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蓬莱山 —— 楔子 江户川
注意:本文为东方project x 《消失的地平线》二次创作
可能存在自主设定、角色崩坏等要素
在分章节发完之后会按惯例发完整全篇,每日更新
创作时间:2018.09

献给佛兰德斯原野上的红色虞美人,鲜花似血,血如生命

当咲夜替我倒尽最后一滴普法尔茨(Pfalz)红酒的时候,我才感到此去经年的幻灭感,蔷薇色高中生活的泡沫在近二十年后彻底破灭,昔日同窗重逢之时发现彼此之间失去了共轭,当年与华扇委员长作对的时候,我们简直一心同体。魔理沙仍没有可靠的职业,文则成了政府某个消息部门的小头头,她刚才请我们在咲夜担任领班的红魔欧陆餐厅吃了饭,就文、我和魔理沙三个人,算不上热闹的重聚,咲夜她得忙于工作,但她答应下班后一起去喝一杯。杯盏间我能隐隐嗅到文身上那种曾强烈散发的学生时代新闻部长的自命不凡之气,但其中又有些谄媚。她们都说我直觉很准。啊,欺软怕硬,我想在政府里工作这种手段是必须的。管她呢?东京站附近的红魔餐厅的价位是很高的,就当是交易吧,满足文的内心,换取一顿美餐。她们也常常说我是个悠闲处世的人。
当然我更喜欢魔理沙,我们总是合得来。这个当年又矮又胖的家伙,如今成了一个精干敏锐的探险家——该称她为探险家吗?在二十一世纪这个职业像是要灭绝了一般。她会去各种荒野做调查记录,有时还涉及到文化古迹。说不定将来的课本上会写着:“20XX年,雾雨魔理沙发现了XX古遗迹。”虽然她没有正规职业,但她挣得比领班咲夜,公务员文和高级社员我都要多,而且生活多姿多彩,这让我和文都很嫉妒。咲夜?她不屑于这种低级的比较,她是个完美潇洒到没法开展婚活的佳人。
饭后文利用自己的出行特权在附近车站找了个高级休息室,我们仨便品茗畅谈,等咲夜下班,二十年内各自眼中的世界,着实相互碰撞起来。我记起中国作家刘所写的《三体》,我们三人各自拥有的恒星,在重力的牵引下于夜空中跳着狂暴而令人窒息的舞蹈,不过片刻后有颗彗星入侵了我们的引力系统。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向文打了招呼,她穿着空勤制服,戴着墨镜,围着紫黑双色棋盘花纹围巾。一开始文没有认出她,但待她想起这个人是谁后,便向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姬海棠果,特勤机长,常常为政府做事。”
“博丽灵梦,会社员。”
“雾雨魔理沙,探险家。”
“啊,小姐们好,我也许不是第一位女机长,但一定是最棒的女机长。”这女孩比我们年轻四五岁,活泼机灵,她的加入让我远离先前的感慨,追求充满娱乐性的对话。文向果道歉:“嗯,果。你这幅装扮很难让人认出,好在你的围巾帮助了我。”“哦,这个问题嘛,是很常见的情况,尤其是在德黑兰。”文发出了一个饱满的“哦”,但有几分警告的意思。接下来我们从果的身上谈起装束服饰,女人总是喜欢这种话题,啊,有钱真好。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文接了个电话,一时半会挂不了,她便走到一旁角落去交谈,魔理沙趁机捡起了刚才的话题:“我就顺便问问,你刚才提到了德黑兰。伊朗,那是个很刺激的地方,我以前去过,那里发生什么了?”
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也没什么,只是在中东常常发生的事情。这样,你们知道‘新赤军’在以色列闹得很厉害是吧?那是半年前的事了。他们搞了些袭击,中东各国受到了以色列和美国的军事压力,要针对性的遣返一些日本公民。政府安排了些飞机。其中有一架,飞走了再也没回来。”
“难道机组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吗?”魔理沙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呃,那是塞斯纳生产的一架通用飞机,只有一名飞行员。伊朗当局在德黑兰有很严格的航空管制,他们甚至拿高射炮打黑飞无人机。我们的政府只能用小型飞机带走一部分公民,改在中国重庆集中换乘波音787回国。话说回来,那个家伙一定是专业的,打扮得专业,操作也专业,塔台那边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就放他走了。等飞行员恢复意识报告,已经太迟了。他一定是先混成机场人员,然后打晕飞行员才成功的。”
“那他们去哪了?乘客们呢?”我为他们担心起来。
果摇摇头:“谁知道呢?有人认为是赤军劫机找政府谈判,不是要求释放被捕成员就是索求巨额赎金。但现在还没有绑架的消息传来,或者传来了,你我不知道,也许文知道。”果低头瞟了一眼陷入马拉松电话的文。“但要我说,他们八成坠毁在哪儿了,在中东某个山沟坠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据说八十年代美国给以色列的一枚核弹头随着战机坠毁在沙漠里了。”
“那乘客到底有几个人呢?”我急切地询问道。
“四位,两位学者,一位宗教人士和一名有美日双重国籍的商人。”
“其中是不是有个叫赫恩的女士。”
果很惊讶。“没错,是这样。‘神圣的’赫恩——你认识她?”
