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变
我是一个刚刚毕业的新媒体从业者,我以在大学时运营了一个1万粉的账号,加入了一个大厂。大厂里装潢科技感十足,刚入职的时候,我被组长领到了一个简洁的办公隔间内,不同于标准的蓝色隔板加毛玻璃,我们的工作隔间是淡黄色的实心胶合板,完美阻隔了上司的视线。没过多久,简洁明了的隔间内就被我装扮成了彰显我个性的小天地。
别担心独立的私人空间会影响团队合作,我们好歹是互联网公司,有足够的人员开发维持一个工作任务交流派发系统,大家有事互联网上联系,还给系统取个花名叫做《不求人》,真不负互联网公司之名,有的同事还利用扫地机器人开发了为同事端茶送水的系统。这真要感谢,老板给我们做到这一切的机会;感谢他和我们私人空间;感谢他没有过多的参与我们的私事之中。
公司内不常加班,即使有时候加班也会按三倍工资发放,我们的老板可是一个神人,每次安排工作的时候都能正正好好的让你在下班的前一刻,做完工作,敲完最后一个字母或保存最后一个文件与下班时间的误差不超过五分钟。为了庆祝我入职,我最顶头的上司,我们叫他经理的人送了一个U盘给我,这个优盘精巧的嵌入了一个打火机,可惜我并不抽烟。
在我发送完给人事部的入职感想时,我的隔间隔板被人敲响,我正纳闷是谁呢?怎么不在《不求人》上联系呢?我推开隔板,一个满脸愁容带着丝丝油光,长得像猩猩一样的中年男人,虽然戴着眼镜却无法阻挡他黑眼圈带来的疲惫感透过镜片闯入我的眼睛。他站在我的隔间门口,手里提着是我的午饭,“机器人卡住了,我给你带过来了,每天吃猪脚饭,会发胖的”我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还拿着那个扫地机器人,我问他怎么知道这个是我的外卖的?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敞开的隔间。
“所有人都封闭了,就自己敞开了,也就等于自己封闭了,牛逼呀,大哥!看不出来你还会哲学!”
“不是这样的”他腼腆笑了笑。用手拉了拉隔间门明显的阻力,我不信邪上手猛的一拉。整个隔间门,脱离了轨道,倒了下来。哐啷的一声,惊动了整个小组,信息的滴滴声犹如闹钟一样响个不停。我只好和大哥道歉,一同将木门拿到了维修间,维修间大门紧闭,敲了几次后无人应答,我打算直接拧开维修间的门,中年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到“他人的事情不要理解太多比较好”我只好放在了维修间门口。扫兴的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就因为刚刚的事情耽误了时间,下班前为了完成工作,加了一会儿班。导致我因为加班,在月末被经理训了一通,不过钱还是给到的,只不过经理提醒,一年内加班多次可能我会被开除。
这原本只是我工作生涯中的小插曲,将被时间的潮汐抚平。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卦,因为刚刚造成的声响。几周过去了,渐渐的他的八卦占据了“不求人”员工板面的半壁江山。然而他并不在上面发言,他唯一的信息只有工作上的任务通知和需求。
这时,我们接到了来自金主爸爸们的广告需求,整个部门都在紧锣密鼓的,按照上级发来的excel编排着推荐优先度,还要盯着有没有水军刷分的情况及时给予清理。确保消费者们能拿到他们的流量扶持,不让水军们危害到消费者利益,毕竟顾客就是上帝。
午饭时间一个行政部新来的新人,吃饭时突然坐在我旁边并叫我打招呼,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不过我环顾食堂一周也没见得多少座位也就让他坐在我的旁边,可是他吃饭并不好好吃,老是想拉着一旁我聊八卦,真不愧是行政部的那嘴碎得可以一刻没有停下。
我也就在一旁附和,他用那传教式的激情向我诉说着他了解的八卦,从女说到男,从绩效奖金说到人员构成,从高中专五五分流到大学生就业前景。他的八卦配合的我碗里米饭被我一股脑的囫囵吞下。最后他聊到工作的事情:“我们这次排行榜第一的金主爸爸总共给了公司多少钱?”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趣的看向新人。行政部的新人自信的比了一个六的手势。“6000万?”这对一个互联网公司确实算多了。“不对!60亿!这可是大生意,外交部同事花了好大心思才让他们买一下我们推荐栏首位的。听说他们只是试水,这个私人高中还拿下了其他网站的流量,我们这是最低的。60亿什么概念可是我们这个市教育Gdp的0.01%呀!能拿出这个价钱的可谓是百里挑一”
我无视他的高涨情绪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吞下肚,端着餐盘离开了桌子。身后隐隐传来:“”学生……正常高考……全日制本科……学费……”“60亿啊,拿到个0.01%就可以买到房了。一个高中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算了,拿死工资的,管他那么多干嘛,公司赚了钱自己的待遇不会差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高考的焦灼也日益增高。各种大学广告也蠢蠢欲动。几次第二天上班我们的榜一易了主,不得不雇了一些临时工在晚上清理水军,不晓得我们这个小网站怎么有这么多水军在盯着。
