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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sekook】Rot in Hell 06

2023-06-02 16:32 作者:RoJunk_  | 我要投稿

该怎么去形容丧亲之痛?朴成海没经历过,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是眼前这个少女,怎么看,都不似寻常的死了母亲的小孩。

清晨的雨下得又凶又急,他看到朴彩英撑着长柄黑伞,静静地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之外,眼底平静得仿佛是一名旁观者,一名悲悯的神。而那把对她来说过于硕大的雨伞,笼罩在她的头顶上,就好像为她腾出了一片寂静之地,隔绝雨水,也使她与喜乐哀怒全然不沾。

谁能想到躺在棺材里的是她的生母呢?

朴成海打着呵欠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他用脚撇开鞋边的湿土,问道。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朴彩英的头很小,脖颈很细,皮肤又很白,几缕被打湿的头发黏在上面,让他无端想起沾着泥土的茉莉花。

“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没了母亲,也一样。”朴彩英平静得近乎木然的声音响起。素面朝天的容颜上,有着微不可查的憔悴。

得到这样的答案朴成海并没有感到意外,朴彩英母女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点他早有耳闻。

“啊,那你好好念书吧。”他收起痞气,拿出点兄长的架势叮嘱她,一边瞥了一眼她的袖口——尽管朴彩英想要遮得严严实实,他还是看出来了她胳膊上的青紫痕迹。

“也别跟同学们打架了,当心父亲骂你。现在你妈没了,没法拿她打你当借口了。喏。”

他掏掏兜,发现里面有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顺的免费糖果,于是将它递给朴彩英。

朴彩英注视着他手掌心里那块包装皱得不行的糖果,片刻后,慢慢拿了起来。

“既然要安慰妹妹,这礼物未免太寒酸了吧,哥哥。”朴彩英习惯性挖苦,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对话方式,“是他们主动找上来的,我当然只好把他们打回去。”

“为什么找你?因为你的态度太差吗?以后在学校里学着圆滑点。”朴成海挖苦回去。

“因为我是黑道的女儿。”朴彩英转头与他对视,然后笑了。

她的笑容只有一点点。

“我说,你也应该懂的吧?”

朴成海瞪大了双眼。他猛然想起了儿时因为大家听说他的父亲是黑道,他没有玩伴,在小孩子们开开心心一起玩耍的时候,家长们都告诉自己家的小孩离他远点,否则会被他欺负。

他遭受的所有冷落与白眼、诟病与诬陷,都仅仅因为他的出身。有时候,人的恶意是没有缘由的,而这也让他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一眼望清了今后自己要走的路。

啊,他和这个妹妹,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可悲可叹的同病相怜。

朴成海长舒一口气,神色不再复杂:“但是这个身份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嘛,别那么悲观,往俗了说,大家都怕你,也有大笔钱花。柾国小弟,你说是不是啊?”

他笑眯眯地往后一瞅,尚且稚嫩的田柾国犹如保镖般不声不响地站在朴彩英的身后。

朴彩英收留的小子总是这样沉闷阴郁,无趣。不过呢,这小子眼神里不符合年龄的冷漠坚毅,他倒是很欣赏。

“黑道生活,快意恩仇,荣华富贵,每个男人应该都很向往吧?我期待你加入我们金川派哦。”

“我不会让他加入的。”朴彩英语气里带着森冷,递来警告的一瞥。

朴成海被她的敌意弄得十分惊讶:“哦?我以为你收留了这小子,今后让他加入我们派是顺理成章。我想错了?”

“黑道是一条单行道,一旦踏上了,就再也不可能折返。我不希望他也踏入这吃人的泥潭。”

朴彩英远眺着自己母亲的墓碑,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那坟墓犹如突然陷落的无底黑洞,掩埋太多肮脏。

如果她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她绝对不会想要出生在这样的黑道家庭里,因为,要面对太多太多残忍的事情。

“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选择这条道路,幸福很难。”她说得斩钉截铁。

朴成海听了,把头扭回来,不置可否,仅是笑笑地掏裤兜摸烟盒:“嗯……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你没法替他做决定吧?”

