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之图】第一幕 第四节 个人翻译
行商浪人旗舰马斯凯西号,指挥舰桥,恐惧之眼
舰桥上一片喧嚣。
托雷斯舰长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她的喊叫声比警铃还响,对船上的军官们大声发号施令。指挥甲板上的逻辑数据库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信息,无数机仆互相嗡嗡地交换着代码密令。
埃尔法尼和“父亲”也在。虚空先知的手臂搭在舰长指挥座的背后,托古尔在舰内的袖廊中,与负责维护逻辑数据库的机仆们一同工作,他的伺服臂和机械探针在年代久远的表盘和活塞上移动。在他们周围高耸的屏风状屏幕上,恐惧之眼中高热薄雾和遥远星辰的可怕闪光正直直地照入舰内。
“给我状况简报!” 当审判官来到舰桥上时,托雷斯舰长在克鲁特身边喊着。
“还有把那该死的警报关掉。” 切瓦克在指挥甲板后方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偶尔会似乎不经意地越过一个机仆,悄悄调整某些设备或是拨动某个开关。
“情况汇报呢?” 行商浪人舰长咄咄逼人地质问着她的军官们。
翼廊上方的一块显示屏在闪烁,发出噼里啪啦的静电声。它先是展示了船外的阴暗景象,随即切换为船尾的镜头。当马斯凯西号从失落的灵族远古世界旁呼啸而去时,另一艘舰船映入眼帘。它的引擎在燃烧,船身一片惨白。“放大!” 托雷斯命令道。
托古尔解读着逻辑库中发出的数据,而显示屏将攻击者的恐怖形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艘反叛者级驱逐舰正以亚光速接近。她没有展开护盾,武器也没有热源。未检测到能量信号。”
“发生什么了?” 克鲁特问。
“你去问大审判官吧。” 托雷斯舰长说。“当他关闭我们的盖勒立场时,舰船自动发射了一个遇险信标。我们这位捕食者的朋友当时可能就在不到一个星系距离外的位置巡航,然后它就像鲨鱼接近一条受伤的鱼一样向我们扑来了。”
“我们可以甩掉它吗?” 克鲁特说。
“最近的安全跃迁点离这里还有几个小时的航程。” 托雷斯回答,“给我详细报告。我要知道那艘船离我们有多远。我们要尽可能长时间躲在它的射程之外。”
“这整个区域都是亚空间洋流的交汇处,” 埃尔法尼散漫地说,“如果我们在这里进入亚空间,单是它湍急的潮汐就会把我们撕裂。”
“我找到了它的部分登记资料,” 托古尔宣布。“它非常古老,就像是从废船厂里复活的一样。至少在首次出航时,它的名字是地狱号。”
“为什么它航行时没打开护盾?” 克鲁特对舰长问道。
“为什么它航行时没给武器充能?” 她甩出一个反问。“你肯定知道我们的护盾和武器都是启动的吧!”
