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着魔（45）
想到老宅，二十九岁的邵逸辰有很多感触，对一个十几年没回来的人来说有七八分怀旧的意味，好像回来不是为了看看这栋饱经风霜的老宅，也不是为了探望早已在记忆里烟消云散的故人，而是想回来看看越来越模糊的过去的自己。想看一看，证明自己在“过去”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地球上吹过的一阵虚无缥缈，连小沙石都无动于衷的微风。
邵逸辰其实也挺想念那好几天未见的母亲大人，她说回老家，那应该会回老宅吧。
“回家的路倒是记得很清楚嘛。”即将走到老宅时江劲腾撇了邵逸辰一眼吐槽道，邵逸辰知道江劲腾是在嘲笑他昨天认不得学校路这件事。
邵逸辰挣脱江劲腾汗滋滋的左手，“你不也说了，这是回家的路，”说完一路小跑，在老宅前停下，望着老宅敞开的大门，脸上浮现出连自己也说不出缘由的笑容。
“妈。”邵逸辰飞奔着冲进老宅，找寻母亲大人瘦弱的身影。
“阿姨。”江劲腾也进了屋，像看见什么稀奇景观似的东张西望。
“逸辰，劲腾，”站在小院中央，往上望是天井，妈妈从二楼房间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叫住了正准备跑进内屋的两人，不一会便下到一楼。
“你两怎么在这？”妈妈拍拍邵逸辰的手臂，抓着江劲腾的手腕热情的拉他进了内屋，邵逸辰微笑着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江劲腾在黑檀木沙发上坐下，邵逸辰坐不住，在二十几平方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东张西望，一楼逛逛，又跑到二楼，二楼看着看着，又上了三楼，然后从三楼房间的窗户里往下望，看看一楼院子的大理石地面，往上看看天井上那片蓝得清澈的天空。
“你好像很开心？”江劲腾突然从身后伸出手臂圈住了邵逸辰的越发纤细的腰，下巴抵在邵逸辰的肩膀上，左边脸颊贴着他脖子右侧，温热的触感瞬间传达到胸膛，加速心脏跳动。
如果说心动会随着感情的保鲜期的流逝逐渐趋于平静的话，那邵逸辰的心脏就是机能失常了，无论以前，或是现在，无缘无故，没有理由，仅仅因为是这个人，心脏就莫名其妙的雀跃而乱蹦乱跳。
虽然不总是这样。要真这样的话，邵逸辰可能需要去医院心血管内科挂个号。
“劲腾，等下妈妈会看到的。”邵逸辰拍拍腰间上那双不听话越收越紧的手臂，低声训斥它那叛逆的主人，尽管这训斥是那么软弱无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讲？”江劲腾听话的从邵逸辰腰间抽回手臂，双手扶着邵逸辰的双肩，额头抵着邵逸辰的后脑勺，仿佛这样就不会被楼下的妈妈看到似的。
“没有这个打算。”邵逸辰很肯定的回答，背后抓着他肩膀的双手也同时收紧，带出轻微的疼痛，几秒后那双手便顺着肋骨划又滑落到他的腰。
“是没有还是暂时没有，你说清楚了。”江劲腾瞬间没了温度的声音在邵逸辰耳边响起。
邵逸辰无动于衷，心里盘算着怎么借机跟江劲腾沟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他掰开腰间那双带着怒意游走的手，转过身面对着江劲腾，尽管这个人此刻脸上难看得像要吃人，邵逸辰仍然面带微笑，可能觉得这样会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
“我觉得这件事——”邵逸辰的话因江劲腾突然的撩拨戛然而止，倒退了大半步，无路可退了，只能任由江劲腾将他按在窗台上肆无忌惮的上下其手。“推开”的本能不知何时早已丧失了。
邵逸辰紧盯着敞开的房门，心里很矛盾，既觉得让妈妈看到的话，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提早摊牌，再来教训江劲腾这个混小子，又祈祷着妈妈别上来，更别从一楼的院子望上来，还要防着不摔下楼去，尽管江劲腾的双臂护着，但还是很没安全感，毕竟这家伙此刻正埋在他的颈间跟狗似的啃他的脖子，还不忘留下几个印记。
邵逸辰身心都绷紧了，比起愉悦感，还是罪恶感占了上风。跟江劲腾这种偏执狂真的没有道理可讲，甚至受不得一点刺激，更可恶的是，这家伙与他对抗的方式总是这么极端。