再没人回答。

一时间安静下来,三个人听了一会儿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的有节奏的声音,直到听得朴成海有些困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

“那么,再见了。乖乖听姐姐的话吧。”他朝两个孩子挥了挥手,走之前不忘给田柾国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他相信他一定懂了。

因为田柾国,那孩子在他说“加入金川派”之后,脸上漾起一抹清明和渴望,那么没有隐瞒地扩散蔓延,无法控制地,沁起整片收回不了的薄雾。

他知道,田柾国动了心。

“万季酒店会长朴彩英义弟涉嫌买卖毒品被抓捕……”

朴成海闲适地半躺在自己的老板椅里,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上,关于朴彩英公司的新闻大标题赫然醒目,并且在业内流传颇为广泛,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暗暗往朴彩英身上拱火。

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这个,他一手促成的结果。

工作室的窗户不断被雨水拍打着,兴许,是今天的阴雨天气,叫他回忆起好多年前的有关场景——当时他和朴彩英都还年轻,还能普通地进行家常对话,但如今,彼此那本就不多的兄妹温情也早就在利益纷争下消磨殆尽。

这场你死我活的博弈,他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我想……她早就掌握到咱们卖药的消息,田柾国一被捕,她就完全明白田柾国是在给谁做事,又是在给谁顶罪了。”朴成海得意笑笑,对一旁的马正旭说道,“这还得多谢柾国给我们送来的情报啊,本来还想着他究竟可不可信,现在看,这小子也挺狠。”

田柾国告诉他,朴彩英与利门派的都奉景合作,给了对方诸多好处,就是为了助长他们金川派卖药的势头,让他大赚特赚、得意忘形之下,将事情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最后,再让他们这些参与者锒铛入狱——当然,还要拜托崔议员用点手段,将服刑期尽可能延长。

费了这么大劲儿,一定花了很多钱吧,妹妹。

马正旭虽然看不惯田柾国,这次也不得不承认他立了大功,陪着笑道:“可不么,朴彩英一定不会料到是田柾国背叛了她,她这回可是损失惨重喽。”

朴成海惬意地挑挑眉毛,往后使劲一仰,喃喃:“哎呀,我这个妹妹很聪明的,她想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搞掉我,接着舍弃黑道勾当,把公司彻底洗白。她会管理公司,会管理酒店、餐厅,也早就不需要亲自动手打架,她有这个能力。可是她没有料到,我们会率先把她宝贵的弟弟田柾国推出去。”

他这个人,有个优点是记性很好。他记得朴彩英在最初时对田柾国表现出来的爱护,清楚田柾国对朴彩英究竟多么重要,所以相应的,他懂得怎么做最让她恐惧。

“不过,我还以为朴彩英会在出事之后立刻来找我们兴师问罪呢,她竟然没来。”马正旭摸着下巴道。

朴成海用鞋尖踢踢他,对这个不甚机灵的手下恨铁不成钢:“我说,你脑子还真是不灵光啊。她这个时候来找我干嘛?最多就是撒撒气,质问我何时让田柾国加入的帮派,或者是,我从哪里得来的她和都奉景合作的消息。”耸耸肩,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心情好也许会告诉她,是田柾国告诉我们的,但那又如何?”

叛徒已经被逮到警察局,朴彩英一定一下子就懂了田柾国站在哪一边了。

朴彩英来和自己对话没有任何价值,她才不会干那么没效率的事。

马正旭点头称是,又问:“那……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把田柾国给弄出来?”

朴成海哂笑两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他弄出来了?”

马正旭愣了。

“等着吧,这件事我们不做,自然会有人做的。”

“崔先生,朴彩英小姐来了。”门外的秘书报告。

“进。”崔议员简短回应,并未从文书中抬起头。

打开办公室大门,朴彩英款款走进来,她化着精致妆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像刚剥了皮的鸡蛋一样。她剪裁上好的名牌小套装光滑而挺括,搭配8厘米的高跟鞋,浑身散发着专属于富家子弟的恬静从容。

“下午好,崔先生。”脸上的微笑得体极了。

崔议员边摘下老花眼镜边对她露出笑容:“来了啊,坐。”像是长辈面对自家晚辈一般。 朴彩英缓缓在对面沙发坐下。

“外面下着大雨呢吧?”

