我和丽塔在威斯敏斯特公学里参加木雕社团时偷偷完成的作品——一枝用桃花心木雕刻而成的蔷薇。

上面用古英语刻着一行字,那是亚当在旷古的荒野上对夏娃说过最深情的一句话: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

十一年后。

众多不大不小,或是富丽堂皇的门面,构成了沧海市闪耀璀璨的街道。即使是在崩坏肆虐的时期,慕名而来的游客和商人依旧对城市的种种景色赞不绝口,只要在路边随便什么地方坐下,再开一罐可乐,整条街的美女都会供你欣赏。主干街道处依旧车水马龙,夜晚依旧是灯红酒绿。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存在着必然,因为这里驻扎着人类目前为止最强大的崩坏抗击力量之一——天命极东支部。

沧海市一家不抬起眼的咖啡馆内,空气中氤氲着奶油的清香,巨大的落地窗旁摆放着几套精致的桌椅,白炽灯恰到好处地散发着光芒,与窗外的夜景保持同步亮度,既不让室内漆黑一片,也不让室内的客人望向窗外时只能看到自己的那张脸。

丽塔很喜欢这里,出色的甜品和整洁的环境总能让她感到很惬意。可以让她避开学院放学高峰期的吵闹环境,安静地享受独自一人的时   光。无论有多少客人,她们都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全都缄默无声,就算是说话,不仅是丽塔,那些同样处在青春年华、喜欢幻想的女武神们,也会时常光顾这里,在进入店门前满是憧憬,坚信下一次邂逅就在旁边的座位。

刚端起汤匙抿了一口,丽塔脸上浮现出费解的神色,咖啡入口时浓稠和甜腻的质感让她稍有不适。略微品尝了几口,才发觉自己点了一杯速溶咖啡。她看了看表,一个小时前,我刚刚被一众女武神簇拥着回了宿舍,去参加她们个人举办的派对,以此庆祝我正式升为舰长。来到天命任职的这几个月,丽塔深知自己和舰长的关系并没有大家所期望的那么美好。她的思绪头一次如此复杂,被女武神们冠以“最完美的女仆”,被少数男武神们“舰长的理想情人”,如果这是真的,她不介意,或者说早已习惯诸如此类的流言蜚语。丽塔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幽兰黛尔大人来到极东支部——这不仅仅是舰长母亲给予的那份可随时不顾的期望,更有奥托自己的深意。主教大人深知这一任休伯利安舰长是一位反复无常,随时可能不按套路出牌之徒,于是他便想利用丽塔和舰长曾经的交情,来将舰长牢牢拴在休伯利安上。

但是丽塔自己也不知道,作为一名棋子,她的修养也许不够,她自己并不能看透那个叫雷明顿的亚洲男孩。雷明顿刚刚见到她的时候,表情由满怀希望的希冀,变为万念俱灰的冷漠,丽塔知道自己变了,变成了心机颇深的腹黑女仆,而不是十几年前的开朗女孩儿。若是放到十几年前,她可以一直做他的知心朋友,但经历了那些阴影处的血腥风雨后,他们都变得一样了,都变得城府极深,即使面对曾经最亲密的人也什么都不肯说。

这便是丽塔最大的悲哀,我想要拥抱你,你也想要拥抱我,但我们都戴着冷漠的面具。

丽塔理了理耳边的短发,亚麻灰色的青丝垂到腮边,优雅地打了一个小弯。她心不在焉地扫视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不停变换着坐姿。抬起手,用汤匙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再放下,尽管方糖已经融化得无影无踪,过了几秒,再抬起手……这是她最近才染上的毛病,一种面对现状无可奈何的焦虑。

“吱呀”一声,小店的门被推开了,声音轻柔,好像生怕打扰屋子里的人一样。丽塔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向门口,时间被定格在这一刻。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着天命制服的男人,细高的身材,冷白色皮肤,一头短发有些凌乱,脸上挂着令无数少女感到暖心的笑容,脸型仿佛出自米开朗琪罗之手,虽然不是英俊潇洒、惊为天人,但棱角分明坚毅的线条清晰可见,整个人因那副黑框眼镜而看起来文静和蔼,像是邻家的大哥哥散发着暖心的光芒,又像是……

舰长,或者按照丽塔心里另一个说法,是雷明顿哥哥。

一时间,丽塔神经紧绷了起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职看向手表,却发觉才过了五分钟。她的视线跟随舰长移动着,从他抱着一大束花进店到坐在柜台边点饮品,玫瑰红色的眸子里饱含深情。咖啡馆里的女武神们也停下手中的大大小小的动作,放下正在搅拌汤匙,或是终止和闺蜜的对话,将目光锁定在丽塔和舰长身上,暧昧而又不怀好意,似乎期待着两人会发生什么惊天大新闻。

