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颅》-第三部分-第二十一章
译者：佬米
统稿：斯派尔
水星之墙在燃烧
我的荣幸
引擎击杀
“城墙受到直射火力！”护墙上有人在高喊。泰坦开火。导弹从背上释放，拖拽出一道尾焰，随即迸发一道闪光，泛起朦胧的涟漪，骤然消失无踪。纳苏巴在瞬间深吸一口气。
激光炮台爆炸，烈焰从护墙中绽放升腾，混凝岩被喷薄的流焰与超高温气体裹挟，向四面抛洒。一座二十米宽的圆顶炮台被掀飞，在碎片的喷泉上翻滚，残躯从外壳中不断落下。它撞上护墙边缘，沿着城墙表面滚落，拖着大块砖石砸向三百米下的低层火炮。
“亚空间导弹！”又一声叫喊盖过震耳欲聋的喧嚣。
亚空间导弹……最为稀有的科技。它们在现实世界中发射，却能飞跃亚空间，从而越过层层护盾和装甲，而后闪现回返并爆炸。它们并不稳定，很容易误射、失效或失准，但亡者之首一直等到字面意义上的触手可及时才射击。纳苏巴意识到，从城墙火炮第一次开火时，它们就一直在策划和收集目标数据。当火炮失效时，死颅军团静观其变，标记那些重新上线的位置。它们已经测算并校准过用于制导亚空间导弹，使其尽可能精确命中的艰涩数据。如今它们不过是在执行从进军一开始就在计划的事而已。
冰冷的现实让纳苏巴遍体生寒。他们曾挣扎奋战以尽快恢复火炮发射，而他们通过此举精准定位了那些还能运作的火炮，那些敌人需要在最后阶段瞄准的目标。
“关闭火炮！”纳苏巴大喊道。城墙下方，一座等离子阵列升起，如同一颗斑驳的太阳。
“现在！”艾莎·阿尼·莫哈娜的声音在静电杂音中回响，突击分队向前碾压。除了配备的链锯拳、动力爪和热熔炮之外，他们还带有更为致命的货物。末端带钩的突击舱从泰坦的手臂垂下，其中满载帝国之拳的突击小组。
不败神宫开始倾泻所有武备。火力依序发射，首先是大规模爆炸武器和护盾杀手，随即在一秒之后射出狂猛的能量爆破。泰坦稳住机身，引擎吸收后坐力时，活塞不断收紧放松，排出冷却剂和蒸汽。她麾下分队的掠夺者锦上添花，泰坦和骑士的屏障从尘世中消失。
“目标护盾击破！”
“目标护盾击破！”守望军团引擎不断开火，喊声在数据连接和通讯中此起彼伏。
“引擎命中！”
“引擎命中！”
突击分队碾过火线，以最大步幅迈进，反应堆能量涌入护盾发生器和驱动系统。其中一名敌人从碎屑的尘云中冲出。它的护盾已经消散，但它用锁链拖拽着一个带刺的塑钢球，用活塞驱动的蛮力挥舞。破坏球轰穿一架守望军团掠夺者的虚空盾，砸在引擎的右臂上。掠夺者脚步踉跄。死颅军团引擎拉回刺球，一片片装甲被球上的荆棘扯下。掠夺者试图转身，但破坏球再次挥动，砸扁它头部的金属。掠夺者摇摇晃晃地开始倒下，死颅军团引擎转过身，鸣响战争号角。
其余突击小组毫不停歇，撞上第一批装备亚空间导弹的引擎。第一个出手的是一架曾经隶属虚空行者 【1】的掠夺者。它的护盾循环至最大，打开突击舱。装甲门敞开，黄甲战士点燃跳跃背包跃入空中。最近的死颅军团引擎是一架战将，装甲边缘的青铜已然锈蚀，红热的双眼下如泪滴一般挂满头骨形状的击杀标志。帝国之拳降落在引擎背部，用磁力在表面固定战靴。它开始扭动，仿佛一只巨兽感觉到虫豸落在皮革上。帝国之拳熟知他们的任务，他们避开了舱门和泰坦背甲下搭载的反步兵武器。在它的上部表面，风险来自于引擎肩部火炮排放的热气和能量，以及在激战中踏足敌军泰坦背部这件事本身。星际战士没有久留，他们布置好炸药，启动跳跃背包。两秒钟后，火焰席卷死颅军团泰坦的背部，它的虚空盾发生器化为渣滓。
