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
那天的阳光异常的耀眼,与那天不同,前几天都在下雨,是几场,几场说不大,却是格外的清新。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是多么与周围的人一样,一样的平凡,一样的荒诞,一样的迷茫,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谱:久违的记忆
高考结束后,坐着城市公交,回到了学校。我看到晚霞映衬天边的云,染了份专属于夏天临近时的浪漫,仿佛早已忘记那个身边的人和这些年来低头只见白纸黑字不见天空的颜色,天没有那么晴朗,亦是格外的阴沉。还记得刚开始进来的那年…… 身为一名寒门学子,我仿佛没有周围人那般晴朗活泼,我长得黑胖黑胖的,至于喜欢我的人,早已是从娘胎里没出生,没有校园般的偶像剧,自然而然,自己也是无比的快活,没有暗恋,没有怦然心动。好像喜欢,成了青春的代名词,而我,却是没有这份年华里独特的偏爱。 家庭的压力,从小就给到我,在那之前,印象里只穿过一次裙子,小时候的一套黑,让我在长大后,格外羡慕那些被疼在怀里的小公主。其实吧,她们可以闹,她们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她们皮肤白湛,懂得人情世故,会做个贴心的小公主。自卑这份情绪不仅是小时候的阴影,更是年少的累赘。 高中的生活,像个工厂。工人们每天起早贪黑,早上起来不管是早的还是晚的,在第一节课后,都会趴在桌子上睡觉。我觉得我也是个特别怪,当他们疲倦时,我异常的精神。 早上的暗见得到晚上的黑,这般日子,我在一个人中度过了整整三年。没有朋友的欢声笑语,没有难过时的哭诉,以至要坚强一点,独立一点,去面对未知的挑战与彷徨。走进考场,恰是疫情渐变初期,我们班都坐在一个公交车上,大家都没拿书,都没玩手机,我们齐刷刷看着窗外,看着往后退的城市景色,不由得会被那个跟着我们公交车奔跑的男孩迷了眼,上坡路段,他紧跟着,从未停下的脚步让他有些疲倦,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在宾馆住了些时日,我们便心慌手紧地进了考场。我不紧不慢的等待着开考铃,我闭上眼,深呼吸着,仿佛内心有块巨石压抑着我原本从未舒坦过得心情。开考铃想起时,我的脑子早已空白……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听着窗外不免得鸟叫,和考场内沉闷的气氛,这般压抑,原本凉爽的日子也格外的热。我不禁留了许多汗,手心手背都是。我太紧张了,以至于我从未想过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官媒都将高考视为大日子,而我也清醒的认为,这是改变穷人的唯一道路,我也难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舞台,甚至一些舞蹈者要比我更加有魅力,魄力,底气和勇气。当最后考场结束铃想起时,我看了五点的时钟,恍然被拉近了一片漆黑下,一个少女在灯光下,独自,灿烂的舞蹈,那般婀娜,那般生动。
第二谱:选择的枷锁
高考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我把房门禁闭着,我躺在床上,刷着冰冷的手机,显得不知何去何从。 爸回来见我躺在床上,问我相关情况,可我不想理他,甚至我连跟他说话的机会也不想给。他见我很累,并没有打搅。就这样,我把房门一关,关的就是一整个月,直到成绩出来,我被那366的分数给呆住,我料着这会难,但我从未想过我幻想的天堂从来都是地狱。 我梦想着张开翅膀,在云端舞蹈,而这个枷锁,不仅是成绩,还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一课。我父亲对我很失望,一家人都在迷茫,打算着,我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是走一个专科还是选择复读。 我不知道,从小的选择被我的母亲剥夺,我好像从来没有这种权力,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我有一下被拖入黑暗,让我永世不得超生的感觉。 是啊,寒门的子弟,怎么可能有出国留学这一想法呢,走上专科,找个好点在工厂搬砖或者拧螺丝的男人,嫁了,生个孩子,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吧。幸福点,老公疼你,你在家当家庭主妇,干家里的农活,糟糕点,和老公去工地晒太阳搬砖,在工地生孩子养孩子,每天寄回父母一点钱得了。 不!不!不!坚决不可以!不允许!我不想这样。