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一章 薇拉·巴芙洛夫娜在娘家的生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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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薇拉，很好，眼睛确实不像哭过的样子了。看来你懂事了，妈说的全是真情实话，不然好像我难为女儿似的。”薇罗奇卡做了一个不耐烦的动作，于是玛丽娅又说道：“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心烦。昨天晚上我在你房间里睡着了，恐怕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昨天我确实有点反常，酒后无德嘛，酒后的话不算数，别信它，听见吗？”

薇罗奇卡又看见了平日的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的样子。昨天她倒觉得她蜕下野兽的皮露出了人的面貌，而如今又复原成一只野兽了。薇罗奇卡极力控制心中的反感，但怎么也做不到。从前她只是恨自己的母亲，昨天她真想不要再恨母亲了，只是可怜她，现在是又再生恨意，但也有可怜。

“快穿衣服吧，薇罗奇卡，他大概快来了。”她细心地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着装。

“要是你做得机灵，我就送你一对耳环——那可是镶着大块绿宝石的，式样是旧了一点，但是可以改作一只上好的胸针。当时典当时划价150卢布，加上利息一共250，可是实际上值400多，听见吗，我要送给你了。”

斯托列希尼科夫来了。昨天他好长时间挠头不知怎么对付自己招惹的麻烦。他从饭店徒步走回家，一直在苦苦地思索。但是在到家的时候，他豁然开朗，他想出了办法，现在他又很得意了。

他问起薇拉·巴芙洛夫娜的身体情况。

“我没事儿。”

他说他非常高兴，接着谈到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当然。”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认为人可不能虚掷青春，他完全赞同，还想到今天晚上该去郊外玩玩：在严冬的日子。奇妙的旅途。“跟谁一块去呢？”当然只有三个人：“您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薇拉·巴芙洛夫娜和我。”当然，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对此也完全同意。但是，现在她要去预备咖啡和小吃，而薇罗奇卡此时该唱点什么。“薇罗奇卡，你唱支歌吧？”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

“我唱。”

薇罗奇卡在钢琴旁坐了下来，唱起《三套马车》①来，当时这首歌刚刚谱成曲子——在门外的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认为这支歌很好，因为里面的词说有一个姑娘看上了一位军官，“嗬，薇尔卡②有你的，你也是个小狐狸精。”不大一会儿，薇罗奇卡就不唱了，这也做得好，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也正是这么嘱咐的：“先唱一会儿，然后说说话。”薇罗奇卡果然开始说话了，不过她讲的是法语，这真使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恼火。“瞧我这傻劲，忘了告诉应该说俄语。”可是薇拉是悄声地说……又微微一笑……唔，看来没问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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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套马车》词作者为涅克拉索夫，此歌在1847年问世。在19世纪50年代初谱成曲后非常流行。
②薇尔卡是薇拉的卑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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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怎么瞠个眼睛？也难怪，傻瓜就是一副傻相嘛，他光会眨白眼。我们正需要这种玩艺儿。最后，她把手伸给他——薇尔卡开心窍了，该表扬她。

“斯托列希尼科夫先生，我必须和您认真地谈谈。昨天您定了一个包厢，想把我当作您的情妇，在你的朋友面前炫耀，我不想对您说您卑鄙无耻，因为您如果懂得它就不会那么做了。我只是警告您：如果您胆敢在戏院、街上或者别的场合挨近我的身边，我会赏您一记耳光。”

“母亲会折磨我，”这时薇罗奇卡微微一笑，“我听天由命，无所谓！今天晚上您会接到我母亲的一张字条，告诉您郊游取消，因为我身体不舒服。”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眨白眼，正如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所看到的。

“我跟您说话，是把您当作一个厚颜无耻的人，不过也许您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如果是这样，请您今后不要再到我家来。那么，我也可以原谅您的诬蔑。如果您同意，就让我们握握手吧。”她向他伸出手去，他握住它，连自己也不懂他在做什么。

“谢谢您，您可以走了。您就说是为晚上郊游预备马匹去好了。”

他又眨巴起眼睛来。薇拉转身到琴边，继续唱她的《三套马车》。可惜那儿没有一个知音，不然那是非常惬意的。他们恐怕难得听到感情这么投入的歌声呢。甚至可以说由于太投入了，反而显得太直白了。

过一会儿，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走了进来，厨娘端来一只装着咖啡和小吃的托盘。米哈依尔·伊凡内奇没有坐下喝咖啡，却向门口走去。

“您上哪儿？米哈依尔·伊凡内奇。”
“我这就去准备马匹，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
“还有时间吧，米哈依尔·伊凡内奇。”可是米哈依尔·伊凡内奇已经走出门外。

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举着拳头从门厅跑到客厅里。

“你干了什么好事，该死的薇尔卡？啊！”可是该死的薇尔卡已不在客厅里，母亲跑向她的房间，可是薇罗奇卡房间的门紧锁着。母亲用整个身子去撞门，直想破门而入，然而无济于事。只听见该死的薇尔卡说：

“您要是撞破我的房门，我就砸碎窗子喊救命。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听您支配。”

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在门口发了好长时间疯，然而门到底没砸开。最后，她也喊累了。于是薇罗奇卡说道：

“妈，从前我只是不喜欢您，从昨天晚上起，我可怜起您来。您吃过不少苦，所以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以前我没和您好好谈过，现在倒想认真谈谈。不过，要等您消消气，那样我们才能比以前谈得来。”

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当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是她疲惫的神经需要休息，她开始捉摸起来。既然这个死丫头已经完全摆布不了，和她谈谈岂不更好？没有她，怎么唱这台戏？更不要说叫米希卡①这个傻瓜娶她。而且她也听不懂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他们不是还握了手吗？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疲惫的玛丽娅·阿列克塞芙娜正坐在那儿，不知是动武还是使用花招，这时门铃响了。来客是柔丽和谢尔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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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米希卡是米哈依尔的爱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