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清单人生
清单人生
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134个想法
◆ 1
>> 因为刀叉代表了最近的乱象：它们的排列原本应该遵循既定的规则，正如日子需要一成不变地照旧过下去那样，只有正常的生活才是体面像样的生活。
>> 在正常的生活里，你得收拾厨房，打扫阳台，照顾孩子，辛苦得很——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 说得好像生活只有那么简单似的，好像用不用杯垫、是否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餐具都根本不重要一样。
>> 女孩只得用微笑掩饰她的失望，当人们没有能力看出“住处”和“家”的区别时，就会如此反应，而且只有周到体贴的人，才能表现出两者的不同。
>> “哈”。既不是“哈哈”也不是“啊哈”的意思，讲出来的时候要带着失望的尾音，很像是你发现本应挂在浴室墙上的湿毛巾掉到了地上时不由自主地发出的感叹。
◆ 3
>> 可最后她忍住了，就像被大人拎进浴缸洗澡的小孩，深知越是反抗，受折磨的时间就越长，还不如乖乖配合，所以她放弃抵抗
>> 年复一年假装什么都不懂，难道这不需要很了不得的想象力吗？
>> 我想找份工作，是因为我觉得假如我死在家里，又没人发现，传出的怪味打扰到邻居的话，那可一点都不好。我希望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 5
>> 布里特-玛丽一向喜欢看戏，演员虚情假意的一通表演，竟然能在谢幕时赢得观众的掌声，这令她着迷。
>> 既然在电话里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你就不能假装她不存在。
>> 既然演不下去，布里特-玛丽就失去了获得掌声的资格，所以她离开了那间病房，带着一件有香水味的衬衫和一颗破碎的心。
>> 布里特-玛丽发现，打断别人的死亡过程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让濒死者听到粗俗可怕的语言更是不敬，况且，除了“我操”这样的字眼儿，还有许多更得体的词语足以表达说话者当下的感受。
◆ 6
>> 那些花盆里面看着似乎只有土，可土层深处埋藏着静候春天等待发芽的花种，严酷的寒冬要求养花人从信念中汲取力量，不被表象迷惑，坚持不懈地给花种浇水，相信光秃秃的花盆中迟早会钻出希望的嫩芽。
◆ 7
>> 布里特-玛丽一夜没睡，她已经习惯了，为别人而活的人迟早都会习惯。
>> 我们没办法预测爱情什么时候开花，直到突然有一天，你醒来时发现它已经开花了，爱情的花朵枯萎起来也是这德性——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为时已晚。
>> 他也曾握着她的手入睡，她则做着和他相同的美梦。
>> 布里特-玛丽不是没有自己的梦想，而是因为他的梦想更大，在这个世界上，梦想越大的人越会是赢家，这是她学到的道理。
>> 后来，“几年”变成了“更多年”，“更多年”变成了“一辈子”，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 并非布里特-玛丽选择不去期待什么，只是某天早晨醒来，她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期待都过了保质期。
>> 她记得自己已经有许多年没说过惹人发笑的话了，笑声很容易让她受到冒犯，因为她觉得对方是在取笑自己。
>> 如果你有一个随时都想表现幽默感，却不允许妻子比自己诙谐的丈夫，就更容易产生这样的倾向。
◆ 8
>> 她读过关于人生危机的描述，人随时随地都可能遇上人生危机。
>> 她想给老鼠讲讲自己的人生危机，想和它讨论人在孤独的时候为什么难以认清自我，尤其在你总是为别人而活的情况下。
>> 活着的东西死了以后，身上的碳酸氢钠会消失，您必须理解，所以人死了会发臭。
>> 她还想补充说，她一直认为（她这个想法是有理有据的），人的灵魂就住在碳酸氢钠里面，碳酸氢钠带着灵魂离开身体之后，就什么也不剩了，只剩下抱怨尸臭的邻居。
◆ 9
>> 坦白说，大多数孩子的球技都很糟糕，就算有更多盏灯照明，也只能让他们的弱点表现得更清楚。
>>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要是你每次都负责打扫别人留下的狼藉，恐怕很难高兴起来。
>> 这种人有个特点，你很难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她，因为她太积极，但也许积极的原因恰恰是每个人都喜欢她。
>> 即便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也不算彻底的孤单，街上那么多汽车、房子和人都陪着你，你既属于他们，又不属于他们，这就是阳台最大的妙处。
◆ 10