“切换火力，现在。”艾莎·阿尼·莫哈娜说道。不败神宫的武器点燃赤身裸体、措手不及的泰坦。激光炮火从头部洞穿它的躯体，一团巨大的热能直冲云霄。
“引擎击杀。”艾莎·阿尼·莫哈娜的话语冰冷无情，已经在追踪登上另一架引擎背部的帝国之拳。更多战士飞入空中，如同致命的黄蜂一般从突击舱中蹿升。她望见一阵炮火击中一个小组，将三名战士撕成凌空炸开的血雾和盔甲碎片。另一架死颅军团引擎的虚空盾消失，而艾莎·阿尼·莫哈娜已经开始射击。
“所有引擎，全速前进，收紧队列。”阿布哈尼开口，感觉到凶兽已经开始响应和移动。“瞄准骑士和轻型引擎的屏障，看看我们能不能在它们的虚空盾上留一条缝。”
在她面前，战帅泰坦的军容逐渐显现，它们的阴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现在她也能看到它们的护卫了，成群的侦察泰坦、骑士和战斗坦克在宏大引擎的庇荫下疾驰、散开。覆盖其上的统合虚空护罩亲吻烟尘弥漫的空气，发出莹莹的微光。她键入通讯传输，将最新的鸟卜数据发送回城墙和在城墙阴影下战斗的引擎。没有确认数据回传，没有连接，只有远方炮火和爆炸的低沉回应。主战场光芒大作，沸反盈天。
就连空气本身似乎都在燃烧，阿布哈尼心想。
她们原本可以跑回城墙前的主力处，原本可以……但她们不会。现在她就是娇阳。母亲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旁。军团第一，这是她们的箴言，也是她们的本质。这个军团不会在荣耀中燃烧殆尽，它要狩猎，要痛饮鲜血，要从精神、肉体和意志上削弱敌人，直到它们能被打倒，以此缔造胜利。无论猎物为何，无论生还与否，娇阳军团将会狩猎到底。
“第一目标，进入武器射程。”她的副机长说道。她们正越过流水侵蚀的地面，凶兽跃上布满漂砾的山坡。维罗尼家族的骑士在她右侧，她的同族战犬在她左侧尾随。
“攻击，然后向左翼快速机动。”阿布哈尼对单位通讯说道。凶兽随着逐渐加速的步伐开始颠簸。从观察孔向外望去，她能看见一架履带式战争机器的形体。它还没有看到她。鸟卜仪开始在她耳边响动。当凶兽火炮的机魂对准目标时，她感到一阵战栗。
“目标锁定。”她的副机长说道。
“击杀。”她说道。
轰击将战争机器像水果一样切开。弹药和燃料殉爆，履带和装甲板抛入空中。阿布哈尼已经感觉到机魂向下一个目标转动炮口的拉扯，然后是火炮一次次轰鸣的咆哮。
战帅泰坦已经足够接近，阿布哈尼能够看清它们旗帜上的死神徽章和锯齿符号。一些死颅军团泰坦反应过来，开始转身。她感觉到虚空盾受到轻微冲击的叮咬。
“再多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道。
“我觉得它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传来她的副机长干巴巴的声音。在她们上方，一架战帅泰坦正在转向。她看见光芒在它的炮管中闪烁。
“转向左翼！”她在通讯中喊道。凶兽骤然侧移。战帅开火。轰击划过一片它自身的护卫，装甲蒸发为热气，地面熔融为玻璃。冲击波擦过凶兽的护盾。它还在移动，此时护卫部队开始向她们开火。
“维罗尼，”她在通讯中呼叫骑士，“现在！”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静电杂音。敌军载具队列中某个拥有引擎击杀级武器的东西开火了。凶兽的护盾在一阵雷鸣中消失。