“它需要把全部动力都供给引擎,” 切瓦克在指挥甲板后方喊道。克鲁特和托雷斯转过身去。“护盾和炮台会大大妨碍它追上我们的能力。再说了,它反正也不会用它们。”
“你是怎么知道的?” 托雷斯的语气里带有直白的讽刺。
切瓦克走上前,他的双手仍插在口袋里。
“放大!” 他隔着甲板发出命令。显示屏以更大的聚焦倍率拍摄出那艘正在快速靠近的战舰。地狱号的颜色现在变得明显了。船体的每一平方米都装饰着人类和异形的颅骨。舰桥内鸦雀无声,每一名成员的注意力都被一件事吸引住了。地狱号的舱门大开,鲜血在失重的作用下洋洋洒洒地被抛入恐惧之眼的扭曲空间,它从舰尾处拖拽着一条长长的血路,向马斯凯西号直冲而来。
“这是一艘属于恐虐叛徒的战舰。” 大审判官自信满满地对着舰桥宣布。“这种形式的船体装饰是来自科里拜恩的‘血月朝圣者’所特有的。他们是一群狂战士,在恐惧之眼周围不断跳跃,攻击他们路径上的任何东西。他们不会挑战太大的猎物。除此之外,它可能携带着成千上万的血月朝圣者狂战士,随时准备以数量压倒敌人的战舰。毫无疑问,这条鲜血之路是他们屠杀上一批遇难者的庆祝仪式。”
“他们会在没有护盾的情况下直直撞向我们的枪口,试图进行跳帮战吗?” 托雷斯舰长难以置信地问。
“即使他们不需要加速追赶我们,他们也不会使用护盾。盾牌是懦夫的防御手段。远程射击也不受恐虐信徒的欢迎。血神不会奖励这样的战术,而血月朝圣者想要见到他们的主人,就绝不会使用恐虐不喜欢的武器。他们狂热地相信悍不畏死的冲锋会把他们带到血神的领域,在那里他们会得到恐虐的奖赏。他们的战舰装饰着被他们杀死的敌人颅骨,代表这些头颅将被添加到恐虐的王座上。”
“哼,他们想都别想,” 舰长自信地咆哮道,“炮台充能,右舷最大能量输出!”
“这是个错误,” 切瓦克对托雷斯舰长说。
舰长知道舰桥里的人都在听着大审判官的说明。她不敢不让他把话说完。
“继续。”
“他们是狂战士,无所畏惧,永不后退。你的炮弹吓不走他们。此外,看看它那丑陋的船头,它显然是为了针对你这样的战术而进行的调整和加强。地狱号会抵挡你甩给它的所有火力,然后靠近你,把每一个沾满鲜血的灵魂扔向你疲惫不堪的炮手。他们是恐虐狂战士,他们会因为愤怒而疯狂,甚至等不及穿上防护服就会直接过来,并且武装到牙齿。”
托雷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他们会不穿防护服,肉身横跨过虚空登上我们的船吗?”
“是的,这是科里拜恩人的典型战术,” 切瓦克信誓旦旦地说。
舰长摇了摇头。她在帝国海军当了这么多年的流氓商人和护卫舰舰长,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疯狂的事。
“你是在建议我们立刻进行亚空间跃迁吗?” 克鲁特问他的导师。
“非常不明智,” 埃尔法尼尖声反对道。
“嗯?” 托雷斯舰长有点不知所措。显然她既不喜欢也不信任切瓦克,但她也不准备把她宝贵的马斯凯西号拱手让给嗜血的恐虐信徒,也让她的同伴们都成为敌人船舱里恐怖血腥庆典的一部分。
“托雷斯舰长,我可以给你配得上你职业荣誉的胜利。” 切瓦克宣布。他的自信吸引了指挥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我可以确保我们能成功逃脱,但前提是你必须严格遵守我的指示,不管你觉得这些指示是多么令人不悦。”
托雷斯强忍住了一声不自觉的拒绝。每当大审判官在场时,她似乎就会本能地想去反对他。“我是认真的,” 切瓦克坚持道,并向克鲁特寻求权力的支持。“如果你们不采用这一战术,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将面临厄运。”
