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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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三十日至一九四八年一月一日) 华东一年多的自卫战争没有做过详细的总结。在太行、在晋察冀中央局报告过一次,这里又要我报告。我讲的没有系统,用漫谈的方式,希望同志们听了研究纠正。大的战争考验是严峻的,局势的发展常常出人意料,事前无准备,吃亏不少。在晋察冀的情况也差不多,坏的现象应有尽有,当然好的现象也差不多。个人的经验教训很少,有些经验教训是很痛苦的。我们山东报纸多登好的,主要是打气,我们坏的地方更多更严重,错误也不断。依靠个人的自信心是很成问题的。战争不是容易的事,个人的作用很小,微乎其微,主要是靠集体的力量,靠党、靠群众。 我今天报告的题目叫做“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分下面八个问题来讲:一、战略问题;二、战役问题;三、战术、战斗问题;四、政治工作;五、后勤工作;六、反攻和新区情况;七、国民党方面的解剖;八、结束语 一、战略方面
(一) 一年来伟大的自卫战争总结
首先是战略总结。战略是敌我双方的思想战,精神战。毛主席与蒋介石下棋,"黄河为界,举手毋悔"。一年来自卫战争的胜利,首先是战略的胜利。
虽然我们打胜仗靠同志们不怕牺牲流血的精神和大炮机枪,但主要是靠统帅部、陕北总部、毛主席的战略指导。许多国民党的俘虏兵都说:“你们的战略上凶,我们就是战略上失败了!"俘虏的将军师长、旅长等也是这样说的。他们对我们部队看不起,认为我们军队不懂军风纪,武器杂乱,甚至连口令也叫不好,有时闹出笑话。
他们说:"你们这样的军队怎能打胜仗?"有些不服气。我们回答:"不管怎样,总是把你们俘虏来了。"
我们比战术是比不上人家的,如操场动作,内务管理,战斗动作等。我们愈往下比愈差,但愈往上比则愈强。如旅以上战役组织比人家强,纵队更强,野战司令部又更强,到统帅部的战略指导更不知比他高明多少倍。
我们的战略有世界意义,在世界上是崭新的、优秀的。如果我们军队再能把战术提高一步,配合优良的战略指挥,在世界上不是数一就是数二的军队。
我们俘虏的国军士兵,现在有的已当上了排、连长。他们有一个普遍的呼声,要求我们改善指挥。说: “你们的指挥是‘肉弹主义’,采用集团冲锋,英勇固然好,就是要多死人。”我们为此抽了一些班长当兵,排长当班长,连长当排长,营长当连长,团长、旅长当营长,组织两个营作战斗演习。许多团、旅长甚至纵队司令员因长期打仗,平日很骄傲,一演习战术都不行,旅、团长不能当营长,连长不能当排长,排长不能当班长,暴露了我们战术上许多严重的缺点
,这样使我们很多指挥员虚心了些,知道自己的战术不行。
现在部队提倡学习战略,由此学习战役、战术,提高战术战斗动作。这对部队是重要的。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七月,华东野战军伤亡七万人, 到现在约有二十万人,这表现了我们的英勇,也说明了我们战术战斗的蠢笨与落后,伤亡很大,否则伤亡是可以减少的。直到现在,我们仍保持北伐时期的战术,采用波浪式的集体冲锋。
(二)我们的战略战役问题表现特别突出
我们的战略方针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全部消灭敌人。即是放开两手,诱敌深入,创造有利时机,选择战场,集中兵力,四面包围消灭敌人,以此改善我们的装备,改变敌我形势,到一定时机转入反攻。采取这种战略方针,要舍得丢地方,抛出空间,争取时间,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壮大自己;以退为进,先退后进,逐渐改变敌我的形势。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基本方针和战争全部过程就是本着这个原则。如华东战场,我们把敌人诱入山东,一直牵到胶东烟台那个牛角尖上。西北战场诱敌进到绥德、葭县,冀鲁豫战场也是三进三出,敌人进到黄河沿岸,甚至渡河攻占大名府。敌人不断占我们地方,他们的有生力量也不断被我们消灭。他们每进一步,占领我们一个城镇,必须付出几个旅的代价,反复如此。这中间是有矛盾的。但到一定的程度,敌人后方空虚,进攻不得不停止了,我们跳过来了,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进入反攻,敌人便处于被动,掉在我们反攻大军的后面。整个战争过程就是出让地区与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敌我思想斗争也就是这一问题。战争的复杂奇妙为古今中外所未有。 这是个新问题,但也是个老问题,我党二十多年来进行武装斗争就是这个问题。在苏维埃内战初期,井冈山时期,这个战略思想就开始形成了,就有了一个草稿,一个大概的轮廓。在北伐时期与今天不同,北伐时是一往直前,没有后退的。北伐军一直前进,北洋军阀一直垮下去,因为当时敌我形势不同,北洋军阀非常腐朽,北伐军异常精锐,能够一往直前,北洋军阀兵败如山倒。大革命失败后,我们以农村条件和有新式武装、依托城市的敌人作战,就出现了这个战略方针。敌人进攻,我们后退,再进再退,必要时我们退出井冈山,另建立根据地。