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数心跳 20
*翔霖,微微量文轩
*有点落魄隐忍严 × 命里缺严·贺
20
车子停在律所门口,穆语贤说:“你去吧,我到附近逛逛。”
“他有多喜欢你这种事,就留给你自己听吧。”
直视着贺峻霖,她笑了下:“你准备好了吗?”
贺峻霖也笑,眼圈却红得差点儿攥不住眼泪。
“嗯。”
应了声,开门下车。
秦思淼的办公室有个超大号落地窗,贺峻霖进门的时候,她就站在窗前。
听到响动回头来,嘴角恰到好处地牵动着,可那眼神看他的时候仍旧让人极不舒服。
示意贺峻霖坐在沙发,她问:“咖啡还是水?”
贺峻霖没应。直视着她,懒得绕弯,事实上他根本多等不了一秒:“严浩翔没出国。你是骗我的。”
秦思淼顿了顿,给他到了杯水。而后抬头回看他,目光是锐利又冰冷:“对呀,没出国。他去坐牢了,十年,为了你。”
“满意吗?你是不是就想听这个?”
贺峻霖闭了闭眼:“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思淼不答话,贺峻霖又说:“我只是要知道真相。你不说,我就直接去问他。不过他这人肯定会避重就轻,天大的事儿也能轻描淡写。”
沉默片刻,贺峻霖忽地哼笑了声:“怎么,怕我知道他有多在乎我,更分不开我们?”
“那你大可放心。”
贺峻霖看着秦思淼,眼里是满胜券在握:“事实是,不管他这十年去了哪儿,就算是领个孩子回来,只要他还愿意待在我身边,我都不在乎。”
“我喜欢他的时候就是个瞎子傻子。”
“我跟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再分开,化成灰也得拌一起。懂吗?”
秦思淼看着贺峻霖,蓦地嗤笑一声:“你看看,你这巧舌如簧咄咄逼人的样子,严浩翔怕是从没见过吧?”
“自从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不过你那点儿心思全都花在他身上了。”
贺峻霖耸肩:“可恰恰感情的事是最没法儿算计的。”
“贺峻霖。”秦思淼忽然靠近他,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死盯住他的眼睛,“他为你杀人,其实你并没有那么意外,是不是?”
“十年前发生那种事,你不想让他知道,就是怕他冲动,对不对?”
“在他面前,我哪儿有那么自信。”贺峻霖自嘲地笑,而后严肃神色:“只是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秦思淼没接话,转而说:“以往我也接手过跟你情况相似的案子。结果无非就那么几种,压抑中爆发,压抑中灭亡。”
“听严浩翔说,你也自杀过。按照常理,这种情况受害者通常会先杀死加害者,但你不太一样。”
“有种人的心是真的会死。即便将加害者千刀万剐,也救不活他们。”
“加害者怎样,他们毫不在乎。这是绝对的漠然,彻底的哀默。”
“这个人只是还没有生理死亡而已。”
“还有一点。”秦思淼目光宛如钉子,“他们会认为,加害者的死亡是对世界的拯救。”
“可他们根本不想拯救。”
“具体到你身上,你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许雅琴就要承受吴学恺所有的怒气。你想惩罚她,对吧?你想保留这个世界的伤口,还期待着它不断有血流出来,对吧?”
贺峻霖听完没什么反应,无言地望向窗外。
良久后,看向秦思淼,声音在平静中发颤:“他是不是知道……知道十年前我生日那天,吴学恺对我做什么了。”
“所以他才会杀人。”
秦思淼没否认。
“他情节严重,我拼尽全力,才将刑期减到十年。”
“他不准我把你牵扯进来。所有那些关于你的证据,都被他销毁了。”
秦思淼苦笑:“他当时,根本就是做好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的准备了。”
严浩翔是在贺峻霖生日第二天收到那盘录像带的。
与其他人收到的不同,画面全部是最新拍摄。
近到日期就在贺峻霖生日当天。
里面记录着他被侵犯的全过程。
镜头全程怼在贺峻霖身上,侵犯者没有露脸,只能看到一部分身体。
中年男性的,臃肿的,苍老的身体。
昏暗狭小的空间,痛苦绝望的神情,柔软细腻的皮肤,和粗暴无止境的虐待。这些东西搅在一起,偏偏在严浩翔眼前投射出贺峻霖昨晚安静躲在被子里的画面。
无知的他,竟然还祝他成年快乐。
心如刀绞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决定杀死吴学恺,也不过就是一个瞬间的事。
当他找上门的时候,吴学恺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笑呵呵地看着他,问:“严浩翔,是吧?给你的大礼收到了吗?”
