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决
写完文件上的最后一个字符后，这个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放下笔，轻轻靠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夜莺，这些都签署完毕了，拿下去吧。”
“是，局长。”
同样坐在角落里静静办公的夜莺走了过来，将他面前那座文件堆砌成的小山挪到了一边，“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局长，先休息吧，剩下的工作等午休结束之后再处理吧。”
他侧过头，看了看旁边那分量同样不少的一沓，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那个...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难得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午饭吧。”
“我这边倒是没有什——”
两人的谈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声音的来源是局长的个人通信终端，工作用的那部。
“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低头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瞬间皱起了眉头。
“唉...看来吃不成了。”
局长用手指轻触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屏幕，艾米潘的头像随即出现在屏幕中央，并显示着“通话中”的字样。
“呜呜呜，局长啊！！！大大大大事不好啦！！！”
他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那个蓝毛暴力笨蛋又逃跑啦！！！她骗我说去上厕所，我在门口等了半小时都不见人，进去一看，她早就翻窗户溜了！！”
“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卡斯洛不会这么老实。”
“那，局长，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先跟外派队员们回来吧，卡斯洛的事你不用操心，快到饭点了，不早点回来可赶不上午饭。”
“真的？！那，局长大人您...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
“不会，”他轻笑着，“反正你也打不过她，真想跑你是拦不住的。”
说罢，他抢先一步挂断电话，将气急败坏，正准备开始耍嘴皮子的艾米潘隔绝在了通话的另一端。
“局长，需要我派警卫和FAC去把她找回来吗？还是像之前那样等她自己...”
“不了。”他站起身，整了整有些发紧的领口，“我亲自去一趟吧，不能放任她在外面肆意妄为。不用派人跟着我，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我会携带好通讯终端，万一真遇上麻烦，会想办法联系附近的支援的。”
夜莺叹了口气，“您每次都...好吧，我明白了，请小心。”
“嗯，我出发了，聚餐就留到下次吧。”
......
夜里的辛迪加十分混乱，甚至比白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局长一边跟着枷锁的指引前进，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在大街上四处游荡的流氓地痞，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隐秘小巷之中。他能感觉到，卡斯洛就在附近。
巷子里有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混混，时而大笑，时而推搡，吵闹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去，他并不想强行穿过人群，吸引他们的视线，只想在阴影中做个不起眼的家伙。
“嚯！你搞到票啦？”
“那当然，这可是在角斗场里办的格斗赛，我怎么着也得想法子来啊！”
“你小子还真是沾了点狗屎运气，我都没搞到票！唉，妈的...”
角斗场？格斗赛？
这两个词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之前那次闹得不太愉快的审查中，卡斯洛也提到过这些...看来她这次也是为了参加那什么格斗赛，才会跑到这里来。
“这可麻烦了...我没票啊？待会怎么进去？”
要偷偷把这几个小混混做掉，抢他们的票吗...？不，那样太过冒险，除非能在一瞬间解决掉他们所有人，否则一旦闹出大动静，放走几个漏网之鱼，自己一下子就会暴露，成为整条街道的眼中钉。
“那个...几位大哥，打扰一下。”
局长走上前，用自己不太擅长的谄媚语气问道：“小弟运气不太好，没搞到格斗赛的门票，能不能卖我一张？我能出很高的价钱！”
作为伪装，现在的局长穿着一套跟当地人同样花哨的铆钉皮衣，满是破洞和补丁的乞丐风牛仔裤也颇有辛迪加的style，脸上还戴着一张涂有红色交叉十字的曲棍球面具，看着比他们还像本地人，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买票？”他们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这可是老子们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你想买可得出点血，两千...不，四千狄斯币！”
“四千？！你他妈的可真够不要脸的，别听他的，小兄弟，我三千就卖你！怎么样？”
三千？四千？局长在心里嘲弄地笑了笑，辛迪加的消费水平也不过如此，在新城，连停车费都得五位数起步，这差距...