因为敌人是强大的,有现代化的武器,又依据城市,经济力量比我们强,我们革命军队是处在农村,由工农和一部分革命知识分子组成,没有正式军队,也不懂军事,见敌人就打,硬碰硬非失败不可,敌人恰恰希望我们这样做。敌人集中又有准备,我们先让他扑了个空,使他们精神松懈了,防备不周,如能打则打,不能打时,让敌人再进,又扑了空,精神更加松懈了,造成我们有利条件,我们即可将他消灭,壮大自己,又削弱敌人,这样我们“胖”了,敌人“瘦”了。毛主席以十六个字概括这种战略思想,即是: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一年来自卫战争并没有出这个范围。敌人进攻是因他强大,我们不能和他硬拼,不明敌情是不能乱砍刀的,一定得往后退。敌驻我就乱打冷枪、摸哨、破路,使敌人不舒服,精神疲乏。敌疲劳了,我们休息好就打他。敌退我们就追击,收复失地,打开新地区。这种战略方针,主要是研究了敌我力量的对比,赚钱就来,蚀本就不干,最后才可消灭敌人。这是中国人民军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唯一办法。研究了苏维埃内战时期广西、赣东北、湘赣红军的经验,一般的规律就是如此。广东海陆丰不照这个规律,虽然那里的农民条件很好,还有南昌起义及广州起义的部分军队参加,但是最后还是垮台了,失败得最惨,就是因为打硬仗,不愿离开海陆丰一步,当时他们认为见了反革命不打就是机会主义。这在政治上表现为地方主义。毛主席在井冈山的武装斗争,当敌人进攻到非要离开根据地不可时,井冈山可以不要,另去开辟根据地,保持有生力量,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叫做“后发制人”,准备好后再打,是与历来旧军事思想“先发制人”不同的。 长沙战役后,一九三○年到一九三一年,江西苏区大规模的内战“围剿”与反“围剿”,使这一战略内容更丰富了,原则更扩大了。那时提出“放开两手,诱敌深入”,即不怕苏区被敌人占领,不怕坛坛罐罐被打烂,使敌人深入以后,再聚歼他一部分,结果是国民党军之张辉瓒、蒋鼎文、毛炳文、朱绍良等部都先后被我消灭了。因为敌我强弱条件未变,我们唯一的长处是政治条件,即群众条件。将敌人引入我熟悉的地方,敌人的长处变为短处,才易最后将他消灭。那时有人从莫斯科回来,硬抄教条,强调苏联“消灭敌人于国门之外”,结果失败了,全部苏区被搞掉,几乎全部红军都被消灭。实际上苏联也并非机械的实行“消灭敌人于国门之外”,这次苏德战争也是诱敌深入,直到莫斯科和斯大林格勒来消灭敌人,因为当时希特勒统治整个欧洲,他用整个欧洲的力量压在苏联身上,也是敌强我弱的形势。 抗战八年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比国民党更强,我们战略“基本上是游击战,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利用我们的长处和农村环境,以疲惫敌人,进而消灭敌人,求得敌我形势逐渐改变。现在革命形势不同了,我们提出基本上是运动战的方针,其原则仍不变。这次自卫战争的指导是综合了苏维埃内战时期、抗日战争时期的经验,一年多证明这一战略方针是完全正确的。 古代军事思想也有过这一战略思想。毛主席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书中,为说明他的战略思想,曾引用《左传》一段话,说:齐鲁长勺之战,曹刿主张后发制人,以退为进。 《水浒》中林冲与柴大官人的教头比棍,教头骄傲轻敌,林冲先让他打几棍,看出他的弱点,结果一棍将教头打倒。拿破仑进攻沙俄,五十万军队一直进到莫斯科。当时库图佐夫主张一直撤退,甚至把莫斯科也烧了,等冬天一来,转入反攻。拿破仑五十万大军最后只有五万人回到法国。燕国攻齐,一个多月连下七十三城,田单守即墨守了三个多月,燕国攻不下,军心松懈,齐转入反攻,一个多月收复全部失地,消灭了敌人。淝水之战,秦符坚出兵百万,都是骑兵,吹牛说: “投鞭可以断流”。晋兵只有七万人,谢安、谢玄选择淝水地区为战场,那里遍地皆水,骑兵无用,一打即垮。秦兵百万,前面的被打垮了,后面的还在长安未出发,互相践踏死的不少。毛主席是研究了敌我强弱、 政治条件、气候、地形等条件,得出这一军事思想,并将他完成一个体系,写成学说,成为有系统的科学的军事思想。这次战争运用的更广泛更复杂。执行这一方针不是容易掌握的,且为一般人不易理解。这里讲几个故事: 一是美国人。去年六月底,驻青岛美国海军陆战队克里门将军到临沂找我,他自吹牛皮法国登陆有他,北非登陆也有他。他希望我到青岛与反革命王耀武见面。我拒绝去。他说: “那么战争非打不可了!”我说: “不是我们要打,是国民党要打;我们是不打出去的,如国民党要打进来,我们一定要应战。如果你真有调解的诚意,去跟国民党讲,只要国民党不打就行了。”他又问我: “战争打起来,你们有没有把握?”我说: “初期,两淮、临沂要放弃,甚至张家口、延安也可能失守。”他问为什么?我说: “国民党力量大,你们美国又帮助他。”他说: “那你们何必打,讲和算了。”我说:“不然,半年以后形势会完全变化,我们会打垮他。”他进攻两淮,我们可消灭他多少,进攻临沂,可消灭他多少,进攻延安,消灭他多少。最后他晃着肩膀说: “我不懂,你们又要丢地方,又要消灭敌人,中国问题真复杂!”我说: “占领临沂不容易,进来就退不出去。”毛主席这个军事学说全部反映了中国革命的军事特点,是外国人所不能懂的。