>> 足球是一种奇怪的运动，它不会死乞白赖地求着你爱它，只会颐指气使地命令你爱它。
>> 因为这是头一次有人告诉她：“请待在那儿，因为你很重要。”
◆ 11
>> 她的头号敌人是寂静，因为你无法在寂静之中判断别人是否知道你的存在，而冬天恰恰是个安静的季节，冷得人不想说话，全世界都在装聋作哑。
◆ 12
>> 有人告诉我，喜欢足球是一种本能。
>> 要是街上有个球朝您滚过来，您会下意识地给它一脚，这跟您恋爱的时候是一样的，因为您不知道怎么躲开它。
>> 那一刻，有种东西逼着她聚集全身的力量，带着近乎狂暴的蔑视和反抗，最终征服了可恶的门把手。
◆ 14
>> 所有婚姻都有不好的一面，因为所有人都有弱点。
>> 如果你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就要学会以各种方式应付这些弱点。
>> 比如，你可以把弱点当成沉重的家具，收拾房间时虽不能把它搬到一边，却可以围着它擦擦扫扫，保持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的错觉。
>> 当然，灰尘是在看不见的时候积累起来的，而你得学会抑制灰尘积累的过程，防止客人注意到，不要等着哪一天，有人未经你的许可移开某件大家具，露出下面的污垢和划痕，镶木地板上留下永久性损伤之日，就是你追悔莫及之时。
>> “因为有时候光有爱是不够的。”
>> 有些时候，继续生活下去还是比较容易的，你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是谁。
>> 只要你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根本不用知道自己是谁。
◆ 15
>> 人们有时把“黑暗”等同于“堕落”，可博格不仅堕落，而且早已分崩离析。
>> 在下沉的瞬间，它吞噬了所有的街道，将它们一同卷入无边的黑暗。
>> “爱情没有怜悯。”
>> 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人的想象力总是格外丰富
>> 她从节目中了解到人与动物的区别：人类是唯一通过龇牙咧嘴表示友好的动物，其他动物都以此表示威胁。
◆ 16
>> 尽管不符合她的第一印象，可博格的人确实都是这样：喜欢在别人家吃饭，然后结伙四处溜达、有说有笑，仿佛这个糟烂的世界与他们毫不相干。
>>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很少用墨水写东西，而这一次她克服了原本的习惯。看来旅行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 18
>> 经济危机使人绝望，绝望使人变蠢……
>> 博格的人总会尽自己所能过日子，我们总是这样做。
>> 那些孩子心里有股邪火，迟早要把他们周围的东西烧光，甚至还会搭上他们自己。
◆ 19
>> 当你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会对你产生实质性的影响（无需实质接触，你们就能彼此感知），而你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 “足球就是我的诗，您知道吗，我出生在1994年的夏天，世界杯的时候。”
◆ 20
>> 但是在永久性地把它摘掉之前，布里特-玛丽从来没这么干过，所以她的白印子也是永久性的，仿佛那种白色才是她的本色，仿佛婚后的岁月给她镀上一层新的颜色，如果把它刮掉，她的全身都会变回本色，和白印子一样白。
>> 一只鼠的孤独意味着两只鼠在一起的机会被浪费了，对人类来说也是这样。
>> 人必须尊重限度，哪怕是在出门冒险的时候。
>>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也是全新的——渴望某样东西，却跌倒在地。
◆ 21
>> 把保留她记忆的所有照片砸个粉碎，然而手法并不暴力，也不像是在泄愤，更像是一个悲伤的人试图用简单有序的方式消灭那些引起她悲伤的回忆。
>> 白狗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躺下，距离拿捏得刚刚好，没有近到互相打扰，也没有远到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 22
>> 支持热刺的人，付出的爱总是比得到的多。
>> 热刺是最坏的那种球队，因为他们几乎算是好球队，而且总喜欢发誓，说自己会变得多么多么好，给你虚假的希望，诱惑你继续爱他们，可他们却只会推陈出新地来让你连连失望。
>> 就这方面而言，他的女儿和他支持的球队没有什么两样。
◆ 23
>> 她反而学会了对自己不抱期望，忍受母亲对她前途的怀疑。
>> 如果你习惯了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很难不这样想，但兄弟俩很固执，一直以不同的方式竞争，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 她擅长这个，人总喜欢做自己擅长的事，人总希望某些人知道他就在那儿。
