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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试炼场VII:邻居】天地君亲师

2021-11-09 15:36 作者:Hr-Endymion  | 我要投稿


天:


老板金开革给了我一份薪水蛮高的工作,在告诉我具体工作项目前,他和我签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条约,多余的我记不清了,但有一份我记得很清楚,叫《人身意外赔偿协议书》,我问他这是关于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说,我要工作的地方可能会有危险,这个协议是出于防止我受伤没钱医疗而拟定的。


金开革看人一向很准,也很体贴,我们曾是邻居,打小就认识,他知道我家里没什么钱,而正好我识文断字,在求学时期的成绩不错,便被他看中了。这一点我一向很感激,因为我们虽然认识,但关系远称不上熟络,大概是话不投机吧,直到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但对于他能关注到我,我至今仍感觉很诧异。


“金开革,你为什么会在意到我?”


“抱歉,我不太懂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总觉得你能知道我的近况对我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撞了撞我的肩膀,笑着说,“我们都是这个国家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小时候咱俩家就挨着,我不帮助你,难道要帮助那些外来者么?”


“也对。”我点了点头,但依然没搞懂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他的朋友。


金开革后来告诉我,我的工作是记者,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薪水倒也还算可观,所谓记者,也就是报道一些无所谓无无所谓有的东西,反正这个国家也不会有太多人看报纸,更不会有人管我写的东西的真实性了。


第一次工作的地点是乡下,金开革说让我去采访一些农民,看看他们对如今国家和社会的看法,还有对殖民统治者的看法。我懂金开革话里的意思,除了我母亲,这个国家大概没什么人会愚笨到要维护殖民统治者,所以这份工作本质上做与不做区别并不大,我全然将它当作一次乡野的旅行。


在车上听了司机的一番话,我弄清楚所谓的《人身意外赔偿协议书》是防止革命者对我们造成伤害而签署的,我倒是对此没什么看法,我绝对地支持革命者起义反抗,就算我不支持,他们也不能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


这个村庄被叫做田地村,朴实无华的名称。到那里的那天是个响晴的日子,万里无云,阳光洒在金黄的麦田上,随风荡起一朵朵闪耀的浪花,扑鼻而来的仿佛都是泥土的清香。


“这个村庄在这里多久了?”我问到同伴。


“你来这里之前没有看过资料吗?你该怎么写新闻稿?”那人皱了皱眉。


对于他的愚钝我不想再多交谈,只好沉默,又在心里默念:“大概是很久了。”


到的时候是中午,这个时候农民们都回到了家里吃饭,我们只好叩开一扇门面,请求能在这里落脚居住几天,理由就是我们是来这里调查,采访民意的记者,要向上面汇报刊登这里的情况。一些农民不愿意接待我们,仿佛我们是散发着瘟疫的恶魔,一些农民没什么反应,而剩下的农民则好客的接受了我们住下的请求,虽然不多,但足够了。


让我们住下的唯一要求是我们的伙食费,还有我们要吃的东西得另找,因为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分给我们。对于这点我们倒是没觉得多么诧异,事先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都带够了自己的食物。


第二天我像模像样的换上了记者采访时候的工作装,拿着笔和纸开始挨家挨户的采访起来。我一共参访了三位农民。不是说我没采访更多的人,而是愿意听我采访回答问题的一共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人老人消瘦无比,黝黑的皮肤上沟壑纵横,虽然他穿着一身保暖的衣裳,可我觉得他的衣服已经牢牢的嵌进了他的身体里,来填充所省无几的血肉,更不用提他的面容,要是他不睁开两只惨白的眼睛,我可能都觉得他是一个骷髅,干瘪的骷髅,连骨髓都是不完整的,我心生怜悯,动作更加不敢怠慢。


“咳,老爷子,我想采访您一下您对国家现在的看法。”我尽可能要让我的声音做到又洪亮又柔和。


“什么?哦——国家啊,这个国家烂透了,从来就没有自己的政权?什么?你说有政权!荒唐,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有政权?曾经看别人的脸色或者,现在甩脸色的不管我们了,又来一个殖民者,占了我们的地盘,收我们的粮食,刮我们的钱财,还要霸占我们的儿女!!咳咳咳咳咳......这个该死的畜生!就该让那些革命者把他们全都杀了,全都推翻......”