“是,最近天气不怎么好。”

“我听说了,你身边有人被捕了。”崔议员笑得慈祥,很体谅的样子,“身边有人”,也格外注重措辞。笑眯眯的眼睛起了深深皱纹,把他的犀利藏得很深。

朴彩英云淡风轻:“这件事对我们公司也有不好的影响,最近忙于处理这些杂事,拖到现在才来找您。”

“没想到,原本的计划是逮捕你哥哥,现在成了逮捕你弟弟。我还挺吃惊的。”

这也就意味着,计划流产了。

朴彩英唇边的笑意变得有点复杂:“我也挺吃惊的。”却没有再深入谈下去的意思。

崔议员很是了然,本身,他也没有兴趣了解事情的全部样貌。不过——

“但我已经答应了你的事情,不能不办,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已经收了好处,哪里能不办事呢。他戴着百达翡丽表的手摩挲着真皮座椅,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我想,您让他们放了田柾国。”朴彩英没有丝毫犹豫,说得很直接,反而让崔议员诧异片刻。

他忍不住提醒:“孩子,我很喜欢你,但是……你和你哥哥的事,我仅打算帮你这一次。把机会用到这里,你想好了么?”

朴彩英以为田柾国是她这边的,但事实证明恰恰相反。还在他身上浪费资源和时间?放手不再管他,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是的。”朴彩英点点头。

她没有说的是,她清楚朴成海的为人,田柾国被逮捕,朴成海完全有可能撒手不再管他。她不敢拿田柾国的前途去赌。

“也算是……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好聚好散吧,以后的路,让他自己去走。”

怎么看,都是位用心良苦的好姐姐。

“可以,我会让他很快就出来。”崔议员允诺了,甚至不关心田柾国身上的罪名是否真实。他站起身,亲切地拍了拍朴彩英的肩膀。

“孩子,祝你得偿所愿啊。”

从大楼里出来,朴彩英径直往前走,全然不在乎落在身上的雨点,等候已久的亲信手下连忙撑伞走过来迎接。

“会长。”手下的块头很大,尽管规规矩矩地穿着保镖制服,仍盖不住凶神恶煞的流氓气息,不过,在朴彩英面前十分恭敬。

只不过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那个青年的身影重叠。

他为朴彩英拉开车门,然后坐入驾驶位:“会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哪里?去看守所吗?她一直都没有去看田柾国,这简直像是,在害怕在逃避什么似的。朴彩英将胳膊搭在车窗边沿,只是凝视窗外。

各色灯光被大雨晕开,被地上的积水倒映,水泥丛林在这庞大雨幕的掩映下显得空濛而荒凉,莫名的孤寂。雾气缓缓攀爬上车窗,渐渐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然后,想念在车厢里恣意猛涨。

“小国……”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他们曾一起度过好多个春寒料峭的雨夜,田柾国曾无数次穿着湿透的鞋子,将雨伞推向她这边,无论14岁,还是24岁。

徒劳无功的努力,始料未及的背叛,以及,何去何从的前路。

要怎么打败朴成海?

她还能相信谁?

胸口起伏着,思绪纠结成一团,但表面上,她永远是那么云淡风轻,不动声色。

“会长?”手下通过后视镜传来询问的眼神。

“送我回家。”轻如叹息。

一场暴风雨的形成需要经历多久?水汽氤氲,气流对冲,在无人知晓处,一定已酝酿了好久好久,待听到惊雷入耳,那不是开端,已是高潮迭起。

“朴小姐,你弟弟田柾国被无罪释放,你现在是何感想?”

“朴小姐,你认为田柾国买卖毒品究竟是真是假?”

“你一直没来探望他,是否今后不会再让他在公司工作了?你对他的态度是怎样的?请回答!”

一大批媒体记者早就在看守所外蹲守,一见到朴彩英走下车,立马将她团团围住。

朴彩英面对密密麻麻镜头话筒换上形式微笑 ,只是由保镖带着往前走,未吐出半句回答。迎面遇上朴成海,她凝目,面色陡然变冷。

朴成海摊开手,歪嘴笑道:“怎么样,妹妹,这段时间同法治做游戏,玩得开不开心?”

