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卡兰】环城高速
*比较赛博的世界观，但我的辣鸡文笔没有把我脑海里的东西写出来（爬走）
*设定上时两人已经大学毕业且在交往
*全文约1.6w字，注意分配阅读时间
*幼儿园文笔预警！
兰从浅睡中醒过来。她正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手中的文件仍安然无恙地放在驾驶与副驾驶中间的储物格里。她估摸着现在的时间，晃晃脑袋醒了醒神，打开了手中的罐装黑咖啡。
这并不是她身为花道艺术家的工作，花道灵活的工作时间让她提前一周就完成了别人邀请的插花工作，所以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兰只是在等某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人。但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善于等待的人，至少另一个组织上派来的指令她会尽量快地完成这点是她一直以来的行动准则。不过今天不赶时间倒是问题不大，倒不如说她还想稍微再小睡一会。如果是遵从自己的想法她大概早就将头继续靠在了座椅的头枕上了，只是那个人说已经快到了她才选择打开储备的咖啡。
对了，电台还没有打开。
“呀吼～”收音机的嘶嘶声从车载音响中传来的同时，那个熟悉的拖长的尾音隔着车窗传入她耳中。她等待的银发女孩像是害怕着没被发现一般，又敲了敲车窗。
“开了开了”兰左右看看都没找到自己空出来的手，放弃了调电台后帮摩卡打开了车门锁。银发女孩下一秒便钻入了汽车里，放下了连帽卫衣的帽子，悠闲地跟兰打起招呼。空气中沉闷的皮革味立刻被女孩身上的味道代替，也意味着她们的行动即将开始。
“兰的电台还没有调好噢～”这是出差回来的摩卡系上安全带后的第一句话。
“啊，对了”兰突然想起了刚刚被放下的动作，搜索了一下电台。如同刻意强调着这个一如既往的夜晚一般，几秒的时间里车载音响便传出了适合在凌晨收听的助眠的舒缓音乐声。
“说起来，兰今天怎么突然想和小摩卡一起去那边了？”
“之前几次不是都没空吗，算下来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鸫她们了……”
“兰可以把方向盘给摩卡的噢～”
“不用了，毕竟是我自己要一起来的……”
兰一边说着，一边摇下窗户，将喝空的咖啡罐递给摩卡让她扔在路旁的垃圾桶里。其实比起这些理由，更多的还是一己私心想要见见摩卡了。居住在上城区的青梅竹马兼恋人居然因为各种各样的职务原因数月未见，从她们相识至今这大概是最长的一次空白期了。
“说起来小摩卡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大家了呢～”摩卡将手放在吹着冷风的空调前，望着窗外逐渐流动起来的夜景悠悠地说着，“不过要说最久没见的还是兰噢～这段时间小摩卡总是一个人感觉有些寂寞呢～”
“那是摩卡这段时间总是要到处跑的原因吧，我这边可是每天都按时回家的……说起来真的会有这么多事要做吗，我这边反而感觉还挺悠闲的”
兰是指她和摩卡同居的住所，那个她们更喜欢称之为避难所的地方。兰想了想那个在摩卡出差后就安静下来了的住所。说到底只不过是个临时租住的地方，兰这么想着，不置可否地将空调风速调低了些。
“出差是计算师的工作和组织上派来的工作一起做的噢～小摩卡出差的这段时间兰有没有想摩卡了呢～”
没有指望那个容易害羞的兰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摩卡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在另一个城市的便利店里买来的糖果，那是她登上回程的飞艇前的最后一刻从机场的礼品店中找来的，“兰张嘴～啊～”
“还是有……唔……哇好辣——”兰想说的话被摩卡的糖果堵了回去。难得的想要直率地表达心情的话被爆炸般的薄荷味吞没，比咖啡更提神的直冲天灵盖的凉意让兰如触电般打了个哆嗦，如不是及时稳定住方向盘车子大概早已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
“不精神起来可是不行的噢～毕竟没到存储器交接完成离开下城都没法睡觉噢～说起来小摩卡可是在飞机上睡足了十二小时呢～”摩卡将手搭在车门上，悠闲地看着车子缓缓驶出主路，从匝道驶入环城高架桥，下一刻眼前的景色便骤变，“啊，现在的高速入口改了位置噢，兰记得要提前一个出口变道～”
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啊！兰在心里大声喊着，但她也只能不停地哈着气，缓解着那阵让她说不出话来的劲凉感。
电台的准点报时一首音乐结束后如约而至——凌晨两点。
她们的轿车穿梭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间，在即使是这个点还有不少车辆的双向十二车道的环城高速上飞速前行，两旁的灯火流动着后退又不断向前延伸。高架如同悬浮在空中望不到地面，正如同她们正身处在的高楼中层的高度望不到的城市天际线一样，更别说那个她们在高中毕业后就几乎再也没见过的天空。两旁的楼房无一例外地灯火通明，看不穿尽头般地排列在目光能够所及的各个方向。横纵交错着架起的桥梁从她们行驶的主路上下穿插而过，在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楼宇间来回穿梭，留下弯弯曲曲的匝道连接出的复杂交通网。
这里是仅市中心核心部分就超过五千平方千米的“上城”，世界的枢纽之一，全球范围内规模顶尖的超大城市之一，且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目前还在不断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着。这样的景色能够在上城市中心的每一个角落看到，且前后绵延几十千米。
“摩卡……你到底有没有吃过这个糖……？”就连电台中催人入睡的音乐也让兰难以忍受这阵远超清爽的味道。
“诶？那是那边的特产啦～肯定是要给兰先尝一下的噢～”
