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陈往事.荒原（5）
当陈到达现场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地上是两具尚未冰冷的尸体和浓血。星熊坐在沙发上抽烟沉思，陈穿过人群坐在她身边。星熊语无伦次地讲述刚才的经过。
“我没有选择，”星熊狠狠地吸一口烟，“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没有选择，但还是慢了一步。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动手，但他留给了我一个他妈的选择。如果我不杀掉他，他就会杀掉那个化学老师。他给了我三秒时间去思考。但我还是太慢了。我明明有能力让地上少一具尸体。。。”
“是什么阻挡了你？”陈紧紧握住星熊的手，后者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不知道，”星熊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死的是两人中的哪一个？这一切太快，没有留给法律周旋的余地，只有个人道德的挣扎。我曾经不知道杀人原来如此艰难。这是两回事，枪的发明大大削弱了杀人的仪式感。对，仪式感。那么进的距离，血会溅到行凶者的脸上。人的生命竟然真的像是荒原上不起眼的草芥。。。”星熊趴在陈的肩上开始呜咽不止，开始说一些更奇怪的语言。她说她为世界上所有在角落里不为人知地腐烂的苹果感到抱歉，又说起自己在书上所看到的一句诗，世界是一片荒原。
晚上星熊默默抱着被子和枕头爬到陈的床上躺下，陈背对着她低语：“也许这就是警察。有人选择浑浑噩噩地度日，也有人选择相信自己手中审判的权力。成为后者会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良知的磨砺，会让你的视角直达最污浊的深渊。但是别担心，因为。。”陈犹豫了一瞬，翻过身，抚摸着星熊柔顺的长发，“我们从来不用独自去承担。”
说实话，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心惊胆战，但星熊的下一步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星熊紧紧地抱住了陈，有些颤抖。
“其实仔细想来，这一次的案子并不是人污浊的证明。”陈轻轻地说，好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两个恋人往往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发现对方给不了自己想要的。感情是抽象的，不像以物易物那样是简单的交易。像是你经营一家便利店，有一个常客长来照顾你生意。直到有一天，发现那人给你的全是假钞。都是幻觉。”
“也不都是幻觉吧。”星熊轻笑。陈一下子感觉如释重负，太好了。她听见星熊语气的一瞬间，自己仿佛也开心得像是飘上白云的红气球。窗外清冷的月光预示了明天必定阳光明媚。
“对，也不都是幻觉。”
次日，陈再次回到了那个学校处理相关事务。她有那么一种预感，于是走上了天台，果然又见到了那菲林族的男孩在那儿抽烟。天气晴朗的时候视野非常开阔。陈走过去陪陪他。
“我想知道，”陈开口问，“她为什么会把遗书交给你。她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他低头吸了一口烟。
陈笑了笑，低声自语道：“果然，也不都是幻觉。”
“什么？”
“没什么。”
其实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清楚爱情是什么。现在好多人谈恋爱，不过是一套手续。但是剥除了那些肉麻的行为，好像谈恋爱和做普通异性朋友又没有区别。友情是否是爱情的更高形态。我们无法真正认识这个世界，爱情也罢，友情也罢，都只是我们发明出来发符号和音节罢了。这是人类用来前进和束缚自己的网。也许二者没有什么不同，有也许二者的不同不能用正常逻辑性的话语来讲述。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这道理可以说，但不能用常用的方式去叙述。要是真能做到，那也得把那样的任务留给文学家们。
下午，陈和诗怀雅带着星熊去选自己的摩托车。起先星熊还是觉得不太好，但是诗怀雅后来把她拉道一边告诉她陈的家里其实很有钱，还会时不时给她寄‘生活费’。但是陈自己不太想谈起自己的家事，所以星熊还是没有再过问此事。。。
“当然，我都差点儿忘了。”塔露拉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包在嘴里，“你父亲是炎国贵族来着。”
陈灭掉手中的烟，又马上点上一根：“别提这个。”
塔露拉愣了一下：“行行行，听你的。”她吞下蛋糕，“那星熊跟你关系，可能还算不错吧？”
“两人经历生死之后总会成熟很多，”陈点点头，“当然，没人能掏出那个规律。总会有相互伤害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离开龙门的那一天，手中的赤霄仿佛是一种背叛。背叛星熊，也在背叛自己。曾经的自己一直在奔波，寻找自己无法击败的对手。现在她终于找到了。
然后呢？她没有想过。也许可以终结自己的生命了？好像不能，为什么不能？她不知道。她看着囚笼中的塔露拉，感觉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像是梦。这么多年过去了，塔露拉已经成为陌生人。陈想要在白雪皑皑的树林中找寻塔露拉的真面目，但里面只有一具被砍成人棍的尸体和漆黑的怒火。没人面对这样的惨象时能够无动于衷。
“理想实现了固然很好，”塔露拉在房内独步，“但不实现好像也没关系。我觉得你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状态。罗德岛也是这样，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得不去做出违背自己理想的行动。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整合运动和罗德岛之间的故事，就是这个世界悲剧性最好的象征。但我现在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毕竟，改变自己和改变世界相比，似乎前者更简单。但这个过程确实伴随着剧痛。”
“那你接下来会干什么？”
“不知道。”塔露拉耸耸肩，“写写书，看看画。就这样咯。当然，如果罗德岛还需要用到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提供一定帮助。我觉得凯尔希对我还蛮不错的。至于博士。。。”塔露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笑着点了根烟。
陈想着塔露拉的那番话，缓缓起身。
“走了？”
“嗯。”
塔露拉叼着烟，微微含笑退回房间的阴影。陈走了，没有再回头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