托雷斯舰长看了看切瓦克、看了看克鲁特、看了看在他们视线里的恐虐战舰。舰长回忆起了切瓦克之前在甲板上对付恶魔的“战术”。
“我一定会很讨厌这个的,” 她对着舰桥和自己承认道,然后无力地瘫倒在她的指挥座上。
切瓦克往前走了一步。“托古尔修士,我想和你谈谈。”
切瓦克告诉了托古尔一个叫作“思维终端”的东西,而夺取地狱号上的思维终端可以给这名阿斯塔特带来巨大的利益。如果不是达成这一目标的手段太过荒唐,托古尔可能立刻就会同意了。作为恐虐劫掠者的战舰,地狱号会随时进入亚空间的风暴中心,然后被亚空间裂缝由恐惧之眼的其它区域随机传送出来。在那里,他们会以血神的名义寻找猎物,让他们的敌人流血,并取走他们的颅骨,最后再次回到亚空间那疯狂,不现实且反常的空间中。这一狩猎过程意味着地狱号的思维终端可能记录了千年以来数百名不同的恐虐教派首领在恐惧之眼中漫游的经历。从最初作为一艘忠诚的帝国护卫舰开始,到现在的异端海盗,广泛的经验和大量的信息被思维终端完好地记录在设备之中。这些信息也许可以大大裨益于大审判官和托古尔修士的远大目标。
托古尔修士提出了对混沌腐化的忧虑,而切瓦克向他保证,恐虐教徒的头脑非常简单,并且不会倾向于将恶魔实体纳入他们的机器或使用任何容器束缚它们。对恐虐信徒来说,鲜血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而杀戮就是泼洒鲜血的唯一手段。不管他们的战舰装饰得多么古怪,他们也只是试图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实现这一目的罢了。既然马斯凯西号别无选择,只能忍受恐虐战舰的攻击,那切瓦克大胆地推断换家战术也许是比简单地逃跑更好的选择。此外,一个正在进攻的恐虐掠袭者最不可能想到的事情就是他们自己的背后同时遭到攻击。
尽管他对大审判官知之甚少,但这个想法仍然激起了托古尔的兴趣。切瓦克似乎是一个天生的危险人物,技术修士知道自己应该尽可能地与他保持距离。大审判官可能正面临着银河内数个最强大的敌人,包括异形,混沌和帝国,他们似乎都是不顾一切地杀死别人的专家。最重要的是,托古尔根本不喜欢他,而且他仍然怀疑真正的切瓦克已经死了,而马斯凯西号上现在窝藏的是一个真面目不明的替身。尽管有无数理由让他不能信任大审判官和他古怪的计划,但银河中确实没有其他人能像他一样了解混沌的手段和阴谋,而最重要的是,大审判官的存在和领导对这名阿斯塔特来说已经上升到了不可避免的重要程度。
切瓦克对之前恶魔入侵的解决方案既让技术修士感到震惊,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大审判官关于回收地狱号上思维终端的计划也抱有同样的期望。而阿斯塔特知道他绝不会失望。
托古尔修士站在炮台舱后方待命。他把伺服臂紧紧地收在身后,用铁红色的护手握着他的动力斧。甲板上一片寂静。在切瓦克的建议下,托雷斯舰长疏散并隔离了右舷的甲板隔间,然后将船的右侧暴露给了地狱号。大审判官推断,即使马斯凯西号率先开火,炮手们也会很快被恐虐狂信徒们砍成碎片,而船体也会受到冲击。无论托雷斯舰长能对这艘混沌战舰造成多大的伤害,都比不上浩如雨下的狂战士们对她船员造成伤害的一分一毫。切瓦克曾想指示她让马斯凯西号直直撞击地狱号,但最终还是决定让行商浪人的舰船以稳定的姿态与地狱号接战,并先手占据优势的跳帮战位置。另一方面,全副武装的托古尔修士守卫在空荡荡且已被封死的右舷舱内。空荡荡的甲板上排列着巨大而古老的激光炮。没有了船员和加速装置的动力,它们看起来很寂静。更奇怪的是,它们只是坐落在巨大的舰仓内里,而没有指向敌人。敌人的船体距离死气沉沉的炮阵只有很短的距离了。