回来的时候绝对要让你也尝一下……兰在心里想着。兰小姐显然对摩卡让她当小白鼠的事情有些不满。如果不是为了等一下情报交接工作留些体力，她就算是把车停下也要把这个提神到离谱的糖塞到摩卡嘴里。
现在，就暂且听听电台的音乐，等这阵冲鼻的薄荷味过去再说吧。
“兰～前面的路口就要下高速了噢～”
“我还是记着的”
兰对身边人笑了笑，再次投入到枯燥的旅程中。在这样一个现代化程度达到人类文明历史顶端的城市里驾驶，即使身边有青梅竹马仿佛不知疲倦地和她聊天，她也对眼前的景色感到了几分厌烦。现在的景致与刚上高速几乎没有不同，全都是庞大得让人呼吸困难的楼房而已，顶多也就是偶尔的转弯和形状不同的高楼能称之为这一片的地标，而她们把车速拉到限速，已经整整行驶了——
“滴——现在时间，四点三十分”
两个半小时。
“旁边这栋浮空圆大厦小摩卡在去年来过一次在这里和线人接头，接待处的姐姐很热情的噢～”摩卡指着车窗外一幢劈尖状的大厦，兰按照高速规定的最高限速也只能算是缓缓驶过它的身边，其庞大程度可见一斑。“大厦顶端有个靠着磁悬浮撑起的巨大的球状会议厅，单是听一听就很让人向往呢……”
兰一边回应着，一边慢慢向着另一侧变道。驶入匝道的一瞬间她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汽车沿着长长的匝道向下，兜兜转转了几公里才下降到另一条市政路上。
“兰，叹气会把好运吹走的噢～”摩卡看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兰，将视线投向兰的脸庞。
“不管在这住了多久我还是习惯不了这种复杂的地方……”兰在环岛再次变道，驶入了再次向下的道路。她们还要继续向下，向着这些高楼的最底端的“下城”，也就是地面驶去，“再说了，眼前的这些高楼大厦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兰不喜欢的地方反而是很多人的向往噢，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计算师的竞争也是越来越难激烈了呢～”摩卡将手放在车窗上。她说的不假，全球为数不多的这几座超大城市，被誉为“世界之都”的地方，是许多外地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即使它庞大得让人能够渺小到怀疑自己的存在，即使来到了这里也不过是这个庞大机器的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螺丝。“而且，没有深入了解这里是不会讨厌这个城市的呢……”
“到这里之后是怎么走？”兰打断了话题，复杂的路况让导航也糊涂了。
“走右前方那条路噢～然后十字路口左转～”
早就背下了路线的摩卡信心十足地指着方向。兰又驶过一个路口，道路再次收窄，下沉下去……
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应该下车的她，和身旁的青梅竹马一起，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定在了座位上。只有电台的节目在不停播放着，提醒着她们时间依然在流动。
那只是一片建筑工地，但对于她们而言是一片废墟。
缓过神来的兰反复对照着导航地图，确认了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她也不应该走错，毕竟下沉到地面后，就是她们反复走了人生前四分之一的那些熟悉的街区。
“兰已经不用确认了噢～城市已经扩张到这里了……”
地图上标出的“羽泽咖啡厅”，是这个地方曾经存在过的，世人能够见证到的唯一的证明。但对于她们而言，这并不仅仅是日常接头的地点，更是她们从相遇到高中毕业都紧密相连的地方之一。地图上的标志也很快会被替换成她们不知道的地方，那个时候就连存在过的证明也将会被抹去。
早已经说不出话的兰，木讷地打开车门，穿过那条比起环城高速称得上是袖珍的街道，来到了那处曾经是羽泽咖啡店的废墟前。冰冷的施工告示贴在临时搭起的围蔽墙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施工项目之类的兰并不关心的信息，大意是说咖啡店这一块将作为这里将要筑起的某座大厦的一角。
兰产生了种想要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还是来了呢，这一刻……”
“但是，鸫明明说过自己在调查中投的是反对意见的，包括商店街的很多人也是，明明是要阻止这一切的……”
“但现实可没有兰想的那么美好噢～兰心里也清楚的吧……？” 摩卡站在兰的身旁，简单看完了上面的告示后，将视线投向矮墙后的一大片废墟。她能看见羽泽家的那些她熟悉的装饰被推土机强硬地推倒在废墟中，与倒塌的墙体和分崩离析的瓦片砖块混杂在一起。就连那阵在这里萦绕了几十年的咖啡味也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浑浊的灰尘搅拌着泥浆味的空气。
这只不过是整个城市野蛮扩张的缩影而已，只是她们童年的时候未曾想过它会扩张地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曾经以为很遥远的地方一下子就来到了花咲川的附近，以至于她们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要在大学刚刚毕业时接受她们的一如既往将要被强行推翻的事实。她们熟悉的整个咖啡店也只是将变为某个大楼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而且老城区的宿命向来如此，只是现在正好轮到了她们而已。
“当然，不然我们也不会专程来这里了……”
“二位姑娘，你们是要来这里工作吗？”她们被身后某个声音叫住了。
“抱歉，我们只是路过……”兰回答着转过身，下意识地护住了身旁的摩卡。明明太阳还没升起，身后的男人却叼着根已经抽完的烟头，穿着早已被汗水湿透的脏背心和沾满泥土的拖鞋，就连脸颊上也横亘着深深的皱纹，全身上下唯一崭新的是他手里拿着的指示灯，显得十分突兀。
