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扣押
“你管这些玩意儿叫渣渣兵？！”
新兵们拿到武器装备之后又过了小半个月，当睡眼惺忪的八云紫再一次出现在兵营里的时候，她看到的场面，直接惊得她一个激灵，连从不离身的阳伞都悄悄的从手里滑了下去都浑然不觉，至于那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睡意，早就不知道被赶回隙间里的哪一个角落了。
她本来以为，所谓的军事训练，只不过是把一些武器装备发下去，教会妖怪们怎么使用，不至于再靠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月都结合了幻想与现实的超时代军队，而在这支军队的身上，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英风锐气正在逐渐酝酿成型。
一次月战时的月都军队，全军上下都没有这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幻想乡当中，也罕有人拥有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气质。那个人的身上倒是有，不过平日里被他隐藏的很好。不过，在他一手训练的军队身上，这股气质第一次明白无误的表现了出来。
无论是每天早上列队集合时展现出来的精气神，还是在训练场上越过障碍，攻击靶标时娴熟的动作和令人惊愕的枪法和近身格斗技巧，很难想象在短短一个月之前，这帮已经和“训练有素”挂上点边，精神面貌日新月异的半成品士兵们，居然还都是一群令妖怪贤者感到头痛，只能把他们拉上战场当炮灰处理掉拉倒的社会渣滓。
自己拉来的炮灰都是些什么德行，八云紫心里门清，结果就是她差点被这帮炮灰的脱胎换骨式的改变惊掉了下巴。
“这，这无论怎么说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兵了吧？！服从命令毫不迟疑，枪又打的准，体力和肉搏能力也没的说，照我看你就别再练他们了，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登月了，我可是迫不及待等着把场子全都找回来啊。”
说到底，二次月战的策划，还是由于一口气咽不下去，非要在月都身上找回场子，顺便在永琳面前树立自己“最大条的地头蛇”的威严而已。一见妖怪们的训练总算小有成绩，八云紫立刻迫不及待的催促高璟，早日出兵，也算是能够了结自己的一块心病。
结果，高璟只是面有得色的看着正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兵们，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根烟。
“就像做菜煲汤一样，火候没到，做出来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好吃。说你是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天才战犯你还和我犟，还拿伞抽我，会开枪可不等于会打仗你知道不？这些半成品的火候，还差的远呢。”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明知自己在这块专业领域的知识储备比不上面前的兵营指挥官，八云紫还是不打算就此投降。
“你懂不懂怎么在敌火力下交替跃进，步兵班两个战斗小组互相掩护？”
“懂这个干啥……”
“你懂不懂怎么样组织呼叫迫击炮支援，给战线后方的炮兵阵地报出坐标，让他们进行间瞄射击？”
“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你的见微知著的泛境界怎么突然就失灵了？这些东西都是最基本，最实用的轻步兵战术，它们的实战价值应该不难搞懂吧？再进一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稍微高级一点的实用技巧，他们距离真正合格还差的远呢。”
“战术动作不够熟练，班组内部和班组之间的配合不够默契，特殊武器和重型武器跟进不够快，遇到啃不动的火力点也没有呼叫火力支援的意识。简单来说，他们的头脑还不够灵活，转的不够快，虽然已经具备了基本的作战能力，再加上你卓有成效的政治工作，也不缺乏牺牲精神，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嫩了点，要是我冒冒失失的就把他们丢上战场，能不能打仗倒是问题不大，就怕他们一腔热血上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顶着敌人的火力蛮干。”
“实战练兵也不是不可以，战场上一分钟顶得上训练场上的一个小时，只不过出色的训练效果伴随的是残酷的优胜劣汰，如果现在就把他们投入战斗，他们当中的七成可能活不过最初的三个小时。”
“本来就是炮灰而已，你这么在乎他们干什么？”
“他们是我的兵，我不会吝啬人命，但是我必须慎重对待每一次牺牲。”
“言归正传，我对主力部队的要求一向非常严格，拿起枪是战斗英雄，拿起锄头是生产模范，脱下军装是优秀工作队员，这才叫真正拉得动打得响的头等主力，现在的他们，还真就是一群只会开枪的渣渣兵。”
不经意间，高璟透露了他对这支另类的部队的终极愿景。
“我还从来没有指挥过人类以外的军队作战，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不会就此遣散，我会让他们成为继续扩军的种子，一变十十变百的骨干与核心。”