“难得见到女仆小姐有如此清闲的时光。”我耸耸眉毛,试图忽视那些女武神的目光。将手里的鲜花放在身边的椅子上,女武神们笑声却不掩饰惊呼传入耳中,我莫名地有点感到厌烦。

“舰长大人……您怎么提前来了?”丽塔显得很意外,但出于女仆的矜持和保守,她并没有表露出更多感情。

“嘘……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就不必对我那么谦恭啦……我不太喜欢别人在非正式场合叫我舰长,那样会让我有很强的距离感。”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推到丽塔面前一杯,“点错了?我给你点了杯正常的——我以前喝过不少速溶咖啡,那个味道,终身难忘。”

丽塔抱着咖啡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先前那杯甜腻的速溶咖啡早已被冷落在一旁。我表情复杂地看向那些窃喜的女武神,上一秒她们还在捂着嘴一脸八卦,下一秒她们迅速转变动作,原先笑得最不加掩饰的几位已经开始趴在电脑旁噼里啪啦地开始工作,或者是拿起叉子,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礼,插起好大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差点噎住。

“我听说婉韫阿姨已经移居天穹市了。”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丽塔立刻找到话题。

“自从我们两个重新见面之后,她老人家放心的很,也不准备在已经快要变成废墟的伦敦住了。”我低头在那束花中挑拣着,最后抽出一朵金色的郁金香,小心翼翼地别在丽塔的口袋上,“今晚有宴会,你准备参加吗?”

“如果这是必要的,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是奥托派下来的命令,为了他的孙女,为了拯救圣芙蕾雅低迷的经济,他将沧海市大部分商业巨掣请来。”我暗暗皱眉,“官方宣称是交谊晚会,但实际是他给德丽莎带来的投资,而我们全体女武神,则是——”

我向前靠了靠,掩声道:

“礼仪小姐。”

“一切都要看您的意思了。”丽塔温和地说道,“如果您参加,说不定会结识到许多名流呢。”

“我以前参加过不少这种宴会,”我端起杯子和丽塔碰了碰,“无一例外,他们这类人结交我纯属浪费时间,我更喜欢安静的地方。”

“休伯利安的舰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呢。”

“并不是。”我冷笑两声,摇了摇头,“你知道这几年我经历了什么——多么讽刺,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一个你曾经无比敬仰的人,现在不得不和天命合作才能保住自由。甚至还当上了极东的舰长。”

“不,”丽塔真挚地看向我,“尽管过去了这么久,你依旧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人。”

“也许吧,可待在这种性命不受自己支配的地方...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将椅子拉近些,尽量用平和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当上能自由支配自己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雷明顿老师、雷明顿研究员之类的。”

“当个真正精神上自由的人,为自己而活。”丽塔在一旁轻声说道。

“是的。”我低头看着制服的口袋,点点头,“时间还早,我亲爱的妹妹,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哦,舰~长~大~人~”丽塔歪头看着我,有那么几个瞬间,我觉得她又像从前那样天真可爱。

“如果是第一次,我还不会这么做,但参加过几场宴会之后,我就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在那种大型隆重的宴会上吃饱。光是排座次和那些繁冗的礼仪,就能花上一个小时,如果不提前吃点东西的话,早就饿得不省人事了。”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我在芝加哥第一次参加那些黑道家族聚会的时候,还真留着晚饭没吃,结果自然是差点饿昏了头——你想来点什么?不要拘谨,就当成是以前我们在食堂那样。”

“我很喜欢这家店的甜点,可是这些高热量的食物......”丽塔犹犹豫豫地说道,看得出来,她很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对着巧克力蛋糕大快朵颐。

“完美这种东西,一开始能给你带来成就感,但时间长了,它就变成了枷锁。”我的目光越过菜单,温和地看着丽塔,“身材也是一个道理,身为女仆,也要懂得享受啊。”

“谢谢你......哥哥。”

丽塔看向我,玫瑰红色的眸子里漾满欢愉,眼睑微微颤抖。相处得久,即使丽塔变了模样,我也依旧能从她一派从容下窥见些许变化的情绪。我顿时心生怜悯,轻轻握住她的手,很温暖,仿佛温泉里刚刚拿出来的鸡蛋。我从未见她如此开心过,也许成为女仆后的日子,对于本性开朗的丽塔而言,真正开怀大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丽塔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动起来,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曾经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男人,身上总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领袖气质,让你会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被他的目光锁定住,全身会不由自主地温暖起来。也许,这就是他刚来天命没多久,却能当上舰长的原因吧。

入夜的沧海还是那么迷人。丽塔心满意足地用纸巾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这是她吃得最开心的一顿晚餐,不用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任性地放开肚皮,一边感受食物在舌尖绽放的快感,一边听我在旁边说着这十一年来来经历的趣事。

“今晚的宴会,即使我再怎么推辞,也必须要去……”吃饱喝足后,我看了一眼手表,眉毛不自觉地扬起,“在这之后,我尊敬的丽塔小姐,可否和我出去散散步呢?”