骷髅越说情绪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看他那活跃的神色,仿佛所有的血肉又全然长出来了,发现采访失去了控制,我开口道:“老爷子,您先别着急,请问您们现在收的税收和之前比起来——”


“全都推翻!让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然后也不用再看那些狗屁的脸色!我们的粮食就是我们的,凭什么——咳咳咳......”


谈话没有结果,而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他一身骨架拆碎,我只好给他端来一杯水,然后在他断断续续地念叨中离开。


第二个愿意接受采访的是位妇女,她看起来脸色很好,对我的采访和问题都是十分淡然的态度,仿佛她不曾居住在这个国家和村庄一般。


“所以,请问您现在收的税收和之前比起来是多还是少?”


“多,自然是多的,但是和曾经又没什么大的区别,邻国,大炎或者东洋,都是我们的友邻,邻里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为谁提交奉禄都是可以的,只要没有战争,什么都是好的。”


我们继续闲聊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后来都和采访没了什么关系,看得出她不想再和我聊下去了,我便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谈话。


第三位愿意接受我采访的是个青年,他好像没有其他的家人,但他的回答很有趣。


“不过是靠天吃饭罢了,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们能不能吃饱饭,不都是看老天吗?那些所谓的税收都是一样的,它们不会消失,也不会凭空出现......什么?我没听谁说,谁也不会告诉我,我觉得是这样,难道不是吗?”


是的,靠天吃饭,一直都是如此,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所以我不觉得革命者能带来什么结果,尽管我绝对支持他们的起义反抗。


在笔记本上草草写了几笔,就结束了我的第一次工作。


地:


即将返程的前夜,我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起身走出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结果竟然是白天我采访的青年,他抓住我的胳膊,眼睛在闪烁,尽管是黑夜我也能看出他按耐不住的喜悦。这更让我觉得怪异。


“你一定是他对吧!”


“什么他?”


“别装了,你肯定是,我就是组织的。”


“......什么组织?”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全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再说话,拉着我的胳膊便往荒郊跑。尽管我对未知的事情保持恐惧,但那种好奇还是让我放弃了拒绝他的想法,而且这荒郊野外的地界,就算是土匪之类的也不愿来。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便跟着他向远方走去。


身后村落的灯火渐渐消失,身边漆黑无比,我有些害怕,但想到我是一个所谓的“虚无主义者”,那种感觉有散去了不少,我看着身旁的少年,总是想找些话题。


“你没有家人,对吗?”闲聊一些话题,或许也可以为我的新闻稿增添一些色彩,也能缓解一些周遭环境带给我的压力。


“......”


他没有说话,我觉得是我的问题太愚蠢了,我便换了一些问题和询问方式:“你的田地有多大?足够你一个人生活吗?或者说,税收的压力你觉得明显还是不那么明显?”


“我们要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濒死的国家焕然一新,只有这样,我们的民族才能真正的独立,不用再笼罩在黑暗之中......你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不然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组织?”


我又问了很多问题,可是他都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回答,对他来说这些回答都是有逻辑的,那就是——每个回答都围绕着他所说的“组织”,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所谓的“组织”是什么,最后我终于忍受不了,大喊道:“听着,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组织是什么!”


他也只是耸耸肩,仿佛没听见我说的话:“好吧,总之,我们一定要做到。”


又走了一会儿,我被领进了一个类似于地下洞穴的地方,点着油灯,桌子上钉着各种地图,我能大致分辨出那是我们国家首府,里面站着许多穿着军装怀里抱着枪的人,有些人的军装发红,我猜是被鲜血染红的,他们目光犀利如鹰隼,让我有些不敢直视,我开始好奇这是个什么地方,忽然间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说的革命组织。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便没有吭声,这些士兵好像也没有要让我开口说话的意思,一位领导模样,胳膊上系着红色布条的人,拖着疲惫但却挺直的身子,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眼睛先是扫过我的身子,然后是我的脸,最后是我胸前挂着的相机。


“你一定就是他了。”


“是的,一定就是他了。”他身后的人附和道。


“你是我们的英雄,我们无比的感谢你,因为你的大义。”


“等等,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的话让我摸不到头脑。


“我们要在这里执行任务,但是前提是我们必须弄出一些新闻来遮人耳目,这个国家受该死东洋人的蒙蔽太深了,比那些东洋人更可恶的,还有那些走狗!!!”他举起右拳,用力地攥紧,咬牙切齿的模样让我由衷地心寒,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好像能看清他右拳上的手指并不完整。


领导模样的人的一句话如同抛在水里的石子,激起一整片涟漪。


“是的!!咳咳咳——走狗,恶魔,他们都不得好死!”


