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曼·永恒】第16.5章
一道闪光。亮白色充斥了伊格尼斯的双眼。
寂静无声。
只听得风起沙沙作响。
克雷登斯的活塞在自动机运转时排出气体。
一道能量光柱破空而至。绿色的。嘶嘶作响。
一切都越来越远，而他却分寸未动。
伊格尼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之间的缝隙中有火光在燃烧。他愣住了。
“伊格尼斯，兄弟？”
又一道破碎的光。闪烁。亮得足以致盲。他能感觉到自己肺里的气息。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只有光。
光。
他……
火焰。
“兄弟？” 一个词语在他的脑海中呼喊，他在坠落，却一动不动。他举起了手。
它在发光。它在燃烧。
闪光。
“我记得那火焰……”
不。 他需要去……他需要……阿里曼……
闪光。
“它是白色的，太阳中心般刺眼的纯白；它在黑色的天空中怒号……”
“克雷登斯！” 他想叫出这个名字，但是当他张开嘴时，他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就是炉门打开时火焰的咆哮声。“克雷登斯！”
“我踉跄倒地。我脚下的地面是红色的尘土，铁锈的颜色，干涸的血迹的颜色。比任何伤口都更灼热、更尖锐的刺痛充满了我的身体……”
还有其他的千子。克莱登斯正转向他，齿轮咔哒作响，武器准备就绪。伊格尼斯抬起头看着他的自动机，但是……
“我看不见，火先吞噬了我的眼睛，然后在我尖叫之前吞噬了我的舌头。在我的盔甲里，我的肌肉紧绷着，粘上了金属的内层。火焰烧遍了我的全身。我的皮肤起泡了。我感觉我的身体上张开了嘴巴，一千张嘴巴，每张都长着锋利的牙齿，每张都在喋喋不休地祈求这种疼痛停止。火焰像手穿过湿粘土一样穿过我的身体。我快要窒息了，就像陷入沙坑中一样。恐慌的刺痛灼伤了我的肉体。我无法呼吸。我动弹不得。”
伊格尼斯试图阻止它，但记忆在他体内咆哮，焚烧。
一切都在燃烧。一切都在阳光下化为灰烬。
“伊格尼斯”，他大脑和灵魂中摇摇欲坠的余烬尖叫道。”我是伊格尼斯！这段记忆不是我的，它不是真的。红字没有重塑我……我活了下来……我……”
一切都停止了。
就像一把剃刀划过记忆，一道硬线将现在与之前的一切割裂开来。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慢慢地从他跌倒的地方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再跌倒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什么都不是……只是包裹在盔甲里的某个名字尘埃般的细碎低语。
“伊格尼斯……” 沙尘的声音不停地落下，他也随之崩塌。
伊格尼斯的形象在克泰西亚斯面前解体，并被风卷走。普罗斯佩罗的景象开始崩溃，色彩的斑点在伊格尼斯站立的洞口周围滚滚而去。
赫利奥转向克泰西亚斯的方向。他的长袍在空中飘动，像一片飞舞的火焰。在他身后，记忆场景的碎片翻滚着落向黑暗，坠入如今他们周围的虚空。他目所能及的每个地方都有灰尘在盘旋下落，微小的细屑发光燃烧。克泰西亚斯觉得它在撕咬他的皮肤。灰尘中的咆哮震颤着他的灵魂，仿佛要将他击倒。
“我记得你，克泰西亚斯，” 赫利奥说。
克泰西亚斯努力保持站立。“这是——”
“记忆，克泰西亚斯。” 赫利奥伸出一只手。“这是我们的记忆，所有千子的记忆。所有的生者，所有的死者和被困在两者之间的人。它就是一切。我们所有的苦难，我们所有的意义，我们所有的知识。” 赫利奥合上手，然后撒下掌心的灰尘。克泰西亚斯看着它下落，然后看到...看到...
从塔楼房间里望见的，蓝天之下的提兹卡...
泰拉，人类的家园，天空划过枪声和恶魔的尖啸...