“我们曾是高中同窗。”魔理沙很不自在地说道,但这的确是事实,我也是她们的同窗。
“她是个名流,不仅在日本和欧洲,在整个世界上都是有声誉和影响力的人。”
魔理沙把十指交叉起来。“嗯,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毋庸置疑。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公众媒体上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可能政府觉得这是一桩不应揭露的丑闻。”果很随意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不,比这大上多少倍的丑闻我们都见过不是吗?”我很怀疑这种假设。
“灵梦酱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Da☆ze~我从别的地方听到了有关这件事的其他信息……噢,我们的大忙人文小姐回来了。”魔理沙很不情愿地转换了话题。
“文,我们刚刚在谈论赫恩的事,我可能把德黑兰那事说出来了。”果很随意地告诉了文她做了什么,像是周末玩棒球砸坏你家窗户的小孩,脸上浅浅的歉意下带着明知不会被惩罚的背德式欢愉。
“噢,我以为你这样棒的女机长不会把航空奇闻到处乱说呢?嗯,这没什么。魔理沙,你要知道在政治航空界中,奇异的事情非常之多,我甚至能给你讲讲波兰总统失事那次事故的详情。但今晚不行,我过几分钟得去开个紧急会议。”文显然很不想拾起这个话题。
“哦,那些事怎样都行,但那架从德黑兰起飞的飞机呢?你知道赫恩在上面是吧?那么赫恩呢?她最后怎么样了?对此我也有一些情报。”魔理沙拒绝了文的搪塞。
“是的,魔理沙,赫恩是在那架飞机上,但那架飞机现在失踪了,没有她们是生是死的消息,你所听到的只是一种‘另类真实’(alternative fact)。顺便一提,我当然希望她活着。”文在失态的边缘,我敢确信。她接着说道:“至于你,果。我会客观地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记入档案,也许会影响到将来你能否接到政府合约。别担心,我那么喜欢你。那么,我真的得走了,而我甚至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要开会。如果咲夜来了,替我致歉。啊,她来了。”文伸起手来,我转头看向文面对的方向,咲夜换了身素雅的墨绿色裙子,裙摆上用金线绣了一只鸽子。
文与咲夜话别,果也带着玩世不恭的轻松态度离开了我们这个三人年长团体。魔理沙如释重负:“文那家伙离开了真令我轻松,她是个有点讨厌的人,机灵鬼,太机灵了。”“像乌鸦一样,是神圣优良的生物,却会哇哇怪叫。”咲夜评价谁都很中肯。“我很高兴不用在她面前说起赫恩的故事。”
“赫恩?女神转校生赫恩?我们的赫恩?‘神圣的’赫恩?”咲夜难得对一个人表现出那样大的兴趣,但我猜,赫恩在咲夜(我,魔理沙和文也都是)最为敏感的青春期进入她的生活,对今日的她有不小的影响才是。“对,是她,我们的赫恩。咲夜,带我们去一家安静的居酒屋,我给你们讲点故事。”魔理沙一如当年想出坏点子时愉悦。
一路上我们几乎一言不发,很明显我们都在回想一个对我们产生了深远影响的人,“神圣的”赫恩。她上过几次报纸,受过文部省大奖,拍过文部省广告,你几乎找不到她的一丝缺点。她是高一第二学期转到我们班上的。不用说,对于一个平常的中部城市高中的JK们来说,赫恩身上充满了话题。那金色的长发有如希腊麦田里闪烁的阳光,碧海片隅般的水灵淡蓝双眼无异于象征她本人智慧的蓝宝石,柔软的腰肢(魔理沙在体育课上亲自用手确认的,事后她教赫恩做草莓大福以补偿)可以摆出曼妙的姿态,再加上她聪颖的头脑。哦,全校的男女都被她迷倒了,客气和蔼的校长老伯在她身旁像个管家照顾大小姐一般。
“赫恩她是个很优雅的人——酒水还是老样子,老板。鱿鱼干多来两碟。”咲夜在居酒屋里找到安静的角落坐下,熟稔地与老板打招呼,顺便对着我笑笑。”啊,她还记得我爱吃鱿鱼干。
“光芒四溢,我觉得她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小泉八云,想想她写的诗。”我也说了一句。
“但她后来回到欧洲了,而那几年的欧洲……”魔理沙声音压低了。
“一个巨大的疯人院,人类精神的屠宰场。你能看见各种思想之花诡异地绽放而又邪魅黑暗的凋零。”我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西欧当时正在经受经济和文化上的双重破产,各种事件击打着旧日的摩天楼和修道院。我抿了一口菊正宗,试着压抑变得发红激动的脸颊。“话说起来,我们三人中与赫恩关系最近的就是你了吧,魔理沙?”
