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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高晓声先生的书信交往

2023-09-13 09:40 作者:品牌热闻圈  | 我要投稿

冰凌

                   好几年前,我出了本幽默小说集,很高兴,就到处送人,唯恐天下不知,也给著名作家高晓声先生寄了一本。书是寄到江苏省作家协会,转给高先生的。过了几个月,我收到一封平信,信封下面有一行秀字:南京长江路肚带营……我有点奇怪,拆信一看,是高先生来信:       冰凌先生:     收到你的《嘻嘻哈哈》,最近才看,尚未全读,今天刚有空,先写封信给你,表示谢意。     我觉得,你这些小说,当得“幽默”二字的。你写那些人和事,也挺能抓到形象。     我想读者会喜欢。     我喜欢这种短小说,也喜欢从前的笔记小说。你也许可以再去读,对开拓思路、采集形式、凝练语言,都会有好处。如何?祝     好!                                             高晓声 1993.8.15       读了高先生的信,我很高兴,又得到他的夸奖,更是高兴。他的夸奖虽有鼓励之意,但绝不是随口之言。我把高兴压箱底似的,藏在心底好几年,还带到美国来。1995年底,我给高先生写了一封贺年卡,因为有他详细地址,我想他会很快收到这份祝福。     半年后,我收到高先生的来信:       冰凌:     收到你的贺年卡已近半年了。现在给你复信,这并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始终忘不了。因为我居然想不出你是什么样子?我是在什么地方碰到你的?我很惭愧,人还不算老,这么健忘。     因此,我也就特别感谢你能记住我。我要把自己忘记的追回来,这就只有请你告诉我了。如果你收到这封信,我想你是愿意这样做的。     我到过耶鲁大学。人类学教授肖凤霞和东方语言系教授郑愁予都同我有交往,但也好些年失去联系了。不知道现在他们还在不在耶鲁。你代我查讯并问好。你在那儿情况如何?一切听你讲了再说吧。祝     愉快!                  高晓声 1996.5.2       读了高先生的信,如同读他的小说,很实在,很亲切。我即回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们没有见过面,只是我曾经寄过一本书,他回了一封信,于是有了他详细的地址。又告诉他我在美国的情况,还告诉他郑愁予教授的情况和打听肖凤霞教授的情况,表示一定把他的问候带给两位教授。随信我还寄了一篇小说新作《五婶》,请他指教,并转给《雨花》杂志。     没过几天,我就碰到郑愁予教授,向他转达了高先生的问好。郑教授表示谢意,还问了高先生的情况。但我一直未能打听到肖凤霞教授。几个月后,我陪胡鞍钢博士到耶鲁演讲,接待和主持者恰巧是肖凤霞教授,我忙转达了高先生的问好。肖教授显然很高兴。     1996年11月,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成立,大家提议,请些国内作家做顾问。我给高先生写了一封信,请他做顾问。两个月后,就收到高先生来信,信中还寄有一幅书法题词:       作家爱国,理所当然。赠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高晓声,丁丑年于宁。       落款处盖了他的一方印章。       冰凌:     前一阵出门了,最近回到南京家中,才看到你的信及贺年卡。谢谢。时间过得快极了,转眼之间,一年又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去年(1996年)的信和那篇小说(未能刊出)。     你见到了×××,很好。其实她寂寞得可怜。现在还一个人过吗?美国这个地方,人际关系极怪。特别是知识分子,过度的自尊性使每一个人都孤独。     你那个作家联谊会,要我做顾问,顾问能做什么呢?何况相隔几万里,当然无非是挂个名,那自然也是可以的。但必须说明,作家爱国,天经地义。我们的根在自己的故国故乡,没有比这更可爱的了。你们在外,要严格爱护它。这就是我当顾问的条件。如何?     耶鲁东亚图书馆里我的书,你能否集起来拍一张照片寄我?                                             高晓声 1997.1.24       读了信,我肃然起敬。又像被高人发功,人变得有力。我把高先生的题词拍了照,分赠大家。大家都很感动。隔天,我到耶鲁东亚图书馆,把高先生十几部著作摊在书桌上,拍了几张照片,专门给他寄去。     至于“那篇未能刊出的小说”,《雨花》杂志早已退给我。此时已被美国的一家杂志发表。那是一篇写粮食和性之间关系的小说,后面几段对话写得很露骨。但却是题意需要,不得不写,不能不写。家人看后,判定这篇小说“很流氓”,认为我已走到悬崖边,当勒马回头。几位圈外朋友也很困惑,觉得挺正经的我怎么写出这种挺不正经的小说。实际上这是一篇严肃小说,我心里有数。但我也不能太犯众。于是,再送朋友指教时,就用浓笔点去66个字。     后来我请蒋子龙先生指教,蒋先生看了这篇小说,来信狠狠批评我一顿:“《五婶》原本是一篇很好的小说,结构自然而妙不可言。可惜被你乱涂,搞成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收到集子里的时候务必恢复原貌。”我像接到平反通知,复印了寄给家人,要求“摘帽”,同时恢复了小说原貌,收进我新的小说集里。     我写小说已经27年,曾经收到四百多封退稿,是个文场上“老油条”。对退稿早习以为常,甚至麻木。这家不用,再投别家,从无埋怨之言。但高先生居然能清楚地记着我的小说稿,一年之后,还在来信中交代一下,实在让我感动。     七月的一天,我照例打开电脑,读网上新闻,突然看到高先生逝世的消息,心里咯噔一声,心弦欲断。我非常难过,马上写了一封唁函,传给中国作家协会,请作协转给高先生的亲属,表达我和大家的哀悼。     消息上对高先生作了评价:“高晓声是享有盛誉的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大家,他的短篇小说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文学形象,语言风格独特,内涵丰富,既具有浓郁的民族传统色彩,又具有鲜明的现代意识。他笔下的‘陈奂生’成为新时期文学画廊中光彩夺目的人物典型之一。”     在我看来,高先生小说的影响,已经具有世界性。只是这种影响并不张扬,不像太阳普照,光芒万丈,而像涧底小溪,悄然流淌。有一位汉学家亲口对我说过,他就喜欢高小说里的土味,那是中国土味。可以这么说,高先生的小说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     我跟高先生的交往,充其量只是几封书信交往。但从这些交往中,我体会到高先生的人品。他的人品里,充满平民意识,充满土地观念,充满爱国情怀,显示出独具的崇高。这种崇高不是拔地而起的崇高,而是脚踏实地的崇高。所以,让我敬仰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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