“好好好，三千就三千！我这就掏钱！”
他打开钱包，取出三张金闪闪的狄斯千元大钞，递给了那个拿着门票的混混。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脸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是冷漠，狐疑，甚至带着敌意的神情。
“他妈的，骗傻子呢？哪来的阔佬，随手就掏这么大数额的钱？还这么新？是不是拿白记实业造的假钞糊弄老子们？！”
局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许久没来过辛迪加，他早已忘记，在这里，千元面额的钞票十分少见，市面上流通着的大多是皱皱巴巴，破损不堪的百元，甚至更小面额的钱。
“...喂，你们看，这上面有防伪标识，不像是假的啊？难道是真的？”
“对对对，是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们呢？”他吞了口吐沫，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弟今天碰见个新城来的富商，这钱是从他那抢来的，绝对保真啊！”
“抢来的？”
其中一个有些胖的家伙走了过来，揪住他的领口一顿嗅探，“放屁！你这衣服上一点血味儿跟尘土味儿都没有，倒是有股新皮子的味儿，我看你是他妈的差佬吧！！”
那胖子脸色一厉，猛地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巨大的力道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兄弟们！这有差佬！”
“啥？有差佬？！”
他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远处不少并没加入谈话的混混，他们立刻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个个都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武器，砍刀，铁棒，榔头...什么都有。
这下真的弄巧成拙了，局长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事态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开始预热力量，准备一瞬之间干掉这些家伙，将动静控制到最小。然而，当他真正把注意力放到枷锁之上时才注意到，那股熟悉的感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身边，很近，仿佛就在...就在身后。
“喂。”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卡斯洛那张带着嘲讽笑意的脸，“你这家伙...在这儿干什么呢？”
“卧槽！是疯狗卡斯洛！她...她怎么会在这？！”
在卡斯洛现身的一瞬间，那些刚才还手持武器，不怀好意的混混们瞬间变了脸色，一个个都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方才在谈话中也有几个说过她坏话的家伙，此时更是吓得拔腿就跑，生怕被她报复。
“疯...卡斯洛大姐，你认识这家伙？”
“啊啊，这小子我罩着的，怎么，你们找他有事？”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几个混混的脑袋都快摇成了拨浪鼓，手里的武器也都藏到了屁股后面，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大姐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那不是废话吗，我还能是来当观众的？”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见卡斯洛要继续往前走，他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甚至都快贴到巷子两边的墙上，万一惹这位姑奶奶不乐意，打爆了自己的狗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这样，卡斯洛搭着局长的膀子，跟两个多日未见的好哥们儿一样走出了混混们的包围圈，期间为了避免怀疑，两人还假装有说有笑的样子，直到走出五十米开外，才收起假惺惺的样子，说起了正事。
“...卡斯洛，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局长大人，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就这么跟你回去，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等我打完比赛再走。”
“...我明白。”
“哟？”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笑道：“你今天怎么换了副模样，肯变通了？”
他叹了口气，“上次你跟我保证不会再脱离队伍擅自行动，结果呢？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不如稍微松松绳子，让你先打痛快了，到时候说不定还省力气些。”
“嘿嘿，那就谢谢你了，放心，等打完比赛，我肯定乖乖跟你回去，二话不说。”
看着卡斯洛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他冷哼一声，说道：“终于让你找到安格斯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你知道他？”