“等下我妈会看到的。”邵逸辰说。
“是吗？”江劲腾明知故问。
“你是在生气吗？”邵逸辰左手扶在江劲腾的腰上，右手紧抓着他的胸襟，没有反抗的站在原地由得他胡闹，尽管这需要承担一些风险。
“我看起来很生气吗？”江劲腾拉下邵逸辰的外套，将衬衫的纽扣开到腹部。
“因为我说没有打算吗？”在胸膛逗留了一会的指尖倏的滑向下腹，让邵逸辰不由得打了个颤栗。
“一个再傻也不会陪我殉情的人，甚至不打算在他妈妈面前承认我们两人的关系，这挺合情合理，我怎么会生气呢？”江劲腾说着放开邵逸辰，退后半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将刚解开的邵逸辰衬衫的纽扣一颗颗从下往上扣上，没扣完，空出最上面三颗，将衣摆掖进裤子里，在邵逸辰的额头上重重的印上一吻，“我当然也不会真的希望我们会轰轰烈烈到这种程度，”最后在邵逸辰发呆之际，动作轻且快速的扯开他衬衫的领口，在他的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邵逸辰忍着没敢叫出声，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家伙的肚量也太小了，连账都要新旧相加一起算，而且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现在明摆着是他的事情比较难搞啊。
就算想怼回去，跟江劲腾说：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你又打算什么时候在你家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呢，如果他们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唉，但事实是，面对着一个记忆不全的人，还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连他父母都忘了，让邵逸辰攒了他一堆烂账却无从算起。
江劲腾轻轻的揉了揉刚在邵逸辰肩上留下的齿印，接着把邵逸辰衬衫三颗纽扣扣上两颗，把扯到腰上的外套重新拉至身上，将衣服整理好后说：“阿姨出去了我才上来找你的。”
“你真的是——算了算了。”邵逸辰无语的摇摇头，转身关上窗户。
“你算了，我算不了，”江劲腾轻轻的揪起邵逸辰的一边耳朵，模样认真得竟有些可爱，“你真的没有打算？”
“真的没有，”邵逸辰正色道，眼见江劲腾的眼眸里的光暗了下去，“生气吗？”
“应该不生气吗？”虽然江劲腾这么说，但邵逸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的都是无奈，仿佛连生气都有心无力。
“江劲腾，那你记住这种感觉。”邵逸臣正视着江劲腾的眼睛说道。
“有这个必要？”江劲腾嗤笑一声，挪动脚步，欲转身走人。
邵逸臣拽住了江劲腾的衣袖，“江劲腾，我既然答应跟你交往，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因为其他人跟事情而改变，除非是你想结束我们这段关系。”
“如果可以，”邵逸辰加重了语气，“我希望我们这段恋爱不用跟任何人交代，只要在一起就好了不行吗？”
“这种关系就这么见不得光吗？为什么不敢承认？”江劲腾这会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对于邵逸辰来说，江劲腾会为此生气也是一件好事。
“江劲腾，你失忆了，你现在做任何事情当然可以无所顾虑，所以你能以你现在的立场来要求我，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恢复记忆，真的也能在你家人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吗？你可能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从来都没忘记你还有婚约在身。”
在邵逸辰停顿的两个呼吸间，江劲腾动也不动，一声不吭。
