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死神露娜 2
1941年6月24日，在西德维纳河附近，一位名叫“洛班科尔科夫”的苏联士兵身中七枪，横躺在炮弹坑里，他的左腿被炸烂，再想爬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此前他和其他同志死守大桥两个小时，但是寡不敌众，最终全军覆没，枪炮声一停，德国人马上会强过大桥。可能是疼痛与恐惧让他产生了幻觉，他看见了一位金发红眼的少女，洛班科尔科夫觉得她和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便和她交谈起来，这段对话让他倍感亲切，最终他满意得合上眼睛，少女切断了他灵魂与肉体的连接，将他的灵魂带去了冥界，而这个少女是位死神，名字叫做露娜。法国作家弗朗索瓦·费奈隆曾说：“所有的战争都是内战,因为所有的人类都是同胞。”
书接上文，上次讲到露娜获得了毕业证书，收拾东西与同学老师告别，要去“冥界最高审判厅”报到，正式成为冥界的死神。可是最高审判厅与死神大学并不近，为了让各位好理解，可以这么说，大概就是北京到深圳的距离，隔着好几个大省，对我们而言不叫事儿，花几百买张机票三到四个小时就到了，可是在冥界不行，冥界没有飞机。倒不是因为没有点飞机的科技树，飞机的发明者莱特兄弟死后也在冥界待过一阵子，他们发现一个问题：会飞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女巫会骑扫把、天使自带翅膀，还有其他的牛鬼蛇神会腾云驾雾什么的，在他们眼里你搞块木头疙瘩从悬崖上往下跳显得很滑稽。而且冥界的天空完全控制在天堂的人手里，你要开个航线撞上了往来的天使怎么办？因此冥界没有飞机，所以露娜等人只有坐高铁去报到。有人会问死神不是也会飞吗？相对于天使来说，死神那真不叫飞，最多算飘着，跟个气球一样，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中夺得冠军的天使运动员尼古拉斯·朱君海，飞行速度最高可达12马赫，而且因为速度过快需要穿戴特殊的防具。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聊着聊着，露娜已经检票乘坐上了高铁。
13位死神私下约好买同一天的票，这样路上有个伴，高铁这边可就疯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300年一见的盛大场面，你能想象13位县委书记踏上同一节车厢的情况吗？什么新闻媒体、人民群众都一路跟着。高铁开动后，他们有说有笑，一起做自我介绍、讨论未来，说要相互照应、谈论心得什么的，热闹非凡。可是露娜最讨厌这种场面，于是她找了另一截空旷的车厢呆着，这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列车的隆隆声，车厢里就两个人，左排第二个座是个戴着眼镜看书的年轻巫师，隔着他后面两个位置是个睡着的米诺陶斯，露娜在右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安静的环境让她很放松。一杯茶的功夫，列车速度慢了下来，车厢内响起“叮叮咚”的声音，只听广播扯着字正腔圆的嗓音说：“各位旅客朋友，您好，安达城站到了，请携带好行李，依次下车。”话音刚落，列车平稳停下。“呲汽~~”打车外上来一个老妇人，老态龙钟，头身是一条巨大的眼镜王蛇，眼角挂着金丝单片眼镜，身穿灰色布袍，手上拄着拐杖，缓缓走上车来。年轻的巫师抬眼看了看她，便又继续低头看书。老妇拿出车票看了一眼，环顾四周，最后坐在了露娜的旁边，不一会儿，列车再次启动了。
老妇抬了抬眼镜，上下打量了露娜一番，缓缓问道：“你是死神大学的学生吗？”
露娜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死神大学的学生吗？”老妇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是啊，您有什么事吗？”露娜勉强露出笑容回答道。露娜的一生最讨厌三件事：一、与不信任的炮灰路人合作；二、被强行拉进不认识的人举办的莫名其妙的聚会和派对；三、被陌生人突然搭讪。她是300年社恐晚期。
“啧啧。”老妇的态度明显变得有些傲慢，貌似她瞧不起死神大学生：“你们啊，就只知道混日子，得过且过，读个大学一点用都没有，人间用得着5亿个死神吗？还不如安安心心当个普普通通的鬼，少花那个冤枉钱。”
听完这话，露娜显然有点不开心，把脸上挤出来的3分微笑给收了回去，变成了她一贯的扑克脸，平静地回了一句：“话不能这么说，最近不是考完试了吗？ 13个新死神马上就要到….”