然而地狱号的炮阵处却一点也不寂静。就像马斯凯西号一样,它的火炮武器也没有启动,但在它的甲板上,早已有一群野蛮的、浑身是血的恐虐信徒在狂呼高喊,他们疯狂地想把这艘行商浪人的舰船和里面的每个人都撕成碎片。有些狂信徒戴着简陋的呼吸器和护目镜,其他人则穿着用锡箔制成的简陋披衣,四肢上缠着绝缘胶带。他们挥舞着锤子、斧头和链剑,还有他们自己扭曲的四肢,以及任何能把他们的受害者弄得血肉模糊的东西。他们满是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越靠越近的马斯凯西号,露出一种简单却无法理解的愤怒。托古尔修士看着他们蜂拥到甲板上,互相撕扯、殴打,只是想要在外部气闸附近占据最前锋的位置。当舱壁打开时,一群嗜血、堕落的狂信徒从地狱号的左舷倾泻而出,他们像跳伞者一样冲出气闸,穿过两艘船之间漆黑、冰冷的距离,脸上带着结霜的面具,表现出愤怒的疯狂战意。托古尔看不到任何恶魔或怪物的存在,托雷斯舰长可以放心了。切瓦克已经向她保证过,盖勒立场会阻止任何被恶魔附身或来自亚空间的东西再次破坏飞船。
灯光沿着静默的一排火炮依次熄灭了,甲板上一片漆黑。托古尔站在气闸旁,感觉到马斯凯西号右舷的人造重力消失了。他的动力装甲开始从甲板上失重地漂浮起来。这是切瓦克计划的第二部分。切断这一部分舰船的电源,灯光,氧气供应和重力,最终断绝整个舰船右舷的生命维持系统。气闸打开了,甲板上堆积的杂物被扫到一边,压力差爆炸性地排出炮舱内的氧气,形成一个咆哮的大漩涡,将托古尔高速炸向寒冷的太空。
与那些只由碎箔和无脑狂怒保护的恐虐信徒不同,托古尔修士有一套封闭的陶钢动力甲和一顶可以供氧的头盔。作为一名相对年轻的技术修士,他刚从火星回到了他的战团不久,就在几个月前他才被逐出人类帝国。他有幸拥有一套MK8动力装甲,这是阿斯塔特修会中最先进的一版装甲(这本小说出版的时候还没有原铸的剧情,也没有现在的MK10动力甲)。冰冷的宇宙折磨着恐虐的狂信徒,毫无疑问,这让他们疯狂的心充满了更多的愤怒。托古尔却能在这黑暗的虚空里维持奢侈的专注。当他在一片漆黑中如流星般冲向地狱号的一侧时,数千个头骨空洞的眼窝正直直地盯着他。
托古尔将他的伺服臂和机械附肢伸展开来,猛地刺入布满颅骨的船体表面,牢牢地锁定在地狱号的外部结构上。短暂翻滚减速之后,技术修士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骇入一个已经上千年未曾使用过的维修气闸门锁。人造大气从战舰的一侧呼啸而出,拖着几个不幸的狂信徒沿着相邻的走廊在舱门上撞成肉泥,尸体旋转着飞入太空。托古尔像蜘蛛一样爬入船内,然后沿着船壁开始爬行,他的伺服臂和磁力靴提供了牢固的稳定性,以抵御快速失压产生的飓风。
在飞船内部爬过两个舱室的距离,托古尔来到了气压正常的区域。在一个观测窗处,技术修士看到那些口吐白沫的狂信徒完成了他们的跳帮。由于马斯凯西号关闭了人造大气,这些疯子不必担心他们的身体会因失压产生的巨大斥力而撞碎在行商浪人船舰的外壳上。然而,他们有更多的事情要面对。通常情况下,一群狂热的人在极度渴望屠杀的驱使下,会迅速从寒冷宇宙的短暂冻结中恢复过来,继续他们肆意杀戮的事业。但是他们发现他们登陆的这部分船舱根本没有受害者,没有温暖、重力、光线和氧气。很快,血神的狂信徒们开始陷入与一个无法对抗的敌人的战斗——虚空。
托古尔这边就比较幸运了。地狱号船内几乎和行商浪人舰船的右舷部分一样空荡。很少有狂信徒会留下来驻守舰船。这是过去地狱号突袭战术成功的关键。在一次野蛮的狂暴进攻中,它会把船上所有的恐虐疯子都扔向敌人的飞船。这种战略虽然可以确保他们能迅速攻占敌人的舰船,但也会将自己的战舰完全暴露在风险下。