“现在我们不谈这些半成品妖怪们到底算是主力还是渣渣的问题，我这几天还扣下来几个闯进来参观的，还一个两个都是我碰不得的人物，正在为了怎么处理他们头大呢，这不，人都带来了。”
“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把这三个活宝都扣下来，不让她们离开，要不然我前期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一大堆的保密工作，就全都白瞎了。”
“其实现在再保密下去，意义已经不大了，我派去月都的几只侦察乌鸦都已经失去了联系，十有八九是遭了不测，月都的某些大佬，不可能认不出我附加在乌鸦身上的妖力。再过两天，我还要去拜访一下乡里的大人物们，看看能不能成为我们登陆月面之后的助力。”
“你！办这种事情之前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现在可能有大麻烦了——”
高璟的脸色刷的变得通红，然后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连手里的半截香烟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差一点点就勃然大怒，直接爆发了，却又硬生生的把已经上头的怒火憋了回去。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拧成一团的眉头在颤抖了几下之后，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软了下去，他全身的力气好似也被抽空了一般，居然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尘土飞扬的土场地上。
“……你没事吧？”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维持住这座军营的军事机密花了多大的力气……”
“我去把她们放了吧，现在再保密下去也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只希望到时候不会因为作战意图暴露，让月都提前戒备，那样就不好办了。”
“不会的，月都那些人轻视地上生物的德行我清楚，就算是把我们的作战计划拍到他们脸上，他们恐怕也只会哈哈大笑，嗤之以鼻，不把它当回事的。”察觉到自己闯了祸，可能需要高璟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来处理可能出现的问题，八云紫只好尽力安慰他。
“虽然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是这些话从一个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嘴里说出来，半点安慰我的效果都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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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挂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挠着头摆出一副诚心认错模样的天狗记者和两个手牵着手，满脸好奇的四处张望的不死者，就被她们的勤务兵带到了高璟面前。
射命丸文是三人当中第一个送上门来的，当她发现高璟神秘失踪，门口挂出了歇业牌子，他的信报箱里堆积了好几天的报纸，一直没人来取时，她就敏锐的察觉到，高璟肯定又是去搞什么大新闻了。
凭着记者的本能，他很快就找到了妖怪山山麓那处充斥着异常现象的树林，依靠自己的飞行能力，外围的地雷阵没能阻止她往里深入取材，而军营的光学伪装也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作为祖祖辈辈生活在妖怪山一带的天狗一族成员，树林里哪怕最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然后她就在降落在军营的操场上之后，被一群卫兵包围了起来，最后连高璟的面都没见到，还没来得及冲破覆盖了整个军营的灵能压制场起飞逃跑，就在激光枪和刺刀的威逼之下，被稀里糊涂的收缴了相机，送进一间单间软禁了起来。
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射命丸文才知道，自己差点闯下了大祸——擅闯军事禁区，按照高璟一贯的作风，犯人都是直接枪决的，得亏自己是这座兵营最高指挥官的熟人，不然的话——后果可想而知了。
文文的禁闭室说是单间，那实际上是一间暂时无人入住的军官宿舍，虽然谈不上奢华，但是干净整洁敞亮，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有独立卫浴，倒是省去了每天和妖怪士兵们挤澡堂的尴尬。一日三餐准时有人送饭，想要出去看看，会有一个勤务兵陪同，一方面随时带路，另一方面也能阻止住文文过剩的好奇心，防止她一不留神又跑到什么事关机密的地方去。
除此之外，这几天的禁闭生活，待遇其实蛮不错的，勤务兵倒是没有阻止文采访军营里的士兵们，房间里还有桌椅和纸笔，随时都可以写点什么东西，除了不能拍照之外，工作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第二个闯进军营的不速之客是妹红。她发现情况不太对的机缘，则是高璟有段日子没有去她在竹林里的小屋拜访，妹红上门之后发现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在人里遍寻不得，生怕高璟出了什么事情。