“那无关人员就不要在这里逗留啦，等一下就有搅拌车和运输飞船什么的要开过来，待在这种小路还是挺危险的，你们趁早离开吧”男人摆弄了一下他的指示灯，在工地的门口画上一条红色的光的痕迹，应该是用来给运输飞船标记指示的，“这次的老板给的工期很赶，接下来只能马不停蹄地干咯！”
“您指的‘老板’，是指这栋楼的投资者吗？”
“是的啊，都是一群达官显赫呢！”男人说着摁灭烟头，望向她们来时的那个方向，指着远处仍然沉睡在残夜里的一幢幢大厦，“那边那栋是某个银行家投资的第十六栋楼，旁边那栋正在建的属于一个渔业大亨，你们眼前的这栋属于某个电子器件的公司……”
兰觉得芒刺在背，她并不喜欢听这些事情，但总不得不耳濡目染些这样的事情。
毕竟，组织派来接头的人，说到底也是组织里的人。
“谢谢您了～那我们就先不打扰您的工作了～”摩卡估摸着时间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打了个圆场，拖着兰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还有很多故事，比如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比如他们是怎么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我们明明知道——”男人也没有挽留两位偶然与他相遇的旅人，只是痴痴地望着她们身后的高楼，在苦笑中如同朝圣者一般，对着早已经空无一人的街区高喊着那些每个人都知道都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那些连当做茶余饭后谈资都显得无聊的事情。
“而且还有很多很多，所有人明明都知道——但这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在这里有一份工作能够苟且偷生，就已经算是万幸啦——”
“就在前面噢～”
兰在路边将车停下，跟着摩卡走进了这家离曾经的商店街不远的面包店。这里现在还勉强算是城市的郊区地带，但已经接近要被它的市区给吞没了。摩卡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在这家没来过的店里很快地点好了自己的那份，并顺带帮犹豫不决的兰也选好了她的那份，还很贴心地为她点了一杯黑咖啡，专门叮嘱了一下店家要无糖的那种。
“现在的店面都很早开始营业了啊……”
兰环视了一下这家距离商店街不远的咖啡店。它依附在刚刚落成的某座大厦一角，面对着挤在大楼与道路之间挤成一团的高密度居民区。或许是地表上的下城不成文的规矩，这里刚到清晨就已经处于营业状态了。
“只有因为生活所迫起的更早的人呢～高峰期也很快就要到了噢，大概没什么人能像我们这样悠闲地坐下来吃东西吧……”
“摩卡，好像很熟悉呢”兰像是赌气地抱怨着摩卡有时间工作怎么不回家陪她一般地说着。
“是小绯推荐的美食噢～摩卡也只是第一次来噢～”摩卡似乎倒是没有察觉到兰的小情绪，只是纠结于手上的巧克力螺是要从头开始吃还是从尾开始吃。
清晨六点一刻，从地平线刚刚升起的太阳还处于被望不到尽头的高楼遮挡的位置，夜晚的路灯还未熄灭，街区早已渐渐苏醒。面包店的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果然如摩卡所说的来的人或是披上家里唯一一件西装跑着去往路边的公交车站，或是啃着面包开始一日两次的通勤，几乎无一例外地拿着早餐匆匆离开。她们的身后难得地来了位拿着报纸带着墨镜的中年人，点了杯咖啡坐在她们的身后。
“那么绯玛丽她们能联系上了吗？唔，味道有点怪……”吃完面包的兰喝上一小口咖啡如此评价道。
“完全没有回复呢～小摩卡也是刚才才知道鸫鸫家被强拆了……”摩卡在略带悲伤的音色里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空荡荡的新消息列表，又将屏幕和刚才一样熄灭。
“难办了……上面也没有给我们新的地址……”兰压低了声音，望向街道两旁如同峭壁般眼神到云层上的高楼，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身后拿着报纸的中年人如同在配合她的叹气一般，将报纸又翻过了一页。
“总是会比预定时间推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现在除了等一阵子也做不了什么吧～”摩卡手中的巧克力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消灭干净，早餐的三个面包转眼间就消失了，只留下摩卡一声慵懒的多谢款待。
一阵今日无事般的沉默突然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摩卡早餐结束的靠在椅背上，如同随时要睡回笼觉一般摆弄着手机，然后坐姿仿佛失去支撑一般在某一刻突然崩塌，唐突靠在了正拿着咖啡杯的兰身上。
“摩卡——”如果不是手中的咖啡差点撒了一桌，兰估计就会任由摩卡这么继续靠着了。不过意识到危险的兰赶紧换了个手，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小摩卡在补充兰的能量噢～”摩卡一边说着一边刷着手机上的新闻，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她说的补充能量倒是一点不假，就好像友希那学姐要时常去吸猫一样，不过或许还算是有些区别的？毕竟兰对于小摩卡来说可是相当于莉莎学姐和猫的总和……？
摩卡思索的间隙里，繁忙的点餐队伍里走出一位衣着干净的女人，她拿着一杯和兰一样的咖啡，坐在店门口的桌子旁，这算是整个店第三桌决定坐下来的顾客。
“啊，又出事了呢……”摩卡的目光聚焦在某一条社会新闻上，从兰的肩上依依不舍地起来。
“怎么了？”兰说着放下了喝空的杯子。廉价的咖啡量自然比较少，兰这边也算是完成了早餐。姿势转换，这次轮到她主动凑到了摩卡的身边。
“看这个，又有一位科学家身亡了呢”摩卡在几乎是清一色的粉饰太平的文章里找到了一条真正算是在讲述现实的真正的新闻，立刻点了进去。
“这些事情已经算不上新闻了吧……”兰心里很清楚，这个宣称以科技和金融为招牌的“世界之都”只不过是虚有其表，即使身后中年人手上报纸的一半篇幅都是一篇篇辞藻华丽的对上城的赞美诗，其内部的矛盾以及和周围街区的矛盾已经快要被激发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兰不如试着猜一下身亡的原因？”