最终煎熬的烈日降临,《不求人》上的信息也如烧开的沸水一般,叮铃叮铃的冒着气泡,大家都在企图用八卦转移自己的焦虑。这时一个信息冒了出来。
这时一个信息跳了出来“大家还记得那个没有门的男人吗?”我的眼球一下子吸引过去“哦,那个呀,听说他的门坏了有好几个月,应该有快一年了吧?一个男这么没有存在感,也太失败了吧!( ^ω^)”“听说他是有那种暴露癖,为了方便才不修门的。”“哇,那也太变态了,太猥琐了吧!”“听说那个猥琐男的女儿,要中考了喔!”“哟呵,这种变态还有女儿?真为他的女儿感到可怜。”“那是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少说两句。”“对呀对呀,别人事情你少管。”“他的女儿好像是在xx中学吧。”“好像我们这里员工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在那里上学吧”“好像是耶,我初中也是在那毕业的(*´∀`)”
我关闭了《不求人》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不然今天晚上要加班了。果不其然,我赶在下班后一分钟后提交了最后一份文件,庆幸经理问我为什么加班可以归咎于网络延迟。
很快,我们的工作量随着六月份离去,一座千斤重的大山从我们身上离开。这时待人不薄,慷慨的组长给我们整个组几个人发了600块红包,说是奖励我们这个月的付出,顿时整个办公室都是欢快的叫喊声。我很讨厌高分贝的叫声,这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情。我刚想起身离开这里,发现门口站着那个中年的他依旧是那个疲惫样,但这次他头低的很低,膝盖弯的几乎都要跪下。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我立刻打断他,有事去茶水间吧。他就跟着我后面一同进入了茶水间,关上门世界终归是安静了。“他问我中考没考好被分流了怎么办?该去哪个学校好?”这时我才想起他有一个女儿。“我也不清楚呀,我就是个单身的不关心这些。”“你是负责我们网站的推荐榜编排的”
“你不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吗?推荐榜顺序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不是的……分工不同,我是负责与其他组沟通和整理数据由组长汇报上去的……由于要的时间紧我都没有细看才不知道……”他用颤抖的嘴唇说出这句话,眼神时不时飘向我,生怕哪个字触犯了我的逆鳞。我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畏惧我的快感,我重新打量了他全身,对公司能容纳这种形象的人的宽容感到自豪。
“可这些排名也在网上也查得到啊,想要学校背景的话,找营销部同事好一点吧。”“好的,我去找其他人要一下,谢谢。”我听出他言语中的悲凉,我想帮助他,可又不愿意失去我难得的假期。“排名第一的学校给了我们60亿。”我尽可能说出我现在知道的东西,让我的良心能好受一点,他又重复了一句谢谢后出了茶水间。
我出茶水间的时候碰到了组长。组长顶着他那因久坐突出的肚子朝我问道:“副组长没对你提什么要求吧?工作时间外不通过程序向下级提要求是公司不允许的”“没有什么事,分享一下工作完成的喜悦而已”我一边回答一边远离来自组长的肉弹冲击。“他竟然是副组长,看他的样子简直就是被榨干的工具人!《不求人》上的那群家伙。还说我是下一个副组长,看是不想让我好过。”我悻悻的回到办公座位,开始处理余下的工作。
淡季总是短暂的,我们很快就投入到了明年拉广告的准备,首要问题是提高网站的流量。由于今年的广告方是学校,为我们的网站拉来了不少的学生和家长,我们开始对教育问题大放厥词。从如何加强学生的身体素质到校园暴力的深恶痛绝,但空谈永远吸收不了用户,我们需要精材实料的新闻。
我在各大论坛上发起了寻找学校爆料的帖子,虽然好几个帖子都石沉大海,但我坚信相信广撒网总会有结果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一次刷新的过程中发现了xx高中存在疑似霸凌现象,一看到金主爸爸那名字熟悉的名字,空调仿佛停止了制冷,内心的燥热让我渴求知道更多内情。可就在我想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回复消失了,只留下我在屏幕前手足无措。
我突然想起副组长的女儿,正在是上高中的年纪,或许可以挖挖副组长女儿学校内情,我终于减轻了施加在椅子上的压力,涤纶布料从我臀部上舒展开来。我动了动腿,离开了工作隔间。