“当然。”她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简短回答道,“乐意奉陪。”

……

薄暮时分,参加晚宴会,象征性地发表讲话后,我和丽塔并肩行走在江边,准备出来透透气。手里那束碍事的花已进被我一支一支地分发给了咖啡馆的女武神,我向来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信,但看到那些女武神春意荡漾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表示得意。

“这样的景色可真别致。”我偏过头看向黄浦江对岸,本应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但那里却一片黑暗死寂,来往的汽车也并没有增添一丝生机,反而多了几分诡异。反观我们这一侧,依旧流光溢彩。“崩坏能发电厂出了点问题,储存的应急煤炭被克扣了,政府才想出每一侧对岸用电两天,停电两天这样的举措。还好圣芙蕾雅今天在供电周期内,如果……”

“您忘了吗,圣芙蕾雅是单独供电的。”优雅的女仆小姐正配合着我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跟在我的身侧。

我自嘲地咧了咧嘴角,也许是即将双休日的缘故,江边的行人从喜欢组团健身的老奶奶,变成了手牵手相互依偎的情侣。就在我将视线重新回到前方时,一对身高不太相称的情侣迎面走来。我本能地看向女方,摆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男方警惕地看了过来,就像护食的小猫。但在看到我身旁的丽塔后,他神情缓和下来,眼眶恢复了正常的形状。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回过头来,露出和那群喜欢八卦的女武神同款的表情,甚至还偷偷竖了一个大拇指。

“看来,在其他人眼里,我们也是这样的关系呢。”丽塔用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得意地打量着我。

“这是一种悲哀。”我装得一本正经,低头看了看我们的装束,“在处于青春期,渴望爱情的人眼中,任何一对年龄相似的男女在一起散步,都会下意识地看成恋人。”

“舰长每次说话,都像是在解数学题。”丽塔玩味一笑,“但是我们这身礼服……还真的有些相配呢。”

“当然,这可是我亲手给你挑选的。”

一席酒红色的露背晚礼服,和她的眼睛很搭,却不太适合这种凉风吹拂的环境。虽然这是商店常见的款式,但穿在丽塔身上却意外地像巴黎时装秀上的高档货,天生丽质的人,穿什么都不会差的。

随着我们的脚步离桥越远,江边的风大了起来,黑暗占领了天空,绸缎般的极光在上面流动——这是两周前那场崩坏的结果,灾难意外造就了绝世美景。我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丽塔身上。嗅着丽塔身上飘来混杂着香水味的淡淡酒气,我的大脑开始运转,难道自己……真的可能放下心中的偏执和怒火,去珍惜眼前的女孩儿吗?

丽塔突然环住了我的手臂,也许会酒精的缘故,她开始变得大胆,温热的体温从前臂传来,隐约间,我甚至还能感觉到某种柔软至极的重量感。

我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没到心动过速的阶段,想起姬子曾经在酒会结束后对我做出的大胆举动,丽塔终究还是略显拘谨,也许这是女孩子在捅破那层脆弱的窗户纸前最后的羞涩。出于本能,我习惯性地将手伸向丽塔的额头,并不烫。见我如此举动,她抬起脑袋,眼神迷离地看着我,仿佛蒙了一层水雾,让我没法猜出她想要干什么。

“你曾经是令无数人羡慕的留学高材生,可为什么放弃了美好的前途,去和那些罪犯同流合污了呢……”不同于平日里回答命令时那般轻柔但极具穿透力,她现在的声音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拯救了偏执黑暗的我,这将是一个注定走向悲剧的故事”我突然有些难以呼吸,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哽咽出来。

“如果你觉得难过,你可以向我倾诉,看着你痛苦,我的心也和你一样在滴血......”丽塔握着我的手更紧了。寒风打透了外衣,丽塔不自主地战栗起来,与其说是保暖,不如说是将一块冰裹在身上。

“感觉好些了吗?”我握住她柔软的手,十指相扣,那一刻我放下了包袱,算是对她的默许。炽热的温度从我手心传来,左手食指开始伸长、变细,红润健康的皮肤开始变得又绿又硬,爬满了在植物茎秆上才会看到的韧皮纹路。最后,在食指的尖端绽放出了一朵花,那是一朵午夜红色的蔷薇,花瓣自由地伸展,似乎还挂着水珠,像是刚睡醒的美人,慵懒地伸展着自己傲人的身姿。

“午夜红色的蔷薇,绝对不会生长在在大自然最后中......明白些什么了吗?”