在这个本就是我花样的年纪,为什么我的青春要被别人主宰,还要考虑这么多繁多冗杂,我的人生不该被枷锁捆绑,束缚,成为一个没有脑子只会生娃的机器。我是一个个体,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女人。 我选择了复读。这条路,我比谁都没想过,比谁都坚定。我试图再一次解除枷锁,走出大山,走出这个夏天只有搬包谷和打谷子的村庄。 家人们都同意我复读,那是在我姐的劝导下,我走上了这条道路。但晚上,我那个一天喝酒喝三瓶的父亲,算是赢来了火山口。 我仍然记得他拿着铲猪草的铲子,右手铲着猪草,左手撑着腰,对我阴阳道:“你看你那个分数,我要是你,我也不至于你这点分数,读书,读个毛线,就你这点成绩,干脆回家搬包谷得了。” 我怒吼:“我读书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吗?” 他不屑一顾:“你求我的地方还多着!要不是你那学费我帮你出,你还读得到书?” 我早已经习惯了不管我做什么,我父亲总是要拿学费钱压我这件事。 我爸还是那副臭脸:“你姐当初读大专走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你读什么书,读书有个屁用!” 我从未想过父亲会说这话,难道是因为拿学费钱苦了他大半辈子,还是他大女儿出去没啥用,也从来未回来过。我不知道,我心里只是暗自的哭泣,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要把他自己的遗憾和我姐的不足,再不让我读书。我可笑他的愚蠢,可笑他这近黄土的身子,被这信息时代淹没,影灭,甚至绝迹。那是继他上次醉酒后打了我巴掌,我第二次恨他。
第三谱:念起的诀别
这年四川很热,热的人站在空调房着都冒汗,是有气象观测以来,最热的一次。热的人心慌慌,急躁得很。我熬到了八月底,坐着幺舅的快速五菱车去向了复读学校。 车上,我看见江对面那般万家灯火,疫情间隔爆发的日子里,黄炽光点燃了岁月的光辉,在那般灰沉的日子里,家,好像是一场牵挂。和小时候一样,这个我从小和外婆生长的地方,格外的没那么冷,反而是江随涌流的思念。 幺舅刁着华子,老而斑纹的手在方向盘上打转:“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复读来了,我肯定会像你亲爹妈一样说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知道,那个从小叫我“丹丹同志”的幺舅依然在。当然我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为了以后他好做事,以免怠慢。在这复读期间,他才来没说过我,打过我。 我调侃道:“是啊,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哼!” 幺舅妈亲和缓慢:“这暑假在家有没有看书呀?” 我望着车窗外灯昏陷入沉思:“有的,幺舅妈。”我知道,这个暑假就像中考结束那年一样颓废。好像全世界都丢弃了我一样。 幺舅妈:“以后在我那里住,我自己的事情也很忙,可能照顾不到你,衣服要是脏了就丢在洗衣机里面,家离学校很近,就在后校门口,走几步就到了,但得绕道前门进去……” 那么热的天,车吹来的尽是晚意。那是我一个人的挑战,一个人走向那个全黑暗只有一束光的舞台。我仓促无力,连走上这个舞台楼梯都显得异常艰难。江那面,明明是多少平凡,我的眼泪不自主往里收,我是多么不甘平凡,不想这么简单的过一辈子。 属于我的那间房,灰尘遍布,至少是整齐的,不能算是洁净。这间房的窗直对没有刷石灰裸露传统砖的墙,想必,已经过了很多年…… 露出视角的还有对面全刷白墙的公寓。复读那期间,总会见到那个和我奋斗的男孩,隔那么远,我们总会偶然对视,互相寻找,等待。直到复读最后,我才发现,不是一个男孩,是几个男孩子一起租的房。原来…… 复读开始,我满怀着激情,热情,去拼搏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与在场的复读生一样,我们都是些普通的少年,但不甘自己没落。复读的这些人都是奇葩。
第四谱:那时候他是自己全世界的大英雄
有个富家公子,我同桌,是个贵州富二代,家里是做建筑行业的。记得当时我没考好,就选了靠后的位置,他选在了我前几排,由于疫情,有个坐他旁边的班花没来。老师三番五次让我坐在他旁边,说不想浪费这个好位置名额,于是我就在老师全班通报的情况下,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我跟他话说的极少。其实我从刚开始见到他我就不喜欢他,我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没脑子的富二代,还特懒。记得上次国庆节疫情,他硬是懒得自己搬行李,于是就把行李箱扔了顺带行李箱里的几千块毛皮衣。偶然在一次我不想自学的数学课上跟他吹嘘了几句,他也很乐意暂停刷抖音,讲起他当年初中的英雄事迹。 