“刚刚听那几个货聊了几句，这个安格斯应该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对手吧。”
“没错，就是他就是他，今天我肯定把他打趴下！”
“希望吧，到时候你要是输了，我可得好好嘲笑嘲笑你。”
有卡斯洛在一旁做保镖，接下来的行动顺利得多，多亏了她的面子，哪怕是没有票，局长也被角斗场入口的检票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了进去，卡斯洛再怎么说也是格斗赛的明星选手，没必要因为区区一个座位把人家得罪了。
两人进到角斗场内时，比赛才刚刚开始，中心的决斗圆环内只是些小喽啰，哪怕是局长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那其中没有几分含金量。卡斯洛也是这样想的，在安格斯出现之前，她并不打算上场，这种级别的打斗，对她来说连热身都不够格。
闲暇之余，局长开始环视这个混乱的，嘈杂的场地，这地方很明显是从足球场改造过来的，中心的决斗场地内还残留着不少发黄的草皮，观众席上没有一个空位，全都坐满了吵吵嚷嚷，表情疯狂的家伙，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头晕目眩，这地方的狂厄值绝对不算低。很显然格斗比赛的主办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头顶上的那些大灯都透着幽幽的淡蓝色，这些制造时加入了异方晶的大灯灯芯能有效抑制狂厄的散播与躁动，即使是有人突然狂厄爆发，也能通过调大照明功率来瞬间将其压制。不过相对的，它们的造价与保养费用也十分高昂，就连FAC在执行任务时，也是能省则省。
“仔细一看...这个角斗场还挺大的？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也没听出去执行任务的禁闭者们报告过。”
“那是自然，你的那些乖乖狗们除了去干些又枯燥又没有激情的工作以外，其他哪都不敢去，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辛迪加还有这么刺激的地方？”
“...我不敢苟同，至少在纪律这方面，他们做得比你要好。”
“是是是，随你便吧。”
正当两人聊着天的时候，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小孩突然从旁边经过，碰了他一下，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就开始往外走，局长倒是没有在意，但他身旁的卡斯洛却突然开了口。
“站住。”
那小鬼头全身都打了个激灵，闷头就跑，但他又怎么跑得过身为禁闭者的卡斯洛？刚跑出去两步，就被卡斯洛给拽了回来。
“你偷了他的钱包吧？交出来。”
局长一愣，低头伸手一摸，裤兜里的钱包果然不见了踪影，口袋底部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钱包估计也是从这儿被掏走的。
卡斯洛还没小心眼到跟一个小屁孩过不去，把钱包要回来以后，就把他给赶走了，没动手打人，也没开口骂人，毕竟她也是在辛迪加长大的，周围的环境如何如何，这里的人如何如何，她早就习惯了。
“给，看好你的钱，这地方可不是新城，这次丢钱，下次丢命。”
“呃...谢谢。”
经过了这么一段小插曲后，两人间的谈话也不再充满隔阂，到处是刺。他们聊了许多东西，从辛迪加的现状到局里的生活环境如何如何，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事几乎快聊了个透。平日里，他很少有机会跟禁闭者们进行如此长时间的畅谈，卡斯洛也对她的这个顶头上司很感兴趣，两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眨眼间，格斗赛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安格斯那家伙来了，我先走一步。”
“嗯，祝你成功。”
她回过头，自信地笑了笑：“对我多有点信心好吗？我会把金牌带回来给你当礼物的。”
......
“狂徒们，恶棍们！终于到了今夜最紧张刺激的时刻！让我们欢迎格斗赛长达六年的卫冕冠军，不败的传奇，‘维京人’安格斯！！！”
在主持人那充满激情的破锣嗓子的催促下，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从入场口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爆炸性的肌肉，如同铁血战士一般粗犷的长辫，涂有特色战纹的半裸身躯，以及他脖颈上那条不知是用什么野兽的牙齿串成的项链...他就是安格斯，永远不败的冠军。
“你们准备好狩猎了吗，小子们？！”
安格斯一出场，观众席的热度便瞬间上升到了极点，几乎所有的流氓地痞都在疯狂地嘶吼着，眼中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直到异方晶大灯照在他们身上才稍作收敛，更有甚者当场脱下上衣在空中一顿乱甩，手里拿着撬棍和铁质球棒之类的玩意疯狂敲击前座的金属靠背来制造噪音，兴奋到了极点。这就是安格斯，这就是冠军之王的感染力。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大毒刺’！作为出道不到两个月，却接连击败了辛迪加内众多知名高手的新起之秀，他今天能否再创奇迹，夺取冠军的宝座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大毒刺便急不可耐地从入场口走了进来，他的身材不算魁梧，却也称得上健壮，至少比局长强多了。方才的几场比赛局长也都粗略看过，这个“大毒刺”虽然体型不出众，但战斗的技巧可说是一流，那把奇型弯刀在他手中使得出神入化，再加上他那灵动的身法，许多看似强悍的对手都被他一一击败。老实说，局里的很多禁闭者在不使用强大的狂厄能力的情况下，可能都很难击败他。