她罕见地浮现出了迷茫的神色。

“那是不该出现的力量,净化崩坏的力量,让我抹除植物和动物之间那道鸿沟的力量。但我被他们排挤,流落街头,被那些西西里人接纳。我有很多坏习惯,那极强的复仇心里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养成的。”我说道,平静中带着空洞的忧伤。吐出这几个字后,我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丽塔也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依偎在我的怀里,攫取着我身上的温度。因为她发现,某个时刻,隐晦的真相比秋风更寒冷。

......

诺大的办公室内,奥托刚刚敲完工作日志的最后一个字,他如释重负地坐在椅子上去伸手拿咖啡杯子晃了晃,汤匙和杯壁撞得叮当响。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抱怨,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巨大投影屏幕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几乎所有女仆都已经睡了,自己也不能要求她们24小时内都要提供服务。向长老会的终端提交报告后,他盯着投影屏幕上的天穹市地图,以及那密密麻麻的信息素点位,陷入了沉思。这是自从空之律者出现以来,神城医药的运输车队第十三次被袭击了。他翻开亚尔薇特发来的一封封邮件,无一例外地,目击者的回答惊人地一致。车队还未驶出市区的时候,就听到一连串的爆炸声,装载着抗崩坏药物和精密仪器的车辆瞬间被炸得四散飞舞,等爆炸停息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也没有现身,据神城医药的内部人员说,车辆上的货物也没有被抢走。

奥托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这件事日日夜夜地困扰着他,让他夜不能寐,他清楚是谁干的,在奥托的心理,有两个完美的候选者符合这样的条件,一个是下落不明的K423,另一个便是销声匿迹的休伯利安前任舰长。

K423不会做出这种单纯以破坏为目的的暴力行为,圣芙蕾雅对她的教育很成功。奥托在心里否定道,但是另一位......刚好,那位销声匿迹的舰长失去了他一生的所爱——无量塔姬子。一股凉意从脊柱处蔓延了上来,他明白失去挚爱是什么感受,那种难以掩饰的悲痛,和不顾一切想要寻回恋人的偏执。奥托没有把握能预知那位舰长能做出来什么,因为看起来,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牵挂了。

他想起自己四百多岁的时候,在伦敦的报纸上读过一篇有关拿破仑半身像的案件。同样是只搞破坏不以掠夺为目标,同样是目击者没有看到罪犯的身影,而前者是为了找到藏在自己制作的半身像里的黑珍珠,而后者呢,难道也要从神城医药上得到什么吗?

“奥托大人,您的茶点。”

就在奥托思考得入迷时,丽塔轻柔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奥托扶了扶从脑袋上耷拉下来的睡帽,颇显惊讶地看着眼前优雅的女仆:“丽塔?”

“身为女仆,就要在主教大人醒来的时候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呢。”女仆小姐优雅地将装有一大壶咖啡和甜点的餐盘放在办公桌上,优雅地鞠了一个躬。

丽塔的出现,让奥托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当然有很多方法去对付那位冷酷无情的舰长,但奥托想使用更为温和的方式,然后,丽塔恰巧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雷明顿和丽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是整个天命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八卦。奥托笑吟吟地看着丽塔那张姣好的面孔,后者被他犀利的目光瞧得有些紧张。

“奥托大人?”丽塔试探性地问道,蕾丝手套已经被掌心的汗水浸湿了。

“丽塔,可能这一次抓回叛徒的任务,还是需要不灭之刃小队来完成了。当然,身为副队长,我需要给你安排一些特别的任务。”奥托调出神城医药被袭击的资料,“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神城医药的运输车队近些日子来却遭到接二连三的袭击,我需要你调查清楚,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奥托指向大屏幕的右上角,无数电子档案从文件夹样式的图标里雪花一般飞了出来。德丽莎、芽衣、琪亚娜——不,是K423、布洛尼娅......昔日战友的档案一一出现在丽塔眼前,直到最后一张档案出现在她的眼前时,丽塔再也没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就是他,雷明顿舰长。”

丽塔毕恭毕敬地答应了,虽然表面毫无波澜,但内心已是千层浪涌。她想起自己曾经对符华说过的话,在战场上抱有多余的情感,是异常危险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但现如今,她也开始有了多余的情感。

......