我就问他:“喂!同学,你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不紧不慢的讲到:“唉~英雄不提当年勇,你可别误会我故意吹嘘啊!当时我初中特别喜欢打篮球,那时啊!可是我们几个打篮球的包场子,周围的不管是高中女生还是初中女生,都要爬在窗上或者直接来到篮球场,看我们打篮球。对还有些给我送水呢……有时我们会跟老师,或者高年级的同学一起PK,我记得当时我一个帅气的转身三分球,赢得了全场的欢呼与鼓掌。有个女生经常和我送水,是我的小迷妹,还长得多好看的嘞。” 我:“那现在呢?现在你还像以前一样打篮球厉害吗?那个三分球……” 他冲着我笑着,眼里充满了星星:“唉呀,三分球嘛,现在,不好打呀。不过当年那个给我送水的姑娘成了我当年的女朋友……” 我低下头看着简单的数学选择题:“那个……不好意思啊……” 他低下头看着黑屏手机里的自己:“没事,都过去了,当初哥可是帅倒了一大片女人。给我写情书的女生可不少,而我就谈过她这么一个女朋友。而且,还有机会的话,我只选择她。但我现在有女朋友了,还是个大美女。不过她已经在读大学了,而我来复读了。我们……算是异地恋吧。打心底的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女生……”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突然一下子就听着小声的叮咚铃声和看到手机弹出的信息,我猜肯定是那个姑娘,那个主动向他告白,他不爱但没拒绝的大美女。 我更加的感到对这个男生好奇,就继续接着问:“那你初中呢?有什么英雄事迹。”我眼睛发了光的看着他,仿佛他要成了故事里的大英雄。 他思索着回忆,灿烂地笑着说:“我原本是福建那面的,我爸因为工作原因,几年前来到了贵州。我成绩在那面特别的好,物理差不多满分,只不过来到这,有点浪了。害!也没什么嘛,我这下降的成绩如果回到福建,那可能只上专科,但在贵州就不一样了,我这玩着玩着还能上本科呢,说不定我不玩手机,努努力,重本啊211985也不是问题呢。” 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搞笑。他这么个脑袋聪明的人,恶意颓废自己,降低要求,而且他平台也不错。我只能暗自讽刺自己,不会的,不懂得东西非得问个真实,问个七八遍才信。 他接着说着:“我记得当时我转来的时候,也有很多妹子喜欢我。当初有个女生喜欢我,给我写情书,被我给拒绝了。这个女生呢,社会上有个比我大的混混喜欢她,一听到她被我拒绝了,就在校门口堵我。至于他为什么堵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哥魅力太大了吧哈哈哈哈。” 他飘了眼老师和我,在堆高了的书里,埋下头继续说了起来:“那天下午放学,我背着书包走着,不知道一下子就前面冒着几个人堵着我路口,你还真别说,校园暴力都被我遇到了。幸好我小学过跆拳道,打了办事人就飞快的跑到学校,到老师那里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我爸知道事情后,就找了几个一起干活的工人,手里拿了些玩意儿,就来接我了。我站在老爸他们中间,那些校门口混混看着我走过,有几个和我爸有关系的叔叔就恶狠狠地说他们‘看什么看,小心打你’自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我看见了他的聪明与殷勇,而那段果敢,是我玩命都想追的东西。我就说他:“那你说自己那么厉害,干嘛现在要浪费给自己呢,干嘛这么颓废呢,还是放下手机,好好学习吧。” 他眯着眼又点开抖音:“我可得好好读书呀,不过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等我玩几天回贵州处理事情,回来我就不玩手机了。” 我知道,这个话与他的结果并不能改变。我也猜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玩。 又是一轮考试,他出奇的玩着手机,从三百零头考到了四百十多分,进步了百来分,按照老师的规定,他会得到百元奖励。领奖那天,我见到他低下头,脸非常红。用谦虚来形容他也不足为过。 考试中的那道概率题,我对着自己算的和答案给的不对称,而且我反复琢磨,怎么也弄不出名堂,于是我就去问他,并看了他答题卡,他的答案和正确答案连答哪些都一模一样,而且他讲的时候头头是道的感觉。 他就迎合了几句:“哎呀,我都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做的了,方法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我还是很疑惑,于是在某节数学课上,老师说参考答案是错的。