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兵
看着被暴雨淋成落汤鸡，浑身还在淋淋漓漓的往下滴水的高璟，占领了他的办公椅的八云紫不禁噗呲笑出了声。
“不就是调教手下吗？至于这么拼？淋成这个样子就不怕感冒？”
“难怪你练不出合格的军人，一次月战输的那么惨也就情有可原了。换了我的话，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保证把这帮鱼龙混杂的妖怪练成只会开枪的渣渣兵。”
直接选择性无视了八云紫的嘲笑，高璟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长官私室，好在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不怎么样，就算房门被关的死死的，还是能把他的讲话声听的一清二楚，就连换衣服时，布料发出的窸窸窣窣声，都能依稀分辨出来。
几分钟之后，军容整齐的高璟就出现在了门口。
“能从我的办公椅上先离开一下吗？而且不要把练兵和调教狗腿子混为一谈行不行？”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结果打火机盖子刚刚弹开，还没来得及去拨弄发火轮呢，他的动作就僵在了那里。
“不能，不行。”
“你把我早上倒在这里的水喝掉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高璟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既然你不懂练兵，那就不要对我的做法说三道四好不好，专业的事情就留给专业人士来做。”
把香烟点燃，走到窗边开窗透气，美美的抽上一口，
“想要激励这帮浑浑噩噩的妖怪们好好训练，就必须给他们一个动机，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妖怪贤者让我们卖命’终究还是太空洞，我迟早还得给他们加上政治课，但是现在，我只有很少的办法，能够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真能把这群顽劣不堪的家伙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首先就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集体荣誉，一人犯错全班蒙羞，除非你不打算在营房这个小社会里混了，为了不被我的惩罚找上门，在操场上像条死狗一样的跑圈，他们自然就会好好训练的。”
“还有点意思，第二条呢？”
“第二么？应该就是足够多的物质奖励了吧。草根妖怪以前过的日子清苦，吃过熟食的都没多少，我这边的伙食条件对他们来说算是不错了，只要给表现好的班组加几个菜，晚餐多发两个罐头，或者是糖果，他们就会高兴的上了天。以后的话我可能会发点更好的东西，但是现在，几个罐头的激励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难不成练兵真就这么简单？”
“哪有啊，要是几筒罐头就能把人笼络住，这世上怕不是人人都能成名将了。想要练出一支百战百胜的军队，关键还是得让你的士兵能够信服你，打心底里认可你对他们的统帅。”
“你也知道，这帮自由散漫惯了的妖怪们几乎不可能听进去任何的命令，想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还是带领你的军队从胜利走向胜利，能打胜仗永远高于一切，但是现在这不是还没开打啊，想要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我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招——恩威并用以身作则。再艰苦的训练，只要当头儿的不退缩，他们也就没有临阵脱逃的动力了。”
“难怪……难怪……难怪我一次月战会输的那么惨。你今天说的这些东西，可是给我打开了新世界啊。”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高璟的一根烟也抽的差不多了，他在窗台上把烟屁股按灭，静静的欣赏着八云紫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若有所思的侧颜。
不知不觉间，高璟看的有些痴了。
要是现在是夜里，八云把台灯打开，坐在我的桌子前面批文件，应该会别有一番魅力吧？
想远了，瞧我这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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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想要陪我去处置一下逃兵吗？”
“还有逃兵？你不是说的那么好听？妖怪们不都跟着你乖乖训练的吗？”
高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八云紫对军事，还是一无所知，就算他进行了一些最初的启蒙，某人对于如何练兵，如何指挥作战，如何关注士兵们的心理状态，连最浅薄的认识都没有。
“那些妖怪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都是些不安定份子，里面的刺头肯定少不了，你不知道这几天都逃了小三百个，不过我们需要处理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那剩下的呢？”
高璟没有说话，左手横在脖子前面，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妖怪，自由散漫惯了，我用这么严厉的手段给他们上规矩，受不了的肯定有。只不过我们时间紧迫，三个月之后他们就得出征，我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挨个谈心做思想工作，短短六七天把每个班组的营房都逛一遍，我就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体恤士卒了。”
