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十六章 失而复得(6)】
疼痛,黑暗。
满是灰尘的麻布味弥漫在他混乱的感官中。
为什么总是麻布?绑匪就不能用一个漂亮的丝绸袋子套在他头上吗?
试图移动他的手腕和脚踝时,他发现了完美的绳结。紧密、均匀、专业的工作。
‘这——回可好了’
靴子磨损、拖曳,地板吱吱作响。从粗麻布缝隙中透进来的沙尘光线、发霉的通风空气和脚步声都让人联想到一个仓库而不是地下室。
这一点倒是每次都差不多。
伊泽瑞尔叹了口气。
他的看守咕哝了几句。
‘我们要不要转一转“谁恨死伊泽瑞尔了”的轮盘然后看看这次是谁...’
“狗东西醒了,”其中一人用皮城话说道,但他听出了诺克萨斯竞技场的口音,那边西部各省说话都带颤音r。
‘这回是诺克萨斯混蛋!真是我的幸运日’
“啊?”他后悔自己张开了嘴巴,因为一只强壮的诺克萨斯拳头猛击了他的腹部。他确信拳头的主人认为这只是一个警告级别的力量,但这足以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几乎把麻布袋吸进了嘴里。
只是给他个下马威,肋骨暂时还没有断。
“终于,”另一个声音嘶嘶作响,这个声音很熟悉,“把他交给我吧。”
结实拳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一双更柔软的鞋,可能是更昂贵的靴子,慢慢靠近。
“你觉得自己安全了,”透过麻布袋,他面前模糊不清的阴影斑点咯咯地弹着舌头。这一个人的皮城话说得更好,如果有什么口音的话——真的只有一点轻微的喉音——它听起来就像是在不朽堡垒的阴影下长大的人。
“你以为你可以偷走我们的东西,厚颜无耻逃脱惩罚,然后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回皮尔特沃夫,不被抓住吗...”
还没到我们熟悉的部分。熟悉的部分是鼻子里发出的嘲笑,还有得意的独白。
“但是我们的手伸得很远!即使你自己的家也无法保护你不被我们抓住...”
‘哦,是的,肯定是那个家伙’
“嘿~~~~伙计...我认识你...”伊泽喘着气说,“...你妈怎么样了?”
静电充斥在空气之中,伊泽手臂上的汗毛和缠绕在他脸颊上的粗麻布都竖了起来。一个影子嘶吼着向他扑来,把他的头上的袋子扯了下来。
“偷东西的蛆虫!”那声音咆哮着。伊泽的下巴被金属覆盖的指尖夹住,脸被猛地抬起,凝视向一张憔悴的诺克萨斯面孔,一边额头上长着油腻的头发,另一边秃顶——脸上布满扭曲的紫色烧伤疤痕,像闪电一样从那人的脸颊和嘴唇划过他的耳朵,并围绕着他充血的左眼。
“看看你做了什么!这是复仇的面孔!”
伊泽把目光从“复仇的面孔”上移开,看向这个人的同胞,他们看起来对他把兜帽脱下不太满意。至少有四名满是伤痕的杀手,穿着近似于祖安人街头的服装,将他们的诺克萨斯军制胸甲、军帽和靴子部分隐藏起来。
不过即使是在伪装之下,这着装也有点零散。雇佣兵?
后面还有一个身穿灰色连帽斗篷的更漂亮的身影,冷漠地观察着双方的交流。伊泽几乎来不及再看一眼,他的视线又充满了那疤痕累累的绑架犯颤抖的怒容。
“你害怕直视我吗?你这么害怕看到自己干的好事吗?”
“哦,对,”伊泽缩了一下,他的牙齿受到手上的电流影响而嗡嗡作响,“是的,我记得。闪电法师?风暴莲花?你走进了那里面,然后——”
他的世界爆发出白色和蓝色,发出咝咝的热浪,他的嘴尝起来像燃烧过的金属和臭氧。
这是伊泽瑞尔一生中最难熬的四秒钟之一。
“...感受一下我在你手上忍受的痛苦的滋味,可怜的小崽子...”闪电消散之后,法师说道,“这是对我的羞辱!让我不再受到大将军的喜爱!毁容和鄙视...”
“...我不知道,伙计,”伊泽咳嗽道,“老实说,它看起来挺酷的,跟你的整个形象很搭,也许你应该靠它——”
“安静!”
电能再次爆裂。这一次,伊泽瑞尔不得不强忍住尖叫声,他的四肢在束缚中无助地舞动。
‘...别昏过去别昏过去别死...’
魔法停止了。伊泽瑞尔的肌肉从头到脚绷紧、搏动、扭曲,烧焦的头发和臭氧味混合在一起。
在他眼角中,伊泽瑞尔看到那些个雇佣兵不安地扭动着,彼此暗自交换着眼神。
‘他失控了,他们不喜欢这个...所以我对于这家伙来说是“复仇”,而对于他们只是领赏行事,是吗?’
‘也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只要我能撑那么久的话’
“但是...”法师冷笑道,“我乐意展示一下我的仁慈。”
伊泽咳了一口烟,“...啊,轮到经典的自吹自擂环节了,哈...”