他还是低着头刷新鲜感视频,我并没有质疑和询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子。而是内心告诉自己:“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多镜子的舞蹈室不被监考老师发现的?作个弊也将错的讲成对的吗?” 至到复读的最后,我也没告诉他,泸州二诊我知道他作了弊。或许是留给他尊严,或许是让自己更清醒。 在那段我低头看书,他低头刷着手机,那段我们互相沉默安静的时光里,他后来选了靠墙壁的位置,继续玩手机。我仍然还在那个我以前所谓讨厌的位置上低头刷着题。从早上的低头到晚上抬头不见天空橙色的黄昏,唯美的落日,只见黑夜。 再后来听见的关于他的消息,是老师知道他有六部手机。老师给了他选择,要么叫家长把你接回去(但他家长两个都不会来),要么自己看着办。于是在某节晚自习,老师教他去办公室处理这件事情,他自己想到了自己把手机摔了这件事情。对!是摔的六部,有红米,华为,荣耀…… 老师以为他改过自新,而我也看他在课上认真听讲,想着,他会改变吧。直到过了三天,我在星期天去超市的路上碰见了他,他手里拿着手机,瞟了我一眼,当做陌生人一样,继续玩着手机。我并没有惊呆,只是猜着要么他拿生活费作了开支,要么是他朋友借给他的…… 说些遗憾的告别,不如迷茫的奔赴。在那段空调都热出螺丝的日子里,挂扇摇摇欲坠,仿佛热气也挡不了仲夏的芬芳。
第五谱:你就是我留下来的意义
记得一次午休,偶然看见刚来复读的两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男的醒来还不忘给女生扇扇子,给女生弄披肩。说真的,这样的举动,我读书这些年都没见到过,也觉得稀罕,就打听起来。 听人说起,他俩是一起来复读的情侣,男生这举动,很正常好吧…… 他两本来都走专科的,女生吧,是她闺蜜想来复读,她就跟着来了,她闺蜜吧,是她家里人想让她复读,就来了,那个男生吧,是她想复读,就让他家里人让他来了。说真的,他们几个关系还真好…… 那个男生说起来也是自信与清醒。他知道自己读个专科就可以走了。还是执意留下来陪他女朋友,给他打上恋爱脑标签纯属实了,就叫他山东第一深情男吧。 他们谈了很久,在这段平淡的日子里,相伴或许是种折磨又或许是少有的粗茶淡饭般的朴实浪漫。他们熬到了过年,那个复读生假期少得可怜的年。那个深情男,书都没读到最后,父母就打电话给老师说请假,不读了那几天,回山东老家过年。听说老师让他晚些走,他娘不干,解释说是提前买新衣服,提早回山东老家过年。 其实我也挺羡慕他的。自我上初中起,我母亲便少有给我买新衣服,上了高中,已经没买了。我不让母亲帮我买,主要是她买的不好看。于是我就省下了那点生活费,给自己买了件白色的衣服。
第六谱:母亲的失望
或许我不是穷到什么都完美的女孩。或许是这些年来的自卑彻底的爆发。证明前段日子,我受到的家庭教育失败。我和母亲微信绑在一张卡上,但消费不会直接发送在她微信号上。 我在暑假和复读前段时间里,总共消费了三四千,在大半年里,买什么去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肆无忌惮,狂妄。对,三四千…… 我妈是在外环境绿化的,每天要担心自己被免职,还要讨老大欢心。风吹雨淋,热火连天,三四千,就是她累死累活一个月的工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自己。一下子感觉自己是罪人。 我料到我的姐姐会来电话。一开始是温柔的问,后来就是放肆的骂。我在电话这头低着头听着,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姐骂的逾加放肆,不知道她是骂曾经的不被疼爱的她自己,还是我对妈的不孝,或是心疼老妈赚的钱。这些,我都不知道,好像都有。 电话那面传来:“我告诉你,我今年要回来,你给我等着!”听她骂的很难听,我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说着说她像个泼妇,叫她冷静,她便更加生了气的骂。 正当疫情期间,我跑了出去,身上已经没有多少了金钱供我吃校园周边八元一顿的高昂饭菜。发着烧的我啃着热腾腾刚从店铺里买的五角钱的馒头,我舍不得买两个,留一个给明天吃。我啃着馒头,看着这座小县城无人的热闹,大屏幕显示的狂欢也只属于这个历史悠久的县城。我吃着馒头,看见小孩在光里跑来跑去,嬉戏打闹。啃完面包后,我戴好口罩,蜷缩在角落,默默地哭。 我望见繁华与喜欢,却从来未被偏爱。我看见无数的过去,却没有任何人为我停留。孤独的来,孤独的去,留下的脚印也被风吹去。 坐在寒风里,我在尝试改变,迎接新的自己。但我不敢,因为我从未被记起。走起路来,明明知道远方在哪,却忘了不知道该怎么走,去那里是为了什么。此刻,不禁想起炉火旁的她,和幼年时的自己。
第六谱:故里的新雪