一眼我就透过空洞洞的隔间门口,看见他佝偻的身子伏在电脑桌上工作的样子。我的脚步声被噼里啪啦键盘声淹没,导致我来到他的身旁时,他还是像正在敲莎士比亚的猴子一样,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我朝他椅子拍了一下,这时他才仿佛触电一般,转过头看向我。“你女儿学校找好了没有啊?是哪间学校哇?”我没有给他指责我的机会,先发制人是我在这职场养成的习惯。
他想爆的粗口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默默无语着整理了一会儿情绪才说出他女儿在xx高中上学,当我,听到那又爱又恨的名字时,果然!我想的没错。“毕竟那个学校那么有钱,又是我们曾经的甲方,对它有好感并选择它也无可奈何”我自豪的说出我推断“是啊,我知道的我能给她最好的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她连高考都考不了。”他一边苦笑的一边附和着我。
“那这个学校学费很贵吧?听说他给我们公司六十多个亿呢”“还算负担得起吧……一年29万多一点”“啊,我也年薪才20多万,这学费比我年薪都高,还好我不打算养娃,你是副组长,年薪应该比我高吧,说来听听。”“也不多,也就每个月多个6000块钱左右,也就大概29万。”“工资全付学费了,那你们吃啥呀?不留一点生活费?”“还行吧,我下班了以后还接一点私活,够吃饭就行……这也是无可奈何。”他说到这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黏腻的忧郁情绪在空气中弥漫。连我也被这悲伤浸染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海水淹没,我不得不加快语速。
“听说那个学校有些新闻,你女儿也在那个学校里,我想通过你拿到一手的信息,事成之后分你一半,你和你家里人商量一下。”说完这段话后,我赶紧离开。在茶水间喝了两杯冰美式后我的思绪才恢复了年轻的燥热。
不到一周,他就答应了我的邀请。果然没有人能拒绝金钱的诱惑,这就是人性。我暗自窃喜,我升职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一个月过去了,我如愿以偿得到了xx高中霸凌的资料。我迅速的把稿底写好,发到《不求人》上给其他工作人员润色和添油加醋。
就是一些多嘴的长舌妇开始议论纷纷“xx高中听说CEO的孩子也在那儿上学,她不会也被卷入进去了吧?”“别傻了,人家有钱人上的是特殊班。目标是出国留学的和下九流上的普通班天差地别。”“切,说的好像跟普通班有什么区别似的,不过是学费贵了一点,住的还不是一样的宿舍。”“这也是这个学校的卖点之一呀,各个阶层的人在一起生活。互相了解,互相学习。”“我儿子也是在那个学校,还是摄影部的,有特长入学的话,便宜点。”“好像这次霸凌的事件是富学生打压穷学生,好像都说出了穷学生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仆人一类的话( ^ω^),www”
果然,只要有人无论什么事都能争吵起来。我的视线离开电脑。开始思考起,该把成稿发到哪些网站可以为我们的平台引流?该请哪些律师规避法律风险?该把稿件分为几期?这个事件该怎么结尾?
问题萦绕在我头脑之中,我摇了摇头,企图用眩晕感清除自己心中的杂念。“不要想那么多,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怎样编排最吸引人的眼球和多找点资料”。我刚想动身,突然想到现在稿费还没下来,两手空空的再次厚着脸皮去找他,他的女儿还可能因为我的事情卷入到了霸凌之中,为了长久合作还是等到稿费发了之后,再做打算。
还好依靠公司的制度,当天下午我就把成稿发了出去,虽然没有多少流量,但我清楚的认识到它在网络上发酵。
过了几天,终于我们的成稿开始在互联网上疯传,如爆炸似的,登上了各个论坛的头条。各路媒体找我们要后续的情况,我人生第一条热点的稿费也是发下来了。我用双手握住相当于自己辛辛苦苦干半年工资的奖金,使得我的双手无比的燥热。想起来还要失去一半,交给副组长燥热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不过这是为了后续的热点也无可厚非,我打开微信将我得到的奖金数目和奖金的一半传一并给了他,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我一边畅想的未来,一边在夕阳的余晖下向我的租住的loft走去。
一大早我就来到了副组长的工作隔间内,想看看他女儿还有没有新的爆料?终于到上班时间的时候,副组长狼狈的卡点而来。领带被人暴力扯开,里面白色的衬布暴露在外,白色的衬衫上分布的星星点点的水痕。他疲惫的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和湿润的泪光。
“怎么了我们的情报官,上班路上被人抢了吗?不就几个字吗,怎么还哭上了?”