“动力转入护盾！”副机长喊道。
阿布哈尼的双眼瞥向鸟卜仪，本以为会看见维罗尼骑士黯淡的死亡标记。但它们还在那里，还在闪出绿光，正在减缓步伐。
“维罗尼，你在干什么！”阿布哈尼在通讯中大喊。
神经反馈抽打在她身上时，阿卡斯蒂娅咬紧了牙关。她望见电能爆破击中阿布哈尼的战犬。向它开火的东西看似一架骑士，但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型号：形如一只六条腿的半人马，修长的头颅上拖着一团链条，右肢上举起一把发光的碟形长枪。它人立起身，喷发出冷却剂和电火花。阿卡斯蒂娅有机会射击，可以干净利落地命中怪物的身侧，但她无法射击，无法移动，束手无策，只能感觉到厄拉托斯在奋力挣脱束缚。连接卡拉多克的神经挽具正在灼烧。狂乱的情绪肆虐其中，化为钻心剜骨的火焰烧穿她的脊柱。她紧捏双拳，肌肉痉挛。
恐惧。那是人类诞生之初便带有的恐惧。那是灵魂直视死亡之眼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了其他一切的思绪和本能。或许，某些东西流淌在死颅军团泰坦身后的以太中，正伺机寻找胆敢反抗之人灵魂中的裂隙。或许，神之机械低头望向脚下的凡世，殷红的目光中饱含赤裸裸的杀意。又或许，卡拉多克从来都没有勇气看清自己不过是徒有维罗尼家族贵胄的虚名，看清自己对荣耀的汲汲营营不过是一块掩盖自身一无是处的遮羞布，看清自己所渴望的一切不过是从柴薪中吹出，再也不会复燃的死灰。
“卡拉多克！”阿卡斯蒂娅在通讯中硬生生挤出一句。
她感到神经挽具收紧，感到自己的手正让厄拉托斯减速直至停下。卡拉多克自己的骑士站立不动，脑袋却在不停抽搐。
“维罗尼！”通讯中爆发出阿布哈尼机长的怒吼。
“卡拉多克，你个懦夫！”阿卡斯蒂娅强忍颅内肆虐的痛楚，厉声咒骂。
“主君……”随即，她听见普路同勉强发出的细小声音，“我们……我们的职责……”
敌人已经注意到他们没有移动。枪炮转向维罗尼骑士。
阿卡斯蒂娅试图移动双手，奋力抵抗约束她的力量。痛楚骤然尖锐，眼前绽放炫目的色彩。神经控制咬得更深了。
这不该是维罗尼骑士的死法，她想到。为了正义的事业冲锋陷阵堪称光荣，而在失败的事业中战死沙场更是真正的荣耀。赴死是战士的天职，或许也是万物的天命，而从中涌现的奇迹与高洁，正如攀附生长在遗体上的玫瑰一样美丽。
但像这样死去……被软弱和耻辱所困。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
一道光束切过卡拉多克的骑士，削掉离子盾的边缘，延烧到它的胸腹部。
阿卡斯蒂娅感觉到卡拉多克惊恐的回响，随即他的骑士开始转身逃离敌军。
卡拉多克的惊慌失措冲过连接传给阿卡斯蒂娅，盲目的慌乱在骑士的奔跑中一浪高过一浪。她的兄弟几乎失去了感知，在恐惧中慌不择路。阿卡斯蒂娅能感受到，在她的喉咙中尝到苦涩的刺痛。普路同的骑士陶玛斯依然站定不动，像一只忠犬一样钉在主子身后的位置。
阿卡斯蒂娅在前一秒看见了将要发生的事：两架骑士的位置，盲目的恐惧正驱使她的兄弟。
“主君——”普路同的声音在惊恐中变得尖锐。
卡拉多克的骑士全速撞上普路同的侍从骑士。较小的骑士被撞倒，砸在地上，双腿乱蹬。卡拉多克看到了什么？一个威胁，抑或只是挡路的绊脚石？阿卡斯蒂娅无从知晓，但她感觉到意志与愤怒臻至巅峰。
“不！”她喊道。
