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五十二）

“怪不得，我就说嘛，怪不得最后你们分开了，你看你们在一起都在干些什么，除了在聊一些没有意义的、空洞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什么也不做了。换作我，我也受不了那样枯燥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真是一点未来也看不到。”

她突然打断我的话，其实我也不想讲下去了，没有颜色的故事怎么会有人喜欢听呢。色彩是一种怪东西，人们总是把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添上色彩，来显示他的美丽。回忆是有颜色的，未来是有颜色的，幻想中的场景也是有颜色的，就连气味、声音有时候有人也会添上颜色。在写作当中叫做通感，只听上去就已经是一种高超的写作手法了，实际运用出来，总是会出现在高中生的试卷当中。至于我的故事的颜色，我是不清楚的，如果有至多也就三种颜色吧。

“我倒不觉得是因为这些事情才分开的，倒是因为这些事情，她才愿意和我交往这么长时间的。”

“这些话是她跟你说的吧，你可真是什么都信。我跟你讲，女人嘛，当然要给足你们男人面子的。喜欢听你胡说八道，大概只是闲来无事，拿来做消遣的罢了。”这时候女孩倒是像一个情感专家，说出的话我也很难不去信服，“她喜欢你的话就会直接和你讲的，这些话虽然会听，但是在一起怎么可能一直在聊这些无边无际的话。你觉得什么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才会将关于梦想，关于我的无聊生活的这些话呢——至多是朋友罢了。”

“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我觉得，我说什么她应该都不会觉得烦，喜欢的人说的话，有哪一句会让人觉得烦呢？真正的爱情也不过是这样，爱情无论怎么说也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这些话总会讲到的，甚至还有比这些更无趣的。况且是我。”

“你……觉得你们是真的爱情吗？”女孩突然问道。

“不知道。”

“那你怎么有勇气信誓旦旦说这些话的，听起来更荒唐了。”

“但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不是爱情。”

“那你这不就是肯定这就是爱情了吗。”

“其实我倒也从未肯定。”

女孩不再讲话，只是一撇嘴，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或许她已经找不到什么话来回答我了，也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今天的夜真安静，连风都没有。”湖面似乎被什么冻结住了，但这种冻结似乎出于湖水的主动，它就像一个要强的孩子，不小心听见了我的话，变得更加乖了。光秃秃的湖岸，没有一棵树木，湖水离我们很远，树木离我们也很远，路灯也很远，但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光亮，把我身边的一大片区域都照得很亮，“我的人生比这湖水还要平，平平淡淡，没有波澜，最普通的普通人，虽然我也有想过要变成什么伟大的科学家、伟大的画家、伟大的商人，但是伟大的人总是遥不可及，当我要开始向着那个目标奔跑的时候，我就开始懈怠，我只有一次次降低我预设的标准，直到那个标准变成了平庸，甚至变成了大家口中的无所谓，我才做到。”

我看向女孩，她一直看着远处的湖水，或许她的余光中可以瞥到我在看她。她如同画中走出的人，一句话也不说，风轻轻拨弄起她的头发，飘起又忽然落下——优雅地落下。我不想去过分解读她现在的状态以及我为什么会注意到她，人生就是这般，有时候仔细去想了，给自己解释了，反而更加混乱了。

“谁不想生活有意义，谁不想时时刻刻都在彩色的世界里生活。”我似乎在与什么斗争，确切的说是在挣扎，明显感觉到，这不是生活，而是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

“你对我说这些没有用，我不是你那个骑摩托车的前女友，我不会听你讲这些没用的事情的，我和她的性格完全不同，我可不是那种能被洗脑的人。”她突然说话，似乎是要我认清现实。

“可你还是听了，是你要求要听的，而且一直听了这么长时间。”

她突然转头了，不过这个时候我并没有在看她——就像她没有看我那样。

“那……那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不要听，我只是说你的故事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她赶忙解释，“我……我要听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故事，大多数情侣是不是都是这个时候的记忆十分深刻吗？那我就要听这个，你应该记得最清楚了吧，讲的时候不要讲太多没用的……不过，不过该讲的细节还是要有的，听见了吗你！”

“你为什么偏要听我的故事，你既没有什么目的，听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而且我的故事那样无聊。”

“这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讲就好了，我就单纯的想要听故事。”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说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以至于那第一次的见面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并且之后发生的种种离奇的事情也都与她有关，这样说来我更应该让她感到我的……我的诚意？或许应该是诚意。有时我竟然有一种要将她当作救世主的感觉，我的生活大概是被她拯救——还有云猫，那个一闪而过、似乎根本不存在的奇怪生物，我的生活竟然要因为这些奇怪的东西改变。既然是拯救——其实说成于我有恩也不算夸张——那我的过去讲给她也无关紧要，一直留在心里是这样，讲出去也是这样，不过是费些口舌罢了。难得有个倾听者，不如就在今夜一吐为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