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笔记(42)——对先验神学的批判(3)
三、对自然神学证明的批判(对目的论证明的批判)
自然神学的证明从现有的经验世界出发证明上帝的存在,是最通俗的证明,也是不需要思辨能力的证明。对于前反思的大多数人以及小孩子而言,这种做法是最有效的,神父采取布道的方法向大家证明上帝的存在。这些人会觉察到,我们所面对的这个世界是为了我们的生存设置好的,这似乎是有目的的,这就是上帝安排好的。
这一证明自古以来就发现了,最早可以追溯到苏格拉底。苏格拉底认为万物的存在和发展都追求一种完满性原则,整个世界的万物都具有这样的目的性。世界之所以如此,是“冥冥之中的支配力量”使得万物成为我们所知的样子,并且这些样子是最好的,这个支配力量就是“善”(“好”)。这在动物身上似乎更为突出,例如牛的身体构造是非常具备目的性的,没有一个器官是多余的。又例如生态关系,食物链,每一个环节都是安排好的。在人身上更为突出,人具备理性,人能使用工具,人可以直立,人的视野更广……最后追问到人身上:人为何有理性?是为了崇拜神。人的理性不仅仅是为了生存的,人之所以不同于其他任何动物,之所以处于自然的顶点,是因为人理性的最高目的是崇拜神。
康德认为,这一证明实质上是通过对人类的合目的性活动的一种类比来证明的。我们将我们的合目的性与非人造物来类比,从而推理出了“更高的艺术家”——上帝。康德认为具备现代理性的人不会相信这一证明。
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莱布尼茨,之前的所有哲学家都相信这个证明。莱布尼茨就提出过这一证明的变种学说——前定和谐论,他认为每一个自由的单子之所以能各行其是地协调地形成一个宇宙,就是因为上帝在创造每一个单子时已经在背后安排好了,世界的完满性诉诸于上帝的自由意志,上帝是最伟大的数学家、物理学家、艺术家。
康德认为,对自然神学的证明也是不完善的,所谓的上帝的创造和设计,只能是一种形式上的合目的性而非质料上的合目的性。在这个意义上上帝不是造物主,而是一个建筑师。自然界的物质材料是现成的,上帝只是改变了物质材料的形式,而没有改变物质材料本身,上帝只能加工这些物质材料。因此自然神学的证明又回到了宇宙论的证明。上帝不仅安排了物质存在的方式,还赋予了万事万物以最高实在性,也就是说物质本身不是上帝创造的,但是物质的实在性是由上帝创造的。而实在性的证明只能归结到概念,只能通过概念赋予上帝实在性。这样就从自然神学的证明回到了宇宙论证明,最后又回到了本体论证明。
综合而言,上述三种证明最终都依赖于本体论的证明。对自然神学的证明的优点在于赋予了上帝的人格性,上帝选择了和目的的、最好的世界,有目的性就是有人格性。康德认为,对自然神学的证明虽然在理论上是不成立的,但是在实践上具有非常重要的的意义,它象征了人类世界的道德原理,上帝只能作为道德存在被设想。这就到了最后一个可能的证明——对上帝存在的道德证明。
四、对上帝存在的道德证明
康德对前三种的批判摧毁了人类历史以来对上帝存在的种种设想,康德对宗教的影响是颠覆性的,康德将从理性通往上帝的道路彻底堵死。只要你相信理性,你就无法证明上帝的存在。但是后来黑格尔又把这条部分恢复了,即提供了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具体而言,黑格尔通过实践的观点恢复了这一点。例如,黑格尔认为100元的概念与口袋里的100元实际上有关系,由于我脑中有100元的观念,所以我会去挣100元,通过实践这一目的性的活动,二者又被重新连接起来了。黑格尔通过其绝对精神的理性神学将上帝的本体论重新恢复了。黑格尔从认识上帝超越到了实现上帝。但是黑格尔的理论又不被现代基督教接受,因为其泛神论色彩过于浓厚了。马恩就认为泛神论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羞羞答答的形式。反过来说,如果不认可黑格尔的实践上帝而依旧推崇理性上帝,那么我们就无法证明上帝。
对上帝存在的道德证明是康德为上帝存在留下的唯一一块余地。道德证明就不是思辨理性的证明,而是实践理性的证明。这个证明不是对上帝的存在做出知识论的判断。道德证明是从批判自然神学的证明中引出的,即自然神学的证明对人类的实践道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反过来说,道德也经常可以引用自然神学的证明来为自己提供启示。所以自然神学的证明——目的论证明实际上是为道德论的证明做准备。
康德认为,从实践的意义上而言,我们可以设定整个宇宙最终的目的是通往上帝的。既然从自然科学的意义通往上帝的道路已经彻底被堵死了,那么我们必须把这个世界的目的视作上帝。我们之所以这么看是因为我们是有道德的,我们设定一个上帝作为万物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自己的道德所做的必要的假定,这就是纯粹实践理性的悬设(postulat)。这一悬设就是我们的道德要求。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意味着有一个神在我们头上凝视着我们的一切,而是通过预设一个神明来谨言慎行,来维持我们的道德实践。康德就认为设计神教就是为了教化。这一上帝通过思辨理性、通过经验都是无法建立的,而是经由批判思辨理性的证明、经验的证明而得来的。康德的道德证明不是为了证明上帝的存在,而是证明从道德的立场出发来看待人生,上帝是被设立出来作为道德的裁判者的。道德律是由我们的自由意志为自己设立的自律,同时我们还要将道德律设想为自上而下的绝对命令,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做到自律。从这个角度而言,自然神学是通往道德神学的可能道路。
最后康德对以上所有证明列了一个表。

物理神学与道德神学都是一种本性自觉(natürliche)。不光自然界是natürliche,人的本性也是natürliche。
康德通过批判试图建立的就是道德神学。前三种都是批判对象。康德对于理性神学的批判的最终目的就是引出唯一可能的理性神学:实践理性神学。康德认为启示神学不是哲学家要谈论的事情,那是神学家、神父的事情。理性神学是对基督教的最有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