过年回到家,姐姐从远方回来,来接我回家,那天天空下起了雪。雪小的可怜,却是等了很久的思念。我不知道我如何去形容过去我和她的时光,只觉得她在外这么多年,老了不少。 姐姐注视着我穿着白衣:“这件衣服还是好看呀?妈妈给你买的呀?感觉好潮啊!然哥(我姐夫)我站在我妹旁边是不是显得好土呀! 然哥提着我手里的东西:“我觉得她同学都挺好看的,都挺潮。” 走了些路段,终于到了停车场。到了车上,叮嘱我:“回家可不要穿那么白净的衣服了。” 我明白,回家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一些又脏又累的活。不是自己有多害怕脏和累,而是姐姐的这句话令人寒心,我也不禁打了寒战。 姐夫就迎了几句:“你让人家穿嘛,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晚上,家里没有多的床位,于是我和轩(姐姐的儿子)挤在一张床上,他老是尿床,整个房间湿臭的像坨屎,他就是那个大便超人。唉,关键是他老欺负我,摁我在地上打,小屁孩,敢打小姨,不要以为你爸妈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捶你!往往他是姐姐的儿子,我才不肯下手。每回他们都是看着他这样和我疯玩吧…… 回家的第二天,姐姐说带我去试衣服,再给家里人买点衣服。我再三推绝,表示真的不想去。姐姐执意拉着我,还叫上了她玩的最好的朋友。我们从中午逛到下午,天空有点渐薄凉,下着微微蒙雨,雾在远处盘绕,我们在路上漫无目的般走着。 试了一家又一家,我在雨中拖着疲垮的身体,走在他们一家人后面。他们一家人是多么幸福,走在这条街上,雨下的逾加猛烈。那个儿时照顾我长大的姐姐,在这雾色里,也变得模糊不堪。我找不到他们,可他们就在眼前,愈行愈远……
第七谱:滚!滚出去了就永远别回来!
回家第三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岁月好像在蹉跎流芳百世,又好像在暗语乌云的离别。 正午,大家都在吃饭,母亲的声音从姐姐的电话传来:“你是姐姐,帮妹妹洗个衣服吧,还有她鞋子,都给刷刷,她平时懒得很……” 姐姐润了眼:“哦……” 我跟父亲说搭个顺风车,我想去超市买香皂。 父亲总是那样恶狠狠,但凡我花着钱,他也要说我:“你身上有钱?那钱是你乱花的吗?你这样乱花钱对得起你用的那三四千吗?” 我质疑我父亲:“我跟妈妈头一晚都说好了去买香皂的……” 我父亲冲我吼道:“买香皂?你那些活干完了吗?家里的活那么多,你一去就是一下午!” 我大声嚷嚷:“我就是去买个香皂,至于吗?再说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姐姐边吃着饭,边叫我坐下:“你要去买香皂啊,要不要开车送你去?” 我坐在绿色的胶板凳上:“不用,坐老爸的车就行。” 父亲的声音大声吼来:“你又出去乱花钱,下午我才不带你去。” 我瞪大眼:“你不去我自己走路去行了吧” 姐姐夹着盘里的菜放在嘴里:“别去了,那个香皂将就用。” 我低下头,手在桌上捯饬着:“可……那是用过的。” 姐姐增大了音量:“用过的怎么了?一起用不行吗?当初我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是跟你姐夫用一块香皂。将就用得了。大不了洗的时候清一下。” 我大声回应:“姐姐,混用不应该啊。男生和女生不该用同一块!” 姐姐吃完放下手中的筷子,快速向我推过来:“我可不惯着你,什么臭毛病!” 我一下子被推到在地,鞋子也没受控,离我有点远。而我一心只想穿鞋。这是当我靠近时,我姐姐又推了我一把,把我推的很远。我不知道这个距离是什么,好像是生活与尊严,又好像是幸福与没落,有惆怅和痛苦,过去与现在。我光着脚丫,眼泪止不住的流。恍然这些年……好像在那些年。 姐姐用手指着我:“你滚,给我滚出去,这个家没你的位置。” 我跑进屋内穿着鞋,解下围裙,飞快跑出屋:“滚就滚。” 姐姐大声吼道:“滚!滚出去了就永远别回来!” 我努力压制情绪,眼泪在那瞬间流了出来:“老子今天不回来了!” 我飞快的走,只怕多嘴的邻居看着我,话比什么都多。 我翻过去大山,以为这样就能走出我所在的枷锁。山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先进的技术,超前的思想,甚至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的生存。 我跑到田坎上哭了起来,蜷缩着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哭干了就继续跑,翻了一座有一座山。下午的天不算热辣,倒也算得上燥。在干瘪泥泞的道路缓慢前行,光仿佛照的人愈发觉得这是场梦,这个梦好真实,就好像她在前方等我,等我到那里,她也永远不会走。 这条路被无数的挖掘机和重型机碾过,凹凸不平的地也登不到坎坷的高地。这是一片黄土,一个开发地,见到绿色也是格外的惹人怜爱。
第八谱:你会在的,一直在的,对吗?