最后我又告诉他: “现在你不懂,一年以后你就懂了。日本开始也是不懂,八年以后懂了,要他无条件投降”。 二是苏联驻华大使馆武官。当我们失了张家口、两准时,他很着急,恐怕我们要失败,但在三个月后,他承认了错误,说我们不守张家口、两淮是对的。 三是自由主义的新闻记者。有上海和武汉两个新闻记者,他们也许是自由主义者,也许是左翼。在克里门走后第二天找我发表谈话。我说: “现在要打仗了,不发表谈话了。”他们要我谈战争,我把和克里门所谈的问题谈了,他们大吃一惊,问我: “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说: “是真话。”他们说: “这样动摇人心,民主人士会不干了。”他们正在宣传我们会打下徐州、南京。我说: “没有办法的事,第一年人心动摇,第二年人心巩固,第三年人心欢喜!”他们以为我骗他们,是为着保守军事秘密,我叫他们今后看事实就会了解我讲的是真话。实际上这个道理是很难为人了解的。 四是汉奸郝鹏举。他叛变前几天来找我。他说: “延安报纸说消灭这么多敌人,俘虏这么多军长、师长和旅长,我认为是战役、战斗上的胜利;蒋介石已占领我们二百多座城市,这是战略上的胜利。”意思是我们不行,蒋介石靠得住。我说: “我不是军事教员,但是许多军长、师长让人家抓去了,不会与战略无关,世界上没有这种战略。我们失去的二百多座城市很快就可恢复的。”他不相信我的话,回去后没几天就叛变了。 这种战略方针只有革命人民、革命政党、革命者才能了解的,对其他人是说不通的。苏联武官在三个月后就了解了,所以他承认了错误。这种战略有国际的意义,对近代军事学说有新的发展。苏德战争也可得到证明的。但他不是万灵膏药,而是人民的军事学,革命的军事学。单讲两个军队,弱军可以用这个办法,两军相等也可以用这个办法,主要是敌我力量对比决定的。若是我为绝对优势、敌为绝对劣势,就不用这个战略方针。就像大人和小孩子打架,一下把他抱起摔到地下就对了,用不着先退两步再去打他。我们与国民党比,军事上相对的弱,政治上绝对强;国民党在技术上、财政经济上是相对的强,政治上却是绝对的弱,因为他卖国独裁内战,他不可能采取这个战略,若采取了失败更快。这个问题是反革命不能懂得的。 (三)执行这一战略方针的几点经验:
第一,反对逃跑主义,表现在一方面是有秩序的撤退,一方面是在敌后坚持斗争。开始执行这一方针,党内多不信任,有很大的震动。逃跑主义表现在和平观念未完全转变,敌人一到,主力撤退,人心动摇,认为敌后不能坚持斗争。说抗日是民族斗争,日本是外国人,各阶层都反对,敌后容易坚持。现在是内战,蒋介石有他的社会基础,地主、富农是他的天然基础,敌人一到,地主、富农就起来反对我们,我们就站不住脚,
地方干部和游击队也站不住,不愿坚持斗争,不管组织许可不许可,从华中纷纷逃跑到山东,不讲纪律,不讲秩序
,以为华中不能坚持了,结果到山东没有组织介绍信的,我们坚决要他们回去,不给饭吃,不给房子住,把他们的理论打破。 我们说抗战时能坚持,内战时同样也能坚持,统一战线更有广泛的基础。今天很多地主、富农和资本家都被蒋介石搞垮了。很多地方土地改革提出“挖蒋根”的说法,是不策略的。蒋介石原来是没有群众的,他硬送群众给他,硬把所有的地主、富农算成蒋介石的是不适当的。他们反对土地改革,但不一定都拥护蒋介石,因为蒋美的政策是毁灭整个中华民族的;蒋军多是客军,是两广、四川人,语言不通,他们把解放区一概认为匪区,到处奸淫烧杀,对地主、富农更凶,因为地主、富农的女人更漂亮,财产多,房子好,他们住在地主、富农家里便乱搞。有些地主说: “我们被清算了!”蒋军说: “妈的皮,你投机!”更搞得厉害。我们调查了苏中几个区的地主、富农的情况,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跟我们走的,二是愿意守中立的,认为天下大事胜负未定,不反共也不反蒋,三是极少数坏的,破坏我们,我们就搞掉他。国民党军对解放区地形不熟,讲话也不懂,每个军常带几百个“还乡团”。其中也可分三种人:一种是回乡搞点财物,取点底财,赶快回南京、徐州。他们说: “新四军真厉害,住不久。”二种是外乡流浪多年,没有饭吃,老婆、女儿卖淫为生,一回乡马上和农民搞好说: “给我一分土地耕种,我再不反共了。”三种是流氓、汉奸、特务,坚决搞武装破坏我们。由于各线连续打胜仗,鼓舞人心,广大农村还是我们的。国民党的逃兵,我们放回的俘虏,他们都说:共产党又消灭国民党军队多少多少。结果许多“还乡团”都来向我们声明“不反共”。因此我们数百人的游击队,就可坚持一个县的工作。开始从华中撤退时,只留下六个团,每团不过千余人,最近没有主力帮助,大部分地方都收复了,许多乡村没到过蒋军,也说明敌后是可以坚持的。靖江、江都、南通这块地区,经过敌人连续三个月的“扫荡”,但除靖江县委及县大队因麻痹,在一个地方住一个多月不转移受到损失外,其他地区没有受到损失。敌人的区、乡公所始终建立不起来,全在县城里办公。因为蒋军纪律坏,搞翻了老百姓,他没有正规军就建立不起区、乡公所,如每个区都要一营正规军,哪里有这么多正规军呢?所以我们只要在敌后坚持,那里就是我们的。我们在华中暂时退出城市,广大乡村仍是我们的。 有秩序的撤退。我们从华中撤退二十万人,一些必要的器材、工厂、银行、荣誉军人、家属、医院及后方机关、工作干部等,要预先有组织有计划的撤退,到枪声响了再撤退是不成的。沿途设兵站招待所,准备好粮食,这样撤到山东的成为很好的宣传者,无秩序撤退就变成流亡政府、难民,散布失败情绪,惊慌失措。