就像通往舰桥的走廊一样,地狱号的指挥甲板也是一个噩梦般的杀戮场景。托古尔拿着他上膛的爆弹手枪小心翼翼地推进着。甲板上大部分地方都被血肉糊满了,新溅出来的血渍和发黑腐臭的旧血彼此不分地混合在一起。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血红色的,滴落着最近死亡的尸骸所溅出的液体,尽管托古尔很难判断这些滴落的液体是从地面残破的尸体里向上流出来的,还是从更高处甲板的栅栏里流下来的。当技术修士慢慢地进入地狱号的舰桥时,他发现了更多可怕的景象。
那里的血肉残骸堆积得更高了,各处屏幕上溅满了污迹斑斑的血迹,这让技术修士感到不解,为什么这些舰桥上的逻辑引擎、编码器和数据库的电子器件还没有短路。成堆的内脏、肢体和碎骨散落在恶臭的泥状血肉中。猎狗大小的肥胖老鼠互相争斗、尖叫着争抢枯萎的四肢,而其他各种处于不同腐烂阶段的器官:心脏、肝脏、肾脏,像可怕的战利品一样被排列展示在控制台和仪器上。
黄铜制的自动机固定在它们布满污垢的工作站里,一动不动地监视着地狱号的系统。在它们上面,指挥甲板的拱形顶上挂着一片片沉重的铁链,其上悬挂着森林般的尸体。尸体朝下倒吊着,手臂耷拉下来,他们的头都被斩下了,脖子上的锯痕大小不一。托古尔认为这些人的头骨可能会被装饰在战舰的外甲上。
托古尔沿着指挥甲板的墙壁移动,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舰桥的思维终端。这个设备完全被忽视了。恐虐信徒们对他们要去哪里更感兴趣,而不是他们去过哪里。但它没有损坏,仍然是可操作的,并积极地将这艘战舰与其它舰船交战的记录储存在它的记忆库中。
托古尔擦了擦一块最近的,被血液糊满的屏幕。他看到地狱号已经减速,并与马斯凯西号保持平行,小心地避免完全超越这艘行商浪人的舰船。现在,恐虐狂信徒被冰冻的尸体正从马斯凯西号的右舷部分飘出,沿着船的侧面弹下,在船体上的建筑周围撞得粉碎。托古尔感觉有些困扰。在高速追击中靠近一艘逃跑的舰船,并进行近距离登船行动,这对于有着专业舵手和自动巡航系统的舰船来说都是一项过于复杂的操作。然而尽管看上去相距甚远,但这两艘船几乎完美地贴在了一起,托古尔想不通这些无脑的狂信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托古尔收起他的爆弹手枪,启动了动力斧。他转过身来,扫视了一下昏暗的指挥甲板。他爬上因血污而滑溜的台阶,来到指挥台前。技术修士发现他必须穿过那些悬空倒挂的尸体,他们低垂的手指都快碰到指挥甲板上的仪表盘了。托古尔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舰长的指挥座,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背对着他。托古尔伸出他的伺服臂,举起动力斧,准备好攻击的架势,缓慢而谨慎地将指挥座转了过来。
指挥座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件动力装甲:红色的头盔,和技术修士的头盔看起来差不多,但布满了钉子,肮脏而古老。头盔上有一个丑陋的MK5型格栅,被精心制作成牛头骨的样子,邪恶的角饰由于久远的年代而变成了棕色。
有什么东西磕磕碰碰地爬上了指挥台的甲板。托古尔转过身来,伺服臂摆出警戒姿态。然后,甲板上四处都回荡着可怕的咔擦敲击声。托古尔修士半蹲在满是血垢的地板上。他能瞥见那件武器,一把巨大的连枷,由一堆杂乱而相互连接的锯片组成,所有的锯片都在甲板上相互碰撞,发出火花。