“啊?啊。啊!是这样吧?应该是这样。我高一刚入学的时候挺受排挤的,只有你和咲夜两个老朋友,因为我的头发。”魔理沙向右侧了下脸,自豪地向我和咲夜展示扎着高马尾的齐肩金色发丝。
“的确,天生金发给你带来很多困扰。你真的不是外国混血?”我又问了这个问题,魔理沙自学生时代起就不愿谈及家庭,我们也从未去她家做客。
“都说了,不是啦!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信啊,灵梦?”魔理沙呲着牙回答。“我当时见到同为金发而格外出众的赫恩,自然对她怀有思慕之情,不是百合女那种思慕哦,是想和她做好朋友那种思慕。”
“‘金发的二人’。当时你们有这个称号。”咲夜说。
“羡慕并憧憬嘛,你看还是百合女……呀!”魔理沙拧了一下我的手臂。
“那与赫恩最陌生的应该是你了,灵梦。”咲夜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看向我。
“我记得,我只单独找赫恩说过两次话。嗯,是挺少的,没什么个人接触。”我伸出两根手指。
“你家里是经营神社的,又长得美,大家把你当成赫恩的对立面,你知道吗?”咲夜拿起一块鱿鱼干放进嘴里。
“我当然知道,我对那种比赛没兴趣。你眼中的赫恩呢?咲夜。”
“我当时常和她讨论欧洲作家的作品来着,你们大概还有印象,毕业后我去欧洲进修服务业来着。我的理想就是开家咖啡店,和朋友们谈论文学。我在瑞士洛桑上学,也时常去周边国家旅游实习之类。我在巴黎和赫恩小姐见过两次,伦敦一次,罗马一次,维也纳两次,柏林一次。每次见面她都是那样优雅崇高,但她越来越明确地表达出周围环境令她难受。‘我想回到极东之地,回到你们中去。年轻的欧洲需要向古老的亚洲学习。这个学生曾向老师发出挑战,事实证明,学生要学的还有很多,当时是如此,现在依旧如此。’这是在香榭丽舍大街的咖啡馆里,她对我说的话。”咲夜停下来喝起酒。
“后来她回来了,在东京大学任职。”我接过了话头。
“然后出差去了伊朗,然后被劫机。”魔理沙继续说了下去。
“嗯?原来赫恩在那架失踪的客机上吗?”咲夜似乎对这事有所了解,只有我与赫恩关系最远,不怎么好受啊。
“你是怎么知道那架客机的事的?”魔理沙显得十分惊讶。
“我们的客人不乏肉食者,偶尔会说些隐秘的奇闻轶事。”
“好吧,赫恩是在那飞机上,但她还平安。”
“你怎么知道的?”我急切地问到。
“因为我亲眼所见,我两个多月前见过她!她经历的事情是真正的现代神话,我把它发掘出来着实花了很大的功夫。”魔理沙皱起眉头。“因为她当时失忆了。”她给我们都倒满酒,预告了故事的开始。
“那是今年夏天,我刚结束了南美洲巴塔哥尼亚的考察,打算去韩国四处游逛放松一下。我碰巧在济州岛三韩时期的与日本有关的遗迹那里遇到了一位同胞,他认出我是雾雨魔理沙,上过电视节目的探险家。他是当外籍医疗专家的,他向我介绍当地一间医院里有一个女性伤寒病人,看上去像是欧洲人。她在海岸上被人发现,带到医院来,身上却没有任何海难的迹象。她能说流利的英语,而在她知晓这里是韩国之前说着很棒的日语。但这位同胞发现她似乎有些记忆障碍,我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助她。
“不用说,我恰巧在美国的八意博士那里听说过一些心理诊疗的手段,于是我去到那个医院看看。医院在一个小山丘上,周围青葱郁翠,环境很好,说真的,我都想受点小伤进去住几天。那个幸运儿在单独的病房里,她彼时正在睡觉,背对着我。我能看出这只是浅浅的下午小睡,所以我有些冒昧地用日语说了句‘下午好’。她坐了起来,然后转头看着我,回了一句‘下午好。’‘赫恩!’我叫了出来,她毫无反应。我又说出自己的名字,她也毫无印象。但我确信,我没有认错人,她一定是完全丧失了记忆。虽然因伤寒她消瘦了很多,虽然她金色长发已因住院剪短,但她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赫恩味儿。