“跟我妈妈坦白我们的关系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你应该能感受到，我妈妈喜欢你，我也相信我能说服她，她在乎她儿子的幸福，但是她更在乎你家人对我的看法，她会在乎你的家人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会在乎我会不会因此受委屈，这些对目前的你来说，你都承诺不了，也是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既然这样，就干脆不要让她担心挂念，我一直也没能为她做点什么，但是至少我希望她能过得舒坦点。”
江劲腾还是没有说话，黑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邵逸辰，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邵逸辰又看不懂了，但，至少是有温度的。
“再把话说难听点，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把我甩了，要去跟别人结婚，我也不会落得太难堪，我不用接受周围人的安慰，不用费劲去向别人证明，去解释说我其实很好。”
邵逸辰觉得现在跟江劲腾解释这些，就费了好大劲，更没想过江劲腾会这么急着想在妈妈面前坦白两人的关系，明明才正式交往不到一天，确实得寸进尺了，尽管，这其实也并不是重点。
“你能考虑这么多，我是开心的。”江劲腾终于说话了。
“要是你担心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你也就不会再用任何理由拒绝我更多的要求了对吧？”江劲腾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邵逸辰的嘴角，在唇上啃了一口。
更多的要求是什么要求？
邵逸辰舔了舔发麻的唇，有些苦恼，他该怎么才能让这个失忆的家伙明白事情有多难搞。不过要不是二十九岁的邵逸辰，二十岁的邵逸辰也会觉得只要坚持，问题总能迎刃而解的。
这一次，邵逸辰真的只想好好跟江劲腾在一起，即便还是九年，或是更短暂。
或许正如言毅说的，江劲腾真的坏透了，可是那些邵逸辰未曾亲眼见到的过去，并不能定江劲腾的罪，凭那朝夕相处的九年，邵逸辰就不会相信江劲腾能坏到那个地步，江劲腾坏，但对于邵逸辰而言，他更渣。
邵逸辰没有原谅三十岁的江劲腾，但即便重来一次，他也想不出，没有江劲腾的九年，应该怎么过；即便重来一次，他也无法为自己短暂的生命谱写出新的璀璨的故事线，这不，还是选择在江劲腾这沦陷。或许说出去会被人嘲笑，但只有邵逸辰自己清楚，他不是被玩弄了九年，而是度过了生命鲜活的九年时光，只是活到二十九岁的邵逸辰觉得他跟江劲腾的爱情理应天长地久，但现在二十岁花季却拥有二十九岁灵魂的邵逸辰却接受了曾经拥有就好，懂得给自己留退路。
不管最终退不退，路，不能都堵死了。
不过归根结底，邵逸辰还是矛盾的，不然，索性就该什么都不要提，不要提江劲腾的婚约，不要提江劲腾的家人，不要拿妈妈当借口。心里，还是留有期待阿。
啪，邵逸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并不响亮，却震惊了江劲腾。江劲腾一脸错愕，慌乱抚摸着邵逸辰微红的脸颊，仿佛邵逸辰这巴掌不是打在自己脸上，而是打在他脸上。
“你打自己干嘛？是我逼你太紧了吗？”
邵逸辰也懵了，他要怎么告诉江劲腾，那只是毫无意识的一巴掌。
“没，我只是试一下，这样会不会痛。”邵逸辰垂下的头左右摇了摇，用力搓搓脸颊说道。
江劲腾长叹了一口气，“这么愚蠢的回答，我应该装作相信吗？”
“你爱信不信。”邵逸辰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傲娇了。
“跟你相处越久，就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你。”江劲腾揉揉邵逸辰的头发，把邵逸辰的头压得更低了。
邵逸辰抬起头，瞪了江劲腾一眼，“不了解我还对我穷追不舍，你究竟图我什么？”
江劲腾愣了一下，看似很认真的思考起来，好一会才说道：“我想，我可以用漫长的年月慢慢了解你，但我真的不能放过你。”
邵逸辰盯着江劲腾那般认真的模样沉默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