两个男孩坐在阳台上，看着风暴逼近…
马格努斯独自一人，将脸埋在双手中…
他看到了伊格尼斯，阿蒙，萨纳科特和卡杨。他们的记忆都化作颗粒状的碎屑，从克泰西亚斯眼中划过，然后坠向无边的深渊。
“是你……” 他喘息着说。“你就是邪火回潮。是你。你就是一直在追猎我们的东西。你的记忆变成了现实。第二次红字……”
“我就是红字，克泰西亚斯。第一次红字和第二次。我是一直贯穿我们军团所有兄弟的力量。红字所做的是将我们的身体和精神永恒地结合在一起。红字是亚空间中一个固定的锚点。一旦它被完成，它就将永恒存在……” 赫利奥的嘴角在阴影中上扬，抽动出一个微笑。“一颗永远都正在爆炸的炸弹，它的冲击波将超越时间的方向，同时向后以及向前。”
“而第二次施法……它并没有把你从红字中拯救出来，对吗？”
“拯救我……第二次红字只是将这本就存在的力量集中在一处，集中在一个即使是现在也在不断坠落的灵魂里。我即是红字的声音和面孔。我即是它的全部力量。我是焚尽一切的火焰。它的目的是让我们从时间中解放出来，为了命运和改变。那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想要的，那就是你们所有人都在努力创造的东西。” 赫利奥现在露出了真正的微笑，他的脸没有恶意，平静安宁，却无比可怕。“你们成功了。你们创造了救赎。你们创造了我。”
赫利奥摊开双手。尘埃在他周围旋转，变成了一股螺旋的风暴。光在他的皮肤下发亮。他的眼睛是星光迸射而出的洞口。
“你说过你记不住任何事，” 克泰西亚斯在狂啸的风声里努力喊道。
赫利欧笑了。“我确实不能。但我现在想起来了。尘埃堆积，记忆和意识凝聚在一起，造就了一个自以为活着的人。生命不就是回忆的聚合吗？我和其他人一起在尘土中舞动，被分成最小的碎片，一个由杂乱的书籍和文字组成的图书馆。我们都只是风中的尘埃，克泰西亚斯。 但我是我们过去和现在一切存在的中心。我是我们所有人的声音，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即是末日的使者。”
“那末日是什么？”
“最终的救赎。所有的千子合而为一，永恒不变。”
阿里曼看见伊格尼斯分崩离析。灰色的尘埃盘旋而出。
“兄弟！伊格尼斯！兄弟！” 阿里曼用意念大喊着，拼尽全力试图冲到伊格尼斯所站的地方，但一阵灼热的风把他推了回去。他能尝到撕裂亚空间的火焰中的力量。它很熟悉……太熟悉了……尘土、火焰和灰烬……红字的质地和味道，就像他第一次和第二次施放它时一样。已然迷茫之救赎的滋味。
“这是我做的，” 他脑海中的一个想法响起，冰冷而痛苦。
他现在看不到伊格尼斯了，无论是用眼睛还是思维。他只能看到烈火。克莱登斯转身向接近的异形开火。机器人周围的空间里，金色和绿色的光芒相互穿梭，能量光束溅射在它的护盾外甲上。黑金色的蝎子状生物向前冲锋，克雷登斯大炮的光束从它们身体中间穿过，仿佛它们并不存在于现实里一般。科努对着那群异形放出意念，让他们的身影凝固了一瞬间，但阿里曼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里。伊格尼斯周围的灰烬变薄了。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影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
“伊格尼斯！” 阿里曼喊道。盔甲的脑袋抬了起来。它的眼中闪烁着幽灵般的光芒。落尘的轰鸣声充斥着阿里曼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思绪在他的脑袋里回响，苍白而空荡。伊格尼斯……这不可能……
“阿里曼！” 科努的喊叫传来，灵能通讯让阿里曼的感知重新集中起来。红字战士的火力已经停了。他叫着他们的名字，但他们就是不动，回应他呼唤的只有火焰的咆哮。在他的脑海里，他所能听到的只有火光和尘土飞扬的破裂声。
邪火回潮……
在他们周围，苏醒的太空死灵军队正在逼近。
克泰西亚斯抬头看着赫利奥。赫利奥身后的空间破开了，他看到了……一根在原地扭转的火柱，如同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火焰旋风。他感到自己的思想在与他所看到的东西作斗争：这是一个灵能奇点，一个在亚空间中自我维持结构的锚点。它是过去和未来的碎片，死者的灵魂和生者的生命。他看着它，视线不受控制地被拉入其中，将他卷入它的轨道上。他在火中看见了他们，他所有的兄弟。
科努站在阿里曼的身边……
莱克门迪斯在赫卡顿号上停下了脚步……
阿克尔梅内特...