“是啊，你看看人家！”老妇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人家为什么能当上死神？因为人家上进又努力啊，你要好好向他们学习！”
“啊？”露娜一脸懵逼。
“你还不知道？那13位死神大人就在那边车厢，多么风光啊。”老妇自信满满，好像13位死神都是她生的一样。她又看了一眼露娜的个头，问道：“你这300年收集了多少灵魂？有100个吗？”
人们常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句话我是十分赞同的。露娜的心情就像买了盒蛋糕高高兴兴回到家里，脱完鞋一脚踩在乐高积木上，摔一跤把蛋糕糊地板上了。人世间一切的矛盾都爆发于不了解彼此的想法和处境。在老妇巴拉巴拉的说教声中，露娜坐不住了。
“我看您灵魂与身体的连接越来越细了呢？如果没有死神，谁来为您回收灵魂呢？”露娜一脸童真地说出了恶魔般的话语。
话是拦路虎，衣是渗人毛，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不让谁，那无疑就会动起手来。没等露娜反应过来，老妇用她的拐杖往车底板一戳，伴随着一声巨响，露娜飞出了车外。
这段露娜被炸飞的情节我曾经漫画有画过，不过剧情简略了一些，那时评论就有人说，露娜作为死神怎么那么弱？这得分情况的，就算你像楚霸王一样牛逼，架得住上厕所的时候别人给你屁股来一刀吗？事发突然，露娜一点战斗的准备也没做。这就说明了露娜真是刚出社会，她还以为是在大学里，和别人吵架，理论几句就完了，然后老师来评评理，扣你点学分啥的。
另外12位死神继续坐着高铁，一路高歌开向最高审判厅，这边我们不提，单说被炸下车的露娜。你说这不是飞来横祸么？钱和行李都还留在车上，随身带着的只有那把笨重的大镰刀，报到时间最晚是当天下午6点半，而且除了有5个小时高铁车程，还要坐三个小时的船。上面的人最看重“规则”这一套，连准时报到都做不到，还当个什么死神？露娜挂在一款洗面奶广告牌上，认真思考着这些问题。她抬头一看，对面有一家名叫“魔女之夜”的酒吧，店门口牌子上有写着一行小字：周末第一杯免费。免费的东西对女性总是有种特别的吸引力，哪怕这是商家的消费陷阱也会有人往里钻。露娜把自己摘下来，走向了酒吧。
关于“魔女之夜”酒吧的事情这里值得一提。冥界没有太阳与月亮，也没有白天与黑夜，但是却有光明与黑暗。总的来说，能被天堂照到的地方永远是亮堂堂的。有生命的生物喜欢呆在光明处，离天堂越近越好，无生命的妖魔鬼怪喜欢天堂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城市底下有岩浆的深处，总之离天堂越远越好。人类的灵魂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居住地，不想花那个钱请人造肉身，那就呆在地底老老实实当个鬼魂，被光芒照射到虽然不至于马上消失，但是会浑身不自在。“魔女之夜”酒吧就在天堂照不到的地方，这片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以说是24小时营业，专门接待各种妖魔鬼怪。
酒吧内装潢很是讲究，进门可以看到高大的吧台，吧台上一位年轻的女巫在调酒，她看起来和露娜差不多大，桌凳沙发都摆放得很整齐，最安静的一桌是一群吸血鬼在优雅地品酒，他们讨论着一些奇怪又高深的话题，另外还有海盗骷髅鲨鱼人什么的杂乱无章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任何一个活人看见这种场景都会做噩梦。露娜悠悠飘向吧台，找了个凳子坐下。
女巫调酒师小姐看见露娜热情地招呼：“欢迎光临，想来点什么？周末第一杯免费！”
可爱的女巫和这可怕的场景格格不入，她戴着黑色女巫帽，身穿黑色女巫袍，扎着酒红色双马尾，四肢纤细，手持短杖，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她背后橱柜里是各种各样的酒和神奇的调料，独角兽的鬃毛、金苹果的果皮、龙的眼泪等等，全部都用特有的符号做好了标记。
“来一杯橙汁吧。”露娜一边点单，一边不安地环顾四周。女巫转过身挥动魔杖，念起了魔咒，声音像是在唱歌，动作像是在指挥交响乐，调料盒与杯子舞动起来，仿佛有生命一样遵从命令调配橙汁。露娜发现吧台墙上一幅画，上面画的大眼睛居然是真的眼睛，转过来看着露娜，大眼瞪小眼，好像在问露娜：“你瞅啥？”果然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
“不点一些东西吃吗？我们这里的果盘大受好评，最近新上市的火腿也不错。”女巫任玻璃杯自己调配橙汁，转过身向露娜推荐菜单。露娜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杯免费，在这么一个环境，面对这么一个女巫，你能说出口：我没带钱来，来这里就是为了免费喝一杯的？未免也太丢人现世了，这就是商家的营销手段之一。然而现实就是露娜没有钱，钱被高铁卷跑了，说实话不仅会被其他客人嘲笑，可能还会被女巫变成青蛙愚弄一番，也许女巫本身并不是那样可爱，只是个老太太为了营业额变成那样的。