神城医药坐落在天穹市最繁华的地方,在无数商业建筑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是建筑师酷爱《银翼杀手》这部电影,神城医药的主建筑被设计成了一模一样的金字塔形状,灰黑色的建筑主体,四栋倾斜的棱柱大楼环绕四周,灯光就像漫天繁星一样点缀其上,直升机和穿梭机不断起降,大楼的探照灯已经全部打开,最大限度地提供照明。饶是我这样的近视眼,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建筑上裸露在外的电力运输线和错综复杂的管道。

灰暗的月亮挂在满是阴霾的天空之上,相比之下,神城医药则成为了整个天穹市最亮的建筑。

一辆列车在我面前的轨道上呼啸而过,刮起的风吹得我大衣衣角胡乱飞舞,可我没有抬头看一眼,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坐在楼顶的房檐处摆弄着手里的防毒面具。

“这种景色,真让人感到压抑啊。但又是那么迷幻,”低沉又富有威慑力的声音从我嘴里传了出来,“整个天穹市就像笼罩在夜店的干冰里一样。”

“老板,你修好变声器了?”一名成熟女性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那是御女版本的爱酱,为了防止我们的对话遭到窃听,我不得不将整个A.I.程序的输出端和我的头盔连接起来,以确保所有对话都在装甲内进行。

“当然,”那令人浑身一激灵的声音再次从我嘴里传出,“爱酱,你能接上不灭之刃小队的队内通讯频道吗?”

“当然,老板。”爱酱优雅地回答道,这让我想起了丽塔,那时她还在休伯利安上,也是同样的语气。

短暂的电流声过后,我听到了丽塔的声音在我耳间流淌。我闭上眼睛,倚着背后的水箱静静倾听着。那像是某种催眠曲,在夜深人静,自己却辗转难眠的时候,这声音便会用如水般温柔的语调向你诉说,包裹着你。

如果之前掌握的信息是正确的,那么在丽塔见过神城医药的代表后,下一步就会独自前往这座建筑的地下室,然后会看到世界蛇泯灭人性的人体实验,最后整个不灭之刃小队会被建筑内释放的不知名气体抽干体内的崩坏能,成为新的人体实验材料......哦,前提是她得知道世界蛇这个组织的存在......

我依然闭着眼,装甲内糟糕的空气流通让我有点发闷,但我还是不敢使用属于植物那一部分的能力。我知道天命的卫星有一大半都在监视着这座城市,只要我稍微流露出自己的气息,我的行踪轨迹就像黑夜里的一团篝火一样耀眼。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遮遮掩掩地行动,几个月以来都是如此。

 “亚尔薇特,你带领不灭之刃全体在原地待命。”

“是,副队长。”

耳机里传来的这几句话让我睁开了眼睛,我站起身,望着那座宏伟而又压抑的建筑。

是时候行动了,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制式装甲,我想道。无论奥托带着什么命令让你来抓我......丽塔,我都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我纵身一跃,正如从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消失在了夜色里。

......

尽管丽塔在天命见过无数残忍的实验,但埋藏在神城医药下的秘密还是让她微微吃了一惊。升降机降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巨大的培养罐映入眼帘,当看清了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的时候,丽塔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愤怒,身体不住地在颤抖。原本是处在正茂风华的少女,却被残忍地锯掉了双腿,装上四条与其娇小身材毫不相称的巨大机械蜘蛛腿,额头处被打开了一个大洞,用来接入控制芯片,将她们变成一个个只知杀戮,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

自从加入天命成为一名女武神后,丽塔便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可看到这些行尸走肉般的少女之后,她发觉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道德下限。

“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丽塔走到地下实验室的中央电脑前,用事先准备好的入侵程序攻破防火墙后,便快速地下载着计算机内的资料。可就在即将完成的时候,丽塔的后背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屏幕上的信息逐渐变成了雪花一样的乱码,等到一切平息时,“不明信号”四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灰黑色的背景,仿佛是死神给丽塔下的一道判决书。

在自己身后培养罐里的那些人形兵器们突然苏醒过来,闪着红光的眼睛散发出逼人的寒气,一个装有气体的罐子突然丢在了丽塔脚下。丽塔心中一慌,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崩坏能在逐渐流失。

“呵呵,让我看看,号称精英的【不灭之刃】小队,能在绝境下坚持多久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大屏幕处传来,随后屏幕上呈现的,是同样被半机械人层层包围的【不灭之刃】女武神们......

“热成像显示,三楼有24名敌人,要不我把你放在二楼吧。”爱酱稳重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在你进入主建筑的时候,我负责偷光他们的电力。”

“我不配你这样对我,爱酱。”我充满感激地说道,身体随着静电吸附手套慢慢下滑。

“啊——没错,你是不配,我的舰长。”爱酱无力吐槽道。

我拧开靴子上的乙炔阀门,一道明亮的亮白色火焰从脚底处喷出。与此同时,我扣动手中钩绳枪的扳机,“叮”地一声,我踩着玻璃,整个人被吊在二层楼的空中,脚下的玻璃随着火焰的灼烧越来越软,直到它像被高温炙烤后的蜡烛一样软。

我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蹬,玻璃应声而碎,大衣长摆像巨大的蝙蝠翅膀一样在空中展开,宣告着黑夜恐惧的到来。

丽塔不清楚自己流了多少血,她用力按压住左肩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用仅剩的意志力抵抗着因崩坏能流失而带来的无力感。即使看着大屏幕监控上战友一一倒下的影像,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冷笑。

“真是个无情的人。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葬送在这里,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屏幕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而声音的主人,正是神城医药事实上的掌控者,世界蛇的科技头脑——胡狼。

“不,我在想,”丽塔每吸进一口气,都感觉有千斤重的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可她依然不肯放下那份冷酷的气势,“如果把你抓到天命,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处置你呢......”

