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前往历史错乱之地（上）

听闻郝林要来，月牙家中的所有人都准时地来到了身处客厅的月弦身边。

针对月弦的问题排查仅仅持续了三分钟，郝林就示意自律机器停止了工作。

银白色的机械爪收缩回舱，自律机器发出蓝色的从命信号，退到一旁待命。

“问题不在于物质结构，是从一开始就少了一部分灵魂。”

根据现有的情报，郝林做出了判断。

“但问题不大，月弦不会受到伤害，这点你大可放心。”

听闻此言，月牙松了口气，高速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正常，眼神也变得坚定了一些。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梦黎正蹑手蹑脚地在地砖上缓步前进，这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位深入虎穴的特工，反倒像是入室盗窃的贼。

这孩子在干嘛？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月牙分心太久，他还有些东西想和郝林确认。

“那，郝林你知道怎样才能让月弦她恢复智力吗？”

上次在圣灵之舟的任务后，郝林就和月牙说过，已经较为熟悉的人没必要再互称“先生”，帝国的取名和称谓向来没什么讲究，新加入的成员也应该“入乡”随俗。

“你继续顺着我们目前的调查路径走，我相信很快就可以。

“你看，下一个任务这不就来了吗？”

“要去博物馆调查？”

“没错，而且是下周五就出发。

“在此之前，我还需要给你点助力。”

郝林在兜里摸索了大概三十秒，在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其实在随身空间里后，他尴尬地笑了笑，手掌中凭空出现了一盏非常小的台灯。

月牙好奇地打量了几秒，却没有从这个小物件身上看出任何和“高科技”这个词有关的元素。

台灯的款式很老旧，没有高级的意念控制系统，也没有初级的眼神控制系统，它居然是用旋钮控制开关和亮度的。底部臃肿的白色圆盘上除了旋钮之外，就只有突出的柱子以及顶端接口连接的发光管。

不过，至少看着非常干净，这点很不错。

“你带着它入睡，对了，不用特地打开它，关着也能用。

“这样，你这几天晚上的睡眠质量会非常好。

“而且它还有些特殊的功能，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月牙点点头，伸手接过台灯，他对郝林的话并不会去刨根问底，那些“特殊的功能”到了晚上就会自动揭晓，反正郝林又不会害他。

但就在众人认为郝林的工作已经完成，任务已经交代完毕的时候，他接下来补充的一句话却让大家疑惑不解。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这次出任务，你要带上月弦。”

月牙刚刚还在脑中畅通无阻的逻辑瞬间就如列车撞上山崖一般停了下来。

“哦……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月弦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代行者，防几个火球术还行……这次的调查点，虽然我不知道那里的敌人实力怎么样，但保险起见……”

对于月弦的安全问题，月牙一向不敢马虎，即使是郝林这样老练的审查官，他也需要确认行动是否足够安全。

是这次行动太过简单？还是说……

“根据可靠情报，月牙，你妹妹的实力可能和你的想象有些小出入。

“如果你说的是进攻，月弦确实就是个普通代行者。

“但从自保的角度，她可比你在行。”

郝林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个轻巧的橙色毛线团——这次他没找错地方。

在短暂的准备后，他看向刚刚醒来的月弦。

月弦此时已经从检修状态中恢复过来，衣物重新贴合身体——代行者的衣服和身体是连接在一起的，两者都属于他们的躯体，随着月弦衣服上的孔洞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她也渐渐精神起来，黯淡的黑发重新充能，散发出令人精神的光亮。

“你们应该不介意我向月弦扔一个五十克的毛线团吧——当然，是以一个正常人类的速度。”

“……不介意，你是……对哦，是哥哥提到的郝林叔叔……”

五十克，低速砸在人类身上都无足轻重的质量，刚刚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月弦显然没什么意见，月牙当然也没有别的看法。

在月牙，赛莲，卡洛特，梦黎以及月弦本人的好奇观察下，郝林没有犹豫，向月弦甩出了毛线团。

毛线团正常地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向着月弦直奔而去，起初，一切都非常正常。

但就在它即将击中月弦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毛线团前进的动力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在这一瞬间之后，它居然开始笔直向下运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砰然落地，翻滚几下之后，终于彻底静止下来。

至少在月牙强化过的双眼看来，毛线团的速度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就直接消失了。

如果真是瞬间消失，这明显不符合宏观低速下的物理定律，是标准的规则类能力！

月牙在惊愕中看向郝林，其它人也都感到十分诧异，就连一直躲着众人的梦黎，也不禁凑近了一些，宽敞的客厅一时拥有了空旷和拥挤这两个特点。

“砍刀，步枪，榴弹炮，激光，粒子武器，天雷术，剧毒术，精神控制类魔法……在我之前的模拟测试中，没有一项是可以对她造成影响的。

“不过，如果你真的只是想给她理个发，那你的剪刀确实可以剪掉她的头发。”