他摩挲着下巴:“怎么样,没见过我儿子这么开放的样子吧?没听过他这么叫吧?”
贺峻霖被下了药,所以出现了很多无意识的举动。
正因如此,才更加可恨。
吴学恺走近严浩翔,声音低沉,宛如淬了毒:“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花儿,一直在想,花儿熟透被我摘下来那天,会是什么样。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忍,我必须是第一个摘花儿的人。”
“结果呢?你先给我的花儿摘走捣碎了,你说这笔账我怎么跟你算?”
那些经过深思熟虑后杀人的人,往往平静至极。
面无表情地直视吴学恺,没多说一句话,下一秒刀子便在咫尺距离捅进了他的肚子。
顺便拧了一圈又一圈。
吴学恺满脸惊恐,想将人推开,可是已经被连续的攻击扎得没有力气。想呼救,张嘴却满是鲜血。
直至瘫倒在地,失去呼吸,眼里仍是恐惧茫然的光,仿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
他死不瞑目。
他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究竟因何而死,更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地将刀送进他的肚子。
倚在桌边抽了根烟,在吴学恺的书房里,严浩翔看到了那些关于贺峻霖从小到大的、完整的影像和照片。
将这些东西摧毁,仿佛如此就能安慰自己,他可以拯救贺峻霖的人生。
那时的严浩翔,以为这样便能让贺峻霖重获新生。没了吴学恺,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可以弹吉他,再也不需要弹不喜欢的钢琴。
他不必再害怕,也不必提心吊胆。
从今以后他都可以好好儿活。
束缚他的牢笼彻底消失了。
徘徊在他住的地方附近,就是在等他联系自己,然后好去见他最后一面——大概就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严浩翔那时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想说的话还没能传递出去,可是那已经不再重要。
贺峻霖会重新活一次,这就足够了。
他以为自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后,贺峻霖便会心灰意冷。就算开始会有点难过,可是时间久了,也总会将他遗忘。
他在贺峻霖的生命里最终也只会得到个过客的头衔。等那人很多年后再去回想年少时光,甚至记不得他的样子和声音。
这很好。
这就是他要的。
讲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模模糊糊地渐渐暗了。
秦思淼看着贺峻霖,说:“他进去的时候叮嘱我,如果你来找我,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你真相。不然他就恨我一辈子。”
“当然,我有私心。我也认为,你不可能十年后还喜欢他,但我可以。”
“我低估你了。”秦思淼说。
紧接着她笑得有点苦涩:“我还认为,十年过去,他也不会再喜欢你。或许他在里面很快就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你杀人。等他出来,就会接受我。”
“这十年间,他拒绝任何人的探访。我也整整十年没有见到他。直到出狱那天,我去接他。”
“十年了,我都觉得自己长了好几根皱纹,他看上去竟然一点儿没变。”
“可是他到底是成熟了。”
“不再硬邦邦地拒我于千里之外,而是用那种释然般的语气劝我别再惦记他。他谢谢我,但不会喜欢我,也不会跟我结婚。”
“我问他后不后悔,哪怕一点点。他笑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游刃有余。”
“他说他的人生到现在为止只后悔一件事。”
“就是没早点儿送吴学恺去死。”
室内灯光亮起,贺峻霖沉默着。
“知道你们两个竟然又遇见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是段孽缘。”秦思淼说,“看他那状态,我还以为他会不管不顾再去找你呢。”
“没想到,知道你要结婚以后,他竟然破天荒地向我借钱。他说,祝你幸福他说不出口,恭喜也说不出口,也就只有礼金能给你,当做祝贺了。”
*
从律所出来,天已全然黑了。
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大多是工作消息。
穆语贤告诉他这回公司是真有事,她已经冲回去了。几分钟前,她又问他,是不是心疼死了?