“哼,我讨厌不能兑现承诺的人。”

胡狼冷酷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清楚丽塔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那些被打得丧失行动能力的死士和编织者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以既不科学自然的方式站了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用木偶的提线将她们强行拉了起来,身体不断发出骨骼碰撞的“咔咔”声。

“杀了她。”

可就在胡狼发出命令的同时,神城医药这座巨大工厂突然停止了运转,从金字塔塔尖开始,灯光逐渐熄灭,无论是应急电源,还是建筑内的备用系统,统统进入了长夜般的沉睡。可此时正在屏幕后运筹帷幄的胡狼还不知道,这只是一切噩梦的开始,即将发生的事情,将在她一生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

......

“渡鸦,听得到吗?”

“能听得到。”

神城医药三楼内,渡鸦踩过不灭之刃小队女武神的尸体,神情紧张地在黑暗中走向应急通道的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有入侵者,但我现在还没有查明是谁。”胡狼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所有用电设备都已经瘫痪。”

“收到。”渡鸦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她的嗓子现在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发痒,自从自己成为一名雇佣兵后,每一次委托都力求自己处在暗处,处于绝对隐蔽安全的境地。可这一次,自己就像夜晚被遗弃在荒野的婴儿那样无力。

渡鸦动了动手指,让握住第三神之键枪柄的那只手不要太过僵硬,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的时候,食指的第二指关节因为太过紧张而几乎没法活动。

她极力睁大双眼,想在一片漆黑中搜寻出什么,如果入侵者想接近她们的话,那么只有应急通道这一个选项。

空气凝固了那么几秒,随即,渡鸦突然嗅到一股火药的味道,这让她背后的汗毛几乎立刻立了起来。可就在这分神的几秒钟,“轰”的一声,自己身旁的地面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几名站位密集的雇佣兵惨叫着从爆炸缺口处掉了下去,在火光中,渡鸦看到一道黑影似乎顺着爆炸洞口飞到了三楼的天花板,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周围便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滴滴声,她惊慌地拿起手中的第三神之键,那上面安静地粘着一枚眼球大小的炸弹,正在闪着越来越频繁的红光。

渡鸦不愧是雇佣兵之中的高手,就在她看到那枚枪械干扰弹的一瞬间,立刻将自己手里的武器扔到一边,随即亮出了腰间的崩坏能飞镖,她要用自己的毕生所学,来会会这位直到现在都不见真面目的敌人。

一连串刺耳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金属熔化和断裂的声音,有几名雇佣兵的眼球不幸被枪械上飞溅而来的金属碎片击中,惨叫着倒下了。有一名雇佣兵慌了神,疯狂的朝自己脚下那道因爆炸产生的洞口射击,甚至连敌人的方向也没有分清楚。

一道钩索从天花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花板射了下来,直接贯穿了那名向下射击的雇佣兵的大腿,大腿骨开放性骨折的痛楚让他的惨叫甚至失了声。

“呃啊——!”

他被倒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那道神秘的黑影如巨大的蝙蝠一般从天而降,径直落向距离最近的雇佣兵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拿枪的那条手臂折断。渡鸦脸色大变,她马上向一旁有掩体的地方扑了过去,黑影控制着那名雇佣兵的身体,不断地向周围扫射,几声闷哼过后,又有数名雇佣兵倒下。

时间仅过去了几秒,渡鸦还未掏出飞镖向黑影投掷过去,就有十几名雇佣兵丧命于他的手下。步枪里的子弹打光后,黑影亮出了手里的兵刃——是对拐一样的短剑——径直划破了那名雇佣兵的颈部动脉,随即像丢弃布娃娃一样将他扔进了地板上的洞里。

应急通道的们被一脚踹开了,一名气势汹汹的雇佣兵握着手里的高爆手雷就要向打斗中心扔去,黑影见状朝那名被倒吊着的雇佣兵踢了一脚,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撞在即将扔出手雷的雇佣兵的身上,后者失去了平衡,手雷也随之滚落。正当那名雇佣兵清醒过来,想要按住手雷的保险时,一切都晚了。

高爆手雷的火光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渡鸦看清了那道黑影的真实样貌,他穿着一件长衣摆的大衣,死神一样戴着兜帽,兜帽下面,是反着光的黑色面罩,渡鸦能在那上面看到自己因惊恐和黑暗而放大的瞳孔。

