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衣

我正在看的是《赫尔曼·黑塞与托马斯·曼书信集》，这是刚出版不久的新书，我看到购书咨询的时候觉得定价有些贵，有幸图书馆采购了。

扉页是两位作家中年时期的照片，第一张是黑塞，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内向的学者。第二张则令我眼前一亮，因为曼穿了一件风衣，双排纽扣，斜翻领，里边则有一件立着的圆领衬衣。这件风衣立即唤起了我心中的一种意象。那就是欧洲，是美丽、优雅、自如。

就像《那不勒斯四部曲》一样，莱农的藏蓝色裙子和她在比萨上学时穿的大衣，一个知识分子，一个作者，穿着风衣或者修身而有厚度的裙子，走在街道上或者坐在咖啡厅中。就是这种形象，让我感到心驰神往。只有在中国的南部，冬天才能穿这样的衣服。或者地中海，才能在冬天露出小腿。当我在家乡的时候，我也试着穿一件大衣，于是我瑟瑟发抖。

我有一件大衣，是呢绒黑白格子的，质量很好，那是我高中的时候。我的表姐要结婚了，于是我穿着那件大衣去她的婚礼，那天早上我发现没有可以和它搭配的内搭，又哭又闹。我母亲把她的一件淡紫色喇叭袖紧身衣借给了我。我们的桌子上把凉拌苦菊和卤牛肉倒在一起以便腾出盘子好撤下去。

我还有一件风衣，那也是高中买的，它有一条腰带，但没法系上，是专门垂下来的装饰。我大学时母亲来宁波看我，我们去到上海夜游黄埔，我就穿的是这件风衣。那时是11月，我穿这件风衣感到很冷。

去年我买了一件新大衣，因为我到广州来，想为入冬买件合适的外套。是纯黑色的薄绒，带一条黑色腰带，领口处则有个扣套。依然是我母亲陪我，我们先去桂林游玩，然后又在广州的城区里稍作游览。在荔湾公园我们散步，我感觉到冷，于是我母亲终于给我发现了那个扣套的用法，使得领子能够遮住胸口。

就像有顶天家族里的那样，伪电气白兰，生活，在此地的生活总是伪的。风衣的优雅、美丽、自如难以取得，在我的家乡只有加厚长款羽绒服才能度过冬天。所学到的东西，进入的学校，并不真实，也没有效用，除了标题，一无他出。亲情是一种河流，呈胶状的透明，其中含纳的混沌，厌恶与仇恨，感激与羞耻，最后都可以归结为原谅。我们无以过上真实的生活。因为我们生来如此，我们迷醉于伪造之物。

于是我看见这个穿风衣的人，从此我还是想要变成穿风衣的人。她们成熟，疲劳，脆弱，并且拥有可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