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某奶牛头像的漫画家......

    

    日本女漫画家荒川弘，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在国内互联网上从一位值得尊敬的漫画家沦落成人人喊打的“情感骗子”。我不擅长时事评论，但这位漫画家的作品一度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我不得不留下点相关的记录。

    从百科上的资料看，荒川弘是1973生于北海道的女漫画家。她家在北海道经营农场，也种地，让荒川对奶牛有着极大的喜爱，从她的签名也是奶牛形象就能看出。在作为漫画家出名前，她过了一段相对艰苦的日子，不仅做过农活，还做过很多兼职。她的成名作品有两部，一部是《钢之炼金术师》，讲述了一对兄弟为了复活死去的母亲而触发炼金术反噬，之后为了寻找回自己的身体（顺便也和黑暗势力斗争）的励志故事。她的另一部作品《银之匙》则是以北海道的农业高中为舞台的校园题材作品。

    就是这样一位人设近乎完美的漫画家，最近的一部作品却引发了国内读者的声讨。这部连载作品出自她的一部短篇作品，其内容几乎就是典型的“只有日本殖民者能救天朝”的恶俗套路。让她的人设更加崩塌的，是她的一则访谈，据说在访谈里荒川弘直言不讳地说“这部作品就是为了恶心中国盗版读者而创作的”类似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我下意识觉得这是有人添油加醋。但时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关于荒川弘的新闻依然没有“反转”的迹象。所以在我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我默认那些报道的内容都是相对真实的。

    国内读者对于荒川弘这种行为的愤怒是无可厚非的。日本文化对于年轻一代的影响力大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如今的观众和读者也不是什么在槽里拱食的牲畜。国内读者对于荒川弘的尊敬和喜爱，绝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她作品的质量和价值观。国内互联网上对于《钢之炼金术师》的解析和赞美几乎都是“自来水”，网友们对于荒川弘和她作品质量的肯定无关于她的国籍或者人生经历，而更多在于漫画和其改编动画本身的高质量。前段时间《进击的巨人》结尾引发争议时，国内就有很多网友自发推荐荒川弘的《钢之炼金术师》。荒川弘如今的行为，不仅让读者怀疑起自己过去喜爱作品中所含的价值观是否含有作者的“私活”，他们作为一国国民和读者的尊严也被侮辱得一分不值。

    谈到“盗版作品”，中国国内对于日本漫画的盗版现象是确实存在的，事实上我本人也曾是一位盗版漫画读者。但诡异的是，国内对于《钢之炼金术士》这个系列是有正版引进的，不知道为什么荒川弘女士在访谈中没谈到这点，也不清楚她是真的对此毫无了解还是刻意隐藏。说起“盗版”，这个现象确实在国内一度非常泛滥，但总体来说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更何况这个现象并不是某一国家的特色，欧美国家乃至日本国内都有很大范围的地下盗版产业。在了解了这些后，荒川弘女士还特地针对中国读者发动攻击，就很耐人寻味。

    对于这种人设崩塌的行为，国内网友有一个很生动形象的说法“终于发病了”。我不清楚荒川弘女士本人有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作为一个受过教育的现代社会公民，我还是希望其本人没有严重疾病。荒川弘女士的思路中可能有那么一环：“中国人口最多，而盗版现象很严重，因此对我造成的经济损失最大。”按照这样的思路，我也可以这么认为：“中国国内的日本文化爱好者数量巨大，而日本创作方对于中国读者缺乏尊重的现象极其严重，因此日本创作者应该支付给她们的中国读者一定量的精神补偿费。”上面这句只是我的主观臆想，但日本创作方对于中国读者缺乏尊重却不是个例。从漫画，动画到虚拟主播，类似的事件在互联网上都有记忆。

    假如中文互联网上对于荒川弘的人生经历是真实的。那我可以用较为同情的角度审视这个事件：荒川弘女士出身农村，大概教育水平不是很高，所以不能理解国际政治和历史话题。她所接触到的都是“中国的盗版给她带来巨大经济损失”之类的片面报道，而又很“不幸”地被灌输“旧日本帝国没有罪行”，“中国国内的爱国主义都是他们的自我感动”，于是自然而然想到“通过攻击对方的爱国主义来让对方无法盗版”是合情合理的“正当防卫”行为。

