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x你】胭脂缘 12

那是五月天里尤为罕至的冷夜，朔风呼啸，骤雨倾盆。柳鸢早早地沐浴更衣，倚在床边温酒喝。这个时辰听见老地方响起叩窗声，叫人不免诧异。

柳鸢起身前去拉开窗：“大人，都这么晚了……”

话还没完，来人就揽着她的腰栽进她怀里。

“何立！”柳鸢又是一惊。

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腥气冲得很淡，可青袍已经被血污沾染得不成样子。再一路淋雨受冻过来，何立面色惨白，脑袋烧得发昏。

柳鸢慌忙将何立撑扶到贵妃榻上，封紧窗门，支起屏风，把暖炉燃到最旺。何立运气好，白日里她刚新制了一大碟儿外敷的霜膏，还留在底下没有摞到阁楼上去。柳鸢盥了手，尽力小心地剥除何立上身的衣袍，但刀剑口子零零碎碎落了满身，衣布浸了雨水血气，通通粘连在一道，难免撕扯到痛处，惹得何立倒抽凉气。

“来，温经止痛的。虽说吃了犯晕乎，好歹少遭些罪。”柳鸢把翻箱倒柜找到的一颗褐色药丸递到何立嘴边，“很苦，别嚼。”何立听话地张口咽下。

麻药起效慢，何立的伤势可等不得。别的且不说，最让人着急的是那凌空一箭正中背骨，箭杆子从外边折断了，箭头还嵌在骨肉里。好在没有抹毒，不然真要向阎王老儿求情去了。专攻毒物的旧籍古方柳鸢尚未琢磨透。

“何方神圣能把咱们何大人整成这般狼狈模样？”

柳鸢一面迅速收拾着何立身上的寻常豁口，一面不停抛着话头，一则分散他的注意力，二则参汤来不及现熬，怕他脱力睡过去。

何立精神头儿不错，搭话还利索着：“趁着月黑风高去城西截一批货，被人发觉了。”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要换夜行衣！绿汪汪的一身，人家看不见你才是奇了。”

“还真不是因着这个……”

前前后后的伤口可算止了血，柳鸢喂来些枣泥糖水给何立垫着，又转身挑了把轻薄小巧的剜骨刀，拿烧酒烫过了，正等到药劲儿上来，好把箭矢剔出来。她拥着何立，伸手穿过他的身子够到中箭处：“药力再重也指定得疼，忍着点儿。咬住我的肩也行。”

何立愣了愣没张口咬，只悄悄将柳鸢的寝衣扯开了些，低头把前额挨在她露出来的脖颈上。先前柳鸢不敢胡乱拿冰布头给他敷额，他如今烧得厉害，她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柳鸢没和他计较：“仔细着你的舌头，别叫我白忙活一场。”

削肉刺骨的痛楚有多难捱，柳鸢不清楚，她只知道何立靠着她，咬紧了牙关，上身不住地打颤，却一声没吭。而她不得不狠心将箭矢腐肉剔除干净，敛声屏气，手心直冒冷汗也绝不能哆嗦一下。

“大人方才说，不是因着夜行衣。”

“嗯。”随后又是长久的静默。何立晕晕沉沉的，连她在他的伤处缝针都感觉不出，脑袋里一团浆糊，好不容易才理清了事情原委。

“不是因着夜行衣。今儿个杀人越货本是顺风顺水的。谁知打道回府之时，四下一摸，原先带着的一只小锦囊不见了，里头装的不是别个，正是姑娘赠的扇坠儿。”何立似是笑了，“我在宰相府出入，扇子上扣着个狐狸尾巴招摇过市总归不妥。”

箭伤终于收拾完了，何立舒出一口气：“我一路找回去，正碰上人家的援兵。啧，十几个人围住我动刀子……不过嘛呵呵，别看我伤成这样，他们呐，我可是一个不留。”

“扇坠要紧，还是命要紧？”柳鸢嗔怪一句，心里压着一股子怒气无处宣泄，谁让此事也算因她而起，“万一今日我歇在别处，你的尸身都不知叫哪儿的野犬叼了去。”

何立撑坐起来，眼睛亮亮的，像是讨着了糖的孩子：“可不么，何某这条命全仰赖着阿鸢姑娘了呀~。但那扇坠可丢不得，姑娘说过，上乘的血玉，金贵着呢。”

柳鸢哪里听得进这玩笑话，停下手来冷笑：“好哇，我当何大人精明通透，断是分得清轻重本末。怎么的如今让哪个蠢笨之人夺了舍不成？你不要命，我还在这儿折腾什么？”

何立见柳鸢沉下脸色、浑身戾气，方知她是真动了气。他只觉得心里欢喜，将脑袋埋回柳鸢颈间轻轻蹭了蹭：“阿鸢心疼我了。”

柳鸢挂着脸为他敷上霜膏，扎好棉布条，还寻来了替换的衣袍，偏偏就是不再言语。

“好啦，我错了……错在不该大意丢了扇坠儿。你看，找回来了，日后我贴着心口收起来，保证再不掉出去了，好不好。”何立靠在柳鸢怀里，晃着她的衣袖，一再低声哄着，直至抵不住药力，迷迷糊糊有些困倦了。

柳鸢其实早没了脾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见何立伤重，她心里钝钝地疼，听了前因后果还忍不住气恼，埋怨他不知惜命，想到他将自己送的扇坠视作珍宝，又不禁心头悸动，各中情思乱麻似的，剪不断理还乱。

“我年幼时，爹爹受了伤回来，总是阿娘悉心收拾着。”

何立朦朦胧胧听到柳鸢这话，细细一思量，心跳错开一拍。

“鸢儿……”他抬起头，再唤她的小字时已是分外缱绻温吞。

柳鸢正望着他，眸色很远、很深、很沉。

风雨初歇，烛火微动，对座佳人白衣乌发，面若桃花，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让何立舍不得移开眼。他的手就支在她身侧，她离他不过咫尺。何立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情难自抑地向前倾身。

柳鸢思绪飞远，一时怔在原地忘了躲开，恍惚间似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堪堪抬手挡住自己的嘴儿，目中人滚烫的薄唇就印上了她冰凉的指尖。那唇相当狡黠，辗转厮磨，酥酥麻麻的顺着指尖一下溜进她心里。

对，一定是炉火太旺，又或是温酒醉人，她迷迷瞪瞪纵容了何立揽过她的腰，按下她碍着美事的手，又掩上她摄人心魄的眼，然后得偿所愿地吻住她的朱唇。

方桌上的酒盅倾翻滚落，无人在意。当真是贪杯误事呐，柳鸢慢慢地想，也罢，难得荒唐一回……掐着时辰，这登徒子也清醒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何立便阖眼枕着她的肩沉沉睡去。

文末小注解：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出自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是宝玉眼里宝钗的模样，可以说是非常温柔娴静的女子之美了。

没错没错，是First Kiss！！！

灵感来源大家一定非常熟悉了嘿嘿，指路：BV1qY411Q7Y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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