郝林随手一挥，地上的毛线团便受到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快速收回他的手掌中，重新回到了随身空间里。

一旁总是沉默不语的卡洛特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您的意思是，任何主观上想要攻击月弦小姐的操作，都会受到强制性的阻碍而不能达成效果？”

“是的，你总结得很到位。”郝林完全不卖关子。

月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真实感，他用一种半惊讶半陌生的表情看向月弦，后者则没什么表现，依然傻笑着和月牙对视。

“妹啊，你还挺厉害的。

“郝林……那她的能力是什么时候获得的，获得方式又是什么？有什么副作用吗？”

郝林早已料到月牙会问这些，他示意月牙不用着急，找了张椅子坐下，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个印有哈士奇大头贴的水杯。

“既然我现在才和你说，那肯定是没有副作用的。这个能力对‘破坏’作用不大，我想宇宙规律祂老人家也不会特地发明些副作用来膈应人，（咕嘟咕嘟的喝水声）至少在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虚空文明看来是这样。

“至于获得时间，根据我爸对于梦位面底片的查看，月弦的能力从出生开始就有，不过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你们想想，日常生活中这个能力也没什么用——大多数和你们这些正常学生有接触的人都不会产生攻击你们的想法吧？

“至于校园暴力？卡洛特和赛莲可能不是很了解，在代行者，校园暴力只存在于人类和人类之间，代行者是人工智能，当然不能在心理上被施以暴力，也不会向他人施以心理暴力。

“至于物理上……出厂三天的代行者婴儿机就能放倒七个人类成年男性，你确定要对一位放在地表文明那里都能算得上是战争兵器的存在进行武力霸凌？”

月牙不得不承认郝林说的极有道理。

“这个能力在自保方面唯一的缺陷，是心理上的‘攻击’界定标准不明，但好巧不巧，月弦是个代行者，这就使得这个能力几乎成为了无解的存在——当然，虚空能量这种程度的攻击还是有效果的。

“至于获得方法，目前我们还没有调查出结果，相信在你接下来的旅途中，会得到答案的。”

至此，郝林终于让月牙彻底放下心来。

看到对方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才礼貌地笑了笑，准备把今天真正重要的事情告知众人。

“我今天本来就是有些事要和你们说，正巧看到月弦的事情，就一起解决了，现在月牙的疑惑已经扫除，我也得开始分发下一步的任务了。”

郝林解决了一个在月牙看来非常重大的问题，这让后者的干劲一下子就足了。

“行，你说吧。

“站着聊天太累了，大家都坐下讲话。”

月牙一招呼，大家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优解——赛莲借了月牙随身空间里的灵体承载装置，在沙发上铺好并坐下，月弦非常自然地坐在赛莲身旁，卡洛特则是用了自律机器的椅子，只有梦黎小心翼翼地从墙边找了个和椅子差不多高的机器人，非常缓慢地坐在它身上，这让后者的双眼冒出愤怒的红光，但碍于长官在这，它不敢造次。

郝林被梦黎小题大做的行为逗笑了，虽然他的笑容使得梦黎又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有一股令人愉悦的感觉降临在梦黎身上，让他稍安勿躁。

在看到众人都顺利入座后，郝林这才缓缓开口。

“我先确认一件事，就是月牙今天早晨没有听到类似‘眨眼’的声音。”

眨眼不是没有声音的吗？

“没有，我确定。”

说话的是数据终端，在月牙不解的眼神下，它从兜里一下子闪现到茶几上，化为少年形态。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对于这次我们要面对的灾难，帝国陷入了很大的被动，当然，最终结局再怎么坏，也不会到代行者灭亡的地步。

“就是因为这次灾难的特殊性，在处理掉监视我们的‘探头’前，我们不能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但部分的信息却可以。”

月牙虽然智力不算突出，但此刻也能明白郝林的意思。

当年渡鸦12345选择郝仁成为审查官的原因，是他在命运上和梦位面高度绑定，是探索梦位面最好的一把“钥匙”。

以此类推，自己被选中的原因呢？

“抹杀者，到底是什么？”

“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在我们处理掉了‘探头’之后，我也不会再当一个讨人厌的谜语人，而是向你转告我们已知的所有信息。”

“好。”

作为成年人，月牙自然不会再去无意义地追问，他眼下应当去关心下一步的工作内容——已经有一个虚空等级的文明来为他谋划方针，他几乎只需要考虑执行层面的工作。

“那现在终于可以步入正题了。”