“好久不见呢,哥哥,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不是没想到,是早就想到。朴彩英懒懒拨弄长发,情态尖锐又妩媚,“Versace衬衫不错,花色很适合你,跟你的流氓气质十分搭。”

朴成海早已习惯注重媒体形象的妹妹讽刺他不入流的穿着风格,不以为然:“谢谢夸奖。真巧,你来接人?”

“是啊,你也是?”看我们谁能接得走?

他们的眼神隔着人群相遇,在半空中碰撞起激烈火花。

你给我设下陷阱,我为你暗中投毒,明明彼此对丑陋的拉扯心知肚明,却还是默契地把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好好维持。

下一秒,田柾国缓缓从看守所走出来。

他低眉顺目,长睫垂落,众人都惊异于他的英俊脸容和挺拔身形,长枪大炮瞬间调转方向,对他一阵乱拍。那场景热闹非凡,简直像是当红男明星莅临现场。

“啊,出来了。”朴成海戏谑。 朴彩英远远望着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这么睁着双目,看着田柾国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最后,田柾国在朴成海的面前站定,看着他说: “走吧。” 还是她所熟悉的声音,平静低沉。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像是枪声响在她耳畔,震得她整个胸腔都麻痹。 如同给她判下死刑。 她怔忡了,恍惚着对他说:“小国,跟我回家。” 声线已颤。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那曾经注视着她,压抑着澎湃欲望的引人沉沦的眼,就在这一瞬间,离她万分遥远。 记忆开始倒带,他的一句句温柔话语、暗哑声线,无数夜晚的迷醉星光、朦胧思念,不分你我的热烈缠绵,都一一闪袭过朴彩英的眼前。 然后轰然碎裂。 “对了,还有句话要讲。”朴成海转过身正要走,又临时退回来,嘴唇贴在她耳边,带着一股无法描述的亢奋。 “我记得我之前好像告诫过你吧?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你没法替他做决定。” “还有就是……你想撒手不干这些脏事了?想把公司和金川派独立开来?你太天真了,亲爱的妹妹。黑道是一条单行道,一旦踏上了,就再也不可能折返。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可别忘了啊。” 朴彩英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不行,不可以失态。她告诫自己。 这么多人还在看,摄影机还在拍。 目送田柾国坐入朴成海的汽车,她被丢在层层叠叠的人群里,还始终面带最得体微笑,仿佛是一种机械记忆。直到用尽全身力气,嘴角颤抖起来,呼吸都紊乱了,她才如梦方醒。 “会长,我们走吧……”保镖护送她回到车里。 刺眼的镁光灯追着她拍,无所遁形,朴彩英只觉得自己好狼狈好狼狈。 倒带。 “好想吃你做的饭哦。” “小国,我……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倒带。 “每次回家我都好像回到了一个空盒子里面,自己跟自己说话。”