“想不通的妖怪可以慢慢想，再想不通还有战友和教官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要是连这都收不住心，爱跑就跑吧，反正处决逃兵，也是某种筛选掉意志薄弱者的手段，当初可是你告诉我，不用珍惜这帮渣滓的生命的。”
“那么最后那一个呢？”
“有能力活着逃出我一手布置的封锁线的妖怪，自然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好苗子死的不明不白，怎么样，有兴趣去旁观一下审讯过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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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的管理，采取了内松外紧的方式，平常不对士兵们进行任何的监视，在军营内部完全行动自由，军营当中的某些警卫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也没有布置摄像头之类的警戒措施，充其量也就是拉了一圈铁丝网，把内外分隔开来，如果有人想当逃兵的话，从营房里溜走，再翻越铁丝网逃到兵营外面，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
但是，铁丝网外面的重重封锁，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突破的了。
首先，逃兵们需要面对密度极高的雷场，为了彻底封锁军营周边的区域，高璟在军营旁边的树林里埋下了小几万枚地雷，除了几条专供内外通行和巡逻队经过的小道，只要踏进雷区，几乎必定会被每平方米六枚的地雷给炸成烂肉，地雷爆炸之后，还会有巡逻兵立刻赶来查看情况，插翅难飞。
字面意义上的插翅难飞，雷场当中除了用来阻拦地面目标的压发雷和绊发雷之外，还有大量能够自主感知接近的空中目标，然后向其射出大量的钢珠或者预制破片的智能地雷。
而这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雷区，只不过是第一道封锁线，出了雷区，还有三道巡逻圈和数不尽的明哨暗哨，每一个哨位上，还至少都是双岗，哨兵根本不可能有半点的破绽可抓。如果外来的闯入者靠近了军营，他们会视其有无敌意，将其彻底歼灭或者派人礼送出境，但是如果有人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由内向外试图逃出军营，他们得到的命令就简单的多了——见者除之。
不需要警告，不需要追击，更不需要把他们抓回来，警卫战士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把他们套进自己的激光枪瞄准具里，开一枪，把他们打倒。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从地雷阵和巡逻圈当中逃出生天，也不意味着就真正逃出去了。在巡逻圈的外面，高璟布置了一圈灵能警戒线，仅仅只在有人从内向外逃出去时触发，而这圈警戒线被触发之后，他会亲自动手，把那个逃兵抓回到兵营中的禁闭室里。
至于为什么不将其直接处死的问题，既然能通过他布下的重重考验，活着离开军营的警戒范围，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如果不具备足够强大的实力和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是断然不可能从那些身经百战的警卫战士眼皮子底下逃脱的，而这样的人，完全有资格成为高璟亲自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本来呢，高璟对于这种“高级逃兵”的出现不抱太大希望的，毕竟弄来的新兵的素质，他这几天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有数，这样一群乌合之众里面，能够出一个高级人才的苗子，实在有点不可想象。结果，七八天逃了小三百个，百分之一点五的逃兵率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居然还真的出现了一个活着通过了各种防御手段的考验，触动了他的灵能警戒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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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逃兵，被捆在审讯室当中的一张凳子上，四肢有点活动空间，但是从地上和凳子上的痕迹不难看出来，他的几次逃跑尝试，无一例外的宣告失败。
审讯室的灯光直接打在犯人的脸上，刺的犯人睁不开眼，他只能从眼角的一丝余光当中，看到坐在审讯桌前的两个模糊的身影，由于灯光就在他们身后，犯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依稀记得依稀分辨出身形的轮廓。一个戴着标志性的，独一无二的大檐帽，看上去像是那个把他亲自抓回来的最高统帅，而旁边的另一个，则是把他绑上了贼船，丢进了这座兵营里的妖怪贤者。
这几天，被抓回的逃兵倒是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之苦，也就是手上戴着一副枷锁，脚上多了一套脚镣，被关在一间面积不大的禁闭室里，也就是这天早上，才被转移到这间审讯室里，晾了一上午之后，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审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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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试图挣扎了，捆你的绳子，和你的枷锁，脚镣，上面全都被我附加了锁缚灵能，把你的妖力和体力全都封死了，相比你自己也知道，现在的你，比一名风烛残年的人类还要虚弱，抵抗是徒劳的。”