看见露娜扭扭捏捏，眼神飘忽不定，女巫貌似已经知道了她的难处：“没有带钱来吗？我请你好了。”女巫将橙汁、果盘、火腿摆在露娜面前，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用白布檫着玻璃杯，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露娜为之前用恶意来揣测别人感到羞愧，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各位，一般来讲我们去逛街是不会刻意去问店员名字的，就比如我家斜对面新开的超市，我逛完超市后习惯在那买一杯奶茶喝，久而久之我和店员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奥？”
“嗯。”
“12。”
“扫？”
“行。”
嘀。
翻译过来就是（奥利奥奶茶？）（嗯。）（12元。）（扫码行吗？）（行。）嘀。尽管我们之间有着这样的默契，可是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女巫首先是没想到露娜会这么正式得问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露娜，才发现原来她就是电视上说的这一届毕业的死神，有十三分之一的概率管理这一座城市，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的名字叫布莱尔，死神大人。”女巫布莱尔比起之前显然有些拘谨，“我是安达魔法学院的学生，来这里勤工俭学的，老板现在不在，我去联系他叫他过来。”
“啊，不用。”
“那个，经营许可证在二楼办公室，我带您去。”布莱尔开始紧张了起来，她以为露娜是来暗访检查的。
“你先不要紧张，布莱尔。你认识我吗？”露娜把镰刀和斗篷上的帽子放了下来，让女巫看见自己的全貌。
“是，我在直播的死神毕业典礼上看见过您，但是我没能听清楚您的演讲，十分抱歉。”两人尴尬又不失礼地对视着，布莱尔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个事实让这场面冷得把时间都冻住了。
“咳咳”露娜红着脸，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叫露娜，布莱尔，这里离高铁站多远？”
布莱尔想了想，说：“安达高铁站？那是在很高的，天堂照的到地方，如果爬上去的话至少要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露娜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在了11点，也就是说，哪怕露娜能瞬间移动到安达高铁站坐上车，也不能按时到审判厅了。不过好消息是，安达城离死神大学不远，回学校不用多久，如果那样的话一切就得重来，等待300年的下一次考试。
露娜放弃了，把死神大人的包袱放下后，一切变得轻松起来。她开始和布莱尔一起聊起了安达城的情况，把这次意外当成了学校给自己放的长假，考虑在城里找点名胜古迹游玩一番，心可真够大的，也许这就是学霸的从容，她拥有再次考全校第一的实力与自信。
通过与布莱尔的谈话，露娜对安达城有了一些认识。这座城市是冥界十三座城市之一，也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治安最差的城市之一，年年犯罪率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治安差到天堂决定把公安最高领导机关、最高指挥部，“天使公安总部”设置在安达城，下设二十四个部门（稽查、刑事、资料、巡查、缉毒、消防等等）二十四部门下有七十三个大队，总部在职天使警员一千余人24小时待命，即便是这样，安达城依然是犯罪率第一。
为什么？难道是天使太没用吗？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天使。
安达城又名end城、人生终点城，死人来到冥界接触的第一座城市，因为安达城是离冥界大门最近的一座城市，很多刚死去的新人要在这里呆一阵子，但是他们没办法适应，内心崩溃了，所以走向违法犯罪的道路。最常见的就比如说“无神论者”，一辈子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认为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然后死了到了冥界人就疯了，有那比较大胆的直接去拉天使的翅膀，以为他们在搞cosplay，当场就被判了十年，袭警罪，这种事每个星期都有，司空见惯。还有一种就是科学家、生物学家、搞科研的，就比如之前提到的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你该怎么去用科学去解释这个地方？冥界的一切都在和科学作对。