“没事,送女儿上学路上出了点事。”
“哇,不是吧,那群小兔崽子还抢到成年人头上来了?你女儿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小孩能有什么事?还是老样子,游戏玩多了,厌学!不想上学罢了。”他一边摸着身上的疤痕一边说“不过你有怎么调节人际关系的书吗?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只懂上班。”
“你竟然对这个有兴趣,不过我对这方面也不懂。我刚好在读几本,推荐给你。”我说出了几个书名,他拿笔记了下来。
“不过,看书比不过实践。要不吃饭的时候,去跟其他部门练练,我上次就成了一个行政部的新人的练习对象。”
“不用了,我是买给女儿的。我花钱供她读这么贵的学校,她一点都不让我省心,连同学们的关系都搞不好。”
可能中年人的麻木和迟钝使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可身为青年人的我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再加上我已通过《不求人》知道,那所学校之中的留学班不乏有巨大背景能控制舆论之人。我只祈祷霸凌事件,没有那群人的参与,或者他们只是受害者,不然我的仕途必然受到影响。
我尝试向副组长要求更详细的霸凌事件资料,除了校方的态度,霸凌的手段,持续的时间。我还要加害人和被害人的具体信息和生活作风最好是精确到个人。还有加害人和被害人的家庭情况,还有被害人的伤口照片和医院的鉴定结果。
副组长苦笑了一下说“前几个还可以托我女儿做到,后面那几个我们又不是校方或警方,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我也苦笑了一下,笑自己想立刻从他手上掏出所有资料然后老死不相往来的计划落空。就只好拿现有的资料,开始今天的工作。
各路互联网媒体如狼似虎的蚕食着我手上的资料,很快库存就渐渐见底了,我给想办法让我手上的资料更多一些,我开始在境外网站上搜取资料。由于公司为了防止资料泄露,对员工上网的行为进行了监控,除了一些与公司合作的网站以外,所有链接都要进行申请。这本是符合公司利益之事,却对我造成了阻碍。我只好在下班路上用手机进行搜索,费尽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了一个Vpn虽然一个月要60块钱,且只能以年为单位购买。但为了那半个月工资这算什么?我开始在境外的各个平台高强度的开始网络冲浪,特别留意关于校园霸凌的信息。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个小蓝鸟的账户上,发现符合我要求的视频,我看着小蓝鸟账号的头像,简洁的卡通图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该视频是去年9月份的第一条,画面正摇晃过后出现的是经典蓝白色校服的学生正在被穿着仿日式校服的学生辱骂,说那个蓝白色校服的学生没个性,没主见。正是因为有她这种强权的跟屁虫,维护者,我们国家才发展不起来,说罢就要上前把那个女孩的蓝白色校服脱下。就在这时有个穿西服老人出声喝止,撩到胸口的衣服才得以放下。
根据拍摄时间和背景的宣誓声,我认为这是在举行开学典礼之中拍的,从争执双方左胸口上都有相同的校徽,两个都是校内人员。我最后的西服老人却不是校长也不是这座学校老师,他是谁?又是怎么出现在学校里的呢?好奇心促使我从这个账号扒出更多信息,可后面的信息都是包包,化妆品和好物推荐,时不时的有一点女权的内容,挺符合新时代进步女性的账号内容。
但这对于我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我又在网上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主要是在小蓝鸟里,这时一个穿着暴露的金发美女的账号,看到那么不知检点的女生,我一定要点进去批判一番的,当我点开评论区时,一条置顶的“更多内容请去only fan”的跳转链接,我忍住心中的火,点开了链接。发现是会员制内容,看着我所数不多的经费,我只好悻悻退出,我空洞的盯着他小蓝鸟上与“only fan”一样的头像和名字,想到那个霸凌者是否也有一个“only fan”账号。我顺藤摸瓜终于依靠小蓝鸟账号下的英文串找到了那个霸凌者的“only fan”账号,头像换成了真人,是那蓝白色校服的女孩的模样,昵称也换成了烂靴素人,这种略带侮辱性质的名字。
和许多“only fan”的账号一样,该账号也是会员制的,我心疼的看了看我的支付宝,咬了咬牙点了支付按钮,一套操作下来“only fan”竟然不支持支付宝,我只好到淘宝上花了比直接支付贵了10%的价钱,开通了该账号的会员。淘宝客服还与我逗乐说我是“性情中人”知道这个账号“干货”多,性价比秒杀其他账号。