一名蓄着大胡子的雇佣兵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端平手中的枪瞄准黑影,可后者根本没有给佣兵反应的机会,他直接掷出了右手的拐剑,力道之大,直接将佣兵手中的枪弹得飞了出去,直挺挺的钉在佣兵的肩膀上,又惨叫着倒下了。

黑影的动作还没有停,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可有可无的小插曲。他右手向下一挥,将迎面而来的那条握着匕首的胳膊硬生生地打偏方向,随后一击沉重的肘击粉碎了对方的下巴。又有一名雇佣兵打空了手枪里的子弹,亮出匕首向黑影刺去,可他只是稍微一歪头,便躲过了匕首的刺击,黑影紧接着快速向前一步将那名雇佣兵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发力直接把雇佣兵举了起来,后者在空中无济于事地奋力翻腾了几下,然后便被重重地摔倒了地上,下半身就此失去知觉。

尽管渡鸦身经百战,她也没能看出来者究竟是谁。她自负自己和天命逆熵的绝大多数女武神交过手,对对方的格斗技巧,一招一式全都了熟于胸,可面前之人这种残暴而又干净利落的杀人方法,她却鲜有所闻,一名女武神,是绝对不可能拥用这样富有力量感和压迫感的格斗方式。

时间容不得她多想,黑影已经解决了几乎所有佣兵,正用膝盖压着一名可怜虫的胸口,挥起拳头向对方脸上砸去,甚至飞溅的汗珠也清晰可见。渡鸦没有多想,冲上前抓住黑影的大衣摆便将其放倒在了地面上,仅剩的一名佣兵见状立刻挥起手中的匕首发动进攻,渡鸦也两手各握一只飞镖刺向黑影的胸口,他不断地向后退去,同时举起手臂格挡。终于他抓住了机会,把渡鸦其中一只手直接拍在地上,并还以一道大力肘击,渡鸦此时此刻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可那仅剩的一名佣兵也并非等闲之辈,看准了黑影肘击渡鸦后产生的后摇时机,狠狠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胸口上。渡鸦见状,在双眼模糊还未完全对焦之际,用另一支飞镖狠狠地插在了黑影的左臂上——

“哦——!”

渡鸦没法判断那道黑影发出的是呻吟还是怒吼,在这迟疑的一瞬间,黑影的攻击再次袭来,这把不再是肘击,而是一记裹挟着狂风的膝击。渡鸦两眼一黑,刚刚恢复的意识再次被打得支离破碎。

自从双手第一次沾上鲜血以来,渡鸦不记得自己何时这样狼狈不堪过。她被人像拎鸡仔一样揪着衣领从地上拽了起来,狠狠地按在墙上。恍惚中,渡鸦看到黑影直接将插在肩膀上的飞镖拔了下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地插在了渡鸦的肩膀上,将她牢牢地钉在那堵钢筋混凝土铸造的墙壁上。

最后一名雇佣兵也被那道黑影抓住双腿狠狠地摔在墙上,她颤抖着举起那只还能动弹的右手,软弱无力地挡在身前。恐惧占据了渡鸦的心灵,她再也抑制不住,崩溃地问道: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一时间,空气再次恢复寂静,再次恢复到黑影到来之前的那股凝重的氛围。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用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如同来自地狱恶魔一般的呼吸声回答着渡鸦。

随后,在寂静的顶点,渡鸦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

胡狼来到神城医药的地下实验室,一边摆弄着主控电脑的备用电池,一边祈祷渡鸦能为她多争取一些时间。明明自己是神城医药的实际控制人,做着拯救整个天穹市市民的伟大举措,可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占据了胡狼的心头。她明白自己暗地里进行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血,但听到耳机里渡鸦和那群雇佣兵传来的一阵阵惨叫,胡狼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了。

她借着微弱的手电筒灯光,看到躺在地上,即将要丧失意识的丽塔,心中忽然起了卑鄙的念头,也许她可以把丽塔拿来当做人质,以此来要挟对方。

就在胡狼决定这么做时,“嗤——”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气体泄漏的声音。莫非是培养罐的气压太高,导致罐壁破裂了?胡狼暗自揣度道,但在她还来不及下定论的时候,无数道耀眼的光芒猛地亮起——神城医药又恢复了供电。

可还未等她高兴起来,就看到眼前地面上正在向外放出气体的烟雾弹,随即身后响起了托卡马克装置充能的声音——一道孤寂而又冷酷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曾属于渡鸦的第三神之键,正对着胡狼的头。

“放下它,我说了,放下它!”胡狼惊慌失措地掏出腰间的手枪指向丽塔,但她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慌了神,即使脸部微微朝向丽塔,一双眼珠依旧死死盯住那道黑影,“我会杀了她,相信我,我会那么做的!”