布莱尔还和露娜分享了关于安达城历史上一个有趣的故事，每个安达城居民都知道的，安达城第45任市长的故事。传说安达城第45任市长是个思维古怪、爱财如命的商人市长，名字早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也没有人愿意去记他的名字，他在上任时曾扬言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安达城的建设。经常在外出差或者自驾游的观众都应该知道收费站吧？下高速的时候一定会看到收费站，上面写着xxx欢迎您之类的。安达城也不例外，不过那时候冥界的交通和交流并不发达，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鬼魂与货物少有往来，所以收费站形同虚设。为此安达城的第45任市长大聪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把收费站搬到了市交通主干线上，拜他所赐，安达城居民每次去上班或者拜访朋友都要经过他的收费站，不然就只有自己去翻山越岭。于是在他上任的第8天就被安达市民推翻了，成为了冥界史上上任时间最短的市长。
“嘿，露娜，我有一个想法。”布莱尔似乎和露娜很聊得来，“既然不能到审判厅报到，不如和我一起在魔女之夜上班吧。”“我们安达魔法学院也不错啊，来报名吧，这样我们就是同学了！”
面对热情的女巫邀请，露娜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回答道：“那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她们那正在吧台聊天，从后面一桌人中间，站起来一位，无声无息来到了露娜的身后，插话说：“既然你去不了，不如让我去吧！”
听见有人插话，布莱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当时脸就拉了下来。因为这位经常在酒吧闹事，和一群狐朋狗友拉帮结派，吵吵闹闹，妨碍其他客人，喝醉了就耍酒疯，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布莱尔看见他就烦。
露娜转过头，斜眼侧身看着他。这是位豹人，头是豹子头，身是人类的身，浑身上下都是疤，没有一块好的，一只眼睛瞎了不去遮挡也不去治，就任他一个烂窟窿在那，谁看了都犯恶心。
这位豹人得意地说：“我跑得快，赶得上去审判厅报到，不如这样，你把死神镰刀、死神斗篷还有毕业证都给我，我去代替你当死神。”
列位观众注意，这可不是跟你商量，这叫明抢，面目狰狞而且字里行间带着威胁，说白了就是敲诈勒索。古人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遇见了泼皮无赖，那只有三条道路可选：一、服软，反正不能及时报到，毕业证对露娜也没有意义了，不如交出去保命；二、惩奸除恶，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十三大死神之首，怎么可能甘愿受欺负？三、逃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离开“魔女之夜”，离开这治安混乱的安达城。
诸位，当我们在写一个故事的时候，往往不会去写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出生、上学、上班、结婚、生子、老去，死掉。一生毫无波澜，也因为怕麻烦不愿卷进事件中去，什么事情都随缘，什么事情都不会去争取，这样的人在世界上估计有好几亿，如果你要写他们的故事是写不完的，而且他们的故事又雷同又无聊。所以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成为故事的主人公？那就是在人生的选项中，有实力选择最精彩那一个选项的人，而我们的女主角就是这样的人。
露娜从身后斗篷之中抽出了一把燧发枪，那是滑铁卢战役中一位英国士兵的遗物，保养得相当完好。枪口对准了豹人的眉心，也就是说，这把枪是上了弹药的，在这个距离可以把它的脑袋炸开了花。但是她暂时没有扣动扳机，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幕。
所以最后露娜这段旅程怎么收场呢？是不是真的就呆在酒吧上班了？还是陷入与安达城黑恶势力的战斗之中了？这个我们下回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