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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合伙人|花无谢】雪落半庭殇(二)

2023-01-20 15:18 作者:熊猫要闪亮  | 我要投稿

挚友

       夜深人静,小皇帝业已睡下,花无谢靠在寝宫外的廊柱上,想着刚刚那与昊辰极为相似又同名的公子。

       夜、花两家一文一武,世代交好,府邸也相距不远,时常往来。花家的孩子去夜家的府学里读书,而夜家的孩子也会去花家习武强身。花无谢自三岁开蒙,便日日往返于自家和夜府,倒不是他多爱读书,而是因为夜家婶婶做的各类糕点特别好吃。他犹记得那一年,夜家婶婶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他娘亲说:夜婶婶肚子里装了个小宝宝,她已经跟夜婶婶说好了,若是个姑娘,日后就给他做媳妇。于是他就日日盼着他的小媳妇早日降生。

       几个月后,夜婶婶果然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是昊辰。花无谢看着就心生欢喜,成天围着昊辰转。那时候花无谢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有搭对,就一门心思的以为昊辰是个女孩,是他的“辰儿妹妹”,他未来的媳妇。家里大人告诉他辰儿是男孩,——他不信,辰儿这么漂亮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不是女孩子;辰儿妹妹总着男装,——不稀奇,他二叔家的两个堂姐也天天一身男装,方便练武;后来辰儿大了些,纠正他说“辰儿是弟弟,不是妹妹”,——他叹息,辰儿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傻,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过大一些应该就好了。

       直到昊辰7岁那年,两人一起跌入了夜府的莲花池,被带下去更衣时,昊辰竟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花无谢梦碎当场。他魂不守舍、神思不属了好几天。西启虽允许同为男子或女子的两人结亲,但终是不被提倡,尤其男子若与男子结亲,便不可参加科考、不可入朝为官,自己一介武夫,自可随叔父去戍边,永不入朝堂,但昊辰聪慧无比,日后必是状元之才,他不能毁了昊辰的前程。于是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10岁少年,偷偷哭过一场之后,不得不接受了媳妇变兄弟的残酷现实。

       然而,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围着昊辰转,昊辰的一颦一笑都好像刻在他心里了,挥之不去。他娘亲说他是魔怔了太久,一时拔不出来,慢慢就好了。于是他就等着它慢慢好。

       他本以为,他与昊辰就从此情同手足地长大,日后一文一武,定国安邦。然而十年前,夜家一场大火,一切都变了。夜家上下70余口都死于火中,唯有昊辰一人幸存。

       当昊辰被从后院的枯井中救出,他看见眼前的一片废墟遍地焦尸,当即就晕了过去,之后便高热不退,昏睡数日。他病还没好,宫里就来了人将他接走,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昊辰。问他爹,他爹只说一切有他,不必担心,并再三叮嘱他莫要再提有关夜家的一切。

       两年前他入宫做了小皇帝的侍卫长,也曾暗地里打听当年的夜丞相家的公子,然而偌大的皇宫却无人知晓,昊辰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他本以为此生再无重逢的可能,不想今夜却又见到了。只是他为何会在那破败冷宫之中?又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为何自己之前多方打听却毫无消息?

      花无谢百思不得其解,终于熬到散值的时辰,便大步地朝孤寒宫而去。

 

       孤寒宫那破败的大门虚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花无谢没敢再碰,而是运起轻功拔地而起。他脚尖堪堪落上墙头,就对上墙内一双含水双眸,瞬间心里一惊、内息一滞、身子一沉,便踉跄跄摔下了墙头。

       花无谢“哎哟”着撑起身子,头上还顶着几片草叶,一身狼狈。

       昊辰不忍直视地摇摇头,“多年未见,你怎么还是这般的不沉稳。”语罢,向他伸出一只手去。

       花无谢默默地握住,起身,却痴痴看着眼前之人,不言语。

       昊辰忽而一笑,脸上漾出两个酒窝,“怎么?我方才说你认错了人,你便真的不认我了,无谢哥哥?”

