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神影

选题来自闲聊，河城荷取

 

彼时神影

深林之中，几声劈砍惊飞鸟鸣。

木屑尽落，锈蚀的残斧撕扯开有一人宽的大树，但只破皮毛。一旁的男人颤巍着双手落下几斧，便在原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干枯的生命在风中遥遥欲坠。

不多时，身旁的鸟鸣兽哧在层叶唏嘘中戛然而止，静谧的林中竟然没留下一丝生机，似是眼前渐浓的雾气将双指贯入耳中，浑浊，臃肿，只余颤抖的心跳渐鸣。

远处，一个蓝色身影从木枝中探出头来，似是看到猎物的猛兽，轻悠的蹦跳着，垂涎着势在必得的收获。

男人不语，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张的眉头又舒缓而开，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像是彻底失去了希望，男人立于树旁，轻轻闭上双眼。

“所以……”

轻灵的风在林中刮起，带起絮絮水汽。

“发生什么了？”

女孩……大概是女孩的声音，提出了问题。

 

“啊……这样啊……”

女孩自称是村里一个人的朋友，这次是来看望他们。

“就是这样，你现在去了的话……大概也不会有结果吧……”

女孩扑闪着的双腿平静了下来，身后的巨大布团压得倒木吱哑作响。

“那他还会回来吗？”

瘦小的肩膀连带着蓝色布团惊跳了一下，似是兴奋且不安。

“大概……不会了吧。”

“城市里有着太多神明无法提供的东西，大概永远不会有人再回到这里啦。”

男人嗤笑着抹去斧上木屑。

“那你呢？”

“怎的，你要可怜我吗？”

女孩顿了一下。

“我现在，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有什么比城市还远的地方吗？”

“比城市更远，更不为此地的人所知的地方。”

男人擦拭着斧刃的拇指停下了动作，细密的汗液裹着污垢浸在模糊的铁面上。

村里早已没有了铁匠，这便是身边最后的铁器了。

“……不用了，若是实在不行，我也会去城市的。”

女孩由枯木上站起，顺手打落了身上的落叶与尘土。

“嗯，也没事啦。”

少女从包中翻出几件奇怪物件。

“所以，需要帮忙吗？这么几棵树，靠电锯几下就能推倒。”

少女手中挥舞起可怕的工具，就像老人所说，像是毁灭与不洁的到来。

当然，城市中如果全是这些东西的话，倒也不错。

“……不用了，不用麻烦你。”

“啊啊啊，这一点都不麻烦……”

“我说不用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男人闪躲着视线。

“这些东西……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不是吗？”

“……嗯，大概吧。”

女孩望望手中的东西，苦笑两声。

尴尬的气息悬浮而起，但女孩首先打破了凝滞的时光。

“嗯……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女孩回过身去，但又似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你要去我说的地方的话，就向着东方去吧。”

“东方？”

“嗯，翻过白猪，去向出云的远方，不知道方向的话，就喊我的名字吧。”

 

河城荷取。

最后便只留下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名字。

男人望着身影消失在林中，重新翻飞起锈斧。

但女孩不知道的是，“人类”能翻出山脉的道路，5个月前就已经被完全切断了。

斧刃吃力的撕开木条，掀开腐蚀的木质。

彼时，山下的村内盛传疾病，无数人对着远方的灯红酒绿趋之若鹜，纷纷翻山循着新的道路而去，是否成功未有得知，但运回的尸体和野兽口边的衣物，已经解释了一切。

失去生机的神社无人看管，外部的技术渗透而下，感到被触怒的神明只能降下自己的惩罚。

锈斧与瘦弱的身体共振，毛发熙熙而落。

就这样，伴着大声的喘息与哀嚎，村落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死亡。

首先是神体无缘无故的崩裂而开，再是树木纷纷自燃而起，烧空树干，最后是神罚无人制约或是收回，毁灭的憎恶锁链牵连起所有人，无论新旧，一同向着可怕的幻想而去。

这就是结果。

被烧空的树干失去了最后一丝与大地的链接，像脱力的男人一样，摇晃着倒在地上。

而现在，这一切还需要画上一个还算完整的句号。

“啊啊，神明大人。”

男人双手撑着斩开的木槽，从地上挣扎着站起。

朦胧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已经没有了道路与村庄，哪里还有“人”会来到这里？魑魅……除非……

她在寻求一个苟存的地方。

从村庄方向袭来的阵风穿过树林，带来烧焦的草木与血肉白骨的腥臭。

妖，神，人，结果没有任何一者真正胜利。

翻身躺入槽中，鼻腔内满是腐烂的枝叶味道。

原来，远处的东方，也不过是坟墓而已吗？就算能改天换日……也只是如此地步。

如是想着，男人胸腔中，呼出最后一口气息。

结果，可怕的幻想才是所有人的归处。

由此，这里便是真正迎来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