    这类创作者的恶，不同于那种反社会性的恶。倒更像是一种“病”。当这种“病”未发作的时候，她可以是一个认同“等价交换”原则的农民，一个喜爱植物的好母亲；但在特定情境下，例如牵涉到“特定题材”和“特定民族”时，她就没有了道德底线，暴露出了动物性的本质：一个人宰杀鸡鸭的时候，会和动物讲“人道”吗？

    但是既然有“病”，自然要有“病原体”。这个病原体自然是“患者”所处的生活环境。一个健康的人总是接触到“受污染”的事物，而在初期出现“症状”的时候又不及时治疗，病情自然逐渐加重，直至病入膏肓的地步。类似的“疾病”还会扩散，患者的全身功能系统都会逐渐瘫痪。据说人在病重之时就会出现很多幻觉，例如预测到2021年东京奥运会会停办（《阿基拉》）以及海面下有一个无法被消灭的怪兽（《哥斯拉》）。但这些幻觉并不能让患者清醒，只能让患者愈发癫狂和虚弱。闻者可能落泪，前提是患者发病的时候没有挥着菜刀追着他们不放。

    古语云：“久病成医”。能不能成医我不清楚，但是“预防”的措施倒是能想出几个。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发现日本“有病的”创作者普遍有两个症状：第一就是对于“治疗”态度很消极：虽然自己过去确实做了错事，但那绝对是“迫不得已”的；道歉只需要弯弯腰，而“反省”一下就让他们浑身烧灼，如同戒断。第二就是总是相信一些“洋方”，凡是西方来的就是好的，应该学习的；凡是东方的就是远古封建的，什么近代？“我们日本”不才是东亚的典范吗？凡是东方的都是需要我们“好好教育”的，凡是西方的能打就打，该投降的时候就投降，“英米鬼畜”怎么可能打倒拥有东方智慧的“上等民族”呢？

    日本当然有健康人，而且一度有很多。即使不谈近代那些左翼运动家和有“左”倾向的文学家，光是现代就有手冢治虫，这位被称为“日本漫画之神”的传奇人物，在得知自己漫画在中国被“盗版”后，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用横版方式印刷竖版分镜的日本漫画，怎么能有最好的体验呢？”于是手冢治虫不仅亲自为中国孩子们重画自己的作品，在晚年还抱病前往中国参与文化交流活动。有些人会觉得手冢先生“漫画之神”的称号名不副实，但绝大多数人都会认同他是个“好人”。如今的日本却是反了过来，创作者们可以是“好漫画家”、“好父亲/母亲”、“点子大师”，但往往都不能称为“好人”。于是无论是国内试图引进日本作品的出版方，还是普通读者，都提心吊胆地读着那些作品，心里祈祷着“自己喜欢的作者千万别暴雷啊！”能在和平时代给人以战争氛围的国家，在当今的世界上确实不多见了。

    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自以为是的话，本来想对于《钢之炼金术士》作一点评价，但似乎不太合时宜。既为随笔，作为笔者的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态度：第一就是“不把别人的事情当做我的事情”：有机会我依然会买一套中文引进版的《钢之炼金术士》，因为那其中既有国内引进方的心血，也有我一段美好时光的回忆。我也会继续阅读，购买那些“没发病”的日本创作者的作品。第二就是“不把我的事情当成别人的事情”，我不会要求读者面对这种事情还一味“理中客”，也不想长篇大论宣传什么“作品无罪论”，读不读某部作品都是个人的自由，不同的人对于同一部作品也有不同态度。

    至于荒川弘女士，过去我喜欢称她为“牛姨”，如今还那么叫，不仅有点肉麻，良心上还有点过不去。我知道荒川弘女士看不到我的这篇文章，但假若人的悲喜是有一点相同的，我还是想对她说：“你尽可能开心，但不要忘记这个世界是有记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