我拿着袄子缓慢前进,恍然间看到一位老者在前方。脸颊顺着液,我也不知道这是热得直冒汗,还是还没哭干的泪。我以为这就是她,这么些年来,她其实就在那里对吗?为什么我不早点来,为什么你要一直在这里等着走近些,才发现这位老者比我矮的多,那年,她双手差裤兜,深蓝的围裙已然表明她是个垂涎的老人。我以为她就是她…… 老者意味深长:“小妹妹,这是去哪里呀?我看你从山的那面来,又去山的另一面。你要去哪里呀?” 我没说话,只是强忍着泪水。 我们肩并肩走着这条路,这条路仿佛格外的有意义,走起来也格外的顺心与舒坦。她顺势说道:“是家里人过世了吗?……其实啊我们当家长的就希望孩子们好……孩子们闹了矛盾,我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者笑着道:“我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媳妇儿了,两媳妇我都喜欢。我二儿子还在街上买了房,说我孤家老人的,不方便在山里,就想把我接过去。可我被接过去吧,我又念起家来了,还经常想起我丈夫。在那里不方便,总想着这里的花草树木……”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低着头。 我们走到路的尽头,她站在那里,目送着我离开,像当初她当我一样。 每个人都会错过,谁也不会依赖谁。这条路走着走着,还得一个人走下去。因为不知道下个路口会不会有人等,不知道前方怎么样,不知道陪着他会在哪里,又会去到哪里。 路的尽头,那座山好高,比爬过的几个山都要高。我望而却步,想要一步登天,指天画云。
第九谱:这个家,一直都为你留着
“叮……叮……叮”手机带感着震动。是姐夫来的电话,我不敢接,我没告诉他去哪了,我也不敢告诉他我在哪里,或许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座山底。 我接受了电话:“喂,哥哥” 电话传来:“你在哪里呀?我开车去接你” 我边走边累喘了说:“我没事,你不用接我,我在山里呢,走的是石板路,你骑车也不方便。我会回家的,放心好了。” 忽然一辆开着滴滴的五菱飞过,电话又传来:“你那里怎么有车鸣笛的声音啊?你在哪?跟我发个定位。姐姐帮你买好香皂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急忙说:“真不用,我自己走回去,你不用担心啦。”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阳光那么剧烈,晒得爬山的人疼。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爬了那么多山,俨然倒了平地。路过一家店铺,那里的人嘈嘈杂杂,围着一盘桌子,在打麻将。“诶,六桶。胡了……”我安静的走过,孤独嘛,是一个人的狂欢也不足为过。 手机电话铃又响起。我接了电话。 姐夫:“你在哪?” 我:“经常回家路线的半路上……” 姐夫:“好,你在哪里站着,我去找你。”说完挂断了电话。 我蹲在马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和批着柴火的少年。不紧不慢,没抱怨的批到。仿佛看到了年懵懂,岁月的痕迹。他见我盯着他砍柴,不自觉的手起刀落。 光洒在我的脸上,我在等风,等风亲吻你。至少,我可以享受短暂的温柔,来自这阳光的洗礼。 前方驶来一个车,我知道,是我姐姐来了。我拉开车,不紧不慢的坐在后座,后座上是干净的帕子,香皂和沐浴露。我只是看了窗外光映射在水里,发出刺眼的白光。 姐姐手稳住驾驶盘,看着前方说:“对不起,是姐姐太莽撞了,姐姐给你陪不是。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给你买了香皂了,要是不喜欢,还有沐浴露。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我眼泪打转,不知道这份爱意为什么是批判后的给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会打架。我不知道,我和姐姐好像都回不去了。 她爱她的家庭,比什么都爱。记得小时候的她,那么温柔而动人。她可是美人,一直是个美人。 以前也经常问我:“喂,你看你姐姐是不是老了呀” 我也总会看到眼角的鱼尾纹和白了几根发丝然后说:“姐姐没老,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怎么会老呢” 她知道这是假话,但一直都认为是真的。 或许离别不会告诉人忘记的含义,却会施法将人记起,然后给他悄然的痛苦,无声,乃至致命。 我姐姐走那天,并未送她。我跑去看电影了。对,我骗我妈说我有男朋友,要约会,她才肯让我出去玩,不然家都不让出。 从小见够了离别,才知道分别时的苦楚,我知道我姐会回来。而这个家也一直是她的后盾,我也是。