“是猝死还是谋杀？”
“是有一位房地产商正好需要做手术找人包下了整座医院，导致了附近医疗系统无法调集救护车，最终这位制造核动力飞艇的科学家求助无门倒在了居民楼的安全通道里……”
兰仔细想了想这样外地人听起来有些荒唐的事情，她居然会认为在这里发生倒也正常。
“而且讽刺的是，他参与设计的核动力飞艇去年才被上城对外宣称是‘面向未来的重大科技突破’噢～这样在上城享有声望的顶尖科学家，居然住在下城拥挤的小区里，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摩卡说完这句话，望向面包店路对面的高密度居民楼。那些一间只有三十来平方米的、高度只有两米五的、如同蜂窝一般生硬且密集地堆叠在一起的民房组成的小区，便是这个城市百分之九十的人居住环境。这些在望不到楼顶的大厦的间隙中见缝插针建造的可怜的居民楼，享有着如不是正午永远会被两侧的大厦挡住阳光，因此下城的路灯一天也只在正午熄灭三个小时——这才是在上城工作在下城居住的大部分普通人生活环境的常态，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她们真正想要去注意的普通人的生活状态。
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给出了个无奈的笑，倒不如说她甚至还想喝口咖啡稳定一下心神。明明她身处在一个代表着人类文明巅峰的城市里，在类似的事情一次次发生面前却感受不到任何改变的希望。毕竟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城市已经不止存在了一天两天了，每次她以为这次已经足够让人气愤的时候，总会有更加魔幻的事情出现刷新她对这个地方的认知，覆盖掉先前的愤怒。
“赶快把这一切都结束了，才是最妥当的选择吧……”兰盯着被残留着几滴咖啡的杯子，恨铁不成钢一般地咬了咬嘴唇。在这样急速改变的世界里，那个兰也还如同曾经一般纯真，如同想要和青梅竹马们维护她们曾经的日常一般充满着热血和理想。被现实重击前的她也还曾天真地认为大人们也会像她们这样守护每个人的日常和理想，当然事后证明她错得离谱。所以她依然想要去改变，于是她秘密地和青梅竹马们成为了某个组织与地面的成员沟通的线人之一，于是她如今才来到了这里。
摩卡将手机放下，趁着兰发呆的一点时间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如同黑夜般的环境确实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她随即打开聊天软件，里面依然是没有增加新信息的状态。
“啊，鸫鸫的信息来了，是时候走了噢～”摩卡说着，强行将兰的注意力拉回来，扯着兰的袖子，加入了匆匆离开大军中的一员。
“诶，鸫说了什么？”没有反应过来的兰只是跟着摩卡的步伐，想着车的地方走去。
“边走边说噢～等一下开车也交给兰了～”
可恶，她们的处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危险了……？
所幸摩卡即使将兰拉出早餐店，兰现在也确信了，她们被跟踪了。
车沿着她们在接头前精心设计的路线在几个街区中的道路来回打转，通过一条条在半空中横纵交叉的道路，或是向上或是下沉，几乎是不重复地遍历了这个区域所有的角落。
“又是车牌BRM-0990的车呢～就是说一共出现了四辆车吗？”
“那些人的能耐也只剩下跟踪之类的了吧……”兰咬咬牙，不耐烦地给了一脚油门。轻松甩掉了刚才跟踪她们的那辆宝蓝色跑车，转过一个弯另一辆熟悉的品红色轿车又不出所料地出现在她们前方。
“但是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没有证据逮捕我们噢～只要接头交接的时候小心一些做的利索些，不被抓到现行然后被搜身也是没问题的呢～”摩卡给人的感觉倒是很悠闲，毕竟某些上城的高层人士会碍于面子，这些“秘密警察”们也不方便轻易行动。她戴上了用于伪装的卫衣的帽子，隔着车窗对着那边的人影比了个7的手势，然后做了个如同扣下扳机的姿势吐了吐舌头。“就算是这样子，那边也是毫无办法的噢～”
“怎么感觉反而是我们把那些‘秘密警察’们玩弄在手掌心了……”兰对摩卡这样的挑衅行为只能回以一个一如既往的拿她没办法的笑。事实上她们的处境远比摩卡表现出来的危险，因为只要那些人一旦认为有必要，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发动追击，即使是动用枪械也并非没有可能。下场最次也是罚款口供加上搜身，搞不好可能就是被彻底抹除掉存在过的痕迹了。
“正是因为我们使用的是最传统的情报方式，才不容易被在网络上发现踪迹噢～”摩卡的视线重新回到汽车内，窗外那些干扰她的人们并不是她愿意花心思去关心的。
摩卡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啊！巴亲来消息了！”比秘密警察更重要的事情让悠闲的摩卡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说了什么？”一向喜欢跟那些跟踪她们的人比车速的兰也放慢了车速，跟踪她们的车也同时慢了下来。
“大概是说昨天下午得知了今天凌晨要开始动工才紧急开始帮鸫鸫将东西搬走，现在刚刚安顿下来～今天临时改为在‘熟悉的时间地点’接头噢～”
得知到青梅竹马们平安的消息，兰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虽然不在平时的咖啡店接头了，但她还是听到巴的描述后，第一时刻就知道了今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只是，那个地方现在在哪里呢？”兰将方向盘打了一圈，车子转入一条平直的道路上。东西向的马路上，早晨金黄的阳光顺着道路延伸的方向，从两侧高楼割开的天空中笔直地射进兰的眼睛里，将汽车脱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如果去到那里我一定能认得，但是现在的变化太大了……”