卡拉多克的骑士开火了。高爆弹药钻入仍在挣扎的陶玛斯。装甲板变形撕裂，机油和蒸汽喷薄而出，而卡拉多克还在射击，红色的碎肉从骑士的核心躯壳中四散飞溅。惩罚者没有停下。
阿卡斯蒂娅感到对四肢和神经的束缚在减轻，旋即打破。她大口喘气，晕头转向，目眩神迷。她调转厄拉托斯的缰绳，踏上她兄弟的路线。惩罚者扬起头颅，炮管还在旋转，步伐加大。阿卡斯蒂娅将瞄准器贴上她兄弟的头颅，听见锁定的叮当声，看见击发符文的闪光。更大的骑士向她轰鸣而来。她的手指停在了扳机上。
“主君……”她开口道，“哥哥……”
卡拉多克的骑士冲向她，举起持剑的手臂。
一束能量击中惩罚者。它开始翻滚，扭动，白色的火焰席卷离子盾，烧进它的躯干。
凶兽向卡拉多克的骑士射出另一发。
“现在，维罗尼骑士！”阿布哈尼机长的声音传来。
阿卡斯蒂娅扣动扳机。热能长枪从厄拉托斯刺向卡拉多克的骑士没有护盾保护的头部和肩部。光束烧穿装甲和座舱，从骑士背面顶部穿出。阿卡斯蒂娅挺起长枪，大口喘息，感受到死亡的回响在神经连接中激荡。随即她挥动光束向下切开，穿透惩罚者的躯干和反应堆。她兄弟的骑士消失在白色烈焰中的前一瞬间，她从头上扯下了头盔和神经连接。
整个世界都在痛楚中动荡不已。从她的出生回响到当下。她能尝到油的味道，嗅到孕育她的那个世界中水的记忆。一张张面容在她眼前滑落，傲慢、尊贵、残忍、破碎。
“跑起来！”阿布哈尼的声音骤然轰鸣。警示灯在厄拉托斯的座舱中闪耀。是敌军武器锁定的警报，损伤的警报，神经连接失效的警报。她及时挥动厄拉托斯的离子盾挡住一串大口径子弹，旋即驱策骑士冲向凶兽与她的亲眷从敌军机器队列中回旋的方向。
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兄弟的骑士分崩离析的画面在她的眼中挥之不去。
我再也回不去了，她想到，接着几乎笑了出来。还有什么可回去呢？
“谢谢你，娇阳机长。”她喘了口气。
“我的荣幸。”回应传来，随即顿了顿，“齿轮的真理在上……它们在开火。”
光芒从厄拉托斯的屏幕上迸发，闪过阿卡斯蒂娅的双眼。雷鸣声接踵而至，撼动骑士的外壳。光束和火焰从战帅级的肩上射出。闪光点亮了云层的下方。新的火光亮如白昼，引擎的方阵向着城墙前进。
<向我靠拢。>塞顿的意志在白炽之炎中闪动。
<遵命。>特拉考隆的回应迸发闪光。
<遵命。>片刻后，阿尔瑟萨的回应也闪了一下，此刻她的引擎正在转身，射出断断续续的激光能量束。
特拉考隆的思绪在翻腾。瞄准符文的圆圈在他的视野中浮现。机体在他前方，黑色的轮廓在静电中模糊不清。他几乎没有意识到狂怒女王的射击。武器瞄准、动力循环、引擎命中在他的意识中行云流水，投射火力的思绪与反应堆中汹涌澎湃的等离子满足大炮饥渴的感官融为一体。兹塔-贝塔-1与引擎反应堆的连接化为长袖善舞的代码，在如饥似渴的护盾、动力、传感器和武器间平衡能量。一切都陷入狂乱，几乎排山倒海般涌现。他感觉到对自身思绪的把控正在松脱，感觉到似我非我的意志和系统不断勃发的脉动。
他能感觉到机器的应许，成为真正的化身。他意识到，它在拉向远方，而非靠近。当他陷入其中时，烈焰与毁灭的世界从他身边溜走，当他沉入它的核心时，战争的光芒如同透过海面看到的电闪雷鸣。燃烧……一直在燃烧……
我会死吗？他想知道。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而他并不确定这是他的，还是迪维希娅，或是卡索，抑或引擎自身的。机械在锻炉的铸火中不断翻转，转轮高高举起又重重砸进灰烬，循环往复，不曾停歇。