第十谱:从未说出口的情书
没过几天,我也按部就班的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过年拉的车,载上的人看着外面张灯结彩,灯火万家,小孩悄悄拿着鞭炮,炸白菜,炸鱼塘,炸粪坑,只有想不到,没有炸不到的。今年的烟火,你为谁而留,今年的烟花,你又为谁点燃,那明年呢,那以后呢……一起吃年夜饭那个是否还在身边,一年又一年,慢慢即漫漫。 (“师傅,烟花好美啊!你会不会明年也带我看烟花” “嗯,会。以后都会带你看”) 说起烟花,我会想起他。他是我师傅,脑子怪好,命贼好用,就是有时候比我还神经,他有个前女友,叫小考拉,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怀里有只小考拉”。没错,像他这样的疯子,喜欢他,纯属是上辈子踩了狗屎还大口吃着嘎嘎香。 他是山东大学的,人是丑了点之外,还有点胖。说他是精神界的领袖,也不足为过。 如果说我跟他在一个脑子里,我在左,他在右,他是近代历史考近满分的怪胎,他是省重点高中的神话,是英语和数学祈祷及格的垃圾。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摆一个生活玩趣,他也将政治经济扯来怪谈。 我嘛,那时就一疯子。基本的三角函数也会问个理透。他也说我是上帝派来故意气他的。没办法,疯是疯了点,谁叫他是我师傅。 那时我一心想考山东大学,是一种四年来的执念,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求,对理论的向往与追求。 于是便加了山大表白墙,进一步,不知怎么的,我就出现在了一个群。那个群是师傅所在班级的新生群。我见他发了很多风景照,还有些参加物理竞赛的照片。我身边从未出现过如此和我喜欢旅游,知趣一样的,脑瓜子还转得起来的男人,我被他折服,我深对他好奇。不,我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当然主要是他物理好啊。恰好我也非常喜欢物理。于是我也发了许多风景照,我们互相在群里交谈甚欢。于是我就加了他,我脸皮厚的直报大腿。 我们上演了一出桃花结义 我:“大哥~” 师傅:“弟弟~” 我:“大哥,我见你好厉害,我早已仰慕你许久,收我做徒儿吧!” 师傅:“啊……我虽然当过老师,同学……可还没当过师傅呢,我担待不起这个责任啊~” 在我巴着脸,一再渴求下,他最终答应了做我师傅。好啊,就这么一个怪胎,成了我师傅。于是我就成了怪胎二号。 我们交谈甚欢,聊学术,人生,情感,以后,很多很多……我们约定去爬泰山,他也认,认为爬个山就好把我推下去,我也认,来啊!互相伤害啊! 由于那时我高三,他大一,有段时间没有回复他,他也一直把我认为是山大学子。有段时间我问他:“糖分能转变成钙吗?”我知道,在理科界中,这纯属扯淡,简直无耻。他经常性的骂我:“笨!”我已经习惯了,他调侃我的日子,没他讽我的日子,我还真不好受,多多少少我都想跟他斗嘴。 我给他发信息:“师傅,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可以嘛(楚楚可怜表情包)” 师傅:“?说” 我:“师傅,其实我不是山大的” 师傅:“嗯,看出来了” 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是我就悄悄发匿名墙 “你们班,你最喜欢哪个女同学?” “这么快就锁定是我大学同学了”) 说真的,我跟他隔了好远,他好像啥都知道知道是我。我没告诉过他,但他好像都知道。这好像知己吧。后来就断联了…… 在校读高三那段日子,我没有拿到手机,我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我以为他嘛,和大多数人一样,见了就收。