郝林的右手突然凭空出现一把血红色的“刀片”，那正是月牙在圣灵之舟上看到的那把，只见他轻轻握住，拿起“刀片”向地上敲击，周围的环境便迅速开始了变化。

客厅周围的事物，既包括大型的地板清洁机器，卫生间中的洗澡机和洗手机，在客厅中待命的自律机器……也包括小型的自动水壶，便携式太空望远镜，电动梳……都像是列车远离站点一般飞速“弹离”了客厅，整个世界好像在郝林敲击地板后对客厅避之不及，甚至有种逃离的感觉。

然而，因远离而空出的空间却被一种奇怪的殷红色填充，那颜色似乎在郝林身边形成了一堵可供书写的墙壁，显而易见，这是他讲解的工具。

而更让人疑惑的是，殷红带来的居然是一种温馨感，完全没有给人恐怖和诡异的感受。

郝林拿起刀片，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写下一个词语。

“暗眼”。

“你听说过这个组织吗？”

月牙开始从代行者现代的复苏历史中寻找这个名词，但很快无功而返，检索到一万年前的古代时，依然一无所获。

但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对代行者两万多年前的随便一瞥却使他有了收获。

“两万年多前的代行者，那个时候还是创世女神领导时期，在弑神种族发展自身的时候，那个时代确实有一个叫做‘暗眼’的组织。

“但它规模很小，就连我也只是简单了解了个大概，据说这个组织是逆子狂热的崇拜者，它们希望可以借助弑神种族的力量打倒创世女神，使得代行者……不对，当时还是人类时期，应该叫代行星人类，使得他们能在逆子胜利后分得一杯羹。

“‘暗眼’的意思，就是暗中的窥视者，不擅长战斗和交际，仅仅为明处的那些豺狼虎豹传递祸害世界的信息。

“由于这个观点过于愚蠢，而且忘恩负义，在逻辑和道德上被人民双重鄙视，所以它的规模自然很小，自始至终整个组织的成员也只有五千人左右。”

说完这些，月牙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消解，反而越来越大了。

难不成这种笑话般的组织，会给帝国带来麻烦？

而且，一具两万多年前的陈年古尸，真的会有那么多人相信它的观点，甚至在现代复活它？

不对，也许是一些概念类的技术所致。

“说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一点欠缺，这个观点在当时的支持者比你想得要多，一方面是很多科学小组经过计算，认为弑神种族真的有可能赢，另一方面嘛……其实姥姥她也在里面推波助澜过，这点你们应该很清楚，不过嘛，时过境迁，现在的代行者可不敢再提当年这件事了，就改成了‘根本没多少人支持’。”

月牙尴尬地表示了赞同，毕竟面前的这位就是弑神种族大统领的儿子，而且还是创世女神的外孙，和一个九千多岁的年轻化石谈论历史，还是以后者的理解为准。

“你们应该知道，根据信息大一统理论，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本质上都是信息。”

赛莲和卡洛特两人本该觉得不知所云，不过随着数据终端在这两天里将各种基本常识分享给他们，郝林的这番话自然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至于梦黎的话，郝林准备在交谈中让他自行理解，星际文明的普通人都具有不错的接受能力，这问题不大。

“既然一份代行者麻辣鱿鱼馅饼可以被时间静滞包封存五百年还热气腾腾，那用一个技术含量更高的“时间琥珀”将一个两万年前的信仰打包送到现在，也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了。”

“所以说，这个信仰被留到了现在？但这也没什么威胁，人的理性会自动排斥它。”

“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了，某些存在找到了一种连帝国都无法渗透进去的空间，并在里面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基地。”

（这就是第三层宇宙，或者说是两个宇宙的交界处，郝林在心中默念道。）

就在月牙陷入信息量的冲击时，一种剧烈的挣脱感居然在他的脑中不断出现，甚至要从中闯出来！

“看来有些东西迫切想要知道我们对它的调查究竟到了哪一步。”

郝林不慌不忙地拿起手中的刀片，看向没有任何不适感，只是有些紧张的月牙。

“你看，月牙，这东西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这是……”月牙本想询问，但郝林刚才的话让他不再继续追问，他决定看着郝林走到自己身旁。

“现在，我命令你前往历史错乱之地。”

郝林用非常清晰且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月牙的头部突然窜出一道黑白相间，有人类拳头大小的影子，接着，那影子竟飞速冲向了月弦！

黑影像是匹受惊的野马般向前奔去，在短短的几秒中，月牙能从它身上感受到远超自己的恐惧。

下一秒，黑影撞上了月弦身旁二十厘米左右的空气。

月牙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整个躯体，黑影的整体结构便开始崩解，坠落，被四处涌来的殷红吃干抹净，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现场干净得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未完待续）

（终于要到讲故事的环节了，前面的铺垫等得我好急.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