比起安格斯，大毒刺的人气就明显低得多，他一入场，观众席的音量立刻下降了好几个等级，倒也不是没人看好这个半路杀出的黑马，只不过安格斯的实力实在太过强横，相比之下，大毒刺就显得十分逊色。
“你。”
安格斯冷笑着指向大毒刺，挑衅道：“你将会倒在我的面前，成为我荣誉的一部分，安格斯，记住这个名字。”
“哼，老东西，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今天，我大毒——”
话还没说完，大毒刺竟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众人惊异地盯着他身后那个明显小了一圈儿的蓝色身影，不可置信地喊道：“是卡斯洛...是疯狗卡斯洛！！”
卡斯洛的出现再次燃爆了角斗场内的气氛，现在，没人会再去关注那个“大毒刺”了，卡斯洛已经成了场上的第二颗明星。一阵阵不亚于安格斯出场时的呼喊声如海浪般冲击着局长的神经，使得他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勉强平复住这股头疼恶心的感觉。但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的确雀跃了起来，这种激情澎湃的，对胜利的赞誉与渴望同样传染给了他的内心，想赢，他想看到卡斯洛赢。
仔细一听，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欢呼，实际上，在那些奋声嘶吼的声音里，骂声占了大部分。善用暗器与奇诡之术的卡斯洛一直以来的打法实在是有些...不太光彩，许多人都十分唾弃这一点。
“卡斯洛...臭水沟里的杂碎，只会耍阴招的废物，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多次像踩死一条狗一样把你踩在脚下，失败者，过往的耻辱，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
安格斯的脸色十分可怖，他的身躯就像火山一样，里面的怒火似乎随时都会喷发出来，但卡斯洛并没有胆怯，而是直视着他的双眼，笑道：“回来？哈！我从未离开！”
卡斯洛似乎并不在意安格斯的侮辱，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屑，蔑视，仿佛安格斯在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她的手下败将，“来吧，安格斯，今天是你最后的辉煌了，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维京人’安格斯，有的只会是我，‘狂狼’，卡斯洛。”
“狂你妈！你就是条疯狗！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辛迪加强者！！”
随着决斗开始的哨声响起，安格斯怒吼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柄斧，猛地砸向了卡斯洛，不用想，这一记劈砍被她轻松闪开，斧刃劈向地面，嵌进地里，砸得尘土飞扬，但却没能造成一点伤害。每一次攻击都倾尽全力，每一次挥砍都势如破竹，笨重的长柄斧在他手中舞得呼呼作响，许多身手不够灵敏，或是力量不足以抵挡这一击的人，都被他砍成了两段，而卡斯洛不在这些人之中。
眨眼间，灵动的卡斯洛已经闪身来到了安格斯的背后，那根被她嵌入金属钉的板球棒十分轻便，但这并不代表它不致命，在卡斯洛的迅猛打击下，眨眼间安格斯的后背上就出现了多处出血点与淤青，他体内的骨头也在痛苦地悲鸣着，若不是安格斯背上的肌肉够厚，恐怕肋骨早就被她给打断了。
两秒，从安格斯一斧落空，到卡斯洛发起如猛禽般的袭击直到现在，才刚刚过去两秒，别说是观众了，恐怕就连安格斯本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虫子，懦夫！”
安格斯以臂为刃，回身一扫，向着背后的卡斯洛袭去。这一击的速度远超常人想象，即使是一直在提防着安格斯的她，也把这一击给吃了个结结实实。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击中后，卡斯洛就如同被卡车撞击了一般，侧向飞出了数米远，靠着禁闭者那非人的身体强度与丰富的战斗经验所带来的机敏，才勉强平稳落地。
“哈，怎么，大话不是说得很响亮吗？不是要像踩死狗一样把我踩在脚下吗？来啊？！”
安格斯这个人极其易怒，在格斗比赛中，一旦形势不在他掌控之内，他的动作就会变得愈发凶猛与疯狂，对于其他人来说，发怒的安格斯等同于死亡的化身，但对于冷静，机敏的卡斯洛来说，对手越疯狂，露出的破绽就越多，赢面也就越大。
果然，战斗一分一秒地过去，而安格斯仍未能对卡斯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他自己变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观众们似乎也看出力量型的安格斯在灵敏的卡斯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许多方才下注安格斯赢的家伙此时都开始破口大骂，恨不得亲自上场给他助战。
“啊...啊...”