当我高考后那到时候,我看到他在高考前几天发的消息“加油”,我以为这个傻逼师傅忘了呢。原来他一直记得。这个笨蛋啊。 下次回消息是在录取出来的时候,那年我考得差,没有告诉他我去了哪。在他再三询问下,我跟他说我去复读了。他质疑我,说我这成绩去复读,简直蠢。我没告诉他,我发他的成绩单是假的,他也一直认为我很秀。 “师傅,对不起啊,那个约定好的桃花酥,我今年做不了啦,下次补给你。” “嗯,好。” 这那样,我骗了他整整一年多。出于内心的自卑感,我从未向人谈起过,他这个人还怪好嘞,这个笨蛋师傅…… 过年的时候,我想起他,想起我跟他的约定。于是我找了他。 “傻逼师傅,最近怎么样呀?要过年啦,我给师傅准备了新年礼物呢” “嗯?我还有新年礼物呢” 快递中……(于是我们互相交换了新年礼物) 于是我每天放学中午都跑去拿快递,我每天都祈祷着这货快点到。那天中午,我拿到了快递,我很开心,跳来飞起。在半路上,我打开一看。 引入眼帘的是……对……是……一定是好玩意儿。 打开一看,才发现……????,尿不湿广告纸?翻来一看,这快递纸盒原来是装尿不湿的…… 好,无所谓,尿不湿嘛,过年嘛,快递公司物流多,人忙不过来,很正常的嘛…… 我看见一个蓝色盒子,顺手摸了出来。拿在手里掂量着这什么玩意儿呢,我猜是戒指,不会吧……师傅才不会呢……(我脸红) 尿不湿盒子里是山大校徽,对,山大校徽!还有白色袋子里装的空信封和本子。他太懂我了。奇妙的是,他给了我信封,而我给他写了信 下雨的圈圆,余晖的沉意,如果去哪一定要有牵挂与思念,那该是像烟花般绚烂和瞬间。只要雨一直下,不管多远,不管多久,丁达尔也会谱写浪漫的诗情。 他的校徽我每天都带着。除了我们,除了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在那段日子里,岁月依然过得朴实无华,依然从早不见黑到晚时的暗……
第十一谱:一个人的舞台
当埋头写下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题目,你是否还会记起初心,是否坚持着大半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很沉默。当然羡慕那些活的潇洒自在的人,没事压力大了逛逛酒吧,熬夜通宵。羡慕那些每次考试上了线的胸怀坦荡。羡慕着那份被重视的渴望,一份专一而理智的偏爱。我不是他们,我也终究是我。 最后一次考试,像平常一样,我并未上线。这一年来,努力了那么久…… 当我看到那份瞬间的跌落,寒心的词哑口无言。那份心情像雨天跌倒在泥潭中的孩子,哭着闹着找妈妈。 我憋着一股气,不愿哭,或许是不敢哭。 在数学课上,数学老师的讲课方式是讲难题,不讲简单的。而我坐在后面,如果说看的话,看不清,听的话,也不大听清, 基于本能,这节数学课只想摆烂。所以,我并未拿出数学资料,连找都不想找。于是就自己随便拿了本数学题目刷。 或许情绪影响,不甘心。笔在纸上打转和停留,死死的将笔按在白纸上,写不尽方圆,涂不了八荒。 中午下课后,全校人都走了。我径直走向操场,我努力奔跑着,我拼命的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很努力的跑,也没有终点。我边跑边大哭,摸着眼泪,从来没想过停……
第十二谱:最后的离别
六月的征战,如场凌人的城欲摧,这终将是万人的战场,一个人的剑鞘。六月的战场,如场约束的枷锁,这终将是场旁人的注视,一个人的舞台。 不论是战场还是舞台,有人告诉你怎么走,有人扶着你走,有人给你败后的靠山,有人,什么没有……而他,只有自己。 考完英语结束后,我走到走廊上,顿时呆住和不知所措…… 上是天边那丁达尔浪漫透了的天和早已浪漫到骨子里的云。天本是雨,雨早已没了踪迹,带来了一片云彩。下是人间烟火,同学争拥出那考场的大门,汽车鸣笛无噪,许多人花捧在怀里,眼里充满着期待,他们在等谁,等风亲吻你。 这一年来,从未有人告诉我坚持的意义。我们这些人走过大道也步入过小路,闯过疫情,叫嚣的和老师顶嘴不配合,自以为是。那该是我们在好与不好之间的枷锁。 想过离别,想过弃学回家自学,想过在那段枯燥的日子里持枪上战场报效国的殷勇豪情……从未有过定义,也从零开始。 那一天,是另一场丁达尔浪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