他们到山东后把金融也搞乱了。华中票子到山东买东西,商店不要。他们说: “毛泽东出的票子,你们为什么不要?”后来有些伤兵就不用票子,见到合作社就去乱拿东西。
撤退不能太劳民伤财。华中有很多花生油、棉花、粮食,都没有撤退,分给了老百姓。如这些东西撤退,需要一千万民工。因为动员太多,沿交通大道的老百姓有的把大车烧了,牲口杀了,以避免支差。有些无组织的撤退,把钢丝床、沙发以及很多书籍都带走了。我们就组织检查站,在交通要道上将这些东西没收送给老百姓,如老百姓不要就放火烧了。这样把思想问题也解决了。 经过我们组织动员后,有三四万人重回华中敌后坚持斗争。没有回去的很后悔,流亡山东被人看不起,政治上又犯错误。开辟敌后工作比较好的方式是先组织精干的小型工作组。我们中央局、军区组织了好些工作组,先进去几天,就回来座谈敌后的情况,又进去活动一个礼拜,再回来座谈总结经验,再进去就住下了,不回来了。采用这种方式回去好多人。当时我们都在前线,故有此条件。 第二,关于保卫城市据点,要防止两个偏向:一是拼命死守,寸土必争,另一是不战就逃跑。有的城市要作适当的、必要的保卫,多保卫一些时间是有价值的。这与死守不同,死守是愚蠢的。我们必要的保卫城市是有两种作用:一是掩护撤退,稳定人心;二是争取时间,使我们获得在主要战线上的展开。保卫据点并可锻炼我军的守备力量,使我们一个打敌人十个。但我们是反对拼命死守的,敌人是希望我们死守,怕我们撤走了,不和他们展开真面目的战斗。我们保卫城市与死守城市是有区别的,放弃一地要有一定的代价,不能不战而随意放弃。我们两次保卫涟水,当时有些干部说: “涟水城不过一千五百人口,值不得我们一万二千人的伤亡来保卫。他不知道我们第一次保卫涟水是为掩护伤病员、家属及大批后方机关等撤退,我们伤亡八千人,把敌人打退了,使敌人侵占推迟了一个月时间;第二次保卫涟水,是为争取在侧翼主要战线的展开,使敌人疑为我们主力在那里,拼命进攻,我们伤亡四千人,却造成宿北大捷,消灭敌人一个军。这些干部是没有了解我们的战略意图的。 第三,决战思想,这是小资产阶级与破产农民的急性病的反映。他们认为不决战,拖来拖去将人都拖死了,埋怨领导上为什么不决战,这是拼命主义的表现。有些同志主张要打就先打敌人的主力,不打较弱的。他们不懂得敌强我弱,战争的长期性。敌人是愿意和我们决战的,我们本钱少,一决完了,就没办法。敌人本钱多,有许多的后备力量,我们同他决战是要吃亏的。我们的方针是选择有利条件全面歼灭敌人。一个俘虏旅长说: “与共产党打仗真不痛快,要打时,你又走了,不打时,就被你捉住。”
决战思想的另一原因,因连续打了几次胜仗,头脑发烧,轻视敌人。他不知道敌人只是打伤,还没有打死,不知道敌人力量相当强大,对长期战争没有耐心。两淮战争时,敌人想同我决战,我们没有上当,下边却不断讲怪话。领导上不能放松对这些人的教育说服。
毛主席说: “决战要分多次来决。”一次决战是资产阶级的军事观点,是形式主义的,唯心的。分为多次决战,每次歼灭战都带有决战的意义。如孟良崮之战、莱芜之战、鲁南之战,苏中七战七捷,每次都有决战的思想。像吃梨一样,先把皮削掉了,切成一片一片的吃;你一口吃下去,非把喉咙弄坏不可,甚至塞死。像喝一杯茶,一口一口的喝,直至一杯喝完;如一下喝完,也会把喉咙呛坏。我们对日本的决战是决了八年,最后才把他打败了的。 我们华东野战军开始消灭敌人一个旅算大胜仗,以后消灭敌人一个师才算大胜仗,后来认为消灭敌人一个旅不算什么。
有些人看消灭敌人几百人,连战报都不愿写了。
毛主席说: “伪军、还乡团、保安团不算敌人的正规军,不在新华社的统计之内,有些人就要求打敌人主力,
不愿打保安团、还乡队,以为消灭了也不算数。实际上敌人的保安团、还乡队是蒋介石的基础,你消灭了一个保安团、还乡队使农民土改能顺利的开展,比消灭敌人一个正规团的意义还大。”有些部队对打汉奸更不高兴。郝鹏举叛变后,派部队打他,他们认为是看不起他的战斗力,倒霉的事情。当时我们发表谈话说: “临沂人士对郝逆叛变非常冷淡”,其实我们真不高兴,你吃了解放区这么多小米,胡子一抹就走了。
我们赶快把他消灭了,将他捉回来,比消灭敌人一个正规军影响还大。 我们要打敌人要先打弱的,后打强的。先打强的吃不消,弱的也壮起胆来了。如先把弱的消灭了,其他同样的敌人就恐慌被歼,强的敌人也变成孤立的,慢慢转为弱的。先打弱的敌人,强敌可以变弱。这是辩证思想,是科学的思想。七月间打十一师没有将他消灭,我们部队撤出来,路上碰到伪军吴化文的部队,也向我们调起皮来了。 第四,集中兵力首先反对地方主义,这对我们有很大的经验。在日本投降时,山东有部队三十万,内野战军五万,苏中二十万,内野战军三万。初期五十万军队,在第一线作战的只有八万人,其余都是分兵把守,地方部队调都调不动。苏中七战七捷是蒋军分散,一个旅为一路前进,我们集中优势兵力,所以打了七次胜仗。淮北敌人把三个军集中一起,不好消灭。双方兵力相等,只消灭他一个旅。后来华中撤退,集中了三十万兵力,经常保持六人打敌一个人,所以有泰安、莱芜、孟良崮等五次胜仗。只保守一个地方,是不行的;主要战线胜利了,其他各地都可解决。撤退到山东,也是为的保卫华中,这点当时许多人不了解,
对集中兵力有很多意见,在厕所里写起诗来: “反攻反攻,退到山东。口吃煎饼,手拿大葱,有何意见?打回华中。”后来他们了解集中兵力的好处以后,又有人批评集中兵力过晚了,
不知集中兵力要逐渐的集中,一下子把地方部队全部集中也不好,使地方政权天天打游击,无法进行工作。集中兵力时,在次要方面仍需要留些部队牵制敌人,不可过分集中,最多集中到地方兵力不超过三分之一;要采用割韭菜的方式,不可连根拔掉。 二、战役问题