>> 一旦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你就很难不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 她明知事实是他让她失望了，然而无法不考虑是自己对不起他的错觉。
>> 要是在你爱的人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所谓的爱还有什么意义？
>> 因为选择一种生活跟买鞋不一样，甚至跟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关系也不大。
>> 过日子的意义在于抱团，和另一个人身上的你自己抱团，还需要回忆、墙壁、碗橱、餐具抽屉等等来帮助你知道各种东西都放在哪里。
>> 这是一种有条理的完美生活，但需要你去适应；是一种流线型的存在方式，但建立在两套人格的基础上：水泥和石头、遥控器和填字游戏、衬衣和小苏打、浴室柜和第三个抽屉里的电动剃须刀。
◆ 24
>> 对于人类来说，爱情不一定都意味着烟花和交响乐。
>> 如果你认为就应该是烟花和交响乐，当然也没有错，但对另一些人来说，爱情还可以是别的东西，理智的东西！
>> 她其实不知道“忧郁”这个词用得对不对，想找个更准确的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就好像做填字游戏那样，这次的谜面是“沮丧”“感觉不开心”，或者“心情不好，有时候还会胃疼”。
>> 就这样，一年变成了几年，几年变成了一辈子。直到某天早上她醒来，才发觉光阴虚掷，来日无多，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 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而且她并没有做好了解其他人的准备，还是先学会自重比较好。
>> 因为她从来不曾把自己的内心感觉放在第一位，开始新的生活已然太晚。
>> 她还想把最近遇到的各种事告诉他，最后也都没说，因为说与不说大概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 25
>> 肯特擅长把所有事当成笑话，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觉得受到冒犯
>>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缺少幽默感的人总是输的那一方。
◆ 26
>> 直视着黑洞洞的枪管会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里面的黑暗仿佛能把你吞噬，又好像在吸引你掉进去。
>> 后来她才想起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仿佛把她当成一件工具，而不是一个人。
>> 只有和一个人打成一片，你才能充分地了解她，比如她有什么样的能力，胆子有多大。
◆ 29
>> 需要好几年才能了解一个人，有时甚至需要一辈子，这就是家庭存在的意义。
>> 总有一天，当你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太老，过了住旅馆的年纪。
>> 只要你提出要求，她还能攀上高山，越过海洋。
◆ 31
>> 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的所有疑惑几乎可以全部浓缩成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生活？
>> 人生的乐趣本来就少得可怜。
>> 无论是谁都很少有机会留在原地，拒绝在时间的长河中随波逐流，在快乐的漩涡中永远沉溺下去；也无法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充满激情。
>> 在我们小的时候，如果条件适合，可能有几次机会能够做到上面这些。
>> 长大后，就是漫长的、大气都不敢喘的卑微生活。
>> 谨慎自持让我们不再为了纯粹的快乐大声欢呼，即便笑得出来，也总有一丝羞耻感挥之不去。
>> 从人类常识的角度看，所有的激情都很幼稚，是平庸和天真的表现，不属于我们习得的东西，而是本能。
>> 它们会把我们压倒推翻，淹没我们，殊不知其他的情感属于地球，然而激情的居所遍及整个宇宙。
>> 激情的价值不在于它给予我们什么，而是它要求我们如何冒险，有时候甚至需要放下尊严，忍受别人的不解、嘲笑和否定。
>> 大部分人可没有在寒冷的一月遇到这种好事的福分，激情是宇宙的恩赐。
>> 就算只因为这一点，你也会爱上足球。
>> 要知道，如果一个人上一秒还站在那儿往下看，下一秒就能跳下去，说明她不害怕。
>> 可如果她一直在那里犹豫，恐怕永远都不会跳下去。
◆ 32
>> 一个地方的魔力竟然如此之大，哪怕你不曾去过，也会被它征服。