尸堆晃动了,一个血淋淋的身影从中站立了起来。当他伸出手臂时,臭气熏天的破布从他的肩膀上滚落下来,露出其下锃亮的、沾满鲜血的异端军团动力甲,既华丽又令人厌恶。他的装甲上镶满了可怕的饰品和标记,代表他献身于恐虐,灵魂屠夫,仇恨之王,狂怒之饮血者。他的镶钉肩甲上溅满了新鲜屠杀的猎物之血,其下是他臭名昭著的叛徒军团“吞世者”那仿佛裂开巨颚般的徽章。混沌星际战士爆发出一阵狂怒的雷鸣咆哮。
那残忍的链枷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头野兽把武器举过头顶,做了一个可怕而熟练的准备动作。这把毁灭性的武器穿过他周围遍布的尸骸,血浆和残肢四溅飞扬,围绕着这个怪物般的混沌阿斯塔特,形成一道持续不断的残杀血弧。混沌星际战士用一种黑暗压抑的腔调在腥风血雨中低吼,切断了指挥甲板上的仪器和地板,使整片区域都笼罩在一层血肉的烟雾风暴中。
托古尔紧急闪避,愤怒的连枷从他的头盔上擦过。他冲过血肉的风暴,向吞世者的战士投去一具尸体。然而,这名肾上腺素激增的狂战士比托古尔预期中的反应速度要快得多。他闪电般转身,用一种无意识的技巧把连枷拉回,甩向托古尔。托古尔几乎无法避开它的打击轨迹,他的一支伺服臂被这把武器砍落下来。
技术修士本能地向后倒下,他的动力斧不巧撞上地面的一个障碍,从他的手中被摔飞了出去。托古尔扭身站起,在锯片模糊的攻击下不断滑行闪躲,鲜血和碎肉淹没了指挥甲板的地面,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平台,他成功冲到吞世者战士的身边,一个滑铲躲开攻击,并抓住了混沌星际战士的小腿。陶钢护甲板相互碰撞,两名星际战士一同倒地,扭成一团。他们不断在尸体堆中滑行着,路径上的尸骸纷纷被撞开,落入舰桥下的黑暗深渊。两人撞到了桥上的电梯井,一路从高处跌落下来。恐虐狂战士仰面着地,在甲板上摸索着,试图寻找掉下来的铁链枷。不幸的是,托古尔的动力斧仍然躺在高处指挥甲板的可怕污秽中,但他还有他的爆弹手枪。当他拔出武器时,吞世者战士的手也抓住了那只断了的链枷。混沌星际战士用一只手挥动着它,用那带倒刺的武器砸碎了技术修士的头盔面板,然后又击落了他手中的爆弹手枪。
技术修士的头盔被打落在满地血迹和黏液中。他尝试从污物中伸手去抓手枪,但失败了。他又一个侧滚翻了回去,用力把自己披甲的手肘砸向敌人扭曲的脸庞。在近距离战斗中,技术修士发现吞世者的战士长着一对上翘的军刀状獠牙。这些牙齿与他怪物般脸部的其它部分一起开裂,在恐虐战士已经很丑陋的脸上嵌入了大量碎片状的牙齿。吞世者战士向空中吐出一口含着碎牙的血,咆哮着,将自己带有尖刺关节的护手狠狠打在托古尔脸上,然后又用另一只拳头抓起那把链枷武器的碎片,反手把托古尔打飞了出去。
这种粗野而狂暴的斗殴一直持续到托古尔的两支伺服臂成功找到角度,在俯伏的混沌战士上方竖起,然后用它们的爪尖向前猛刺。尖爪刺穿了吞世者战士手腕的两侧,连带其身下被腐蚀的甲板,将这名恐虐狂战士钉在了地上。这个可怕的敌人陷入了疯狂,加速扭动着四肢,朝托古尔撕咬着他那沾满鲜血的可怕大嘴,咆哮着他的仇恨和沮丧。
相比之下,托古尔平静而从容地从吞世者血淋淋的一团乱麻中爬出来,走到他的身后。托古尔用他武装的手掌勒住混沌星际战士的脖子,开始用力绞杀他。狂战士弯下腰,拼命地想挣脱托古尔的手臂,但他披甲的四肢被死死钉在甲板上。混沌星际战士突然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怪异姿势向托古尔反向扑去,这家伙弓起背,头向前倾,一次又一次地以扭曲的、仿佛要粉碎头骨的决心撞向托古尔的胸甲。托古尔的手臂勒得更紧了,因为他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开始粉碎混沌星际战士强壮脖颈周围的肌肉和筋腱,并开始作用于他强健的椎骨。