诸如此类的咒骂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我向四周望去,这才意识到周围的黑暗中隐匿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东洋人太狡猾了,他们占领我们的国土,搜刮我们的钱财,压迫我们的思想,还要清除我们这些反对他们的人!天道在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他让我们的手足同胞和我们自相残杀,里外里死的都是我们的人,他们却不费一兵一卒,占去所有的利益好处——不,那些走狗已经不配被我们称作同胞!这些走狗竟然宣扬他们的友邻思想,真的觉得那些东洋人在帮助我们!”


“正面的作战我们绝不可能胜利,他们的枪械大炮比我们的更加可怕,挥手就是血雨腥风......我们,我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们无数的弟兄都死在那些东西上面,连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我们必须暗中反抗,必须拔掉所有的据点,呼吁我们的民众和我们一起行动起来!天道在上!天主在上!”这个地下空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来的太突然,我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正死死地盯着我,有力的手把住我的肩膀。


“事成之后,尹公正先生,你就是我们的英雄,我们永远不会忘了你,感谢你对我们做出的牺牲和贡献!”


我张了张嘴,尹公正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无比陌生,我这才知道他们是认错了人,但我不敢开口,鬼知道这些人知道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之后,会怎么对我?而且,我大致能猜出来,他们不过是想让我报道他们的情况,或者是通信之类的,总之不会是什么安宁的工作,甚至是必死的,我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丢在简弦上,但我也不想平白无辜的在这里死去......


“我该......怎么做?”思考了很久,我终于开了口。


他先是疑惑地看着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我的相机,“尹公正先生,你是记者,我需要你来拍摄我们这些受伤的弟兄被这些恶魔折磨的样子,然后撰写一篇新闻稿来激起民众的响应,混淆他们的试听,只要我们能占据首府这有利之地,我们就能打一场漂亮的反击!”


“好的。”


我开始着手拍摄他们受伤的士兵的模样,多亏了我的嗅觉不那么灵敏,我才没在拍摄的时候吐出来,他们被摧残的模样固然让我觉得心痛、可怜,毕竟他们是我的同胞,是我的手足兄弟,但是我更开始害怕我们的邻国——东洋帝国。


在一位受伤尤其严重,拍摄的时候仍呻吟不止的年轻士兵那里,我得知他们的连队被消灭的只剩他一个人。


类似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


草草了事,对那人许下诺言,我便被最初的年轻人领回了营房。难以消化我的所见所闻,彻夜未眠,我绝对不可能去报道这件事情,我爱这个国家和民族,但我还无法为之付出生命,不论更换殖民者与否,结果都不会有太多的改变,更何况,我不觉得我的性命和付出就能扭转他们注定失败的战局。


君:


我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猜想第二次采访的妇女的“友邻思想”会很受联合政府的赞同,便借着《友邻文化在当代的发展和新定义》为题,昧着良心刊登了我的第一篇报道。


果不其然,这篇报道深受邻国殖民者的喜爱,而金开革所掌管的报刊本身就是政治刊物,我被特聘为特约记者,也因此出席了这次东洋帝国长野半岛殖民总督岛内正毅的退位宣讲仪式,我的任务便是到现场进行拍摄和采访,因为继位者没有公布,所以对于这次宣讲我还是心存好奇。


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自从殖民者占据这里以来,很难能看到这座城市出现这么多人,禁令的出台和许多本地人的失踪,弄得百姓人心惶惶,就连我出门工作都要带政府的通行证,不然随时都有失踪的可能。据说那些人都是对政府不满的人,还有许多革命者,本来我对这件事不以为意,因为我觉得没有人能够猜透别人内心的想法,我坚定地声称拥护政府便是,直到我听说我家附近的邻居被抓走了,再也没能回来,而他是个坚定地拥护联合政府的人,于是我便开始在意起了这些事,再也不马虎,不论实行或不实行宵禁,都带着通行证。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之中,小个子男人在小个子军队的簇拥之下走上宣讲台,一簇优雅又滑稽的八字胡,向我表明了他的身份,因为长野人从来不留这样的胡子,而东洋人只有高官或者受人尊敬的人才会留小八字胡,所以自然可以确定他就是现任总督岛内正毅。