>> 别人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孤独。
>> 在这些成堆的垃圾话里面，在垃圾山的中间，你总能发掘出一个阳光灿烂的故事。就凭这一点，这份工作也值得做。
>> 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不这么做，什么朋友都留不住，至少你可以先对着他们发火再原谅他们。
◆ 33
>> 无论我选择怎样的生活，都会有人被我甩在身后。
>> 一个人或许无法选择环境，但她可以针对环境选择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她冷静地劝说自己。
>> 她想知道，一个人在老去之后，灵魂中还剩下多少自我改变的空间，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他们会怎么看待她，会如何让她认清自己。
◆ 34
>> 悲痛是突如其来的，并没有经过所谓的“五个阶段”——否定、愤怒、讨价还价、沮丧、接受，而是五种感觉一齐上阵，同时折磨着你，凝聚成一股从内心深处燃烧起来的足以吞噬万物的火焰。
>> 在烈焰的烘烤下，她的身体干瘪蜷缩，仿佛没有了脊椎，又像是极力向内挤压，想要扼杀这股从身体里面燃起的毁灭之火。
>> 死亡是无力的终极形态，无力则是终极的绝望。
>> 她正躺在石子堆里，头发粘在脸上，无意识地张着嘴，发出不连贯的声音，仿佛肺部已经被眼泪灌满，快要淹死在内心涌出的悲伤之中。
>> 晨曦温柔地叫醒了博格，仿佛用阳光和各种美好的承诺呼唤自己的爱人起床。
>> 然而它不该这样做，今天不该这么美，可晨曦根本不在乎。
>> 每一场死亡都不公平，每一个哀恸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寻找责任人，然而在无情的理性面前，我们的愤怒总是显得那么无力，按照理性的逻辑，似乎没有人该为死亡负责任。
>> 奥马尔走出来，孩子的身体，成人的眼神，这是否意味着童年的终结？
>> 死亡是一种无力，无力是一种绝望，绝望的人选择绝望的做法。
>> 黎明之后是黄昏，黄昏过去又是黎明。
◆ 35
>> 起初他们放不开手脚，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受到了悲伤的牵制，但接下来很快恢复了正常，好像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次对抗赛。
>> 因为他略显不高兴地两手插在口袋里，仿佛站在街角的迷途者，但又不太愿意承认自己迷了路。
>> 足球强迫生活继续下去。总有新的比赛、新的赛季。人们总会梦想一切变得更好。这是一项神奇的运动。
>> 有时候，对某一支球队的偏爱会妨碍你去爱整个足球运动。
>> 比起相信激情，他应该更相信爱，正如他是个比相信法律更相信正义的警察。
>> 店门在他身后发出愉快的叮叮当当声，因为门这种东西显然不会察言观色。
◆ 36
>> 沿着公路建起的社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以找到许多离开那里的理由，几乎跟你能找到的留在那里的理由一样多。
◆ 37
>> 她摇摇头，然而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并非悲伤和沮丧，而是轻蔑与叛逆。
>> 她仿佛已经充分做好了跳下礁石的准备，哪怕她其实只是站在人行道的边缘。
>> 对全世界来说，这个结果既无关紧要，又格外重要。
>>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答应，她知道答应了也没用，它迟早会变成自己无法信守的承诺。
◆ 38
>> 如果一个人闭上眼睛，保持足够长的时间，就能想起她为了自己做出选择的所有时刻，抑或是意识到她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做出过任何选择。
>> 不过，现在她可以慢慢地、慢慢地解开手上的绷带，端详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印，憧憬各种恋爱的可能性，衡量宽恕与爱情孰轻孰重，从容地数算自己的心跳。
>> 如果一个人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一生中做过的所有选择，意识到她每次的选择都是为了别人做出的。
>> 清晨终于来到了博格，太阳在地平线上克制地等候，仿佛在向她表达敬意，给布里特-玛丽足够的时间做出最后的选择——也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做出选择。
>> 足球是一项强大的运动，因为它拥有强迫生活继续的力量。
>> 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无论她在哪里，每个人都知道布里特-玛丽来过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