就像一头平原上受伤的野兽被一只敏捷的掠食者击倒一样,吞世者战士的胸膛起伏着,他的反击停止了片刻。正当托古尔以为自己胜利时,他突然开始在自己的盔甲里扭动起来。技术修士最开始认为这是一次毫无意义的挣扎,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当这个异端脖子上的骨头开始裂开时,吞世者的战士一拳打穿了自己那件血迹斑斑的胸甲。托古尔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在动力甲下的怪物是一个瘦弱的人干,四肢萎缩,身体扭曲。更有可能的是,这头野兽只是因为嗜血和暴力的欲望而失去了理智,以至于它毫不犹豫地弄断了自己的手臂,粉碎了自己的骨头。然而,这一策略确实奏效了,托古尔现在发现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那只残破的手紧紧抓住他自己腰上的一堆血淋淋的兽皮。吞世者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托古尔突然发现一把爆弹手枪的枪口正快速向自己指来。这把枪的枪口被制作得像血神的独角战马。技术修士紧急偏开自己的头部,几颗爆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不得不松开掐住吞世者战士喉咙的手臂,伸手去抢夺他的手枪。
当两名星际战士为手枪的控制权不断搏斗时,爆弹的射击在甲板上狂轰滥炸,进一步撕裂了墙壁和周围的仪器。混乱的争斗中,几枚爆弹意外射向了舰桥上一个带有加固玻璃板的舷窗。爆弹没能击穿玻璃,但它的冲击力足以在玻璃上形成蛛网状的裂缝,向四面八方裂开。
吞世者的战士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把那把爆弹手枪的枪口对准了托古尔的脸。技术修士知道他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尽管他通常不像他的对手那样暴跳如雷,但他还是用全力将一只手臂拨开这个怪物从胸口处伸出的扭曲手臂,然后把他的陶钢手甲像钻头一样直接刺穿了混沌星际战士脖子上的肌肉。披甲的指关节折断了野兽的脊柱,也撕开了战士的气管,破开了他脖颈的静脉。托古尔又补了一拳,猛击在这个怪物般的阿斯塔特身上,然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吞世者的狂战士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刻。这个叛徒在一系列怪诞的呼吸尝试中试图用空气来填满他的肺,但是他的喉咙里只有血块和碎肉。这个可憎的怪物第一次停止了他漫长无比的战斗,让不可避免的死亡带走了他。
托古尔站了起来,找回了他的动力斧,把他那把沾满鲜血的爆弹手枪装进枪套。他开始在数据库上工作,命令战舰的系统把远处墙壁上的思维终端取出来。
一阵砍树般的沙沙响声让托古尔意识到他正处于危险之中。技术修士慢慢地转过身来,高举着动力斧摆好架势。眼前是一幅令人作呕的景象。那个吞世者的战士居然还能动。他正把自己和他的动力甲从深红色的血泥中拖出来。他断了半截的头可怕地歪向一边,脊椎骨完全碎了,脖子上巨大的洞里汩汩流出带着气泡的血液。混沌星际战士用一只仅剩的眼睛,加上求生的意志和杀戮的狂怒,无力地举起手中的爆弹手枪,瞄准了托古尔。他的枪口随着这个生物消耗其为数不多的力量而颤抖,但却足够稳定。如果这个超人般的异端叛徒有足够的氧气来扣动扳机,它已经将托古尔打成碎片了。