每当安格斯呼吸，他全身的肌肉就会传来阵阵燃烧般的痛楚，此时他的眼珠已经开始发红，这正是狂厄值上升的表现，比赛的主持者们不敢怠慢，赶忙把聚光灯对准安格斯，生怕他彻底暴走，酿成惨剧。
“你赢不了我的，笨猪，老老实实把冠军的名号交出来吧，我已经感觉有些乏味了。”
“不！！！”
有了狂厄之力的加持，安格斯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加强，力量，反应，还有最重要的速度，他猛地举起巨斧，朴实无华地竖劈了过来，就如同他最开始的那一击一样。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劈击速度极快，卡斯洛心中一紧，收起了玩弄猎物的心态，赶忙后退，斧刃几乎是贴着她的脸擦了过去，就差一点，再慢一步，再慢半秒，她就是个死人了。
差点丢掉性命的卡斯洛不再开口挑衅，而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当下的战斗中，她踏上安格斯巨斧的斧背，猛地一跃，在半空中来了一记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板球棒像灵活的毒蛇一样轻轻一转，安格斯那数量众多的长辫就被缠在了板球棒上，紧接着，她一脚蹬在安格斯背上，右臂用力一拽，安格斯的头发便如同枯死的稻苗一般被连根拔起，甚至还挂着大块大块带血的头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有很多种，多到数不过来，在人一辈子所能经历的所有痛苦中，头发被硬生生扯断时的痛苦，应该能排得上前列，一次性被拔光几乎所有头发的安格斯发了疯一般捂着自己的后脑，哀嚎着，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控制不住手指的力道，连指甲都一点一点地嵌进了血肉里。别说他本人了，就算是在座的观众，看了这一幕也吓得噤声不语，胆子小一点的，甚至直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愿听这惨情，视这惨状。
正当众人觉得安格斯要精神崩溃，或者进一步暴走时，他却突然伸手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瓶子，一个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小玻璃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除了面色大变的局长。这玩意，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是狂厄结晶？！”
对，那瓶子里装着的，正是能让普通人成为怪物，拥有同禁闭者相似力量的狂厄结晶，是管理局一直在搜查的头号违禁物，不仅如此，从那夺人心魄的猩红色光芒来看...恐怕还是纯度极高的版本。
“该死的，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
晚了，他没能来得及阻止，也无力阻止，决斗圆环中心的安格斯已经将那个玻璃瓶吞入口中，钢牙一咬，猩红色的液体便瞬间破瓶而出，迸射进他的嘴里，旋即便被吞下了肚。安格斯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身上的痛苦，后脑处传来的痛苦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他咧起那张已经变得有些扭曲的大嘴，露出了恐怖的笑容。不知是血液还是液化狂厄结晶的赤红色物质混杂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在淡蓝色的异方晶光芒照射下映射出诡异的紫色。事态，已然失控。
“糟，糟了！灯光师，快他妈把灯开大点！开到最大！”
没用的，异方晶能起到作用的仅是遏制狂厄的初期扩散，以及适当地减缓受狂厄影响之人的速度，使他们变得更加脆弱，更易被打倒。但也仅此而已了，对于安格斯这样的强者来说，这种程度的遏制根本算不了什么。局长能通过枷锁的力量隐约感觉出他的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了【危】级禁闭者的程度，比卡斯洛还要更强一些，甚至快要逼近狂级。必须立刻在此处将其消灭，把损害控制到最小。
“呵...还说我净玩些阴招，你呢？用这种垃圾玩意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岂不是比我还要低劣？”
安格斯已经听不见卡斯洛说的话了，狂厄结晶见效很快，他的双目被彻底染红，肌肉进一步膨胀、充血，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可悲的畸形怪物，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变为兴奋的低吼，那个人...不，是“那东西”，那东西已经不再是安格斯了，它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死役。
卡斯洛没有逃走，没有后退，尚且不知这股情感是狂妄自大，还是英勇无畏，她握紧板球棒，打算同这个红色的巨人战斗到底。
“...！”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正从心脏传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她回过头，望向观众席的最高处...果然，那个人正在看着这里，右臂高举着，掌心的痕迹微微发光，是枷锁之力。他没有说话，这个距离，即使说了什么，卡斯洛也不可能听见。但她能从眼神中读出话语：加油，我与你同在。
“多管闲事的家伙...呵，谢谢了。”
下一刻，蓝色的闪电便冲向了赤红色的山峰，澎湃的能量相互冲击着，几乎快要掀起一股暴风，将在座的所有观众吞入其中。
“...一定要赢。”
......
