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容音传》（14）
清晨的阳光被流云剪碎，被这山林披在了身上。我试着在绿叶间寻觅到刚才唤醒我的那精灵之物，但目光却一无所获，只听得清脆的蹄声渐行渐远。有白鹭从空中飞过，落向不远处由山间清泉流淌而下的山前湖面上，亭亭而立，将波浪间的圆日踏得细碎。
（二十一）
离开京畿的第三十天，我在一声悠长的鹿鸣声醒来。
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撩开了车窗的帘子，探知到了窗外的世界。
闯入眼帘的，是京畿平原上看不到的、浓密得如同翡翠一般的绿色。这些浓密的绿色让这里的空气比起京畿湿润了近百倍，且这份湿润中也夹着周遭这些植物清新的气味。
清晨的阳光被流云剪碎，被这山林披在了身上。我试着在绿叶间寻觅到刚才唤醒我的那精灵之物，但目光却一无所获，只听得清脆的蹄声渐行渐远。有白鹭从空中飞过，落向不远处由山间清泉流淌而下的山前湖面上，亭亭而立，将波浪间的圆日踏得细碎。
“黛儿，下来吧。”
太吾容音将马车停下，唤了我一声。
“好。”我应答着，轻快地跳下了车。
下了马车之后，更为广阔的景色进入我的眼里。我们此刻正在一座高山的山脚下，目光的不远处，一通高挑的石碑上赫然用赤色写着豪迈奔放的“峨眉”二字。登山的石阶宽阔且齐整，直通云雾中的高门，山峰之上，红墙灰瓦的建筑看起来是如此的庄严。
“来者何人？”一名负责看守山门的剃发女弟子走了上前来，阻拦在我们面前。一身简朴的峨眉秀袍，已然无声地向我们阐述了她的身份。
“太吾传人，林容音。”
太吾容音拿出了一张简单的拜帖，递给了那人。
霎时间，我对她突然感觉有些陌生。说起来，我与姑姑相处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她用“太吾”二字来称呼自己。
那人上前一步，接过了太吾容音递上的拜帖，仔细端详过后，她又从头到脚地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太吾容音的扮相，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太吾容音腰间的伏虞剑柄上——不过她的视线并未在上面停留过久，只消片刻就收了回来。
“原来是太吾传人，久仰大名。”女弟子朝太吾容音浅浅作了一揖，直起身后，她正色问道，“在下峨眉八门正徒常言，敢问阁下今日造访我派，所为何事？”
“我想见见常空师太，烦请您替我引见一下。”
常言静默着思考了片刻之后，这才张口回答道。
“请两位跟我来。”
好高！
视线前方，是太吾容音与那位峨眉女弟子轻松而又稳健的背影。虽然只攀登了一半的路程，但对于那时年幼且在太吾村中“向来喜静”的我来说，已经让我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太吾容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我。
她浅浅的露出了微笑，然后对我伸出了手来。
在我打算拒绝之前，她就已经看穿了我接下来的行动，温柔地说出了“太过逞强可不是好孩子”这般的话语，这才让我红着脸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借助着她的力量，继续向上攀登。
没过多久，太吾容音却莫名笑出声来。
“姑姑别笑，黛儿知道自己体力不行……”我小声地嘟囔着。
“姑姑没在笑你。”太吾容音回答道，“姑姑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你爷爷以及其他兄弟一起攀登这台阶时，也是和你一般模样。”
姑姑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听到了她曾经的故事，我的身体又莫名地有了干劲。
“当时我还很小，我们一家人都来到了峨眉山。父亲，母亲，我，容月，容曜，还有四弟容芷，我们都在。”太吾容音说道，“我们四个人，曾经在这里还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比试，父亲和母亲告诉我们，谁先登上山顶，就帮谁实现一个愿望。你猜最后是谁赢了？”
首先排除父亲和容音姑姑，父亲是怎么个状况，我最清楚不过了。而当时容音姑姑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在体力上也并不占优。
容月大叔叔我并不了解，仅凭父亲的描述，他是一个身型修长，容貌俊美的翩翩公子，并不喜欢舞刀弄剑，估计体能在这四人中也并不算是最好的。
但先前听父亲说，容芷小叔叔现在在铸剑山庄当七星匠，每日要打造各种重型的精铁兵器，想来一定力气十足了。
“我猜……是容芷小叔叔！”一番推断后，我兴奋地得出了结论。
“不对。”太吾容音的眉眼更弯了，“那次比赛的赢家，是你父亲。”
父亲？
居然是我排除的第一个答案。
可是自我有记忆起，父亲便一直是病怏怏的模样，每当天气有异变时，他便不能过度活动，还总要吃药。也因此，在打理太吾村的空闲时间，父亲总在安安静静地看书，从不做耗费体力的事。
“容曜那会身体健壮，最重要的是，他比我们这些‘只会用蛮力的家伙’，更聪明一层。”太吾容音想到了什么，声音慢慢低落了下来，“容曜开始生病……是从经裳走后，才这样的。”
也是了，我只用我拥有的记忆来判断了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他应该也是活泼健朗的一个少年吧？
不过母亲的名字，听起来好是陌生，但幼时她拥抱着我的温暖感觉却依旧残留在脑海当中。
期间发生了什么，会让母亲离开了我们？又为什么让父亲变成了这样？我不得而知，也不敢去探知。
等我再长大一些吧。
太吾容音总是很善于发现我的情绪，她摸了摸我低垂的脑袋，彷佛在和我做一个无言的约定。
“容音姑姑，常空师太，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了打破我们之间沉重的宁静，我主动向太吾容音询问道。
太吾容音听到了我突然的提问，先是怔了怔，然后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又一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待会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