审讯室里摆着的一台机械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当高璟严厉的问话声音落下之后，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秒针的响声，一下一下的，似乎直接砸在人心上。
犯人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接下来的问题，如果你不能如实回答，你将会被立刻处死，这张凳子上的测谎仪将会告诉我，你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要以为你能活下来，就对我有特殊的意义，对我来说，放了你就像放个屁，要了你的命就像抹个臭虫，小命可是自己的，你想好了。”
“姓名，年龄，种族。”
“神川丸雷，一千一百零六岁，大天狗。”
尽管如实回答了问题，高璟还是不难看出，逃兵的双眼中依旧跳动着桀骜不驯的火花，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暴起伤人，再次设法越狱。
“被丢进军营当兵的原因。”
“爱好自由，为天狗社会所不容。”
“撒谎！那个天狗记者射命丸文也是游离在天狗主流社会之外，为什么她就没有遭到这样的敌视？”
实际上，测谎仪此时根本没有半点示警的迹象，高璟故意斥责逃兵，还是为了营造更加强大的心理压力，以便于后续能够更好的把他肚子里的秘密挖出来。
结果，逃兵脸上轻蔑的神色丝毫不改，答话的语气当中也带上了几分奚落之意。
“区区人类就是区区人类，对天狗的社会结构一无所知还要在这里肆意卖弄。文一个无足轻重的鸦天狗，她去做什么事情根本就没人乐意去管的。而我就不一样了——”
“我可是生来就注定高同族一等，天生为了统治而生的大天狗。”
逃兵似乎对自己的出身感到非常的厌恶，说完大天狗几个字之后，还向审讯室的地板上吐了口唾沫。
“大天狗不好吗？当人上人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受不了那么多繁文缛节的条条框框，穿衣吃饭做事说话，乃至脸上的表情都有规定，我受不了那个气，就离家出走了。结果一个人在林子里混的走投无路，被妖怪贤者捞来出军，结果没想到，你这个鬼地方的规矩，居然比家里还要森严，我凭什么不能跑？”
“老实交代你是怎么逃出地雷阵和外围的封锁线的。”
“原来那些玩意儿叫地雷，布置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只好骗别人，骗不过我，只需要等到其他的人往外跑的时候踩响几个，把巡逻的人全都引走之后，我就能从中间溜过去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卷起一阵风，掀翻几个埋在土里的地雷，也就有路往前走了。”
“至于放在外面的那些暗哨，虽然布置的密密麻麻，也不是一点绕开的办法都没有，虽然你同一个哨位布置一明一暗两组哨兵的手法很是高明，但是那些哨兵只不过是人类，而人类的感知，终究是有极限的。”
“为了不制造太大的妖力波动打草惊蛇，我仅仅只是利用了天狗一族都会的操纵风的能力，随便制造点什么风吹草动，你那些紧张的过了头的哨兵就会神经兮兮的派出巡逻队过来搜索，而从军营里出发的支援力量到达可疑区域，总是需要时间的，而在此期间，我就能继续增加这些哨兵的紧张感，等到他们按捺不住，离开哨位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溜出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棋差一招，栽在了你布下的法术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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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故事。知道逃兵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在笔记本上刷刷记下了这只大天狗逃脱封锁的方法，高璟继续着他的审问。
“死就死呗，每天都是这种满是条条框框的日子，也没个活头。”
“如果我不让你死，继续让你接受训练，继续受被纪律约束的活罪呢？”
“那我就继续逃跑，逃到逃出去为止。”
“你觉得你能逃的出去吗？！”
高璟陡然提高了说话的声音，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喝骂，把八云紫着实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宛如实质的庞大杀气，也锁定在了逃兵的身上，而他被牢牢的捆在椅子上，避无可避，只能咬牙硬扛了这一轮杀气的冲击。
尽管神色痛苦，牙关紧咬，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终究还是没被突如其来的恐怖压力给直接击垮。
良久，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犯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颓废，他先是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后用生无可恋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很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