       这一声“无谢哥哥”在花无谢心里激起一片涟漪,他犹记得当年昊辰跟在他身后,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似的,奶声奶气地叫他“无谢哥哥”;后来他长大了些,萌稚小童变成清秀少年,便鲜少再叫他“哥哥”,而是直呼其名;而今他们十年未见,两人具已长大成人,当年那个圆团团的糯米团子,已是眼前这般皎若玉树的青年模样。

       花无谢的眼底突然就酸涩了起来,“昊辰,当真是你?”

       夜昊辰朝他粲然一笑:“自然是我。”

 

       两人于廊下相对而坐。

       花无谢灌了两杯凉茶平复了心情,甩出了心中一连串的问题:“昊辰你怎会居于此地?当年太后接你入宫照拂,她就是这么照拂的?我也曾在宫中多方打听,为何你明明在这宫中,但却无人知晓?还有你方才为何不与我相认,还要故作不相识?”

       “不如此,我要如何活到今天?”昊辰轻啜一口手中早已冷却的粗茶,淡然说道,“当年的夜家小公子,家破人亡后大病一场,醒来时前尘往事皆不知,夜昊辰在那时便消失了。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不知身世、不知姓氏的罪奴之后,名唤昊辰。”

       “这……这是为何?”花无谢不解。他知道夜家当年那场大火烧得蹊跷,比起意外更像人为,否则怎会突然之间便火焰冲天,除了昊辰于枯井中逃过一劫,竟无一人逃脱?事后太后又急匆匆将昊辰接入宫中,难道……

       “灭我夜家满门的那场大火,是太后所为,先杀后烧,所以无一人逃脱。”

       花无谢瞳孔猛然一缩,脊背一片寒凉,难怪他爹当年讳莫如深。但昊辰,他怎能如此淡然地说出这句话,就仿佛此事与他毫不相干一般。莫非他……难过得疯了不成?

       感受到花无谢目光中的忧心与悲怜,昊辰不禁疑惑地凑近了,细看了他两秒,确定自己没看错,“无谢,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自幼便让他魂牵梦绕的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花无谢窘迫,“只是觉得……你怎会如此冷静……”

       昊辰恍然,他浅浅一笑,笑容中有些许悲哀,“不冷静又能如何?我该悲愤交加,该伤心欲绝,这些情绪十年前都有过,但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了啊……”他沉吟道。

       十年,足够一个孩童长大成人,足够他把这些情绪沉积于心底,只留面上一个淡然的浅笑。若是10年前,他从病中清醒时,是在花府,他或许还会扑到他的无谢哥哥怀里哭一场,只可惜他醒来时已在这深宫之中,连哭都成了奢望。

       “昊辰?”

       花无谢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唤回,他眼神逐渐清明,而后抬眸,朝着花无谢一笑,无端明媚,“刚刚想起了一些童年往事。”他说道。

       花无谢也突然想起了一些童年往事,当年夜家的府学,学童众多,都是世族大家的子弟,谁也不会高看谁一眼,即便是他和昊辰,也有被作弄、欺负的时候,他脾气直,从来都是当场就打回去;而昊辰,向来不动声色,默默地忍下来,事后却是加倍地报复回去,想来昊辰他一贯就是心思内敛,如今看来更是深不可测了。

       “昊辰,你确定当年之事是太后所为?”花无谢问道。

       “确定。”昊辰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掷地有声。

       他确定,他当年于半睡半醒之中就莫名被他母亲藏入枯井,惊恐地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声惨叫,突然有男子的淫笑和女子惊恐地叫声传来,然后一个绣着蝶戏牡丹的肚兜从井口飘落。

       这时另一个男子的怒喝:“别节外生枝!赶紧把差事办完回去向太后复命!”

