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炎云净 贰拾陆·遥相忆

【上次到这里来……是四年前了吧。
慕容晗右手握紧了左手手腕,两片衣袖被血染得紫黑,已经有些凝固了。脑海中一片如麻如絮的混乱。暮春簌簌如雪的羽琼,瑶光寝殿里曳动的水晶帘,天璇冬日晴好的阳光,螭龙骨制的琵琶浮光掠影在眼前闪现。
四年。竟好似走过了半生。
这种经历不是时常能有的。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安慰完了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如果还能入轮回的话,她一定要舍掉十世所谓的聪明睿智和位高权重。这他妈简直是造物以来最道貌岸然的诅咒。
若有行人至斯,有些见识的想必都会感叹一句当年的瑶光王室便是由此堕崖殉国的再继续游山玩水。他们的覆灭,只是方志里的掌故和轶事罢了。
“父亲,我来迟了。”
褪尽血色的双腮晕开了一丝孩子般纯真的笑意。
即使陨落,亦如惊鸿。】
【“瞒着他。”
“……”
“事已至此,何必再让生者背负太多?”
“可,王上早晚会知道。”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说吧,慕容晗到底怎么了?”座上绯衣玉人虽是轻声,但两个字的开头其实含义最重。
方夜神色一僵,又瞬间恢复如常:“殿下告假去了南陵,请您不必寻她,到了时候她自会归来。”
慕容黎仍是垂着眼睫抚玩着燕支,并不看他,声线又磁又冷:“说实话。”
方夜深吸一口气,勉力一笑,只是这一笑牵得他嘴角都控制不住微微发颤:“属下不敢欺瞒王上。”言罢,低头恭敬地顺着眼,不再看慕容黎的神情。
“呯”一声,大约是玉箫被主人不轻不重地掷在案上。慕容黎涵养甚好,从不在人情前动情动气,可这一掷分明是含了一丝冷薄的怒意。他淡淡地打量着方夜,稍稍平息了心中波澜,幽幽轻叹:
“是不是这么久你们都忘了,究竟谁才是作主那个?”
“王上!”方夜瞳孔一缩,如天雷贯体般立时跪下顿首。
衣料窸窣,伏首的视野边缘闯入一抹水红的裳摆:
“你们一个一个,怕都不记得本王是什么人了吧?”
若说前一句仅仅还只是感叹的话,这一句已然是不加掩饰的帝王之怒。方夜只觉自己微渺如匍匐在山脚的蒲草。
他忽然感到一阵有气无力。非但没看住王上要他看住的人,连公主要他守住的秘密眼看着也要守不住。
很没用是不是?
他合目苦笑,缓缓抬起头迎上了慕容黎寒锐如冰山的眼神:
“属下,不敢忘。”
他顿了一顿,开始低声叙说:“这便要从您在宣城遭人暗算开始说起……”
窗纸上的竹影摇曳了一夜。
慕容黎脸色苍白倚在座上,双目紧闭,屈指抵住眉心,一言不发。
良久。
“她胡来,你也由着她?”再开口仿佛已涉过万水千山。
真相其实往往不意外也不残酷。因为不意外,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残酷。
只是,它总叫人疲倦。
“殿下她……一开始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方夜嗫嚅道,从衣袖中掏出一片丝帛,“殿下说,要是瞒不住了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王上,她说王上会懂。
“还有,殿下说,她对您不起。”
慕容黎一言不发,接过丝帛的手却微微发颤。展开,上面朱砂写就的馆阁体一丝不苟: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没别的了?”他漠然抬首。
“没了。”
“好,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吧。”
“王上……”
“出去。”
“是……属下告退。”
慕容黎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寝殿里,像荒原上一棵孤孑无依的树。他讷讷地再次提起那片丝帛,将那句四岁就会背的诗反反复复、就像不认识那几个字一样看了好几遍。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他只觉得好笑,这样轻飘的字眼,一朝读来竟似有千斤重担。
“呵……”不知在嘲讽谁。那片轻薄的丝织物无力地飘落在地,“你还真是洒脱之极……”
也真是无情之极。
篦齿分明的玉梳梳过流瀑一般的乌发,在晨光尽头散下青丝万缕。
慕容黎轻柔而机械地顺着一头长发,不带一丝情绪,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东风无力百花残。
他索性弃了玉梳,将脸埋在掌中,可也还是一滴泪都落不下来。轻吁了一口气,似欲吐尽这胸中块垒,然依旧如同投石入海,无济于事。
双肩忽然扶上了一双温暖的手,还有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
“阿离……”
知晓了真相的执明内心也是一团乱麻。开口说什么好啊……“怎么了”?这不是废话么。“不难过了好不好”?怎么可能呢。思来想去,终究只能讷讷的唤他的名。
不会安慰人真是硬伤。
慕容黎轻轻一笑,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右手覆上了左肩上的手,头微微一仰,顺势贴在了执明身上。
幽微的曦晖中玄衣君王长身玉立,晨风轻轻牵起他长裾一角;铜镜前坐着他心爱的人,一袭红衣,凤眸微合,神色安然地倚在他怀里。
世人只道他孤高清矜,为君为王,失之可亲。
何其浅薄。
不过是一身柔情只付于一人罢了,旁人再沾不到一星半点。
“累了吗?”执明抬起手,力道均匀地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慕容黎闻言“嗤”地轻笑了一声:“哪里有刚刚起床就累的道理?”
执明手下停滞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声音却忍不住低沉了几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慕容黎轻轻一叹,敛了唇边的笑意,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我没事,王上放心吧。”
执明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慕容黎知道他不信,心下不免也有些低落。可他本就不习惯山崩地陷般地哭告或是申诉,不为什么,只不过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纵使心里疼得滴血,却还是没有发泄一场的欲望。
室内维持着很微妙、很默契的宁静氛围。窗外的光束透过已经开始蓓芽的柳枝和十字锦地纹样的窗格,在那织叠在一处的玄绯两色衣裾落下一片悠悠飘拂的剪影。
“王上。”一声轻唤使这片止水般的平静氛围晕开了涟漪。铜镜里映着的红影缓缓起身直面身后的人。
“嗯?”
“我……只有王上一个人了啊……”
执明心中一震,记忆中阿离似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瞬间心痛震惊欣喜一齐涌上心头。他陡然伸出了双臂将身前人瘦削的肩牢牢圈在自己怀里,紧紧的闭上了眼,低沉又急促道:“我知道……”
我很抱歉,知道的太晚。
我曾经不肯使之受一丝不快的人,我到底还是让他受伤了。
“王上……”耳畔的声音染上些许春酒般清甜的暧昧。
他笑了,“阿离,本王有名字的。”
胸膛贴着的那颗心脏似乎轻颤了一下。慕容黎轻轻松开他,了然地看着他:“好。”
“执明。”

来先吃口糖冷静一下,赶剧情啥的不着急。
我心里的执离是要并肩看天地浩大的,所以阿离可能会受得不那么明显。我觉得很多时候我们也忘了,慕容黎究竟是什么人了。
他像九天翱翔的飞鸿,会疲累、会止栖,但永远不会停、不会回头。其实我有点愧疚是不是让他背负太多了但是没办法吖……
明明呀阿离就靠你来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