他操着一口蹩脚又陌生的语言开始了演讲,我身旁相机的闪光灯在不停的闪,而我只在意他所说的话。


根据他身旁翻译说的话,第一句他是在向我们的出席表达谢意。


我听见台下有很多异样的骚动,便冲进来了许多长野保安——从他们的面相可以看出他们是长野人,也就是我的同胞,他们将那些有异样行为的人拖出了现场,要做什么无需多言。我对同胞互相残害的事情心生厌恶,但我没有吭声,因为我还有自己的工作。


待到现场安静之后,岛内正毅开口道:“我们来到长野半岛进行合作统治已经有了几个年头,这段时间里,我们东洋帝国方面,积极落实友邻思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生活和谐美满,从新闻报告和调查中显示,有超过九成的民众对我们的统治表示满意......我们尊重长野半岛的人民,也坚信有着长野半岛的贡献,我们能更快更好的建成东洋半岛共荣圈,促进双方合作共赢,团结发展!届时,我相信,长野人和东洋人将打破邻里桎梏,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台下响起激烈的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诡异又别扭的微笑,但他们仿佛对殖民者的统治相当满意,我觉得很诧异。


岛内正毅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对所有民众都保持尊重的心态,不论是拥护我们联合政府,还是支持我们联合政府的人。但是我们对扰乱民众生活的恐怖分子,持绝对的零容忍态度!”他手掌一挥,像是菜刀在空中飞舞,力度之大,带动了他脸上的横肉。


随后在台下民众的掌声中,他身后的军队拉上来了几个人,熟悉的军服,再到熟悉的面容,赫然发现那之中就有当时的领导和青年,还有几个是我当时采访过的人。我不敢抬头,我怕他们认出我,若是他们拼死的大喊,指出我是同僚,我也难逃一死,但让我不敢抬头更多的是内心的愧疚。


终于,我抬起头,发现他们正盯着我,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我看见他们张嘴,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他们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又抬头看着天空,我明白过来,他们是想要最后呼吸几口家乡的空气。


他们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吗?


是枪响,还有尸体落地的声音。我长大了嘴,血腥的气味仿佛涌入了我的口中。


“这就是反抗联合政府,破坏人民生活的罪人的下场!”岛内正毅如是说,直到他交接自己的权位给下一任总督,他都没有低头看他们一眼。于是台下掌声轰鸣,震得我耳膜异常疼痛,是耳鸣。


除了最后的权位交接,岛内正毅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清。他把职位交给了一个叫川崎思迁的人,那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模样,不过在我眼里他和岛内正毅没有任何区别。


现场再度响起了激烈的掌声,随后便是“愉快”的庆典,现场群众有说有笑,仿佛在期待着美好的明天,我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的表现让我作呕。于是我和摄影师早早交代了工作需求,便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逃离了现场。


 亲: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从宣讲结束之后我便像丢了灵魂般的在街上闲逛,借着联合政府的通行证,我免去了许多繁琐的排查工作。


今天的宣讲仪式让我觉得疲惫,只想漫无目的的闲逛,然后回家。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和父亲吵架,对于他们这样的行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的母亲绝对的拥护我们东境的邻居——东洋帝国的联合统治,而我的父亲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复辟拥护者。曾经我觉得像是我父亲这样的人会多少一些,但现在看来和我母亲这样荒唐的人也不在少数。


“宝贝儿子,你去哪里了?”我已经快奔三十了,母亲这样亲昵低龄的称呼让我感觉到厌烦,但这么长时间我早已习惯。


“新总督和旧总督的交接仪式,他们进行了宣讲,还——”我犹豫要不要把革命军的一些人被处决告诉她,看着她期待地眼神,我还是开口了,“把那些革命军当众处决了。”


“恐怖分子?好!他们早就该被绳之以法,扰乱联合政府的统治就该是这样的下场!”她恨不得鼓掌喝彩。


“那是我们的同胞,母亲!”