虽然时间并没有过太久，但所谓的时过境迁大概便是如此吧，兰这么想着打开头顶的遮阳板。
“在附近的街区转一转应该就能找到了吧～毕竟大家都已经这么熟悉了，小摩卡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噢～”
“就当是这样吧，或许下午要提前去找一下那里了……”兰若有所思地说着，终于在明白今天的目标后一如既往地踩下一脚油门。
电台主持人评论着那些她们完全没有兴趣去关心的花边新闻，其中还夹杂着令人尴尬的观众笑声的效果音还美名其曰早间新闻，劣质的电台节目很快变为了车载空调的背景音。专注于兰和窗外景色的摩卡也无法忍受下去地换了个音乐电台，她虽然不太听的懂那些后现代风格的音乐，但至少也比污染耳朵的花边新闻评论节目好上了几十倍。
“说起来，中间这段时间去哪比较好？”兰觉得这么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是油量自己的车也肯定是耗不过专业的情报局车辆的。
“嗯……小摩卡倒是有个推荐的地方噢～前面的路口往左转就可以啦～”
“结果一辆车都没跟过来……”
“现在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呢～你好，要两张成人票～”摩卡走到展览馆的售票处，麻利地买好票，大概是打算在这消磨半天时间了。
支流展览馆，兰望着门票上的名字陷入长考。是什么样的展览内容能够取这样一个不仅摸不着头脑还毫无吸引力的名字，这种看起来就很奇怪的地方为什么要建在地面的下城这种毫无生活气息的地方，而且这么小的一座房子的展览馆门票费居然要花一百信用点，怎么想都令人匪夷所思。
通过闸机后转弯来到门口视野盲区的墙后紧接着一段下降的楼梯，原来所有的内容都埋在地面以下，与这个向着天空扩展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
“上次小摩卡来这里才看了一点点，感觉是个兰也会喜欢的地方噢～”
“确实有些好奇起来了……感觉以前似乎来过这里……？”兰仔细地搜索着记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她的心头。
地下的空间极其庞大，如同一个深埋的广场，里面堆满了展台，却几乎无一例外地没有玻璃柜。下城在兰的印象中就是个没有精神生活的地方，人流量也是和兰预计的一样少，宽阔的展厅里能望到的人屈指可数，以致于兰都有些担心工作人员的薪水问题了。
“兰当然来过噢～毕竟是当时的地铁站，只是高中毕业后由于‘上城’的扩张就废弃了～”
“啊，是车站那个地方……现在似乎是打通了旁边的商场和其他站台……”兰在将那些曾经的记忆一点点拼接起来，总算是在脑海中复原了曾经地铁站的原貌。刚刚向下的楼梯是某一个入站口，面前的大厅是其中一个站台，所有的地方都逐一对应上了。只是在花咲川市即将被“上城”吞没前，轨道交通被全部转移至天空，地铁便永久弃置不用了。
“是的噢～展览的东西也很多，但从物件上来说基本是能想到的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的，时间跨度大概也就是近几十年的样子吧～”
“诶，才几十年吗……？”兰走到其中的一个展台上，一枚仿制的钻石胸针摆在展台上。她确认了展台上写着可以触摸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端起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直到一位带着墨镜的青年从她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风，她才发觉过来看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兰才将仿制品重新放回它原本的地方。
“每一个展品都代表一段历史噢～大多数是些有争议但最后不了了之的社会新闻，当然也有一部分是有意思的事情～为了记录这些历史，这里的主人就很大胆地搜集了许多信息做了这样的一个展览馆。比如兰刚刚看见的，是一件瑰宝级别的胸针失窃的案件，据猜测嫌疑人可能是……”
“因为不是主流，所以才叫‘支流’啊……”兰听着摩卡简单的解释，大概已经理解了。展览馆的主人只是一个纯粹收集信息做记录的“史官”，所以所有的事件都只找来了物证与各方声音，没有加入丝毫的个人情感叙述。
或是一块瓦片，或是一段铁链，或是一串颜色，它们都代表着某件曾真实发生过但被时间掩埋的事情。但无论是快乐的事情，还是悲伤的事情，所有的这些都只是“支流”罢了，它们终究不会被“上城”提起，也许也终究会被所有人遗忘。
“虽然大都是让人提不起劲的事情罢了……”
摩卡有些悲伤地望向展厅。偌大的展厅里整齐排列的展台，仿佛排列整齐的墓碑——埋葬的都是上城无名的牺牲者，他们和刚刚高吼的建筑工人一样，和刚刚那些居住在阴暗潮湿的房子里的上班族一样，和上城里除了小部分有钱有权外的大部分人一样。他们只是正好处在这个时代，别无选择地走上了这样一条路。抗争地头破血流也只能在一个不起眼的展览馆里留下一件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物证，而沉默的大多数人都只能平庸地死去，毕竟单是想要活下去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
她们大概也一样，摩卡这么确信着。即使是租房居住在上城的她们况且感受不到希望想要改变，何况是她们也很少接触的大部分人呢？
“但这些事情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兰这么说着，望向愣在原地的摩卡。比起震撼心灵的过往，她更在乎眼下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做些什么。
“毕竟兰最看不惯这些事情了呢～”摩卡将身子靠在展台旁，滑动了一下展台上介绍的触摸屏，“而且不仅仅是兰，大家也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情噢～”
