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ゆれる」TK 第四章 第四节 非才

第4节 非才
平庸
创作时可以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直到超越自己的想象,但在实际再现的表演中,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
如前所述,我既不擅长唱歌,也不擅长弹吉他。这并非谦虚,而是从自己视角所见的麦克风和吉他品丝,在身处狭隙却拼尽全力地追求释放。为了不被创作中产生的怪物所吞噬,我拼命地想通往驾驶舱。把自己所拥有的发挥、磨合到极致,然后设法融入到乐曲中。
曾有人对我说:“能像那样弹吉他,演唱会应该很开心吧。”啊,这样啊。原来还有这样看待的人啊。那也是我对周围音乐家的看法。
如果确如其言,那么拥有同样观点的人也会产生孤独般的拘束感、会产生只有那个人自己才能理解的、如同无法跨越的墙壁那般的东西吗?
我也有那么一瞬,能够释放理想中的声线音色与吉他声响。总觉得那个无敌般的瞬间近在眼前,并持续播放。革命和觉醒不会从天而降,只会不时在与某种碰撞的冲突中相遇。
光是顺利唱完一首歌就已竭尽全力。即使除去我歌曲的高难度,也很难有人像我这般紧张吧。
能满足自己适应的压力、声色、旋律的条件时,是否就能成为无可匹敌的完美演出了呢?兴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目标变得越来越高;我甚至会想既然如此,不如降低一点好了。
在声音穿透二层的天花板,从窗户可以看到的绿意和庭园。现在写这篇文章的旅馆大厅有着舒适的环境音,令人心情舒畅。响个不停的耳鸣感觉稍微好转。这不是单纯的感觉,而是听力下降的症状。
当时2018年发行的专辑《#4》的巡演正在进行。以某天为界,本在演唱会第二天就已停止的耳鸣变得再也无法止住。听力多次出现问题;虽然立即去看了医生,但耳鸣症状至今仍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被迫服用了几周的苦涩中药。
现在已经很习惯这种耳鸣了。无论是想听的还是不想听的声音,似乎都是由大脑决定的;仿佛当我们专注于某件事时,听觉会悄声失联。孤身置于安静的空间时便会突然出现,并吞没耳膜。演唱会结束后则会被更大的耳鸣包围,原有的耳鸣被就此覆盖。
我并没有进行“这是在消耗身体”的消极想法。就算我能回到耳鸣开始的那天,也一定会在演唱会上同样地行动吧。无论是在脸上留下终生伤痕的名古屋演唱会,还是指甲被划掉的广岛演唱会,我都没想过要回去。即使拥有时间机器,也可能会生锈出错。
只是不知不觉忘记了,身体是将自己的音乐具象化的最重要的乐器。
定期检查喉咙的耳鼻科的问诊单上,有“感觉因为声音而失去人生”“发声前不知会发出怎样的声音”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明明得到了这么多,却感觉一直在失去,真是件有趣的事,虽说我也无从确认。
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公开过,我是没有扁桃体的。幼时因扁桃体肥大而无法呼吸的我,通过手术把它切除了。最近似乎随着抗生素的发展没有必要进行切除了,但也有没有扁桃体容易感冒的说法。虽然周围有人感冒时似乎确实容易染上,但用这种唱法嗓子本身从未出过大问题。虽然受感冒影响有时会发不出声,但也没有长息肉或结节,堪称奇迹。
声音这种存在于身体内部的乐器,是十分神秘而珍贵的。
用光纤摄影机观察声带时,发现声音仅仅是左右两侧小小褶皱的振动,我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是如何产生的。那时想着:“因为声音,感觉自己失去了人生。”差点就肯定了真是对不起,对声音的歉意涌上心头。很努力呢,声带。大家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想看看自己是如何发出声音的时候,可以去观察一下声带是如何将自己的思绪凭借振动传达给外界的。
虽说每次地点都不同,但实际上我在进行长期的声音训练。尽管如此,几乎没有为了唱得更好而发声。说到底是为了接近自己的理想而进行的调整。
对于乐队的质感,这种调整又是怎样的呢?虽说有段时间我也如此想过,但并非是大家想的“把声音变粗”。谁也无法知晓的、暴露微小弱点的排练音源,我持续追究着其中的原因。我们往往会不自觉地将目光集中在进展不顺的地方,但意外的是,原因往往在那之前。在创作中带着最不顺利的音源进行练习,简直就是自找的公开处刑。
声音这种乐器会诞生大量的自卑和不完美感,但与此同时,它也在音乐中拥有压倒性的支配力。感动着、刺激着听众,比任何其他声音都能更先到达大脑。
那声音突然出现在我本不该歌唱的人生,我尚未能从恍惚中逃脱。
不需要羡慕谁的才能。
我叫喊着,仿佛要掩盖什么似的,而我只想把自己的声音变得光滑。
我清楚为了创作出好的作品,自己具备着不言放弃的忍耐力,但对此,我并没有“才能”作为助推器。我只有两种能力,一种是无论花多久都能坚持向目标前进的耐力,另一种是到达目的地时明白“自己到达了”的判断力。
即使茫然地拥有“最终会做出好作品”的自信,但到达的过程,我觉得和初出茅庐的乐队成员并无多大区别。虽说会弹一些吉他和钢琴,却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我将微弱的光芒尽数收集,让它们闪烁着光芒,即使我不清楚那是否能成为耀眼的原石。
若是有才能,说不定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但即使是没有才能的自己创作出的,也归属于自己。
这种郁闷和自卑感,周围的人一定不会明白。“不不不,没关系的”“到了正式演出就没问题了”虽然他们会这么说,但自己最清楚并非没有问题。实际上,周围的人听起来或许没问题,但我本人却能感到强烈的压力。
最近的音乐家都戴着耳机倾听乐器的声音,与通过音箱的演奏相比,能听到更加细节的部分。大家在听音乐的时候,用音箱听和用耳机听,姑且不论好坏,其细微的差别应该也是完全不同的。通过空气和直接传到耳膜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清楚,这才是让现场歌唱和音频播放拥有相同效果成为可能的方法。但我的情况是,如果听着真实的声音,就得忍受着无法发出声音和进展不顺利的挫败感进行录音。
被称作耳中“控制器”的东西十分重要。即使会有杂音,但释放的一切,将成就当天演唱会的所有声音。若是由于失误导致进入耳朵的声音非常小,就会产生自己的声音很弱的错觉,从而会以那个音量为基准在演奏中倾注力量;反之如果声音太大的话就什么就听不清了。想要完美调整平衡十分地困难。对于直接传入耳朵的声音,越是清楚我连自己的创作都无法再现,就越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人的厉害。
即使不是备受认可的歌姬,不是能展现惊人表演的吉他手,我也常常能在某个瞬间发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弹着激烈的吉他唱歌时也被人称赞过,但实际上我无法安心。自己能做到的事,我会认为“谁都能做到”;而自己做不到的事,会清楚地认识到周围的人能做到更多。
对某人进行称赞时,第三者往往无法理解。例如,演员对另一个演员的演技赞不绝口时,没有深入研究过的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到底厉害在哪里。在普通人看来无异的表演,只有在达到那个水准时,才会明白这里不能这样表演、这里不该流泪。
我真的是从“零”,不,对我来说应该是“负”的状态开始,拼尽全力才勉强到达今天。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能普通地完成同样事情的人十分厉害,而自己则显得没有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