托古尔戴上了头盔。他伺服臂深深地戳进了数据库,在吞世者战士枪口的威胁下,他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电光火石间,托古尔做出了决定。
技术修士把思维终端从墙上扯了下来,然后把这个巨大的数据库连根拔起,掷向吞世者的战士。这个残缺不全的身影疯狂地把肩膀歪向一边,躲开了在空中翻滚的设备。带着恶魔般的决心,混沌星际战士再次举起武器准备开火。托古尔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数据库正巧砸中了两人后方被爆弹手枪已经打得很是脆弱的玻璃舷窗。
窗户碎了。地狱号的舰桥上扬起了血雨和尸骸的风暴。托古尔抓住一切可能固定住自己的东西,磁力靴启动,顶住了尖叫的真空。当漩涡般的血泥散去时,技术修士发现甲板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毫无疑问,他那没有戴头盔的对手已经和他的鲜血一起被吸入了无尽的虚空。托古尔松开他的伺服臂,在干净的甲板上走了几步,然后潜入了穿过舰桥左舷屏幕的大洞。
从地狱号上喷出的失压飓风像炮弹一样穿过冰冷的虚空砸在托古尔身上,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停下脚步。没过多久,技术修士就追上了还在真空中飞行的思维终端。他笨拙的投掷和砸碎玻璃时的减速略微拖慢了失压卷走这个宝贵设备的速度。随着马斯凯西号的右舷在他眼里越来越大,托古尔可以看到这艘行商浪人舰船的激光炮齐射而出的壮观景象。恐虐狂信徒们已经冻成冰棍飘向了宇宙,托雷斯舰长重新恢复了右舷的生命维持系统。甲板上挤满了穿着防护服的船员,他们开始装弹,并用巨大的舰载火炮攻击着地狱号。这位曾经的帝国海军舰长不打算给她的敌人留下任何反扑的机会。
这一景象不足以分散托古尔的注意力。以目前的速度,他肯定会直直撞上行商浪人的舰船。思维终端会被撞成碎片,其潜在的宝贵数据也会丢失。技术修士抓住一根拖在后面的电缆,把这个笨重的设备拉到他伤痕累累的胸甲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它。托古尔把他的伺服臂弯成笼子的形状,将他在失压的气流中飞驰的身体对准马斯凯西号的一个机库。托古尔冲过真空的压力,成功地避开了行商浪人舰船的装甲侧翼,像一道闪电般砸入了机库。星际战士的动力甲发出一声陶钢粉碎的嘎吱声,重重砸进了甲板,像一个旋转的烟花般四射飞溅着火花,一路撞碎了无数伺服器的线束组件。
撞到机库墙上的力比撞到马斯凯西船身要小得多,托古尔狼狈不堪地停了下来。他仍然紧抓着那台破旧的思维终端,动力装甲因摩擦而燃烧起来,他看着几名机库的工作人员拿着灭火器在甲板上狂奔。当他们聚集在倒下的星际战士身边时,他举起了一只手,表示不希望他们把二氧化碳浇在他的身上,因为这样可能会损坏思维终端。几个船员用广播向舰桥报告了这一事件,而另一些人则想要帮助这位星际战士站起来,却被他盔甲上的高温逼退了回去。
当船员们确认托古尔已经回到船上时,托雷斯舰长下令全面开火。船舷荡起涟漪,沿着这艘行商浪人舰船的右舷,大口径激光炮喷出猛烈的火力,射击的轰鸣摇晃着船体。地狱号在几乎没有护盾的情况下近距离承受了这场火力的风暴。它摇摇晃晃地匆忙逃窜而走,它的左舷燃起熊熊大火,甲板上也四处都是火灾和爆炸。
技术修士看着这艘混沌战舰消失在远方。他头盔里的通讯器发出了电流声。舰桥上的切瓦克发来了讯息。
“拿到了吗?” 大审判官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大审判官。” 托古尔告诉他。“我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