“我们的同胞,但不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我们和联合政府的共同敌人!”她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


“母亲,我们可都是长野人,长野人和长野人本就该互帮互助,互相认同,我们不应该如此割裂,就像......就像邻居之间应该互帮互助,对,我们就都应该像是邻居一样,我们的国家自古就是亲邻的国家啊,这也是我们从小被传授的礼仪。”


“什么狗屁邻居,这种愚昧的思想你竟然奉为圭臬!你还记得我们的邻居吧,他就是该死的反抗分子,现在被拖走了,估计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哼,我们现在是高贵的东洋人,东洋人给我带来了先进科技,先进的生活,还有那些先进的理念......”


我正想闭上眼睛,懒得与母亲讨论,这时候父亲却开口说话了。


“妇人之见!你难道不知道现在人民群众被压迫成什么样子了?!吃都吃不饱,还要被剥削走本属于他们的权力!我们的邻居,他绝对不是反抗分子,我和他太熟悉了,他绝对不是你所说的人。”


“呵,所以你觉得人民该反抗,还觉得他不是反抗分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就是在包庇他?!你难不成也是恐怖分子?”


“朽木不可雕!我们应该维护自己国家的统治,而不是让自己的政权变成陌生人的傀儡!你看看我们的国家现在整天人心惶惶,一有人说些什么话就会被特务抓走!我们就该回到过去,像过去那样荣耀。”虽然我的父亲说出这些话让我觉得很痛快,但对于他的话我也无法完全认同,他只是一个愚钝又坚定的王室复辟分子。


“那你就回到那样的生活吧,回到那样落后愚昧的时代!”我的母亲狠狠地用眼神剖着父亲的脸。


“宁可回到你所谓落后的时代,我也不会让邻邦人来掌控我们的国家,收走我们国家的东西!”父亲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


“呵,你们不是宣扬友邻文化么?怎么面对东洋人不这么想了?”


“愚昧!肤浅!友邻文化是我们民族本身!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赶走殖民者!”


我难以忍受下去,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逃离了他们聒噪且没有结果的交谈,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愚昧无比,所说的话也是漏洞百出,母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东洋人,我深信东洋人只是把我们长野人当成随用随扔的消耗品,根本不会把我们当作东洋人;而父亲是一个坚定的天道教主,他整天无不想着复辟王室,而他对友邻文化的理解也的确是错误的,友邻文化的确是包含国家层面的,它不只是长野的文化,而是这一片地区的文化......我的东洋老师教过我,就像长野人和东洋人,曾经都亲近友好西境的大炎,那时还没有所谓的天道教,我们都是信奉儒教的国家,然而......


王室的愚昧有目共睹,而东洋联合政府也是邪恶的豺狼......


当时代变迁,东洋人打破了友邻的局面,一手造成了如今的局势,我不清楚大炎的局势,但据我的东洋老师所提及到的,大炎似乎也在东洋的铁蹄下一步步沦陷。 


我不知道我父母的思想谁是正确的,或者说我不知道联合政府和革命军谁是正确的,若说偏向,我肯定是偏向于革命军......但我们革命之后,又该去向何方?不论怎么样我们的生活都没有改变,而且我并不认为革命会有成功的可能......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过了一会儿我的母亲便开门走了进来,她一如既往地笑着,看着我:“宝贝儿子,你现在的工作和那些东洋人有接触吗?”


“有一些,或许未来会有更直接的接触。”


“那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多和他们接触,到时候我们两个直接去东洋生活。”她的声音中不无敬仰,我觉得她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那我的父亲呢?”


“你的父亲?那个愚昧的家伙?我打算把他举报了,上交给联合政府,或许他们还会嘉奖我们,直接让我们永久移民定居东洋。”


“母亲,观念再不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不能这么做!”我有些生气了,声音几乎失去控制。


“哦,是的。”她吓了一跳,“我只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在闪躲,“是的,我只是在开玩笑。”她望向窗外,似乎是在挣扎,又或是在想其他东西。


“是啊,别担心,宝贝儿子,我只是开玩笑。”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我的屋子,让我静静。她亲吻了我的脸颊,便关门走了出去。


师:


我在自己的书屋里坐了很久,依然没有弄清这一切,就是虚无缥缈地坐着,书架上摆放着沾满灰尘的书籍,其中有不少是东洋语写的书籍,还有几本是东洋课上的笔记,这些笔记不在少数。我拿起手巾,擦拭掉上面的灰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是想单纯的做一些事情,或者拿几本书木讷地看。


擦拭灰尘的时候,我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将手巾放在一边,连忙拾起,入眼的是我求学时期的东洋字,当时为了接受,学习新进思想,学校开设了东洋课,当然,传授知识的都是东洋教师,我庆幸,也很感恩我的东洋老师冈崎宗智,冈崎先生是一个相对而言开明又尊重我们的老师。


他带着一副小圆眼镜,和一般的东洋人不同,他的身材比较高大,也没留什么胡子,虽然用东洋语教课,但是他的长野语也说的非常不错,甚至他的东洋语里都有一些长野口音。


笔记上记得第一句话便是:“学有所思,思有所悟,悟有所行”。


冈崎先生教授给我们先进的思想文化,他让我们了解东洋的政治体制,东洋人的思想,让我们接触到了东洋的文化,更向我们展示了东洋的生活。我大致了解了东洋思想产生于与别国贸易交流中,那是远洋外更西方国家的先进思想,自从有了新的思想之后,东洋的发展便开始变得迅速起来。东洋有先进的枪炮,用于他们的侵略扩张;东洋有先进的轮船和汽车,用于运输;东洋还有我们从来未曾见过的娱乐设施......


记忆中冈崎先生无不向我们展示着东洋的优越,也在向我们传授他们的新思想,可是对于他所说的许多事情我觉得很难以理解,不依靠土地而生存,我们该依靠什么生存?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其他老师都不向我们传授思想的原因?


但我能感受出来,冈崎先生想要让我们学习思想的心是热切的,但是他也有对我们的悲悯,同情,每次讲到我听不懂的地方,我询问时,他都要重复“可怜的孩子们,你们注定是不能理解这些东西,但我仍然要让你们记住”之类的话。


他向我们指明明亮未来的前途,加入东洋国籍,或是有自己的新思想,能让这个国家摆脱愚昧,变得和东洋一样。对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现在仍觉得匪夷所思,他好像真的希望我们的国家能摆脱愚昧苦难,也真的希望我们这一代能肩负重任,可是很遗憾,我们并不能,或者说我不能,直到现在我都没看清未来要前往何方,或许固守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我看来,冈崎先生是将友邻思想发挥到极致的人,他虽然不断地向我们说明友邻思想在当今的长野是错误的,不该存在的,因为东洋具备野心和军事实力,而大炎又难以自保,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仿佛在向我表现着友邻思想,作为我们所厌恶的邻国的人,他却在本该厌恶他的国土上传授真理。


冈崎先生对尊卑关系很是推崇,每天上课必须向他鞠躬,道早安,祝安好,而他在处事方面也确实将我们学生当作下人一样,我对此没什么看法。


有些时候我总觉得冈崎先生很矛盾,他的思想也相对来说很冲突。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如此,他一边向我们推崇东洋思想,加入东洋的好处,却又一边向我们不遗余力地传授新思想,新学识,让我们发展自己的价值观和理念,正如他交给我们的第一句话:“学有所思,思有所悟,悟有所行”。


可惜在当时课业未尽冈崎先生便没了音讯,校长说他是回家了,回到了东洋,可是我知道,按照冈崎先生严谨的态度,不可能不事先将此事告诉我们。


总之,冈崎先生走了,若是他还在,我或许尚能询问他我内心的疑惑,不过如果他还在,大概我也不再会是现在这样的人了。


合上笔记,我仍是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只觉得冈崎先生很可怜、很可悲。这是没来由的想法,我开始觉得他和我是一样的人,对所有事情都很疑惑,但又不一样,他一直在前行。



邻居是在昨夜被长野警察送回来的,他的容貌没什么变化,不过他的双腿被打折了,我的父亲要去买药看望他,我的母亲却极力禁止,他们又发生了争吵,我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


打开窗户,看着一轮阴霾之上的灰日,我仍不知道未来要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这个国家会怎么样,大概只是想固守当下。孤独和迷茫席卷我,我只知道,不论我想什么,做什么,太阳仍会照常升起。


图源网络,侵删


全文共9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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