战略方针要战役战斗来实现的,战役是战略的组成部分。一年来胜利和失败的规律:去年七月后,苏中我们七战七捷,后来保卫两淮、打泗县及海安三个战役未打好。初期鲁南打了三仗,胶济线小的战斗很多,大的歼灭战没有。去冬宿北战役后,部队集中了,在宿北、莱芜、鲁南、孟良崮等地五次仗,都打好了。今年七月后,转入反攻,八个仗只有三仗打好了,也只消灭敌人四个团,对局面影响不小。九月在沙土集打好了。以后在陇海路南主要打河南的保安团,六个保安团都被我们消灭了,县长都被搞光。 (一)一年来战争出现这样的规律: “此起彼落”。
先打了几个胜仗,又碰了钉子,又打了几个胜仗。没有常胜的将军,没有一直打胜仗的军队,也没有一直打败仗的军队。
打了胜仗就骄傲,容易栽斤斗
,栽了斤斗爬起来是不容易的,主要是主观上的原因。我党二十余年的历史也是胜败的反复。胜利了便轻敌,种下栽斤斗的因素,失败又有胜利的因素。领导上主要是在栽斤斗之后,如何领导爬起来。如我们在苏中七战七捷后,在两淮、泗县就未打好,经过检讨失败原因,大家虚心了,谨慎了,所以又打了胜仗,接连在宿北、鲁南、盂良崮等地打了五次大胜仗。可是在以后就轻敌骄傲,在七月反攻后,八仗就有五仗未打好。 敌人也有同样的现象。汤恩伯初期在苏中有六个军,他轻敌,结果被我们打了七捷后,他就小心了。薛岳有八个军,初期他接受苏维埃内战时失败的经验,很小心,行动很慢,经常集中三个军在一起,不用无线电,用汽车送信。我们与他们兵力相等,不容易消灭他。且淮北地区狭小,无回旋余地,牛斗牛的形式硬顶。我们后来打泗县没打好,放弃了两淮,他就骄傲了,认为我们没有什么战斗力,大胆进军,结果被我们消灭了几个军。 我们也是这样的,胜利时不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人肥遮百丑”,“马瘦则毛长”,胜利后是高兴的很,不容易检讨自己。一年来我们打了大仗三十余次,三分之二打好了,三分之一未打好。战争没有一帆风顺的,是此起彼落的,
三分之一没有打好,没有很好的检讨教训
,这主要是主观上的缺点。 我们部队打胜仗要克服骄傲的情绪,打败仗要克服悲观的情绪。由于部队成分复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俘虏的成分很大,有的连队百分之九十是俘虏兵,班长带哨都怕,打胜仗时没有什么,稍有不利就出毛病了,怨言到处发生,你埋怨我,我埋怨你,说什么“嫡系”与“非嫡系”呀!常常以个人观点来代替党的观点,以个人的本位来代替党的本位,骂别的部队不好。
华中撤退时,我在会上说: “张家口、延安、哈尔滨都可能丢掉,不然不能胜利。”有许多人虽然没有当面讲,心里是不服气的,一年后事实证明了才服气。有的坦白说出来“现在相信了,以前怀疑军长犯了机会主义。”去年七月
五个仗未打好,下边说怪话的很多。有的说: “司令员的命令要讨论后再执行。”发展到极端民主化。以后打了几次好仗,又说什么“英明领导、天才、地才”。张家口丢掉,有很多人就骂晋察冀的部队不好,小广播乱传。
我们说: “晋察冀部队有很多老干部比我们强,不久之后一定能打几个胜仗的。”果然经过清风店、石门、元氏等地的胜利后,许多人的观点改变了。胜利英雄,和平时期的英雄,人人能当,可是在不利的逆境下,在革命低潮的逆境下,能坚持工作是不容易的。 我们部队
有些人,在打了胜仗之后,好像中国革命战争就是他自己打的一样,别人都不在内
。我说: “没有华东,其他地区仍可打败蒋介石的。华东不过是牵制敌人一些兵力。”我们的胜利是整个的。胜利的原因:一是我党二十余年来的战略方针的正确;二是野战司令部组织战役的周密;三是全体指战员的英勇;四是人民的拥护;五是敌人犯了错误。不是任何个人与部分的力量所能创造的。就是一个仗打败了,也不是我们胜利的条件都没有了,而是我们主观估计不足,没有组织好。有的部队打不好仗,大家骂,看不起他,干部也不安心。我们不能将整个组织作用看成个人的,也不能以暂时的现象看成长期的。 常常碰几个钉子有好处,失败后的教训是比较多的,可以看见自己的缺点,跌了斤斗要爬起来。毛主席是全国全世界驰名的,他的经验是二十年来受了许多挫折综合总结起来的。毛主席的历史不是顺利的,是受过挫折的,有时为一些人不信任。张家口、两淮失守后,波动大,大家乱骂;临沂、延安失守后,波动就小了;一年后的今天,把从前骂娘的也纠正了。 一年多来战争的难关基本上已经过去了,但今后还有困难,我们思想上仍要有准备。 (二)战役的准备
第一,决定打一个仗,在事先的准备动员会要开好。在纵队、旅 423 指挥员会议上作计划,经大家研究讨论,会上发言积极,顺利通过,命令继大家研究后写好发出,且要他们回去召开团、营长会议。大家研究同意了,全体指挥员都了解整个意图,往往能打胜仗。如果有几人不来参加,或会上没有发表意见,发言也不积极,很勉强的接受任务,则仗一定打不好。所以在准备会上一定要很好的动员,使大家都了解战役的目的,只是少数指挥人员知道是不行的,一定要下面大家都知道。如果准备不好,那么干脆不要打,犯急性病是要不得的。 第二,事先要充分准备弹药。敌人一到宿营地就构筑工事,修地堡,搞围墙、鹿砦,一天一晚就可以做好。同时在平原作战,不易隐蔽,且村落很密,村落多有围墙、有碉堡,大都是村落战,攻坚战,巷战,一定要明打,没有什么运动战埋伏战的,所以弹药是很大的问题。司令部要抓住一部分弹药,万余斤炸药,数千发炮弹,不要一下都发出去把弹药乱放光了,以备在总攻时,下面弹药打完了,司令部就可把自己掌握的弹药接济上去,往往能解决问题,刘邓部队也有这样的经验。我们有数次仗没有打好,就是因为弹药接济不上。