阿蒙...
曼努泰克...
艾菲尔...
吉拉梅赫特...
卡德斯...
卡杨...
玛比乌斯 罗...
摩尔德海...
欧诺里斯...
哈克尔...
阿斯瑞特...
艾泽拉斯 库拉斯提斯...
哈索菲特...
奥玛霍泰克...
达多菲特...
卡霍泰普...
纳兹查德...
萨那卡特...
伊格尼斯...
门卡奥拉...
阿舒尔凯...
弗西斯 塔卡...
乌斯萨...
托尔贝克...
卡洛费希思...
哈索尔 马特...
值得注意的是名单里出现了卡杨。而前文克泰西亚斯在赫利奥手中散落的灰烬里也看见了卡杨的记忆碎片，基本上是官方确认卡杨在第二次红字里被转化了。很遗憾，但是阿巴顿应该再也没有机会把他的好兄弟从泰拉的大牢里救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翻滚的名字和图像……成千上万的灵魂，陨落的和仍然活着的，破碎的和迷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全部千子。
克泰西亚斯看到了他们，并且看到它即将到来：邪火回潮，无边烈火焚尽一切，带走他们所有人。狂风撕扯着他，把他拉得离火柱更近了。他感觉自己开始坠入其中，他知道一瞬间的放松就永远无法回头了。他内心的一部分想要让这件事发生，放纵自己逃出这破事不断的现实，飞入火焰和痛苦的漩涡，被炸成无数的记忆。尘归尘，土归土……
火焰。突然而彻底，充满了阿里曼的思维和精神。
红字停止移动，完全静止。他们眼中光芒刺眼，却丝毫不动。
“光……” 科努的思维已经濒临崩溃。“我……我看不见。”
炼狱之心延伸至视线的全部。
邪火回潮，已经降临。
“不！不是现在！” 阿里曼心想。“我需要更多时间……我需要更多时间！”
但是没有更多时间了，红字的火焰已经来夺取他们了。
古墓世界的地表，火光闪过吉尔伽摩斯的意识，无比刺眼，仿佛一枚热熔炸弹刚刚在他的脑海中引爆。他的思维凝固了。随着白光和剧痛压倒了他对亚空间的感知，他的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当火焰燃烧时，他听到了尖叫声。他们的痛苦也刺痛了他，尖锐而清晰。他能听到咆哮中的话语。名字。他认识的名字。几个世纪以来他从未见过或听过的兄弟们的名字。
疼痛又回来了。
闪烁的绿光取代了白光。
红字战士在战斗中突然停住了，无畏机甲也是如此。在他们头顶，已经开始下降并准备进行撤离的炮艇和战机都停了下来，飞行轨迹变得扭曲不稳。墓穴圣甲虫群和蜈蚣状的生物从他们身边冲过。
吉尔伽摩斯将他的意志倾注到一堵力场之墙中。他感觉到它在刚形成时就已经弯曲了。墓穴圣甲虫群和死灵的生物向前猛攻。
赫卡顿号上，乔玛塔的灵体形态在走廊上咆哮。火花在它的身后从空中拖曳而下。它长着狮子的身体，四个橙蓝相间的火翼在它的背后展开。它的头部接近人类，下巴上挂着银色的獠牙，眼睛是白色的星星。它正在穿过船体向下坠落，寻找敌人。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但现在已经无处不在。乔玛塔的意识中闪过一幅幅画面：红色的眼泪如雨点般落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丑角，灵族的舞者杀手。他以前和他们交手过一次，知道尽管他们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他们致命技艺的真相其实是利用敌人的迷茫。他们力量弱小，一碰就碎，没有谎言的外衣，他们就没有战斗力。
他感知到一群丑角在一条走道上旋转，用一个念头就点燃了走道里的空气。丑角根本来不及躲避。纸一样脆弱的皮肤和灵魂在几秒钟内就被焚化了，他继续飞翔。命令穿过船体从他的脑海里传递给红字战士和他的巫师兄弟们。他们控制着每一个路口，可以对每一个动作立刻做出反应。以后有时间再去调查丑角们是怎么跟踪他们来到这里的，但现在袭击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袭击必须失败。
高玛塔已经化作了火神，在这个领域里，他的意志就是唯一的真理。亚空间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他的思维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丑角们行动的回声。克泰西亚斯称他这招为火之时代，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火焰的伟力吞噬了现实，这一刻感觉整个天地都化作了柴堆。