“不过能够让大家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情的，只有兰噢～”摩卡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别这样说，会不好意思的……”
“兰，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单独弄一个展台的话，兰觉得放什么比较好呢～”摩卡突然抓起正因为摩卡的夸奖不知所措的兰的手。
“诶？展台……？我的话大概会选歌词本……？”
“噢～歌词本，确实是兰的风格呢～小摩卡的话大概会选择小绯给的布偶？啊，感觉吉他的拨片也不错～”
“真少见啊，还以为摩卡会回答面包什么的”
“兰君真过分呢～小摩卡可是能够分清场合的噢～”
“开玩笑开玩笑”兰笑着将摩卡粘过来的手推开，“其实最好就是不要有我们的展台，这样就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能真相大白了……”
“大家也能继续在一起，是游戏里最期待的Happy ending呢～”摩卡轻声说着那些遥远的事情。
不过有她在身边，也一定能做到的吧。
远处的青年，如同对她们轻声的对话有意见一般望了过来，两人同时噤声，继续了沉默的展览馆参观。
“应该是这里了吧……？车就暂且停在这里吧”兰将车停在靠近门的路边。
“兰可以再自信一些噢～”摩卡关上车门，在兰的身边和她一起望向眼前的高楼。橙黄色的夕阳斜斜地洒在高楼的一侧，如同她们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街区时一样，现在仍是和她们高中时一如既往的傍晚。只是处在地面上的她们几乎没有感受到夕阳曾经的温暖，橙红色如同被高楼外墙的玻璃紧紧吸住一般，将她们熟悉的地面深深掩埋在漆黑的阴影里，与彷如科幻小说里虚构般的上城格格不入的矮小的电线杆架设过一个个居民区，勾勒出黑暗的轮廓。
下午五点差一刻，正是社团活动接近尾声的时候。现在便是熟悉的、在天台集合的时间。
“现在是只要找到楼层就可以了吧？”兰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高楼，这是曾经羽丘所在的位置，即使她们并没有专门查询过街区的变迁情况，她们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这里。
“走吧，巴亲她们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刚刚建起不久的高楼，通过入口处的三道自动门就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仅仅是这个大厅就有羽丘的中庭大小。正中央摆着一幅巨大的画，周围拥簇着各种颜色的花卉，但是入口大厅这些花卉的正式程度就直逼兰接到过的最高规格的订单。
“二位是来做什么的？”与大厅相比显得和她们一样渺小的保安突然拦住了她们。
摩卡从口袋中拿出某个证件，随口忽悠了一下保安，将那些不存在的事情说的天花乱坠。计算师果然如摩卡所说是个很方便的职业，至少比设计花道艺术品之类的好多了。
“真方便啊……摩卡刚刚对保安说了什么？”
“嗯？说是来帮忙制定保险产品的顾问，顺便来规划一下空调外机的排列……反正就是忽悠了一下啦～”摩卡将手里那本货真价实的计算师证件放入口袋中，毕竟摩卡确实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到这个含金量极高的证件的，“兰恶补一下数学的话也是可以试一下的噢，其实就是考的东西多一点啦～”
“绝对不要，我从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碰过数学了……”兰心理清楚那个“多一点”的量到底多了多少，毕竟她可是看着摩卡花了三年备考这个证件的人。
兰吐槽着身旁的小天才时，电梯正好从两百多层回到地面，两人在面板上输入了个数字3，有些大材小用地让电梯上到了三楼。
“大概是在这个方向……？”在望不到外界的楼宇里，兰凭着进门时找到的方向感找着大概的位置。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巴亲她们说不定就在里面噢～”摩卡和兰的意见一致，共同来到了某个房间的门前，然后轻轻叩响沉重的木质大门。
须臾，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从缝中探出头来的人看到来者立刻将大门打开示意她们赶快进来，然后将房门轻轻反锁。
“鸫，好久不见……”
“真是的，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呢……小摩卡比预定时间来晚了噢”刚刚为两人开门的鸫鸫给两人递上准备好的咖啡。两人打量着这个从未造访过的小房间，内部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书柜和两盆植物，剩下的地方堆满了未开封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放在角落的有些格格不入的咖啡机，当然最重要的是从落地窗斜斜地倾泻而入的夕阳，看起来这里是要成为新的“秘密基地”了。
“毕竟是第一次来噢～下一次一定准时啦～”
“怎么样？这里还算是很宽敞的吧……？”站在床边的巴转过身，夕阳洒在她的侧脸上，映衬着酒红色的头发显得更帅气了几分，“我打算先让鸫鸫来和我们住，所以现在先把一部分家具暂时放在这里”
“确实不错，而且以后感觉还能回到这里”兰喝下一口咖啡，甜味让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另一边久久没有发话的摩卡轻轻咳嗽着，果然是鸫给她们递咖啡的时候弄反了。兰在苦笑中接过摩卡手中的纸杯，将自己喝了一口的咖啡放在对方的手中。
“毕竟是我们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地方呢，其实是作为我们两个的年终奖分配的房间噢～”绯玛丽说着她和巴入职这家公司后那些琐碎的事情。不过总之现在就是有了个暂时空置的小房间，也可以处理像现在这样的应急情况了。