我没有与淘宝客服多对话,直奔“only fan”账号主页,几十个淫秽视频略缩图,占据了我电脑2/3的画面。我抱着沉重的心情下滑了将近十多秒,才找到第一个视频,也是该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对一个只有十八岁不到的少女,发泄着兽性。那个少女真是霸凌视频中穿的蓝白色外套校服的女生,趴在上面正在实施兽行的老人脸上却打了马赛克。视频的运镜比较生疏,画面总是在轻微的抖动。有好几次想给女生的脸拍特写,都被老人呵止,拍摄者只好把镜头从女生脸上拉开,专注于他俩的动作。各种距离的变化使得镜头的晃动更加剧烈,这时马赛克并不能完美的覆盖到老人的面庞,我打开了我的剪辑软件。一帧一帧的查看,终于在几百帧中找到了老人的脸,是开学典礼那天阻止施暴行为的老人。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叉子划过瓷盘般的耳鸣仿佛围绕在我的耳边,很快我的大脑就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麻痹了我的心灵,让我重新回到了工作状态之中。
我把那一帧和源文件还有霸凌视频等资料生成了镜像文件。保存在一个硬盘,和两个U盘之中。等明天上班时再将资料发布。
一夜无眠,我顶的黑眼圈来到了公司,各大平台的编辑,早就如同闻到了尸体的秃鹫一般。向我的邮箱里投来了炽热的问候,开出了人血的价格。当然,我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自己也是情报的消费者。我又花了半天时间,将稿子拟好,交给同事去润色,快下班的时候我才对邮箱里的秃鹫进行投喂,我越发享受这众星捧月的快感。当晚,我在成为了公司的王牌稿手的梦中入眠,在梦中我吹起了一个又一个泡沫。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对奖金的期待,起床、洗漱、前去上班。果不其然,一到公司经理就叫我去办公室,我当我满怀期待的幻想这次奖金有多少钱时,严厉的呵斥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在我感觉经过一个世纪的谩骂之后,我已不记得出经理办公室的门时候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我们组分配到了一个任务。在这个月内清理掉网络上所有有关于xx高中霸凌事件的文章,不然我们组就地解散。
我沮丧的回到工位,从《不求人》传来的消息轰炸着我的电脑,消息里大多都是哀嚎一片。我无暇理会《不求人》上的消息,我赶紧打开邮箱,对里面发过资料的账号一个个的开始进行回收,并请求他们不要大面积传播。可是换来的却是无情的嘲笑,我仿佛能听到烈日下秃鹫用那破锣嗓子嘎嘎的笑声,而我就是那缺水的人。
有一个话多的回复了我“我们都知道有这个霸凌的存在,但碍于这件事件的背景,牵扯进了大人物,我们没有一个敢做开头鸟,现在你自己开了个头,成不成热点可由不得你了。”
我绝望的低了下头,看到旁边的日期,现在还是月初,努力一下子还是能删完的,我把之前有过交易的网站全部贴到了《不求人》上面,发动大家一起删除。这时我听到隔壁副组长的隔间,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后,是止不住的呜咽声慢慢转化为痛哭。“是摔了一跤吗?有这么疼吗?一个大男人这样子真窝囊。”这个念头在我脑袋里一闪而过,然后我继续投入到举报和删除的过程中去。
就这样一周过去了。网上的内容终于被删了七七八八,但我的精神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每天都处于睡不够的状态。终于我的恶果,让我差点睡过了头,与副组长楼梯口撞了个面,他的脸色更差了,领带耷拉的挂在脖子上,衬衫胸口上湿了一大片,衬衫的扣子也是大多数已经擅离职守,只剩下一两颗坚守岗位。脸上,手臂等身体裸露部位都是猩红的抓痕,凹陷的双眼和发白的嘴唇像是失血过多的干尸,像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一样。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摇着头。我问他要不要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他依旧摇着头。那我只好回他“那我去工作了,你保重。”他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嗯了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着哭出来。就在这天,我下班的时候,看见副组长在我的工作间门口守着,看到他早上那种精神状态,我怀疑他对我图谋不轨,我凄厉得叫了起来,可是大家都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没有一个人能回应我。
这时我面前的副组长跪下,涕泪俱下的向我哭诉道,他的女儿要转学了,想从我手上借2000块钱对于不是月光族的我,两千块钱还是拿的出的,可是他女儿为什么要转学呢?又要转去哪里呢?我向他抛出我的疑问,他只是在说不要再问了。我只好作罢,从微信里转账了两千到他的账户里。