战斗持续了多久？五分钟？还是说十分钟？全神贯注地为卡斯洛注入力量的局长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当他注意到的时候，场馆内的观众几乎都已经跑光了，只剩几个胆子大的家伙还留在场内，打算见证最终的胜利。只不过他们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都一窝蜂地聚到了出口附近，准备一有不对就拔腿开溜。
红色的巨人和蓝色的影子缠斗在一起，两个被狂厄力量强化过的强者打出的每一击都极难被看清，除了当事人之外，几乎没人能看出胜利的天平究竟在向谁倾斜。局长闭上了双眼，用全部的精神去感受着战斗中的双方。那团红色的，暴虐的能量无疑属于死役巨人，它的身体各处均在泄露狂厄之力，如烟一般的狂厄能量透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口子向空气中散发着...是受伤了？还是说转化的结果并不稳定？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五分钟，它就会沉寂下来，就算卡斯洛什么都不做，五分钟后，这个红色的巨人也会因为狂厄能量流失殆尽而倒地不起。
再看看卡斯洛这边，那道蓝色的、迅捷的身影即使是在局长的枷锁视野中也极难被捕捉到，她体内蕴含的狂厄能量并不比对方低多少，多亏有枷锁的控制，温和的狂厄之力得以慢慢地，全面地渗透进她的全身，与那个时刻都在承受痛苦的怪物不同，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不适感。
“咕噢噢噢噢！！！”
似乎是厌倦了被那条狡猾的泥鳅继续骚扰，狂怒的巨人开始不顾一切地锤击大地，一道又一道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角斗场，屋顶的铁架开始悲鸣，混凝土砌成的观众席开始颤抖，沉重的异方晶大灯在震颤中从穹顶上脱落，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场馆内立刻变得一片漆黑。在重力的作用下，数道连接着聚光灯的巨大电缆爆着火星一同坠向地面，连带着屋顶也开始崩溃瓦解。在一阵雷鸣般的垮塌过后，这个辛迪加最大的拳击赛场地，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露天体育场，一片骇人的废墟。
“不！！那玩意疯了！”
这场撼天动地的灾难将除了决斗中心的两个斗士以外的，包括局长在内的所有人都给震倒在地，这次，没人想再留在这里了，除了内心依然坚定的他之外，所有人都飞一般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摔一跤倒是不要紧，但是他这一倒，手中为卡斯洛输送的枷锁之力便被意外打断。刹那间失去力量输送的卡斯洛明显产生了不适感，速度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那巨大的死役怪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它拖动着两条极度膨胀的上肢摇摇晃晃地朝着卡斯洛奔去，手臂下那不知道是血管还是其他什么畸变物的玩意暴凸着，一看就蕴含着不俗的破坏力，若是被这种拳头打中了，卡斯洛恐怕会横死当场。
“...休想！”
他快速起身，咬紧牙关，将力量分为两股，一边继续为卡斯洛提供强化，另一边开始调动枷锁权能中的破坏之力，眨眼间，数道巨大的红色水晶拔地而起，刺向了狂奔中的巨人。理想状态下，这一击应该能将其刺穿，造成重创，但这怪物的皮比想象中要厚许多，结晶状的尖刺没能刺破它的皮肤，反倒是晶柱的尖端尽数折断，最后仅仅是困住了巨人的一条胳膊，使它暂时动弹不得。
“就是现在，攻击它的头部！”
局长的声音通过枷锁直接在卡斯洛的脑海中回荡着，她毫不犹豫地遵循着他的指示动了起来。巨人仅有一半身体被困，在用全身的力气使劲，试图挣脱的同时，它的目光也未曾从卡斯洛身上移开过。毫无疑问，只要她敢靠近，那仍能自由挥动的左臂绝对会把她砸成肉酱。
正面和侧面不行就从后面，卡斯洛与巨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快速地绕至了巨人的后方。她一眼便注意到，在那巨人的后脑处，一大片与周边暗红色皮肤不同的嫩肉正在一点点地蠕动着，这正是她之前对安格斯造成的伤口，眼下，它成了巨人唯一的弱点。
“就是那里，全力进攻！！！”
话音刚落，第二发枷锁尖刺已经蓄能完毕，这次，局长没有再瞄准巨人的身躯，而是针对它那未受束缚的左臂发起了攻击。同之前一样，三根粗壮的赤红色晶柱将巨人的手臂完美卡住，卡斯洛深吸一口气，手中多出一把飞刀，三步两步攀上了死役巨人那如山一般膨胀的，滚烫的畸形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刃捅了进去，彻底捣毁了它的大脑。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
巨人的悲鸣声响彻了整个角斗场，死役的核心已被破坏，它的口中开始不断向外喷吐恶臭的紫黑色淤泥，身体也随着淤泥的排出逐渐萎缩，不多时便缩成了正常人的大小，从尖刺的缝隙中滑落在地。被撑大的皮肤像破布一样堆成了一座小山，看上去十分令人作呕。