黑影没有退缩,或是放下武器。他端着第三神之键的双手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尊石像。

“我相信你。”他说道,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

然后他瞄准一旁的计算机电池,扣动了扳机。

胡狼记不得发生了什么,每次提起这段经历,她的脑子里只有爆炸,无尽的爆炸,和不断袭来的滚滚热浪将她那张俊俏的脸化为灰烬,融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让她今后不得不带上阿努比斯的面具才能面见世人,这道伤疤,成了她今后一生的耻辱。

天穹市再次归于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

丽塔轻轻抬起手,一边漫步在无边无际的薰衣草花海中,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深紫色的花瓣。纤纤细指所到之处,露珠静静地垂下,像美人的泪珠,滴落在地面上。

夕阳穿破厚厚的云层,连同丽塔那张桃花般美丽的容颜,一齐染成了充满活力的橙红色。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长裙的裙摆,她看到薰衣草花海仿佛波浪一样有节奏地起舞着。

“普罗旺斯......”丽塔嘴里微弱地吐出这几个字,这是她自成为女武神后,最想去的地方。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普罗旺斯田园间那遍地的薰衣草,就是爱情的象征。

她才25岁,正是处在渴求爱情的年龄。即便在众人面前无比优雅谦恭,但私下里,她也无数次期望着在樱花树下的邂逅,或是雾雨伦敦街头的一把伞......

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瘦长身影出现在丽塔身前不远的地方。他背对着丽塔,低头漫步在花海中,做着和丽塔同样的动作。凡是被他触及的干瘪的花瓣,全都再次焕发生机。

“雷明顿哥哥...l雷明顿哥哥!”认清了前方人影的真实身份后,丽塔的步伐越来越快,散开的长发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

“你终究是做到了呀,丽塔。”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身后奔跑的女孩儿,“不必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做到了......什么?”丽塔慢慢停下脚步,酒红色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

“你还没忘记你当初登上天命运输船所说的那几句话,还没丢掉心里的正义感。”我轻轻抱住丽塔,嗅着她身上那股好闻的薰衣草味,“奥托派你来抓我,但你还是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去揭露了世界蛇的肮脏勾当。”

“也就是说......当初琪亚娜给我的那些线索,”丽塔抬起脑袋,几乎与我是唇齿相接的距离,“是你给她的?”

“还有好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呢。”我微微一笑,拉起丽塔的手,漫步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她的手就像凝脂一般细嫩软滑,让人忍不住想要多捏几下。

“在法兰西,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只要用力呼吸,就能看见奇迹,浪漫,和心心相印。”我说道,丽塔低着头,姣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红晕,“可从前我可不乐意来这里,孤身一人的我,在这种情侣扎堆的地方就是行走的电灯泡。”

“你现在不会了。”丽塔深情地说道,两只手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也一样。”

......

“丽塔——”

丽塔躺在床上,她能察觉到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可她不想睁开眼,不仅因为自己浑身无力,更因为又大又软的床和暖呼呼的被窝——仿佛有魔力一般把丽塔粘在了床上。

“丽塔——”

她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我正坐在床边,眼神中满是宠溺地看着她。

“自从你被我从神城医药救出来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现在是第四天了。”

丽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神志清醒后,自然而然地抱住了我。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还有白玉般无瑕的后背,丽塔的身材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完美。

“你好坏......是不是在给我疗伤的时候把人家全身看了个遍呢?”丽塔娇嗔道,语气温柔得让我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我做了一个梦,”丽塔继续说道,整个人软在我的怀里,顿显娇媚无限,“梦见我和你在长满薰衣草的花海里散步,你向我表白了。”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我摸了摸丽塔的小脑袋,“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

“不,我喜欢这样!”丽塔紧紧箍住我,力气大得惊人,“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小队的战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请你留下来,陪着我,好吗?”

“当然,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她总是故作坚强,却不知内心已是千疮百孔......

“从小到大,每一次我和你胡闹,和你发任性的小脾气,你都会包容我,这一次我也想任性一回,”丽塔看向我,眼眶中泪水在不住地打转,“我爱你,亲爱的哥哥......”

“我也爱你,丽塔。”我温柔地注视着她,不再言语。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丽塔快速跳动的心脏,和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脸颊。

深深的爱着一个人,是如此简单吗?丽塔审视着自己的感情,从前,她对自己的雷明顿哥哥只有憧憬与仰慕,可现在,更多的却是爱慕。想到每天醒来不必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执行女仆的义务,而是做一条安静的咸鱼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喂自己早餐,心中就荡漾起愉悦的浪花。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一呼一吸之间,她嗅到了薰衣草的芳香,看到了满山遍野的淡紫色花朵。那一刻,抗击崩坏,世界蛇和天命的阴谋......丽塔什么也不在乎了,她心里只有初获爱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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