他突然眼前一黑。就好像太阳熄灭了一瞬。
他的灵体形态消失了。
他翻滚着回到自己的肉体里。在他的脑海中，炼狱之火熊熊燃烧，不受他控制，光芒万丈，触目惊心。
他的精神重重地撞在肉体的墙壁上，不由得单膝跪地。他现在正站在通往内部圣所的门前，那里是千子成员的私人领地，宁静之笼保存着他们的秘密。在他的房间里守着二十四个红字护卫：五个终结者和两队九人的红字，在他的带领下足以击垮一支军队。当他强行发出命令时，他们却都一动不动。
他站了起来，感到他头盔内的嘴唇在颤抖。红字战士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可以听到他们发出的沙尘咆哮声。对于他这个操控火焰的大师来说，这就如同一场地震。他有一种感觉，他即将爆炸，亦或是将飞升至前所未有的力量高度。
就在这时，防爆门被炸开了。当丑角附在另一边的炸药爆破时，无数熔化的液态金属球飞了出来，门从上到下变成两半。
一名孤单的舞者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高玛塔站了起来，感觉他的思维和肉体在亚空间中燃烧的烈焰风暴里颤抖。
彩色和黑暗的钻石从孤独舞者身影的边缘散落。它的面具是象牙色的，棱角分明。光的碎片从它身边掠过。白热的液态金属球直直飞溅向它的身体，但没有一滴能碰到它。它走了过来，不紧不慢，满不在乎，仿佛走在混乱之中的刀尖。高玛塔的感知被它牵引住了，但他努力保持着距离。他能听到脑海中有什么声音：一个空洞而美丽的声音，一个受折磨的灵魂唱的最后一首挽歌。这令人反感，也令人恐惧。他把他的思维拉到抽象的最高点。火焰就在那里，充满了他的灵魂，一如既往地拥抱着他。愤怒掠过了他与他的巫师学徒和红字战士们的联系。异形的脚抬起来，再迈出一步。乔玛塔吸了口气。他觉得它抓住了自己的记忆，过去的痛苦、耻辱和失落的碎片：当他们带走他父亲时，他握着他哥哥的手，那只已经没有生命的手臂悬在裹尸布的边缘；狼牙刺穿他的盔甲，尖叫声从他的嘴唇中撕裂。所有这些都没入了一团烈火中。他用思想抓住了它，却感觉它开始蚕食他思维的边缘，又不得不松开它。
孤独的舞者开始奔跑。一条火舌伸向它，但它在火焰下方和周围灵活地翻滚，身体和动作滑入空间和时间交错的狭小缝隙。它太快了，快到乔玛塔的头脑和眼睛只能看到断断续续的模糊。他意念一动，火焰分裂，在空气中交织。异形的身影腾空而起，双臂紧紧抱住身体，螺旋状向上飞跃。火舌伸向它，但它已经不在那里了。乔玛塔感到震惊席卷了他的全身。那人影落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板上，然后弹回空中。乔玛塔转过身，他手中晨星锤的锤头从它的柄上脱落，并由一根以太火焰的绳索与锤柄连接，武器展开。火锤呈弧形砸入人影所在的空间，乔玛塔将他的意志注入武器的核心。锤头燃烧爆裂，高温烘烤着它划过的空气。
一阵疼痛在他的眼睛后面爆发。他脑海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更加明亮灼热了。他在思想中挥舞火焰的意识焦点消失了，反而火在他身上燃烧了起来，而他居然无法控制它。
他手里的武器颤抖着。晨星锤头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丑角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似的，在乔玛塔迷茫的一瞬间立刻跳了起来。晨星锤从它身下经过。当武器的热量燃烧着人影的斗篷时，灰烬和全息光的星辰在它的身后飘扬。丑角在跃过高玛塔头顶时伸手向下，它的手变成了一片模糊抖动的影子。
乔玛塔一瞬间感觉时间的流逝非常缓慢，就像老式电影放映机最后放出的画面。人影就在他的正上方，在他抬头望向它的同时俯视着他。它伸出手，好像要抚摸乔玛塔的脸颊。它的手指触及了他……并穿过了他的头盔和头骨。他感觉到了，感觉到手指在物质与虚无之间嗡嗡作响。当他的思绪重组时，他感觉它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脑，幽灵般的手指合上了。
“我还有一个旧敌没有杀掉呢，” 他想。没有火焰和命运的拥抱。没有救赎......