他能看见前方的敌军战线。犬牙交错，却在用缓慢而无情的步伐前进。他能感觉到塞顿和他的第一分队从后方接近。当死颅军团迫近城墙时，烈焰之手正在收紧。在他们前方，灵能泰坦正越过战线，独自涉入敌军大潮。距离城墙仅二十公里的阿基琉斯战线碉堡已经在开火，向逼近的敌军倾泻重爆弹、激光束和炮弹。再也没有任何静谧之处，除了这片火焰之海下方。
<大规模引擎编队正在接近。>
信号传遍思维空间，数据在他周身散布。这些数据来自袭扰敌军侧翼的娇阳军团斥候。随后，他看见迫近引擎的巨大阴影，在鸟卜仪失真的雪花中如同黑色的鬼魅。
<我们与你同在。>塞顿的声音如同炉火的低吼，<同步虚空盾和反应堆循环。我们是烈焰军团，我们一往无前。>
数十架泰坦的燃烧节律汇成相同的脉搏。
在他周围和身后，总机长塞顿的分队泰坦步入阵型，旋即他感受到无上专横的机魂火山般的炽热涌入自身。
<全军交战。>塞顿发下意旨，<击退它们。>
特拉考隆向前迈步，他的意志不再只是自己的，同时也是机器的意志。狂怒女王的脚步在径流河道中溅起泥浆。一道能量击中它眼前的地面，将泥水化为蒸汽。
远方光芒闪烁，鬼魅的幽光从灵能泰坦东隅-厄喀瓮坚守的位置绽放。
<城墙火炮效力下降。>卡索传讯道。
<主母的引擎正与射击城墙的引擎交战。>阿尔瑟萨的声音传入通讯，与她自身引擎的战争烈火交缠在一起。
<伤害已经造成。>塞顿的声音传入，<敌军将启用轨道火力。族人们，现在我们就是城墙。>
<补偿护盾循环。>特拉考隆传讯道。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语，天空被点亮，一道道光束刺穿云层，炮弹的爆炸席卷地面，轰入虚空盾。特拉考隆感觉到一层层外皮从共享的能量遮罩上撕下。山崩地裂，泥土在空中纷飞。能量涌入，重新点亮护盾泡。热量从武器中汲取。无上专横和其余战斗群正向不断滋长的威胁阴影倾泻导弹和弹药。
<收到娇阳侦察部队的威胁数据。>数据包解开的前一瞬间，他感受到信息展开。他盯着数据看了一纳秒，却感觉如同永恒一般漫长。
<他们放出了战帅级……>阿尔瑟萨的传讯映射出整个战斗群的念头。
特拉考隆望向远方，白炽之炎中的块状阴影在颤抖中现形。高耸的引擎排成方阵向前推进，延展为几乎三公里见方的区块。它们开始射击。
特拉考隆感受到了冲击。一簇导弹击中他正前方的护盾。它们如同飓风下的肥皂泡一般爆裂。轨道火力从天而降，形成一道冲刷上部虚空盾遮罩的洪流。
他们和敌军间的地面繁星点点，步兵、机械和蹒跚嗡鸣的怪物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静电杂音和失效代码在白炽之炎中如同沉闷的钟声般鼓荡翻腾。
<前进，转换能量至武器。>塞顿的意志传来，烈焰战斗群咆哮呼应。一轮轮白光射入逼近的敌军，在它们的虚空盾遮罩上炸出连绵闪光。能量在战斗群的武器和护盾间跳跃，在数十架引擎间以完美的时机轮转。火力犁过步兵人潮，亚空间孽生的血肉和污秽的钢铁化为灰烬。武器喋喋不休，护盾在前方与头顶的轰击下勉力撑持。他们还在前进，在他半机器的灵魂中，特拉考隆感到一阵狂野的愉悦。这就是他们的战争之道，而现在也不例外。他们无法击破死颅军团兵锋周围的护盾遮罩，所以他们在逼近，直到进入那层遮罩，迫使叛军舰船的火力不得不停歇。
<主母的新建军团正在向我方侧翼靠拢。>塞顿传讯道，<考验的时刻到了，族人们。我们将在此存活，我们将在此宣示。>