“说起来，鸫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兰拿着咖啡站在巴的身边，在夕阳下转过身面对着鸫。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口袋内袋中的一个微型存储器拿出来，握着拳头交到巴的手心，完成了这次的交接工作。她很清楚地察觉到今天从早餐店到博览馆一直都被跟踪着，现在也极有可能是隔墙有耳。
“手上还有些积蓄，总之还是先把店面重新开起来先”鸫鸫握着拳头表示决心，走到了窗边。巴在此时接过了存储器，用手指轻轻一推，让它滑落到了袖口内侧的暗层中。整个过程如同街头魔术师的表演一样流畅，就算是特意去观察，也未必能够发现破绽。
“但是这段时间果然还是要和小绯玛丽和小巴住在一起才行，毕竟这里还算是公司，我也没有在这里入职，直接借住这里似乎有些不太好……”
“今天也是噢，花了一天才把放不下的行李搬到这里刚搞定不久兰和摩卡就过来了”
“不过作为以后聚会地地点倒是不错呢～”最后，摩卡也跟着鸫鸫来到了窗边。
即使街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曾经能够一览无余整个街区的景色已经被层叠的高楼大厦替代，即使火红的布满整个天空的夕阳现在只剩下楼宇中割裂出来的一条线，她们还是找到了这里，那个她们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年留下最宝贵的回忆的地方。
“啊，来到了这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明明景色已经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巴轻轻推开落地窗，熟悉的晚风带着她们不熟悉的味道从城市狭小的风道拂过脸颊。
“不过至少是重新来到了这里，下次一定要找个悠闲点的时间来呢”鸫鸫凝望着晚霞，拨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
兰听出了鸫鸫的言外之意。这次的集合是那么的匆忙，以致于大家只能说上几句话，就不得不各奔东西。晚风轻拂，夕阳残照，她望向身旁共同望向天空的大家被夕阳映照上茜色的脸颊，露出了与往常一样笑容。
“嗯，就当是我们全新日常的开始吧……”
“那么，我们就先走啦，其他的事情留到下一次聊吧！”交接完成的巴带着绯玛丽和鸫鸫即将撤离。她抽动了一下书柜中一本红色的书，书柜后的隐藏门随之开启又关闭，青梅竹马们带着暂别的笑容挥挥手，消失在暗道的深处。
虽然不知道下一次回到这里会是什么时候，不过兰很确信，应该不会太遥远了，至少不会是像这次这样几个月未见。
门被狠狠地撞了几下，门锁发出了抗拒的金属摩擦声，门外的走廊也变得嘈杂起来，跟踪了她们一天的人终于决定对她们发起总攻。
“摩卡，咖啡，喝完了吗？”兰对身旁神明赐予她的最好的青梅竹马兼恋人笑了笑。
“嗯～是时候离开了呢～”
跟踪了她们一天的秘密警察们用锤子撞开房间门后，在以为终于要人赃并获的那一刻，只看到了一间几乎没有家具但堆满了箱子的房间。他们望着跟踪了一天的结果显得有些不解。书柜上的书整齐地排列着，房间落地窗也静静地敞开着，仿佛在他们眼前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
“被发现了噢～兰～”摩卡望着后视镜内的景象，用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语气对正在全神贯注驾驶的兰说着。
从某个小巷子中突然钻出的三辆纯黑轿车，现在正在对她们的车子穷追猛赶。那并不是一般的警车也不是军用车辆，而是如同都市传说一样但是被她们反复遇见过很多次的“秘密警察”的专用车辆，纯黑色是那些人的标志性涂装。
“我知道，不过这次来的似乎比之前快了不少呢”
“毕竟差点就跟他们短兵相接了呢～”摩卡回忆着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撞门声，那阵莫名的兴奋感还在胸口间涌动。是太久没有和青梅竹马们见面了有些激动？还是因为正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感受到了活着的真实感？她只是回想着刚才和兰从窗户里跳出，从窗外的水管滑落到灌木丛后立刻跳入车中的每一个瞬间，如同回忆着她们从小到大的每一次冒险一样，“说起来我们好像之前几次也是这样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呢～”
“说实话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真要被抓到估计就是刑讯逼供之类的了……”兰对着后视镜露出一个苦笑。她听组织里那些因为工作失误被抓到过的人的叙述，而且那些都还算是比较幸运能够活下来的人，更多的人只能被迫退出组织切割关系，更有少数人连将名字写入刚刚那个“支流博物馆”的资格都永远失去了。
“不过正是因为我们和他们都在做着不方便摆上台面的事情，所以兰现在才能通过全速前进甩掉他们噢～”
摩卡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闪过的街灯，她们现在的车速肯定是超过限速了。不过她说的并不假，追逐她们的秘密警察和她们一样，正是因为不方便在城市里弄出太大动静，很多时候都能够在一顿长时间的追逐后甩掉对方便能够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说到底，也只是我们和他们信仰的事情不一样而已”兰将视线收回到道路上，突然来了个只有她和身旁的女孩想得到的外道急转弯。后面的车被这个高危操作惊得不得不突然减速，重新勉强将方向调整回来。
“不一定噢～说不定他们只是为了钱而来的，在这个城市里冒点险做着稳定的高薪工作还算是件很诱人的事情呢……”摩卡停顿了一下，瞥了眼一身而过的路标，“下一个路口就要右转上匝道了噢～”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要跟那些‘秘密警察’们在环城高速上绕了”
虽然说是在环城高速上绕圈，但每一次在这样一个超级大城市里发生的追逐战还没有那一次是能真正绕上一圈的，说到底还是上城实在太过于庞大了。