“终于...结束了。”
随手用混乱的能量团轰散掉正在塑形的淤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的局长迈着疲惫的步伐走了过来，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卡斯洛的面前。
“...我已经跟夜莺联络过了，管理局的支援很快就会到来。”他看着那堆死役怪物的残骸，轻轻地笑了笑，“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卡斯洛，能单枪匹马地解决掉这东西，你果然很强。”
照以往的卡斯洛来说，在她听了这番话后，要么兴奋地放声大笑，要么不屑地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趴菜。可现在，她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怎么？”
“...我之前一直以为，安格斯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挑战，我日复一日地锤炼自己，只为有朝一日能在赛场上战胜他，一雪前耻。即使是在被你们拉进管理局以后，我也从未停下过。”
她站起身，踩着碎石与瓦砾走向了那两根尽是裂痕的晶柱，走到了那摊秽物的面前。
“...而现在，我的终极目标变成了这种...垃圾。”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低下头狠狠地啐了一口。
“现在我的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成就感，满足感...统统没有，只剩下空虚和恼怒。”
“你选错目标了，卡斯洛。”他走上前，“安格斯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是个弱者，为了获取力量，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抛弃自我，沦为怪物...把这种东西当作人生目标，不觉得很可悲吗？”
局长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枷锁印记开始微微发光，卡斯洛体内的狂厄之力便开始慢慢褪去，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你的目标应该放得更长远些，这个怪物比安格斯要强，比你自己要强，强得多，而你依旧战胜了它。这才是你应该追求的强大，这才是你渴望已久的荣誉。”
她的双眼逐渐明亮，嘴唇微张，“荣誉...”
“管理局不是监狱，约束不是禁锢，恰恰相反，我希望你们能越变越强，战胜更多强大的敌人，为保卫人民而战，为和平而战，更重要的...为自己而战。我与你的目的一致，卡斯洛，我站在你这边。”
“呵呵...谢谢。”
她叹了口气，又恢复了以往那吊儿郎当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听你的话，听管理局的话，只是...你可得多给我找点架打。”
“嗯，一定。”
在两人聊天之时，螺旋桨的声音已出现在他们的耳畔，抬起头，一道又一道淡蓝色的光柱正从东方照亮着角斗场那破烂不堪的穹顶，距离也在飞速拉近，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恐怕夜莺又要对他说教半个多小时了。
“只是很可惜...”
“可惜什么？”
“奖牌啊，奖牌。”卡斯洛叹了口气，“哪怕只是镀金的，那玩意也算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闪耀的东西，不过主办方都跑光了...恐怕也拿不到了。”
“那，这块如何？”
他将力量再次引至掌心，象征着卡斯洛灵魂之色的幽蓝色光芒逐渐汇聚成一点，凝结出一颗深蓝色的结晶，并且还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它的外观变得光滑又圆润，大小与卡斯洛心心念念的那枚奖牌一模一样，上面还刻着一行小字：
“荣耀归于最强大的卡斯洛。”
“这...”
她接过奖牌，半天说不出话，良久之后，她别过头去，藏起了自己的脸，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很漂亮的手艺，我会珍惜的。”
“嗯，你喜欢就好。”
“不过，这块奖牌上的字我可不能认同。”卡斯洛的双目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举她起自己的拳头，直勾勾地盯着局长说道：“终有一天，我会战胜所有你想让我战胜的对手，到那时，你就是最后一个。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挣脱你的枷锁，我与你之间将不会再有主从之分，我会与你平起平坐，我们的关系也会从上级和下属变成...朋友。嘴皮子一张一合地说了那么多漂亮话，你可不准拒绝我的挑战。”
局长嘴角微弯，眉宇间的最后一丝皱纹也舒展开来，他右手握拳，跟卡斯洛碰在了一起。
“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