在他前方，特拉考隆望见东隅-厄喀瓮开始后撤。它的皮肤闪烁着巫异的能量。黑暗从中溢出，刈向一对在战帅级队列前方行进的残破引擎。
特拉考隆感觉到击中虚空盾的弹幕在减弱。第一排战帅的火力变得稀稀拉拉。他感觉狂怒女王抬起头，开始抽搐，似乎机魂感受到了某种变化。行进中的死颅军团引擎阵列打开一道缺口。
神怒之日走出阵列，它的可憎廷臣簇拥在后。高耸入云的泰坦鸣响战争号角。幕天席地的虚妄怪物扬起长角的腐烂头颅。
东隅-厄喀瓮停下撤退的脚步，举起武器。
第一排战帅级向它开火。它的虚空盾瞬间消失。一道道能量和炮火洪流轰入它的躯体。装甲破碎、熔融、重组，灵能泰坦顶着不断烧灼出的新伤口试图修复并治愈自身。
“卡达米亚长官！”特拉考隆在通讯中喊道，“撤退并融入我们的护——”
灵能泰坦爆炸了。一团尖啸的阴冷光球鼓胀开来，随即坍缩，折叠为一个完全黑暗的奇点。特拉考隆感觉到鲜血从口中滴落。
神怒之日再次鸣响战争号角，开始迈步前进。怪物与机器的洪流在它脚下涌向烈焰军团战争机器。战帅泰坦射出暴雨般的齐射，击中他们的融合护盾遮罩。一层层力场溃散时，特拉考隆浑身剧震。眼下，他们正在反应堆和动力流的奥秘边缘跳舞，平衡于毫发无损与灰飞烟灭之间。换做其他军团恐怕早已损兵折将，溃退败亡。然而，烈焰军团非同一般，他们将一往无前。
战犬在前方踏步，烈焰洗刷地面。脂肪和碎骨组成的怪物蠕动萎缩，化为灰烬，但它们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怪物会在二十秒内进入护盾遮罩。>卡索传讯道，<二十步后进入近距离引擎交战。>
天际的洪流仍在倾泻，撕开虚空盾的速度几乎超过了重组的速度。
<它们将尝到灰烬的滋味。>塞顿的意志充斥白炽之炎。
命令在各个分队中传递，特拉考隆感到能量汹涌滋长，感到手中正在积蓄热量，看见开火指令展现在眼前。阿尔瑟萨和其他所有人也在经历同样的时刻，每个人都本能地进入机器狂怒的模式。一瞬间，整个战阵陷入沉默，数十台反应堆深深吸气。
无上专横发射主炮。一秒钟后，烈焰从狂怒女王、太阳神，以及其他泰坦身上喷薄而出。齐射弹幕从一架泰坦转向另一架，钻入神怒之日和其他死颅军团引擎。特拉考隆望见敌军消失在爆炸中，旋即其中一架恶魔泰坦倒下，护盾撕裂，肢体粉碎成为血肉模糊的残片。它垂死的尖啸在特拉考隆的视野中激起一片静电。
<烧尽它们！>塞顿在咆哮，讯息化为白炽之炎中的滚滚热浪，如同直冲霄汉的呼喊，足以遮天蔽日。一部分战帅级的军阵被爆炸掩蔽，但它们仍在前进。特拉考隆的视野大半陷入静电干扰。总机长的意志又一次搏动。<我们将用刀锋消灭它们。>
狂怒女王的铁拳萦绕闪电，特拉考隆感觉到手中的能量熠熠生辉。
神怒之日从静电干扰和火焰中冲出。居高临下，直面他们。这一幕定格在视线中。绝不可能。憎恶至极。
特拉考隆涌起叫喊的冲动，但已经迟了。它的双眼化作黑洞，吸入光芒，熄灭光芒，将它所见的一切拖入深渊，唯有寒冷、黑暗和原子衰变的漫长倒计时相伴。
他看见火焰已经在炮口聚集。
他举起自己的手和引擎的拳头。
他看见锈蚀的充电线圈发射时跃动的闪电。
最后一次，他感觉到烈焰在触碰他，吞噬他，短暂的永恒瞬间之后，一切归为虚无。
敌军距离城墙：七公里。
【1】Warp Runners：虚空行者，正式名称为Legion Astorum（星象军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