在村边农户透露了一点点线索，提到他拉着成车的蔬菜往森林里去了，关心则乱的妹红顺着高璟留下的痕迹一路寻找，然后就一头撞进了密不透风的地雷阵里，就算是身负妖力，在漫长的寿命当中习得了一身本事，面对一颗重型反步兵定向雷炸出的一千八百个高速破片，毫无防备，只顾着在林间穿行的妹红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撕成了个破麻袋，倒在了旁边埋设的一颗反坦克地雷，在30千克烈性炸药的摧残之下——
并没有使妹红继续往里闯的决心发生动摇。在面对了一次死亡之后，意识到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有多么危险，生怕高璟陷入更大的危机当中，妹红决定不惜代价，哪怕死上十次，一百次，也要闯过这块在她眼中“受了诅咒”的森林，必须亲眼确认高璟安然无恙，才能够放心的离开。
不过就在她复活完毕，准备继续往里闯，用自己的身躯开路，强行通过雷区的封锁之时，高璟带领的巡逻队就到了。
由于身上的衣服在两颗地雷的爆炸当中早已被炸的无影无踪，见面时还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但是看到高璟能够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只不过，由于闯入了林中军营的军事禁区，发现了这个仍然处于保密状态中的军事基地，妹红也被送进了单间里严加看管。
对于生活条件，妹红不是特别在意，对她来说，这里吃喝不愁，要烟管够，慧音老师隔天也会出现在军营里，大课下课之后还能去聊上两句，无所事事的日子倒还算是轻松惬意，要是真的无聊了还能四处转转，高璟给她开放的权限比某个热爱惹是生非的记者还要稍微高一点，能够去武器库里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几天无非就是换个地方小住一段时日而已。
仅有的让她感到不快的事情，还是军营里面那些妖怪士兵们的成分。
虽然换上了整齐的制服，精气神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人和过去的自己彻底说了再见，但是兵营里面的士兵们，归根到底都曾经是乡里的不安定因素，其中不乏上了妹红必杀名单的危险分子。
看到自己追杀多年而始终没有落网的目标就在眼前，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的妹红居然直接在军营里面动起了手，造成了三名士兵受伤的重大事故，而遭到攻击的妖怪士兵则直接开枪反击，大吵一架之后，两人不欢而散。
如果不是因为妖怪贤者亲自出来过问这档子事，她说不定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根本不愿意出来呢。
而第三个最令高璟感到头疼的访客——他一开始甚至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块料居然也会找上门来——蓬莱山辉夜，在妹红被扣押下来的三天之后，也被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起来，她的房间就安排在妹红的隔壁。
发现妹红几天没来上门挑事，辉夜的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总觉得生活变得索然无味，似乎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她连招呼都没和永琳打，就偷偷溜出了永远亭，凭着女性特有的直觉进了森林，去找妹红去了。
结果就是地雷再一次炸响，巡逻队抬着担架把昏迷不醒的辉夜送进了军营里的医疗室，闻讯赶来的妹红看到辉夜的惨样，顿时乐不可支，全然忘了自己几天之前其实被炸的更惨一点，也全然忘了自己和这座兵营的指挥官依旧处在冷战之中。
反正在这两个活宝到齐之后，妹红就没空去骚扰那些曾经有过前科的罪兵了——两个人整天在军营里四处转悠，在武器库里东摸摸西看看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来不及，就连架都不怎么打了，哪来的时间去和那些看上去已经改过自新了的妖怪泡蘑菇？
除了还是不愿意和高璟讲话之外。
辉夜和妹红倒是玩得开心，负责基地运转的高璟这几天却愁的睡不着觉——发现辉夜失踪之后，永琳必然会有所动作，而作为月都的前高级官员，她不可能不清楚，一支拉得动打得响的精锐军队意味着什么。如果她找上门来，看到这支军队，高璟苦心维持的军事机密也就不再是机密可言了。如果把辉夜给好好的送回去，她把这几天所见所闻一说，结果同样是情报泄露，保密失败。把人继续扣着，也不是个办法——以永琳的能力，高璟毫不怀疑，用不了几天时间，她就能找上门来，到时候外面的几道防线根本别想拦住她，除非自己亲自动手，再做好撕破脸+受点伤的准备，是别想守住这份军事机密的。
现在可好——八云紫的擅自行动让高璟训练月面远征军的消息在乡里的大佬们当中闹的人尽皆知，再保密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选择困难症了！
她倒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了高璟和他的“客人”们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