又过了两天,副组长女儿转到一个技校学传媒的消息又不胫而走。我又找到了副组长,从不远处就能感受到他精神状态的转好,他的气色终于回复到了往日的疲惫。但坏消息是霸凌事件的稿件,如雨后春笋般在网络上病毒式的散播,一夜之间,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实锤了,现在的稿件数量。即使我们小组十多个人一起删除稿件,也要删除六个月左右,这个月月底是完不成的了。我们组的每个人,都在咒骂那个出卖信息的家伙。我连声附和,生怕他们知道是我导致这个事情发生的人。
就差离月底只剩十天的时候,看着茫茫如海的稿件。我们已经开始做起散伙前最后的道别,组长怒气冲冲的开始责骂我,说我毁了他的一切,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大家连忙劝解说“都快散伙了,不要留下不愉快。”我赶紧灰溜溜的离开。
就在第二天经理再次叫我去办公室。我放空了大脑,不想听到解散小组的声音,这时几声嗓音浑厚的笑声一同响起我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我和经理两个人。
蓝色的衣服和胸前那段号码,黑色的帽子和肩章上点缀着金色的国徽和职衔,无一表示他们的身份。经理笑着指向我,就是这位年轻人,他的正义感十足,是我们的金牌编辑,说着经理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向人群中。
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刘姥姥进大英博物馆生怕一个动作就惹上一大堆赔偿。不动又怕被人看不起,只好在原地抖成筛糠。
经理看到我这不上道的样,以参观我们的工作环境为由,将我们从闭塞狭隘的斗兽笼转移到开阔的狩猎场,终于那虎视眈眈的视线从我身上离开了片刻。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我的工位,经理仿佛在介绍一台精致的母机一般,介绍的我们的公司的制度和我工作的态度。在经理诉说由我为公司创造了利益下,我不禁飘飘然起来,作为公司的一员的自豪感,在我因高强度的工作枯竭的心灵中抽出嫩芽。
直到说到霸凌事件时,我心中的嫩芽被洪水淹没。我本以为是严厉的法律重锤,结果一声声巾帼不让须眉的夸赞,使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经理正是他第一个曝光了霸凌事件,让霸凌者受到了惩罚,为了让事件得到更多关注,我们公司还把资料无偿的赠与同行。我尴尬的笑了笑,往后退了退,想立马逃离这块地方,蓝色的肉墙却把我推回了事件中心,在满耳的赞许声中我脚下的地板逐渐变成抽象成线条,渐渐的变成如同走钢丝一般的感觉。
“不过有奖就有罚”经理的话语如同一声惊雷,将我从天空钢丝上劈回地面。“什么罚?”还没等我问出口。经理就回答到:“对于没有很好的打码,侵犯了受害者隐私,我们公司非常抱歉,我们会积极的对受害者进行赔偿,并加强员工对守法意识的培训。”
“至于赔偿受害者的钱,就从你的工资里扣吧。”经理转向我阴森森的说道。“注意一下,罚款不能超过工资的15%”沧桑威严的声音从肉墙中发出,驱散了阴森森的感觉。经理马上毕恭毕敬附和那原本她晋升组长就把她改为副组长吧。
一想到副组长的现状,我心里咯噔一下。为了不重蹈副组长的悲剧,我只好充分利用身为女人的优势,我这一生关于身份的围猎终将落下帷幕,我意识到了在这春风吹拂之下哪里的楼不变青,哪里的楼不像上海一样开着血一样红的小花,古代青楼女子的窘境不过如此,无非是一颗草上露珠掉到另一棵草上而已。
时光荏苒,我如愿以偿顶掉了原来的组长,荣登管理层的宝座。至于副组长,他的女儿还算争气,顺利的从中专毕业,还考上了大专,毕业当天副组长兴奋的将女儿的毕业照在工作室内传阅,直到我看到中间的那个校长,我回想起了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我对着电脑一帧一帧截出来的那个辣手摧花老人。为了保住我的职业生涯,我只好包裹着怀疑的唾液咽下那名为真相的石块。
又过了四年,组长找到我,让我拜托人事把他女儿录取进来,想着八年前经历的种种事情,还是来到了人事部,在问了许多人后,我终于来到了人事部部长门口。我绞尽脑汁想尽各种了美言馋语,可见到人事部部长那纯真洁霞的面庞时,那张脸仿佛与那天霸凌视频中的仿日式校服学生重叠,我在脑中一遍一遍的强调那是巧合来麻痹自己,一个出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部长也温柔的拍了拍我说:“有什么事吗?身体不舒服还是找行政部的人请一下假,我带你去,来。”我恢复了往常的微笑,不好意思,其实是有事麻烦你,我们有个同事他女儿想要来我们这儿工作,是学历上有些问题,能不能通融通融?“通融通融,可以。她叫什么名字?可是您也知道,我们人事招的人都是要符合公司需求的,要是不能满足公司需求,我们也留不住她。”我报上了副组长女儿的名字,人事部部长在一叠简历中翻找,从中抽出一张排版普通,色彩普通的简历。在茫茫的简历之中,这普通的过头了,仿佛是刻意做的那么普通的。