我们进行一个战役,在相当距离外即布置好,赶上敌人打起来,往往第一、二天是小打,先把敌人消灭一部分,第三天是总攻。如果第三天打不好,那么就撤下来,不要继续打下去了。作战时第二梯队要防止飞机的轰炸扫射,每门迫击炮要准备三百发炮弹,山炮五百发炮弹。 第三,粮食、民工的准备及伤员的救护。消灭敌人一个旅,我们要有一千多人的伤亡,消灭两个旅要伤亡二三千人,消灭一个军要伤亡七八千人;同时敌人还有二三千的伤兵,救护伤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要很好的组织,丢了伤员则影响很坏。我们医院经常要保持一万个空床位,有五万个伤员分布在二十余个医院里。我们部队在山东打仗,经常有三十多万人,每日每人两斤粮食,再加上民工吃的,是个很大的数目,一天即需七八十万斤,常常需要二三十万民工,两万辆大车运粮,再加上运炮弹、子弹的,需要很大的民力。所以在一地作战就要烧光吃光的。打孟良崮时因运输供给不上,部队三天没有吃饭,因部队走一天百余里,民工就要走二三天。今年敌人在山东重点进攻,我们部队也集中,吃用很大,不能支持好久,以后不得不分散,因为吃光了,山东虽然富庶,也吃不消。我们作战时,县长、专员、县委书记都成了民工头子,带民工搞运粮食、油盐、蔬菜。幸得我们有几百辆汽车可以运输弹药,抵了大事。现在有的零件坏了,还得修理。 第四,通讯工作,电话网之构通,战役之前一定要搞好。从野战司令部直通到团部,有时几十里甚至二三百里,需要很多的皮线。电话网畅通,往往打好仗;不通时,往往打不好。这里叫不通,那里也叫不通,你发脾气也没办法。所以电话组织很重要。 第五,接敌的情报侦察与封锁消息很重要。部队包围歼灭敌人,往往距离两天的路程,过近了不好,在战斗前俘虏兵一开小差,就把秘密泄露了,打不成仗。两天的路程也弄不清情况,一下跑不到敌人那里,等他跑到了,我们已把敌人包围起来了。 第六,侧后游击队的配合作战,使敌人摸不清我之主力。 以上条件弄好,打胜仗就有把握 (三)要打歼灭战
在兵力使用上,要用一、二个纵队截断敌人的归路,从敌人军与军之间大胆的楔入敌人纵深,走入敌人阵地内去包围敌人,使敌人全盘混乱,互相不能联系。这个部队很重要,要精锐的。如把敌人的归路一切断就能打胜仗。 (四)楔入敌人纵深之部队
首先把敌人的指挥部打乱或解决,打乱其电话、卫生机关及八大处,打垮其坦克和技术兵种。如鲁南战役和宿北消灭戴之奇都是这样。 (五)战役上要分割支解
不要一下子把所有的敌人都包围全吃,这样吃不下。可先集中力量搞一部,然后再搞其他的。要用吃梨子、削萝卜的办法去分割敌人。如敌人有三个军,先消灭其一个军,再消灭二个军。欲消灭其一师,先消灭其一旅;欲消灭其一旅,先消灭其一团,不能用一杯干的办法。 (六)造成上述条件后,最后解决战斗
把敌人压缩在一狭小地区,然后用炮打。这样打集中的敌人,容易使敌人动摇缴枪。如莱芜战役,敌人突围被一个旅阻击五天五夜,倒退回莱芜,该城又被我军占领,于是五万敌人挤在一块长二十里、宽四五里的山沟沙滩上,我炮兵一炮打到敌人司令部的骡马队,骡马又跳又叫,全盘混乱,士兵都叫喊: “缴枪,缴枪,老子一辈子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就投降了,战斗总共不过三小时。孟良崮战役也是把敌人挤在三个山头上,中间一个鞍部我们用炮轰,一炮打倒几十个,连山上石头也炸死敌人,敌人很快便缴了枪。 (七)扩大战果
消灭敌人一个军后,整个战线动摇崩溃。这时要不顾疲劳追击敌人,往往以很少兵力可以解决大量敌人,一团可解决敌人一二个团,一旅可解决敌人一二个旅。我们的缺点是缺乏预备队,所以追击敌人部队很少。 (八)箝制
打敌人的增援部队。过去蒋军增援不积极,现在日夜都很快。如果箝制敌人打好了,就可以胜利。
但我们的部队是不愿打箝制的,因为不能缴获胜利品和捉俘虏,且要挨打。原因是部队不会做工事,在敌人的飞机、坦克、大炮轰击下,冲几次便垮下来。
敌十一师被我们包围五天五夜,挤在两个村落里,因箝制部队不得力被接走了。 (九)战后处理
战斗完后,往往打枪打炮比战斗时还厉害,有时不敢前去看,往往打死自己人。同志们比枪、比表、比钢笔,争俘虏、争武器、试枪、试炮,打手榴弹,特别是新式武器大家都想试一试,开汽车,数十辆汽车一齐乱跑,冲死人也不管。
这种游击主义,不克服是很危险的,无法打扫战场,而且影响兄弟部队团结。主要原因是连、排管理问题,有时干部因几天没休息,很疲劳,他们睡了觉而发生这些问题。指挥员需注意克服这些现象。 我们的缺点:
第一,在战役上
扩大战果不大
,是缺乏足够的预备队。箝制部队兵力较多,不能连续作战。如部队注意做工事地堡,增强防御力量,能够减少箝制部队。 第二,我们的战役侦察好,但
战术战斗侦察,直接的与近距离的侦察很差,有的两三天摸不清敌人的情况。
所以以后用捉俘虏和组织便衣队的办法进行侦察。 第三,雨季战斗,我们很吃亏,我们军队没有油布、雨伞,以致战斗时手榴弹潮湿,炮弹打不响。我们这次到豫皖苏,洪水遍地,又没有工兵架桥,往往一天才走二三十里,一晚才走五里路。在雨季时我们最好不作战,可以整训,派出小部队进行游击活动。去年我们在淮北、今年在山东的两个雨季,都使我们打仗不利。 第四,
对敌人的研究太差
。像晋绥总结汾孝战役的经验,我们那里是没有的。对新来的敌人情况都是用电报问(敌原来驻地的战略区),抓不住敌人的弱点。我们印刷一些对敌人研究的材料,也不过敌人官兵矛盾,进攻力量差,守备可以全做工事,不善野战,一套党八股,多是主观主义的。后来我们把五军及其他部队的俘虏兵组织到一起,指定其中的指挥官,演习他们原来的战术战斗,可以得出其特点。所以要向俘虏学习,不了解敌人的情况,盲目的进攻敌人,是会造成我们很大的伤亡的。 战略一定要与战役联系起来,我们撤退的地方,一定要歼灭敌人,农村还要控制。战略是以战役战斗胜利来实现的。