       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具尸体从井口跌落下来,——那是祖母房里的紫鸢姐姐,那张原本清秀的脸此刻狰狞恐怖,她满身鲜血、肚破肠流、死不瞑目,在她手里握着一角布料,上面是厉王府的家纹。

       太后与厉王勾结把持朝政,夜丞相素来与他们政见不合,这根本就是一场为铲除异己而进行的谋杀。只可怜紫鸢姐姐,至今还陈尸于那枯井之下,不能入土为安,可这枉死的冤魂,入土便能安宁了吗?

       “那你有何打算?是要向太后和厉王复仇吗?”花无谢问道,内心不禁凄然,这灭门之仇昊辰如若不报,那是枉为人子;可如果要报,怎么报?太后与厉王一党权重势大,报仇谈何容易?如果报仇不成,再把昊辰搭进去,值得吗?如若大仇得报,太后毕竟是容齐的母亲,容齐他又何错之有?届时如果再冤冤相报……

       花无谢只觉得头都大了,怎么想最后都是昊辰吃亏,可他又不好劝昊辰放弃,易地而处,如果家破人亡的是他花无谢,只怕他此时已经提剑杀进凤仪宫了。

       “复仇……”一阵风吹来,昊辰看着眼前片片梨花飞落如雪,沉吟着这两个字,许久,他舒朗一笑,“太遥远了,我还是先想想如何能走出这孤寒宫吧。”

       花无谢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般问道:“昊辰,我如今是皇帝的侍卫统领,可以于宫中自由行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你带出宫去?”

       昊辰笃定地摇摇头:“没有办法,从这孤寒宫出去,要经过6道宫门才能出这皇宫,层层盘查,你要怎么将两个大活人带出去?”

       “两个?”无谢不解。

       昊辰扭头看了一眼屋内,“你之前所见那宫人,是任先生。”

       “任先生?任……任……任老头儿?!”花无谢思索半晌,恍然记起。任先生也曾是他的启蒙恩师,只是他幼时顽劣不好读书,手板没少挨,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手心一阵阵痛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谢你怎可如此无礼?”不满地瞥他一眼,昊辰说道,“先生于我有大恩,我若要离开,必与他一起。”

       “那我什么都做不了?”花无谢沮丧。至于任先生为何在这宫中,不必问也知道是自己那一等公爵的爹的手笔。

       “嗯……出宫这事儿目前是没有眉目,”昊辰托着腮,一双如水双眸滴溜溜地转了两下,笑得颇有些当年的纯真,“不如先帮我带些何记铺子的糕点和卤肉来解解馋?还有先生喜欢同和酒坊的竹叶青。”

       昊辰的笑容却倏地刺痛了无谢的眼,眼泪就渐渐地浮了上来。

       “无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

       “我心里难受,”花无谢抹了一把眼角,说道,“一想到你这十年里一直在这里受苦,我心里就难受,我还什么都帮不了你……”

       “无谢,”昊辰心头一热,握住他置于案上的手,说道,“无谢,我知你有心,但眼前我们无能为力,慢慢来,总能找到机会的。你我久别重逢,应当高兴才是。”

       久别重逢,是该高兴,可是花无谢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尤其此刻握着昊辰的手,——这本该舞文弄墨绘丹青的手,却比他这整日舞刀弄剑挽长弓的还粗粝三分。

       远处传来一慢两快的梆子声。

       “三更天了,”昊辰抬头看看中天之上的半轮明月,“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过几日再来,记得给我带吃的。”

      花无谢又看了他好几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跳上墙头,告辞离去。

       昊辰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说道:“有门不走非要跳墙头,这是炫耀自己轻功好?”

       只是轻功再好,也跳不出这权力之争的漩涡……

       昊辰收回目光,怅然长叹一声。他这挚友说不上多聪明,但赤诚纯善、最是重情重义,小皇帝算来是他的表弟,今日也可见二人关系亲密,若自己要报仇,他必然左右为难。可这血海深仇,终是要报的,只是还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若可以,他倒希望无谢可以远离这朝堂纷争,肆意江湖。只是花家早已在这局中,他花家二公子,脱不开身的。

本文灵感来自UP主玄央的视频《晚枫歌》,改动较大,如侵权私信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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