“后来你来了,会在我回家晚时给我留一盏灯,会对我说欢迎回家,我就觉得没有那么寂寞了。”” 倒带。 “跟我回家吧?然后陪在我身边。” 啊。 她又是一个人了。       “其实我明白的,我的身份给予了我很多好处,别人所渴求的一些东西,我从出生就有,所以即便是抱怨,也一定会有人说‘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怎么还不知足?’。的确啊。” “我小时候好羡慕能给小孩做便当的妈妈,去参加孩子运动会的爸爸……明明很普通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不肯给我呢?还是孩子的我,不止一次地思考着。” “我的父母好像总在要求我做得更好,总对我不满意。他们可能并不爱我吧……在这样窒息的土层里,我度过了二十年。后来我逐渐长大了,也渐渐地与他们和解了,因为,这是强求不来的事——啊,不过,我还是特别想要得到我父母的认可,这么多年来,想得要发疯了。” “抱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吧。” “我懂的哦。” 嘬着冰棒的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懂。这就像是我总想考一百分,好让爸爸妈妈夸奖我一样啊。” 坐在儿童秋千上的朴彩英听了,怔怔地抬头望向小男孩。 “你也只是想让你爸爸妈妈夸奖你一下吧?” 眼前的孩子用澄澈天真的眼睛直直地与她对望,良久,朴彩英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可能……吧。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做不到了。” “是吗?那……”小男孩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毕竟,他还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既然这样也挺好的呀,总是想考一百分,也很累的啊。” “嗯……如果我考了一百分的话,就会让爸爸妈妈送我喜欢的玩具,做我爱吃的好吃的。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吗?” “……不知道。” 小男孩停下了吃冰棒的动作,有点不高兴、又有点严肃地说:“那就去找知道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的人,总会有的吧?然后跟他成为家人吧!这样才会比较开心哦。” 朴彩英又是愣愣地,注视着小男孩纯白的脸容许久,直至夕阳的光亮刺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这样小的孩子,给出的是这样简单的答案。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答案,她好像也无法做到。 “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谢谢你哦。”她带着不易察觉的压抑,轻缓地笑了。 小男孩也吃完了一整根冰棒,他瞄准垃圾桶,将木棍丢了进去,又颠了颠后背的书包:“谢谢大姐姐请我吃冰棒,那我走了哦!我爸爸工作很忙的,可能又忘记来接我了,我要自己回家啦。拜拜!” “拜拜。”朴彩英朝他挥挥手,目送他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就如同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一般。朴彩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任由它响了半分钟。 最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会长。”那边是手下的声音,“请问他要怎么处理?” 朴彩英的视线自然地移动到距离自己十米开外的一辆车上。 这是公司里理事的车子,车子的主人此时此刻正坐在驾驶位上。 与他一起的还有三名壮汉,他们一个人讲着电话,一个人将他狠狠钳制住,最后一个人则拿枪顶着他的太阳穴。 他的表情惊恐无比,却因为嘴被封住了,无法发出任何声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朴彩英所在的位置。 就在刚刚,他被迫目睹了朴彩英与自己儿子的对话,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无暇去想象。巨大的恐惧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自己的豪车从未让他觉得如此拥挤。 “开外放。”朴彩英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 手下点下免提键,只听见电话里女人略带讽刺的标志性语调这么说道: “理事,你好吗?下班了还找你,真抱歉啊。你儿子挺可爱的。” “呜呜、呜……呜!” 听到朴彩英提到儿子,理事立刻竭力呜呜咽咽起来。 “啊,你暂时不用说话,听我说就行了。放心,我对你儿子没什么兴趣,他又威胁不到我,是不是?” “只有威胁到我的人,我才有必要铲除。” 理事听了,更加惊恐了,仿佛看到了朴彩英阴郁而凌厉的眼神,一双脚在底下乱踢乱蹬。 “拜我哥哥所赐,最近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朴彩英挑眉,似笑非笑,“那就是,我采取怀柔政策似乎对你们太宽容了,让你们渐渐忘了我的手段。不知道现在你有没有回想起来?” 诚然,在生意场上她一直秉持着冷酷无情的行事风格,但是,由于她想要与黑道割席,已经有几年没有采取“这样”的方式了。 原本……是想金盆洗手、浪子回头的。现在看来不行呢。 可恨啊!理事此刻万分后悔,朴彩英一定已经知道他是朴成海的人,为何平时自己那么不知收敛?枪打出头鸟,现在,他成了第一个被收拾的人。 “想活着吗?那么,就告诉我,公司的管理层还有谁是我哥哥的人?” 一道赦免令下来,手下撕开理事嘴上的胶带,理事颤抖着嘴唇拼命回想。 “我、我不知道……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不知道还有谁啊!” 他的脸色惨白,尽管大脑飞速运转,可已经无法从极度的恐慌中回神。 “嗯?这样啊……” 朴彩英停顿一秒,没等理事抓住这一丁点希望,就听她淡淡说道: “那你没用了。” 语毕,手下便扣动扳机。 血液溅射在车厢中,涂抹在车窗上,犹如一幅狂放血腥的画,是属于某人生命的瞬间定格。 电话挂断了,屏幕重归黑暗。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半分钟里,你在想什么? 时间将夕阳消耗。余晖笼罩于街道之上,显得到处都瘦落不堪,周遭静得足矣听见很远处的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朴彩英看见自己的影子刻在地面上,如同在她脚边裂开的深渊,隐秘地延伸到她望不真切的地平线。 而她从边缘向下凝望着,就这样在夕阳里独自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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