接着往下翻,下一条就是严浩翔的消息。
一号线问他,结束了吗?我去接你。
看着没有改变的昵称和头像,莫名其妙地,贺峻霖鼻尖酸涩,直至眼里涌起热意。
十年里的无数个瞬间在脑海里滑过。
他割腕的时候,严浩翔迈进了监狱大门。
《最后一页》火遍全国,他的名字在网络上被反复提及的时候,严浩翔已经独自在监狱里度过了三年。
他成为知名唱作人,大奖拿到手软,享受无数鲜花掌声的时候,严浩翔的未来却遥远得什么都看不清。
那里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他会不会孤独,会不会难过,会不会……
会不会想到他。
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打开对话框,贺峻霖回:等我吧,我马上到家。
*
一进门便觉热气氤氲,饭菜的味道从厨房蹭蹭往外挤,香得跟不要钱似的。
脱鞋进屋,正撞上严浩翔端了盘菜往外走。瞧见他,便放下盘子迎上来,手随意揽住他的腰,带着人往里走。
“事多吗?还要改?”
摇头,贺峻霖往他身上贴了贴:“没事,不改了。”
严浩翔愣了下,停住脚步:“怎么了?”
贺峻霖将头低着,不说话。严浩翔就捏着下巴让他抬头,这一对视,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哭了?”
严浩翔用大拇指指腹摸他眼睑,又轻轻触碰他的睫毛:“这还湿着呢。”
望着眼前这个人,本来就是强压下去的眼泪再次不听话地涌了上来。
严浩翔双手捧住他的脸,语气是又慌又轻:“怎么了?跟我说说。工作的事?”
摇头,贺峻霖抬手抹了把眼泪。注视着严浩翔,忽然笑了。
眼里含泪,他笑着说:“严浩翔,你是不是其实老早就喜欢我了,还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
一句话越说越颤,本来还笑着的神情也开始绷不住,变成了委屈的小苦瓜。
眼睛飞快地眨了几次,严浩翔歪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良久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你……”
“你怎么都不让我知道的。”贺峻霖声音剧烈地发着颤,一边说一边锤他心口,“什么都不说,你是傻子吗?”
“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够傻了,没想到你也是个大傻子。”
“你是圣人吗?你是田螺姑娘吗?你是雷锋吗?你没长嘴吗?”
“你想看我结婚吗?严浩翔,我要是不去找你,你就真的打算眼睁睁看我结婚了吗?”
“要不是我从别人那儿知道,你就打算把这件事埋起来跟你入土是吧?”
“你在这儿感动谁呢。”
说一句锤一下,直至最后额头抵在那片胸膛,贺峻霖声音闷闷地:“……值得吗?”
严浩翔箍住他的背,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如十年前,那个对他讲“我们以后再也不弹了”的瞬间。
“怎么会不值得。”他吻他鬓角,“我只是没想到……”
贺峻霖抬头看他:“没想到我这么离不开你,没了你根本不想活了是吧?”
“没想到我这么没出息,十年过去还这么喜欢你,是吧?”
严浩翔睫毛轻颤,摸他手腕的疤。
“在我的规划里,没了他,你可以过任何你想要的人生。”
“该逃的人不是你,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严浩翔眼里闪过一点脆弱:“在我的想象中,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贺峻霖又去锤他,骂他傻子。而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那天,我过生日那天,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我想了十年了。”
严浩翔愣了愣,笑得既释然又怀恋。
一边捏他手,一边说:“我想问你。”
“要不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岁月仿佛有声音,日子也好像散发出了又甜又涩的味道。纪念着所有未曾被遗忘的过往,和那些世事无常的阴错阳差。
实在忍不住,贺峻霖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
他们那天明明都打算要约定永远的。
可是这个约定,竟然就这么迟了十年。
像是明白他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遗憾,严浩翔轻吻他额头。
“我们还有好多个十年呢。”
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几秒后,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你要不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你要不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愣了愣,贺峻霖终于破涕为笑。
抓着严浩翔衣襟,他撇撇嘴:“我要。这算你的表白,我要再换个别的。”
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开了锅,盖子噗哒噗哒地响着。
一室柴米油盐的烟火里,贺峻霖说:“严浩翔,我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我?”
严浩翔笑。
“喜欢。”
他牵着他的手,覆在心口的位置。
“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end-
还有个番外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