‘别说那个...不要...’
“把拉克珊娜.冕卫交给我们,我们就留你一条小命。”
‘该死’
“...我琢磨着,”伊泽吐了一口唾沫在地板上,把他内心的恐惧隐藏在唾液中的血迹里,“...我从你们那偷来了这么多东西...你们却来跟我要我没有的东西...”
法师眯起眼睛。
“...听着伙计,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伊泽瑞尔这次甚至不用撒谎。如果不是那么痛的话,他几乎可以笑出来。
“我是认真的...你想要文物?圣器?你的或是其他人的?我可以帮你拿...我可TM留着收据...但是拉克丝?”他摇摇头,“她丢下了我,告诉我不要跟着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警告你...”
“你想怎么把我烤熟都行,伙计,”伊泽咧嘴笑着,“我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告诉你,我们做个交易,好吗?我是个有用的人,你肯定有别的想要的...”
“...我跟你说,没有什么比冕卫更有价值的了,”法师抓住伊泽瑞尔的头发,把头往后扯,俯身嘶嘶地说道,“你还在保护她,别以为我不知道。”
伊泽几乎有些高兴他的感官被炸得失灵了,因为他不是特别喜欢那家伙呼吸的味道。
“你觉得骑士精神会救你吗,傻瓜?别浪费我的仁慈。你的小命在克拉维乌斯.马拉德的手里,你会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的”
尽管在当前形式里不太合适,伊泽瑞尔还是哼了一声。
“...嗯,是的,”伊泽竭力克制自己的窃笑,“...是的,你说得对,我可能会...”
“你在嘲笑我吗?”马拉德咬紧牙关,“你怎敢?”
“不不不不,”这一次伊泽透过愤怒的法师肩后与后面的雇佣兵发生了目光接触,瞥见了他们的咧嘴一笑,“我怎么可能这样做呢?我已经被吓得颜面尽失了——”
一个雇佣兵突然大笑起来。显然,他们的皮城语足够好。
克拉维乌斯.马拉德的眼睛发白,看上去像要中风了一样,闪电在他的手指周围汹涌而来,伊泽在刹那间想知道这个双关语是不是太过了...
哦,好吧。至少他在死之前讲了一个不错的笑话。
‘而拉克丝...无论你在哪里,你都会没事的’
安静的脚步声靠近。
闪电噼噼啪啪地响着,然后...忽而闪灭。克雷维乌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却只冒出一股烟。
“...够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
那个灰色斗篷的人像鬼魅一般出现,昏暗的光线照在华丽面具的平面上。一只戴着灰色手套的手放在克雷维乌斯的手腕上。
“放开我,”法师恶毒地小声说道。
另一侧出现了一名雇佣兵,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放在法师的肩膀上。
“不,他们是对的。你失控了,法师,”一位剃着光头,满脸是痘的佣兵咆哮道,“一个死人对我们来说没有用处。”
“我的力量...你怎么能夺走...”克拉维乌斯喃喃自语,他的太阳穴满绷青筋,瞪着那灰袍人影,然后又瞪着伊泽瑞尔,“你还会再见到我的,我发誓,以诺克萨斯为名!”
“我们会处理这件事的,”佣兵对戴着兜帽的人冷冷地点了点头,“他交给你了,一个小时,但记住我们的协议。”
第二个雇佣兵用她戴着手套的手指戳了戳那个身材稍轻的人的胸膛,眯起眼睛,“而且别想耍我们。”
说完,诺克萨斯人带上法师离开了,只留下伊泽瑞尔和那个蒙面陌生人在一起。
没有克拉维乌斯.马兰德的狂喷,也没有他的大脸,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观察周围的环境。昏暗的光线、高高的天花板、砖墙和结构相当坚固的木材...
仓库,仍然在皮尔特沃夫,在砖墙和熟悉的海鸥尖叫声和叮当作响的工业氛围中,虽然遥远,但却听得很真切。
他被绑在房间里一盏海克斯灯泡下的一把简单的木椅上。在旁边,一张圆木桌上放着一个神秘的长方形盒子,醒目地放在伊泽的奥术手套旁边。
陌生人凝视着离开的诺克萨斯人,然后默默地抬起一把小木椅,坐在伊泽对面。
他把灰色手套交叉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无法摆脱从那张空白、美丽的银丝面具后面滚滚而来的愉悦感。
“他们会伤害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轻柔如抚摸,“不管你给了他们想要的还是不给他们。不幸的是,他们习惯了这种野蛮人的行事方式,并觉得自己的身份比你要高。他们不会理解你的价值。”
“哦,是吗?”伊泽咳嗽道,“我猜你了解咯?”
“你爱上了她,当然,”陌生人轻声说道,凝视着那扇装有木板的窗户,“拉克珊娜有很多值得爱的地方,不是吗?”
伊泽瑞尔的心陷进了脚底。
‘与诺克萨斯人合作?...不可能’
‘不 可 能’
但这却是事实。
“呵,”伊泽瑞尔大笑起来,又朝地板上吐了点血,“没想到我会看到你们中的一员戴着整片的面具。”
“嗯,今天是第一天,”驱法者说,“是不是,贾若.轻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