“让我看看,嗯,学历是非全日制本科,自考来的,能力不错,但基础学历是大专,这就有点儿难办了……无不良记录……技能会的挺多。”部长在轻轻的嘟囔。“看样子挺可以的,不错。我现在网上查下她的征信,无误的话她就可以入职了。”“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就赶紧回吧。不然工作可能完不成了哟。”我与人事部长亲切的告了别,想的一定都是误会,轻轻的关上了门。没走多远就听到了从人事部部长那隔音的办公室里传出,细微的笑声,我觉得我受到了戏耍。
第二天,正当我准备将交涉失败的消息告诉副组长时,副组长兴奋的说“谢谢您,多亏了您,我女儿有工作了,还是行政部做公关的美差。这点心意,请您收下。”说着就递过来一张信封,从厚度和包装的规整度来看,确实包含了很多制作者的心意。我摆了摆手说“是您女儿自己努力,这钱儿还是留着开您女儿的入职聚会吧,好好的庆祝庆祝,我也会去的。”
好的,好的。副组长一边鞠躬一边离去,看到那憨样,我也不禁的笑了起来。那天我一边工作一边想“为什么大专就可以分到行政部的美差呢?而我却要在这传媒部苦哈哈的打字呢?是我学历太高了吗?看来低学历也有低学历的好处。”
在这个周末副部长女儿的入职聚会如期展开,在一阵喧哗中,随着人事部部长带着酒水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酒水吸引走,聚会的主角副部长女儿却随着人事部部长消失在众人面前,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聚会散场与出现在酒吧周围,与醉汉一起在酒吧外的垃圾桶里吐的昏天黑地。可在浓烈的酒气中,她淡淡的酒香又仿佛是一朵白莲花,酒量这么不行,我也只能感慨“不能喝就别喝,酒桌文化害人那”。
又过了几个月,除了副组长整天抱怨“女儿有了好工作就飘了,整天就去玩,玩到一两点才回来,工资也不留一点,每个月都要花光才罢休。”就再无波澜。有几次找副组长谈心说“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担心她的事情,你也快退休了,该安享晚年咯。”“唉,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理解,但那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和劳动成果。是个人都看不下去呀……”副组长惆怅的看着窗外,手还保持着戒烟前的姿势。我将入职前经理送我的U盘交给他,说“这是我入职的礼物送给你了,祝你能退休顺利的礼物”“臭小子,我还有十几个月才退休呢,你是想让我提前离职吗?”我俩打着哈哈回到了工作岗位,那时谁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起因是副组长在下班后如同往常一样催着女儿结婚要一个孙子或孙女,可这次他催的太急,没有离开公司就开始催,在女儿大发雷霆之后爆发了争吵。这个事闹的全公司人尽皆知,很快听说行政部就以作风问题为由向人事部提交了换岗申请。人事部部长在与副部长女儿充分的交流了意见后,以私人作风与工作态度没有关联性为由,不同意换岗的条件。说起来也奇怪,还有流言说。是行政部部长亲自为副部长女儿求情,说他公关能力一流,安抚了许多大人物的心情,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很快就因为有造黄谣的嫌疑,被人压了下去。
我们也为她的这个经历捏了一把汗,总算是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好景不长,因为推行人口结构性改革,为了逆转人口老龄化的趋势,除事业单位外。其他退休金全面下调,部分企业可以把退休金改为退休保险,实施自愿延迟退休制,像社保一样,在工作期间交越多退休保险退休后得到的退休金就越多。在员工超过退休年龄后企业交的退休保险金额翻倍。
我笑着问副组长“你打算多久退休啊?可别死在工作岗位上了。人生最悲惨的就是钱还在,没命花呀。”“不了,不了。老样子该什么时候退休就什么时候退休,人老了拼不动了,得多花点时间了解孩子了,最近关系越来越生疏了,像是倒退回她高中时候的样子一样,我得想办法找补找补,人呐,不能越活越后退。”
没过多久行政部和人事部就找到我们这些未满55周岁的员工,商讨退休保险的事宜,他们就给我们留下了一句话要不办理延长退休手续,要不办理离职手续。我看了下这延长退休协议“本人自愿延长退休年龄3年至5年等”有一些快过55岁的人一看才三到五年而已,就有翻倍的退休金。心动的签了协议。有些年轻气盛的就把协议往地上一摔,去创业或去考公去了。而我们这些大部分快过了考公年龄的,不太老又不太小的,纠结了良久,还是选择签了协议。仿佛纺锤型社会又在公司内部重现了。
而副部长女儿罕见的是年轻人里签了协议的,也是她是大专学历除了这里可以接纳她,又有哪一个地方是她的容身之所呢?
