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三十四）
34
当我被我妈揪着耳朵从房间里薅出来的时候，我的小搭档正抱着我妈给她的睡衣帮我“求情”。
“阿姨，阿姨我开玩笑的，头哥他没欺负我，他就是捏了一下我的脸，我们以前在队里他总这样，捏了好多次的。阿姨您别生气，您下手轻点儿。头哥的耳朵本来就不大，捏坏了可咋办呀……”
小姑娘还在喋喋不休，我一直都知道她话多，但是没想到这次话这么多。还有，别以为你站在阴影里我就看不见你在偷笑，小坏蛋你给我等着。没想到我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又被我妈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咋地，还想着以后‘报仇’啊？”
“没有啊妈，我冤枉啊。”苍了天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大晚上的，别瞎叫唤，让邻居听见了还以为咱家杀猪了呢。”妈，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啊，我是人，是人啊！！！小姑娘管我叫“猪头”也就算了，您这是要干嘛啊！！！就在我鼓起勇气准备反抗的时候，我们家母上大人又发话了。
“莎宝快去洗澡，水都给你调好了，洗完出来阿姨给你吹头发，咱舒舒服服睡一觉。至于你……”我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仿佛上一秒钟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人不是她一样。“两个选择，要么去我们房间打地铺，要么睡沙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你们房间还要打地铺，我就不能睡床上吗？还有，就不能是你和我搭档睡一屋，我和我爸睡一屋吗？虽然他打呼噜，虽然我跟他睡一张床也有点儿别扭。但是，怎么家里来了个小姑娘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呢？有一瞬间我有点儿庆幸，还好我是独生子，还好我没有妹妹，不然就以我妈今天的表现，我的日子……哎，算了吧。
当我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我妈正坐在客厅给我的小搭档吹头发。两个人你来我往，说说笑笑，再配合着屋里的暖光灯怎么看怎么温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承认我心里有点儿酸，可下一秒就变得甜了。真好啊，我喜欢的人，我妈妈也喜欢。然后我就鬼使神差般地拿过了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发给了小高阿姨。
——阿姨，谢谢你，圆了我妈妈的一个“女儿梦”。
等到我披着浴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早就吹完了头发被我妈打发去睡了。虽然她说的是要一起“跨年”，可她还是不提倡我们熬夜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传统的“除夕”。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枕头和被子已经“就位”，茶几上还放了一杯温水。应该是我妈准备的。到底还是亲妈啊，我喝了口水，把浴巾往沙发背上一扔，就要往枕头上躺。还没挨着枕头，就被一双手拦住了。
“妈？”我妈手里拿着吹风机，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对，就跟刚才看着我的小搭档一样。
“不吹干了就睡，不怕明天早上起来头疼啊。”
“我头发短，干得快，没事儿。”这么晚了还吹头发，估计会把小姑娘吵醒吧。
“这吹风机动静没那么大，过来，老实儿坐着。”不愧是我妈，您还真的知道我想什么呢。
“妈你轻点儿，我这是个脑袋。”我就纳闷儿了，您说您平时也不干力气活，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好了好了，知道了。”出乎意料的，我妈居然真的温柔了起来。
“儿子啊，今天是不是觉得妈妈对你有点儿‘过分’了？”
“没有啊，莎莎是客人嘛，自然要对人家好一点儿。再说了，你不是一直特别喜欢她嘛，你对她好，我也开心。”除此之外。我还得感谢您老人家帮我把她留下来呢。
“那你为什么开心啊？”我妈关了吹风机，把我脑袋扭到了她面前。
“就……就……就开心呗。”妈你别这么看着我，再看我要露馅儿了。
“开心……总要有个理由吧。嗯？”转移话题，必须得想办法转移话题。
“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总缠着你问‘为什么’的时候吗？”原本期待我回答的母上大人一时间愣了一下。
“啊？”
“就是小时候我总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记得你被我问烦了的时候是咋跟我说的吗？”
“怎么说的？”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换了幅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我妈歪着头，抿着嘴扯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所以就是，我很开心，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可能压根儿也就没有‘为什么’。你看啊妈，这都快十一点了，该睡觉了。你也辛苦一天了，晚安，好梦！”我抢过我妈手里的吹风机，卷吧卷吧塞到茶几下面，然后推我妈去卧室睡觉。不过我妈还是转过身来跟我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儿子，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妈都得告诉你，一定要想清楚了之后再行动。你马上就十八岁了，我相信我儿子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还有，妈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莎宝，不单单是因为你。行了臭小子，好好睡吧，晚安了儿子。”
我妈说完，抱了抱我，然后回屋去了。我把手搁在后脑勺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我妈说想清楚了再行动，那我现在算想清楚了吗？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一直到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叫我。
“头哥，头哥？”
“嗯？”谁在叫我？好像是小姑娘的声音。她不是早就睡了吗？那我应该是在做梦。奶奶说过，梦里有人喊你，千万不要答应。对，不能答应。
“头哥，头哥醒醒，我饿了。”
于我而言，“我饿了”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开关，尤其是从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了裹着被子蹲在落地灯旁的小姑娘。房间里漆黑一片，我只看得见她眼睛里的光。
“莎莎？你怎么起来了？”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睡不着。”“小蚕蛹”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你不是号称‘三秒不睡’就算失眠吗？先把眼睛闭上，我开灯。”
“可能白天睡多了。”橘黄色的灯光照着小姑娘的脸，我突然有种回到了大诺伊达的感觉。那天的小姑娘在烛光的映衬下，也是这么漂亮。
“那你出来找我，是要干嘛？我好像迷迷糊糊听见你说你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饿着还是挺难受的。
“这么晚了，不会吵到叔叔阿姨吧。”也许是因为夜深了，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有软乎乎的。
“没关系，我们就煮个泡面，不开排油烟机。”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准备去厨房，然后突然想起来件事儿，于是回头问她，“要鸡蛋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两个，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