独角轻轻落地。它从巫师的头骨里扯出了血淋淋的大脑。在它身后，尸体轰然倒地。火焰仍然在空中燃烧。红字的空壳盔甲在抽动，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独角松开手里血红的肉块。它继续前行，走向另一个它即将夺走的生命。
“这样不对！” 克泰西亚斯在风暴中大喊。“这不是救赎，这是毁灭。”
“你和阿里曼的阴谋团向红字牺牲的那些兄弟呢？” 赫利奥回应道。“我们所有人都化为了虚无，只有痛苦和在深渊中漂流的回声。确实是毁灭。我就是那个从深渊中回来的人。我是红字及被其吞噬的所有千子的代言人和统一意志。我们选择命运的时刻到了。” 狂风在压迫着克泰西亚斯的思维。他的灵体形态正在分崩离析，精神被撕裂成碎片，并在燃烧的风中翻滚。
“是其他人和你一起做出的选择，还是你在独自选择我们的命运？” 克泰西亚斯反问道。
赫利奥慢慢地摇了摇头，他的动作中有一种谴责的悲伤。
“对不起，克泰西亚斯，我记得你，但我不记得你在红字中幸存了下来。你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就像伊格尼斯，就像普托伦……”
“不……”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赫利奥已经转身走开了。
克泰西亚斯倒吸一口冷气。视线中闪过一道光。他的灵体已经要被烧焦了。
“他正在粉碎，燃烧，解体……进入……记忆……”
他是一个秘密结社边缘的野心家，看着有人对空气中某种处于存在边缘的，闪闪发光的东西献祭。一个人死时嘴里吐出的鲜血，祭坛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高……
他是一个身穿红白色盔甲的战士。一本书的书页在他面前摊开。它们正在崩碎，但文字和符号清晰可辨。档案馆燃烧时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其中一个人朝他走来，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文字是多么危险。这个人的统治者最近以顺从的名义接受了臣服。克泰西亚斯的爆弹枪把他炸成了碎片……
他是巫师星上高高塔楼里的术士。他眺望地平线，看着九个太阳的光芒弯曲，成群的恶魔在寻找像网一样在空中闪闪发光的结界里的弱点时闪闪发光。阿里曼和他在一起，站在房间的另一端，等待他的邀请得到答复，等待他同意成为阴谋的一部分，一个阴谋团。克泰西亚斯笑了笑，转过身来给出他的回答……
“最终，我们所拥有的只是记忆，” 他脑海深处的一个声音说，好像在为他复习某节忘却的课程，“成捆过去发生的事情被带入未来，这就是生命。”
他看不见赫利奥。
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除了这个，别无他物。只有火焰。
“这有什么意义？” 他很想问问阿里曼。“你说我们要拯救军团，就好像你有什么完善的理由和解释一样。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我们要存续下去，阿里曼？”
他试图呼吸，但只有尘埃和灰烬涌了进来。灰色和火光，灰烬和黑暗……
“克泰西亚斯。”
他的名字……这就是他即将剩下的唯一一个东西吗？一个甚至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名字，一个不断重复的回声，直到它毫无意义，变成苍白空洞的坠落呼喊……
“克泰西亚斯。”
一个名字……是他的名字吗？他不记得了。他周围有人，有人在火焰和尘埃的漩涡中呼唤他。他可以……他可以看到他们……阴影……模糊和参差不齐的形状。他们都在他身边。
“你是克泰西亚斯，” 那个声音说道。现在他可以分辨出那不是一个身影，而是许多个。“站起来，兄弟。” 那些人影纷纷伸手拉住了他。他在上升。力量和意志流过他的思想。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实体化了。他环顾四周，眯着眼睛看着燃烧的灰尘。人影们正在后退。一眨眼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他们的脸，如同风中消散的鬼影。