我们还有两种倾向:一种是强调战术的固定性,一切都按步就班的没有灵活性,往往丧失时机。另一种倾向是猛冲,不顾一切,听到枪响就往那里跑,跑上去便打。
上述两种倾向各有其特点,前者动作慢,用于箝制敌人好,后者勇猛动作快,用于袭击敌人攻坚好,但要防止其遇到强敌碰钉子,产生悲观情绪。现在我们还不可能组织训练两者兼顾的学校,就现有基础上欲达到消灭敌人,主要是勇猛精神。 三、战术战斗
战术战斗动作,自己看的不多,听的也少;我现在要说的是
战术战斗动作是我们部队当前最大的问题
。第一,由于
我军多是翻身农民,他们参军没几天,就拿枪打仗,没有经过正规训练
。因为中国人民战争的残酷性,
天天要打仗,没有时间训练,步兵战术、战斗动作、内务条令我们都没有研究,更谈不到按步兵操典上所说的去做,甚至连军语也不懂,作报告就是一套“精神训话”,什么“英勇杀敌,打倒蒋介石美帝国主义等”
。如果我军能把战术战斗动作提高一步,就可以减少伤亡,革命的胜利就要快些,能取得更大的成绩,就不用二十几年的武装斗争。这要引起我们领导上很大的重视。 当然我军不是不知道战术和管理部队的,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战术战斗动作,管理教育的方法。以前的红大、后来的抗大,是有我们的一套的,但很不够,对目前日益发展的战争局势是赶不上的,不够用的。这话如在前方讲,
有些营、团长就会不服气说: “老子当兵十多年,不懂战术,还不是消灭了敌人。”
事实上,我们的缺点是有事实根据的。
如我们打仗打三天三夜,消灭敌人二三个旅,打了三四百万发子弹,实际予敌杀伤只有四五千人,你想多少子弹才打倒一个敌人?平均要一千发子弹,太不合算了。
我说我军切不要像张勋的军队,他与段祺瑞打仗,打了三百多万发子弹,才打死二十八个人。
我们部队打仗是二三百挺机枪摆在一起,乱打乱放,打的子弹真是惊人,把敌人的鹿砦围墙都打垮了
。一挺机枪平均打六、七千发子弹,一门炮打三百发炮弹,我们无产阶级军队怎样打得起呢?我们计算一个迫击炮弹等于二个中农生活费,一个山炮弹等于三个富农,我们不知打掉多少中农、富农了。
我们每一个战役战斗都是以血肉和敌人拼,伤亡很大,这对老百姓是有罪的。解放区的老百姓把他们的子弟交给人民解放军,我们要对人民负责任。我们的干部不会指挥战士打仗,是以督战精神来指挥战士。一说就是: “操你妈,为什么不冲!,杀呀!冲呀!”乱叫一阵,不知组织火力和使用兵力,只是猛打猛冲,蛮干,伤亡很大,这是对人民不负责任的态度。所以我们有个神圣责任,就是要提高战术,减少伤亡,这样我们才是对人民负责任,不然为什么打了这样多的子弹、炮弹,自己伤亡这么多呢
?! 两广军队是很顽强的,是蒋军中战斗力最强的,硬不缴枪。真是蛮子蛮打,非打死不缴枪,伤兵还拿枪打你,伙夫挑起担子逃跑还骂“丢他妈”。你捉他,他放下担子就用扁担打。他不做工事,一到村子,排长就用刺刀在围墙上划几个圈圈(梅花形),以重机枪架起来打,通通通就成了枪眼,十多分钟就把阵地摆好,射击很准确的。他们都是老兵,有些营连长还是大革命时期的黄埔学生。他们把我们看作“异民族”,他们封建团结很厉害,他们说: “广西人打败仗就没饭吃,打胜仗了老蒋还要我们。”
他们的战术好,可是纪律很坏
。打开每个碉堡都关着三、四个老百姓姑娘。他们长官也说“只要打胜仗都行”,奸淫烧杀是不管的。
我们消灭他一个班打垮一个碉堡,要伤亡二三十人;消灭他一个营,要伤亡四五百人;消灭他一个团,要伤亡近千人,非常吃劲,要付相当的代价
。
我军勇敢固然好,就是一排排的集团冲锋,当把敌人冲下去时,牺牲的人也是一排排的。这种冲锋一遇到顽强的敌人,伤亡就更大,说明我军没有很好的战术是不行的。我们有一个营长指挥三个连去打一个村里的敌人,村外是开阔地,不讲究机炮火力掩护,敌人等到我们冲到七八十米远才打枪,冲一次就死伤七八十人。一个俘虏兵是轻机关枪射手,他看见营长叫“打!打!打!”,说: “营长你叫打哪里呀?”营长没法答他。他说:要用机枪封锁敌人的枪眼,掩护冲锋。营长同意了他的意见。他并提出要用三挺机枪封锁五个枪眼,他先负责布置,搞好标尺,试验射击目标,然后指挥三挺机枪一齐开火,压住了敌人的火力,营长就发命令冲锋,以手榴弹打进去,没有一个伤亡,敌人就被迫投降了。这是战术作用。我们的营长不如人家的班长,俘虏兵起了指挥作用
,这是我们战术上有缺点的缘故。 第二,组织火力。现在炮兵多了,榴弹炮、山炮、六零炮、轻重迫击炮等,常常炮兵在战斗中占很重要的地位。
但我们团、营长使用炮兵是老一套采取近战,实行抵近射击,把炮拉到距敌人二三百米远射击。因炮兵多,敌人用六零炮与机枪就可把我们炮打坏,炮兵伤亡很大。
在抗战时期我们的炮少,敌人在孤立据点,则可用抵近射击而有效。今天情况不同了,我们现在有三四百门炮,抵近射击,妨碍步兵的战斗动作。我们一定要用间接射击,把炮拉到一定的距离,榴弹炮十里至十五里,野炮十里或七八里,山炮、迫击炮一千到二千米远。
我们的炮兵多是解放战士,你叫他们把炮拉近射击他硬不干,他说: “世界上没有见过这种炮兵,你那套是不行的,我们按一定距离射击,射击不准,杀我的头。”我们指挥员往往枪一响,就命令打炮,但他们不知打哪里。解放战士有经验,炮打得很好。
我某部有一连榴弹炮调到石家庄作战,没有赶上,后来参加元氏战斗,