很快,我们传媒部开始忙了起来,传播和赞美新政策成了我们的主要工作之一,这个延长退休的政策很快激怒了上到快退休的技术人员,下到大学生等大多数社会人员。但我们的行政部公关能力也是一流,很快,关于我们网站的负面言论,逐渐消失,融化在炎热的七月之中,而我忙碌的双手也快黏合在键盘之上,这时窗外飘下类似于雪花般的东西。
这时从《不求人》上面传来打点计时器一般一串串消息接收的声音,《不求人》上一条条信息都是副组长发的“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就在天台上,求求你们,劝劝她。”消息响个不停,他成了《不求人》的活跃用户。新红的标识犹如利箭一般刺入他的头像,他的女儿也向这个世界发出了最后能响彻这栋大厦直至未来的怒吼,我想下去看看可是工作还没有完成,机械的键盘声掩盖了这位父亲的落泪声。
最后为了不付n+1,公司准备以在工作时间外接私活违反了公司章程和保密协议,为由开除了他,可是我们死活不提交证据。公司只能安排他在维修间工作,自从我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维修间内部。经理要求我将只会微微抽泣的原副组长送到工作岗位上去。我本来想要求副组长去做的,可是这件事原来的大组长被打回了小组长,我成了副组长。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神秘的维修室门口。那块门板还放在那里,已经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我拧开维修室的门把手,生锈的机械结构机吱丫作响。
门后不是维修师傅常用的五金工具和工作台。而是铺的厚厚的黑色酯绵软包,没有窗户,没有电灯,我刚想后退离开经理就出现在我身后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件事捅出去的话,对公司不利,想想公司不好过了,你会好过吗?”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威胁。我最后一丝良心,被恶意的阴风吹灭。我几乎本能的把原副组长推进维修间,快速的关上了门,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推进去。“Good boy。上头下了指示了,提高副组长的工资至1.5倍,你可要感恩公司啊”经理在我背上拍了拍。这力道几经让我撞到维修室的门上。
时光荏苒,已经成为全国独大的新媒体公司又迎来了一批新人,我工位隔间的门也嘎吱作响起来,就在一个新人要帮我拿门去,维修间里维修时,我抓住了他那骨瘦如柴的手,盯着他那瘦猴的脸道“他人的事情不要理解太多比较好”。他满脸疑惑的盯着我,我把维修前门前另一块门板放平当做椅子,请对方坐下。
“你听说过地狱变吗?艺术家良秀为了艺术,不顾在火车里的女儿,为大名完成了名画地狱变。为了工作,我们总得在火车里放点东西。有的人是爱好,有的人是亲人,有的人是未来,而我放进去的只有那小小的猴子。”在火焰的上升气流中印有黑字的白色A4纸,如同原副组长女儿死去那天的雪花一样上下纷飞。这些是金融贷款的合同,我不知道一个传媒公司为什么需要这个?不过那天我从保洁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金融贷款合同上明确的写着收款原副组长女儿的名字,放款人是行政部部长,日期是她入职聚会的那一天。
xx新闻:“近日,某著名互联网公司失火,初步判定起火点为公司维修间内,不排除错误用火用电,引起的火灾,造成的损失约为135亿壬民币。小编在此呼吁市民水火无情,工作之余注意防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