“伊格尼斯？” 他喊道。“普托伦？”
“兄弟……” 风里传出声音。然后阴影消失了，而克泰西亚斯坚定地站了起来，转身透过散开的尘埃云看向前方。
赫利奥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克泰西亚斯。他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盆。
“这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是吗？” 克泰西亚斯说。他觉得自己在微笑。风把他的声音卷入它的咆哮。“我们都如此相似，我们都是千子。我们相信我们知晓一切，洞察一切。马格努斯认为他比帝皇懂得更多。阿里曼认为只有他才能拯救军团并反抗马格努斯。现在你相信你，而且只有你，才是我们的救赎……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你没有意识到你的眼界是有缺陷的。”
克泰西亚斯伸出手。他灵体的形态改变了。手臂从他身体的两侧长出，利爪从他的指尖伸开。鲜血和水银从毛孔里滴落。翅膀成对地在他的背上展开，一个接一个展向空中，直到它们用黑色的羽毛环绕着他。他的皮肤完全烧焦了，开裂了，在余烬的照耀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他的脸被阴影笼罩，眼睛是虚无的白洞，骷髅般没有血肉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他全新的灵体形态，是他长期残缺不全、被出卖的灵魂的形态。他在尘风中停留了一瞬，然后如箭一般刺向了赫利奥。
赫利奥起身迎接他，一团火焰和燃烧的尘土。一个超越时间的间隙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中延伸，然后他们撞在了一起。灼热的风撕裂了克泰西亚斯翅膀上的羽毛。碎裂的皮肤和鲜血散落一地。他的爪子刺得很深，撕裂了赫利奥灵体的以太物质。他们锁在一起，身影模糊，羽毛、灰尘、爪子和燃烧的尖牙互相缠绕。克泰西亚斯坚持不了太久，他心里很清楚，他还不能对抗为赫利奥持续提供力量的炼狱，但他也不需要。他的意念之爪深深扎入赫利奥的思想核心。他觉得自己的思绪紧紧围绕着一团模糊不清的时刻和支离破碎的真相。赫利奥也感觉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静了下来。
“你需要我才能变得完整，” 克泰西亚斯说。“如果没有我记忆的支撑，你将再次成为一团尘土。”
浓烈的悲伤使赫利奥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而克泰西亚斯也感受到了他情感里的真相。
“这不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唯一原因，” 赫利奥说。“我也想救你，克泰西亚斯。我要救赎我们每一个兄弟，也包括你，一个都不能少。火焰中保存着生命，你也看见了，兄弟。我记得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然你怎么能看见呢。你已经死了。”
彻骨寒意。那些话语在他的脑海中落下，就像一枚银币从黑夜的井中翻滚坠入水底。
提兹卡的海……不可能的堡垒……图书馆……在他从赫利奥的掌控中挣脱时，一切都落在他的手中。他们看着对方——一个是黑暗与黄金的恶魔，另一个是人形的火与尘的风暴。克泰西亚斯停住了仿佛梦境中一缕思绪般的一刹。他在这次梦游之旅中所见所闻的记忆出现在他的爪子里，变成了正在流血的余烬。
“不要——” 赫利奥试图开口。
克泰西亚斯砸碎了记忆。他感到一声尖叫为他撕开了道路。赫利奥的身影在尘风中炸开。 燃烧的金色碎片划破了克泰西亚斯的灵体形态，痛苦，黑暗以及他的哭声从他身上剥落，随着心之境的崩坏而变得虚无……
克泰西亚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嘴唇中还喘息着梦境里尖叫的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