指挥员也是叫把炮拉到二三百米远来打,结果打死了几个炮兵,有一门炮的瞄准镜也被敌人打坏了。有时炮太近了,东面打到西面,西面打到东面,往往打到自己人。解放炮兵往往几炮就把敌人的工事打垮了。人家是科学的,蒋军被我们俘虏的一个旅长对我们炮兵表示钦佩,又带讽刺他说“八路军的炮兵就是差一把刺刀。”一面说我们勇敢,一面说我们不懂炮兵战术
。我们不能满足于老一套的战术。
国民党的步兵操典一般的原则是对的,可以学习。我们考试一个连长关于司令部的卫兵守则,他报告半天,要如何提高政治警惕,注意反革命等一套政治讲演;我又叫一个解放战士来讲,他只讲七八条简明扼要的就说完了
。 今天我们提倡战术,主要是我们的火器多了,连长要掌握机枪、步枪、手榴弹、掷弹筒、六零炮、手提式、刺刀等七、八种武器,营长要掌握三个连的火器,大小炮二三十门,轻重机枪六七十挺,不讲究战术是不成的。如何使用火力配合, 《封神榜》中有万宝囊,要用什么就用什么,也讲组织火力,该用步枪就用步枪,该用机枪就用机枪,该用六零炮就用六零炮。旅、团长掌握火器更多,更复杂了,更要很好讲究,研究各种火器的性能。如大师傅炒菜一样,分析蒜、葱、辣子不同性质,该用什么就用什么,才好吃。现在我们是一锅煮,
光喊“放枪”,好听是好听,就是无产阶级的无底洞,消耗的不成
。我们的火器越多,性能越复杂,一个团世界各国的武器均有,有日本的,有美国的,有蒋介石的,炮也不同,不讲究战术原则,增加我们的伤亡。我们每团有二三千人,如能很好的掌握武器,在一二千米远外就有很好机会消灭敌人。主要是组织火力要适当,要会使用。而不要样样武器齐鸣,乱打乱放,或是放在一边不用。如一个连长拿上机枪就冲上去,把别的武器都放在一边用不上。
如能很适当的使用,可节省弹药,又解决问题
。每件武器一定要用,但不能乱用。 第三,我们部队
战斗频繁,整训较少
,在华中打了半年,到山东五个月打了五次大仗,战斗一结束马上就转移,
中间虽然休整一二星期,也是专门作俘虏兵的政治工作,军事上没有注意
。另一方面是干部调动太大,
二个月的连长,半年的营长是没有的,团以上干部伤亡较少,排班级干部伤亡更大。打一次仗,就得换一批
。现在中、下级干部有很多是解放战士,连队的政治战士是翻身农民,如能争取整训一个时期,练习技术战斗动作,弹药是可以节省的。现在强调步炮协同动作,指挥员指挥作战以战术做出发点,步兵、炮兵协同,步炮火力配合好,加上爆炸是很有力量的。 第四,爆炸是蒋军最怕的武器。过去抗战时期,使用手榴弹、白刃战,射击瞄准。现在强调爆炸,在部队是比较普遍的,炸药也很多,破坏敌人的障碍都是用爆炸。如一组炸毁敌人的鹿砦,二组炸外壕,将他炸垮通过,三组炸围墙,只有十余分钟就可完成。山东部队比较熟练,每个班都有一套办法。
华中部队不愿学习。他们说: “打了十多年仗都不用爆炸。”你问他怎样破坏鹿砦,他答: “用斧子砍。”你问他怎样过外壕,他答: “用梯子架起来过。”问他如何过围墙,他答: “用梯子架起来爬。”你说: “这样伤亡要大。”他答: “妈的,老子革命还怕死吗?”
但经过长期的教育与实际经验的教训,现在学习爆炸也不错了。 第五,土工作业。过去我们强调投弹、射击、刺杀三大技术,现在要加上爆炸、做工事成为五大技术。防空我们主观上是不注意的,近来注意了挖防空壕。头天行军进入宿营地,次日敌机就来了,且每次十六七架,这个阵地炸完了,又到那里去。战斗中特别是第二梯队受空炸威胁大,第一梯队因靠近敌人,是不容易炸中的,敌机也不敢乱丢弹。进房子无论如何不成,野外都是平原也不成,只有挖防空壕向地下发展了。因此,没有土工作业是不成的。
我们过去没有做工事的习惯,你发给他锹铲他不愿带,经我们提倡土工作业后比较好些。我们部队不愿打箝制,主要原因是不会做工事,没有做工事的知识,做起的也很可笑,用板门加些土就算了,所以防御力量是很弱的
,近来我们强调打箝制,创造“箝制专家”,学做工事地堡。一个地堡只用两三人能箝制很多敌人。过去有些同志因为一到宿营地就做工事,明天出发又要破坏,所以做的很少。蒋军会做工事、地堡,如我军学会做工事地堡,他就更怕我们了。信鬼的人最怕鬼,蒋军说我们不会守,因我未做工事故敢来攻,后来知道我们做起工事地堡后,他就不来了,很远地用炮来轰。过去是猛打猛冲,迂回我们,现在先要用飞机大炮轰击,或是绕路走了。为提倡土工作业,粟裕副司令员亲自动手,一到宿营地就领导警卫连做工事,汽车上带着锹,自己挖防空壕。 我们现在提倡野战近战。过去白天是敌人的,黑夜是我们的。现在提出白天、黑夜都是我们的。过去黑夜打敌人解决不了战斗, 天明就要撤退,次日晚上再打时,往往敌人又将昨晚的阵地恢复了,这样再攻损失很大。现在是继续黑夜、白天打下去,一直把敌人消灭。在抗战时我们养成黑夜打仗,那时我们的火力弱,现在我们的火力强了,可以白天打。近战中每次都是白刃战,通过外壕围墙就与敌人拼刺刀。蒋军的刺刀很少,每连只有二三十把,加以夜战,使得蒋军非常害怕。我们俘得蒋军五军官兵说: “我们就是怕你们的刺刀、手榴弹。”
问他们,我们有什么缺点。他们说: “你们的缺点是拥挤一团。”
我们的优缺点他们都讲到了。我军野战近战很强,火力组织在突破阵地前还好,但在
突破阵地后,进入纵深战斗就混乱了
,这与我们的战略方针有关,我们是以八九个共产党打一个国民党的,我们要研究用各种火力配合起来组织成交叉与纵深式的火力协同。
后面45678就先不放了,一是进入政工敏感词变多,二是主要目的是让某些瞎吹什么华野士兵打74师战斗力3:1的人看看前面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