“虽然这样子逃跑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总感觉要换一种更加安全的方法比较好，下一次要不和巴商量一下……”兰的心里也不是没有别的主意，说到底就是将微型存储器交到对方手中的工作，组织上也并没有限定交接形式，只要能够成功，即使是找只猫将存储器给巴叼过去也是可以的。
“不过交接也相当于一个稳定的聚会时间，不是吗～”摩卡倒是毫不在意，她顺手打开了车载电台。六点多一些，正好是晚间新闻的时间，现在这个点下班比较早的社畜们应该正在通勤的路上了。
“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要是每次都像今天这样匆匆忙忙地相聚，总感觉不像我们……”
“确实是呢～哪怕是在刚刚那个小房间里大家一起睡个午觉也不错～”身旁的银发少女轻轻地回应着。她的目光投向眼前宽敞的环城高速，全然不管身后那三辆紧紧追着她们不放的黑色轿车。对于她们而言，这些普普通通的在路上通勤的人才是需要关心的人，因为平时的她们也是这里面的一员，追逐她们的人肯定不会理解这些人的生活。
同样地，正如同坐在两旁直插云霄的高楼顶层的上城人士们不会理会将它们筑起的千千万万的建筑工人一般，那些为上城卖命不断追逐她们的人们，肯定也不会理解失去她们最珍视的日常的感觉，肯定也不会理解她们为了她们的一如既往去不停燃烧生命的感觉。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希望将歌词本放进‘支流博物馆’……”兰熟练地调整着方向盘，一边在宽敞的高速上稳定地加速超过一辆辆车一边发表着感想，再次与身后的纯黑轿车拉开了些距离。
“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摩卡一边问着，一边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度。伴随着车载空调清爽着吹拂的声音，狭小又凉爽的空间更像是独属于她和恋人的机密作战室了。
“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支流’，都不足以改变历史，但所谓与我们的生活相对的‘主流’不难道都是由我们无数的‘支流’汇聚而成的吗？”
“噢～”摩卡惊叹了一声，果然兰还是那个至今仍会在歌词本上写写画画的兰，所以比起当计算师，兰或许更适合当个诗人。诗人加上计算师，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组合～
“所以说，如果单单是去听上城想让我们接受的‘主流’恐怕毫无意义，就如同看新闻的人越来越少了一样。毕竟一旦脱离了无数的‘支流’，上城的那一套东西也只能是一潭死水罢了……‘支流博物馆’这个名字本来就是错的，毕竟我们的日常和其他人的日常一样，都应该是最重要的，摩卡觉得呢？”
“真是的～小摩卡真是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兰了～”摩卡用捉弄的语气说着，却对恋人露出了如同她们共同凝望夕阳时一样明朗的笑容，这一次，摩卡这句话里绝对包含了她百分之一万的真心。
被固定在驾驶位上想要掩饰却无法扭开头，只能在可爱的表情里无奈地叹一口气。这样子的兰肯定是架不住继续想要捉弄的摩卡的，只要她想的话。银发少女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调了调收音机的音量，继续说着自己的感想。
“小摩卡是很认真地在认同兰的观点噢～”
说完这句话，任凭车外的追逐战多么激烈，轿车里还是重归了沉默。那也不是困倦留下的空白，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氛围的沉默。
“摩卡能不能帮忙换个台？”电台主持人又开始讲那些与她们完全没有关系的新闻了，兰率先打破了这段不长不短的寂静。
“兰想听什么？”
“舒缓一点的音乐吧……”
“不会觉得困吗？”
“我还好，倒不如说听着心情能平静一些。摩卡如果困的话可以先睡一会”
“摩卡可不困噢～可不要小看小摩卡呢～”摩卡找了一下，终于在杂乱无章的电台中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电台。音响中传来与这个飞速运行的城市格格不入的舒缓的老歌，仿佛将这片土地带回了几十年前那个纯真的时代。
兰突然想起了一件她来时就一直在想的事情，她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伸手从中间的储物格中摸出摩卡给她从机场带回来的“当地特产”。现在吃或许也不错，兰觉得自己并不是有受虐倾向的人，毕竟她正在享受一场你死我活的追逐战，而且现在是接近一天没睡觉的正是需要提神的状态。
“摩卡，你不是说没吃过吗？要不要试试？”兰用单手剥开糖纸，将糖丢入口中，将那条黑色糖果放在摩卡手心。
果然还是刚才的味道，不过习惯了之后味道确实还不错，而且是她能够习惯上的味道。
“那就听兰的稍微试一下吧～”摩卡望向身旁面不改色的兰，也将一颗糖扔入口中。
“唔，好辣……”
在摩卡惊叫出来的那一刻兰脸上难得地掠过了一抹计划得逞的笑。
“好了，扳回一局”兰哭笑不得地看着在副驾驶位张嘴呼吸的摩卡，只是越是大口吸气，凉爽的空气就会配合着薄荷带来更加清凉的感受，这像极了她最开始来时吃下这颗糖时想要做出的反应。
“兰好狡猾……”摩卡可怜巴巴地将剩下的糖放好。
“是摩卡一见面就把这个塞给我先的吧……？”
“但是摩卡也不知道会辣到这个地步呜呜呜……”
“对不起啦，诶不对，原来摩卡是真的知道啊……”果然是摩卡的恶作剧，兰苦笑着吐槽着恋人收回了那点因为摩卡刚才的哭腔带来的内疚感，“不过拜它所赐现在我还挺精神的……准备超车了，摩卡坐稳了”
兰提醒着，将油门再次踩到底，她们灵巧地变道，在夜晚城市的高楼大厦间纵横交错的环城高速上急速行驶着。七彩的华灯从高速上下飞速退后划过一道道流动的线，后方的轿车在她们身后的不远处穷追不舍。她们只是在舒缓的背景音里，在车内小小的二人世界里说着悠闲的话，向着她们许久没有一起回到的家飞速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