“我在那儿待了一个星期,我试图用各种方法帮助她恢复记忆:我向她介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所知的赫恩的过去,当然,还有你们。”魔理沙停下来喝了口酒,把双手交叉叠起。“我会说大部分事件,让她补充完整。整体而言,这方法有点作用,但是具体到生活阶段,却有很奇怪的差异——她完全回忆起了童年一直到我们毕业时的经历,但最后那最为关键的部分和她毕业后在欧洲的事情却记得非常模糊。”
“随着她的身体情况好转,我认为没有必要再让她呆在那儿,我想带她回日本,稍后可能带她去美国见八意博士——就是那个脑科专家,做过换头手术的。于是托济州领事馆的人办好了护照之类的必要手续。赫恩很高兴,她可能对我恢复了学生时代的好友之情。离开时我替她付清了账单,这不是因为我和她私交甚笃,而是……她总让人一见如故,让你想去为她做些什么,而与她的交往会告诉你这一切都值得。我相信,灵梦,如果是你,你也会去为她做些什么的。”说真的,我相信这一点,我现在十分真心地关注着赫恩的命运。
“我们回到日本,我带她去了几个她说想去的地方,不少是故地重游。当我们在京都伏见稲荷大社时,一个意外让赫恩回忆起了所有故事。那时,有个外国旅游团在那儿,有个年老的旅客类比一番,念起了拜伦《哀希腊》有关巴特农神庙的那一节而赫恩温和地说:‘先生,您念错了。’她背诵起一段诗歌,用希腊文,用她的母语,我听不懂,但似乎是《哀希腊》接下来的一小段。那位先生很惊讶,他是一位教授,听懂了赫恩的诗——那群人实际上是一群访问学者——他说这听上去很像拜伦的诗,但他从没听说有哪个版本的《哀希腊》有这一小节。赫恩严肃地说:‘这段的来源嘛,我从拜伦的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她则是听着拜伦念的。’大家都哑然了,拜伦可是一八二几年就去世了,已经两百多年了。
“不管我们如何询问,赫恩始终坚持那一套说法。最后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保证有所调查研究之后相互联系。而那晚,赫恩的记忆全回来了。半夜我正在床上思考赫恩进行过时间穿越的可能性,正当我用笔记本电脑搜索时间旅行案例时,赫恩推开了我的房门,她穿着淡紫色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里有着泪水。她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悲哀,不是为她个人的经历遭遇,而是宇宙般的宏大的为整个人类而发的悲戚。
“她爬到我的床上,说她已经回想起了一切,她觉得有必要告诉我这个故事。我征得她的同意,用录音的方法记录下大部分内容,我也把它们整理成了文字。她讲了几天,我也听了几天,我们足不出户,靠披萨和汉堡度日。她讲得不算零碎,但也很片段化,我得用心把它们还原成时间顺序,并竭尽全力不去打扰她的思绪。显然她讲这些东西也需要支持,没有我倾听的话她会崩溃的。那几晚我们都是相拥而眠。
“故事讲完那天晚上,她笑得很开心,并说我相信与否都没关系。我笑着说她和我一样成了探险家,原来我们是如此相像。我们睡去了,这晚我们在同一张床上,但赫恩没抱着我。等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她已经消失了。我在京都各处找了两天,全不见踪影,后来才想起来去查查护照,发现她上了一架飞往中国青岛的航班,那边却没有入境记录。后来我收到了一封赫恩发来的电子邮件,其中她感谢了我所做的一切并说东京大学近日将高价请我去做讲座,算是她的感谢。而她要去海上寻找她离开的那个地方。”魔理沙一口喝完了酒,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了一些文件。
“我要念的这些就是赫恩在上了那架飞机之后的经历,你们都知道,赫恩的文学素养很好,所以我直接记录她的话就好了,而有些部分她主观或无意识地没有说,我在外这么多年,察言观色也能猜出她想表达的意思。这个故事,听上去很离奇,但它可能不比我们每天经历的现代都市生活更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