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手游/沈枯红×少侠gl】心牢
阿任公堂判罚那天,叶嘉言带谷雨回了桃溪村。沈枯红没料想过这脑子一根筋的人,明明点拨起来费劲的要死,行动却很快。
沈枯红靠在堂外的大鼓上,环抱双臂听着公堂内的动静,群众的喊冤声盖过了老爷拍惊堂木的声音。有淡蓝色的蝶振翅从高空翩跹而下,往堂内飞去了。
沈枯红这时倒觉得叶嘉言行动也不是那么快——安置了谷雨再赶回汴京听堂审啊,明明都是江湖儿女了,做事一点儿也不雷厉风行,磨磨唧唧的,叫人好等。
不过说起来叶嘉言倒也没叫她等。
她们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她是什么?她只是个囿于某些剧情中的NPC,甚至都没有虹桥附近内置了ChatGPT的NPC们自由,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规律,甚至能够在与player的交流中衍生出独立的记忆。
而她沈枯红,只能日复一日地被困在六扇门的数据深处,等待着剧情不知什么时候的投放,等待着一个可能把这一整个大宋都视作眼中玩物的少侠的出现。
堂审还未结束,一切便已尘埃落定,知晓了结局的沈枯红先行离开,隐于喧闹的人群。后来听说阿任给叶嘉言去了书信,信使动作倒是快,不日便带来了叶嘉言的回信。
可信是到了,这人还是没来。
信上说,想约她去杭州,看垂柳阑干,看双燕归去,看细雨朦胧,她说晚春的西湖风光很美,晚霞与落日也很美,信中她没大没小地唤她阿红。
笑话,她怎么去,叶嘉言不触发剧情,她连六扇门的大门都出不去,还比不过虹桥旁边天天说自己被叶嘉言调戏了的小寒可以随处溜达。
哦,那小寒甚至还可以自己钓鱼吃。
巡京的护卫说是曾见到过叶嘉言女侠在六扇门附近晃悠,沈枯红只是冷笑,挂机呢吧,那天野盟她不是也常去,里三圈外三圈地兜,恨不得掘地三尺把韩盟主从数据堆里挖出来,一口一个阿瑛没大没小的叫得倒是亲切,临了进门又舍不得让引路的常副坛主走,真真是恨不能一手搂一个女人。
也无怪乎相思门几次三番用警告信砸她。
思来想去沈枯红倒是静了心,想来自己比之韩飞瑛常枫意自是不容易接近得多,冷口冷面,也不会说太多好听的话,旧业还是个连六扇门大多同僚都避之不及的仵作……
罢了,沈枯红将信一扔,再度沉睡在了庞大的系统数据内。
直至系统的警告将她敲醒。
沈枯红睡眼惺忪地看着同僚乘着滑翔翼汇聚到某处,她看着通缉榜单上的人名陷入了沉思。
叶嘉言,恶意炸鱼,破坏公物,偷鱼,然后……拒捕、拒捕、拒捕、拒捕……一串的“拒捕”,通缉令正中,朱色的名字墨迹未干,像滴着血。
实习捕快一波一波去缉拿她,又一波一波败回来,有时也不是败回来,是根本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独门秘书易容成了旁人的样子。通缉榜上那名字的朱色愈发鲜艳,甚至看起来有些喜庆。沈捕头终于是叹了口气,打算亲自出马。
当她找到人的时候,叶嘉言正坐在演武场正中的木桩上,拎着半只葫芦不知从哪里打来的——或者是偷的甚至是抢的梨花白,晃悠着腿,银黑相间的碎梦校服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见沈枯红来,叶嘉言咧开了嘴,朝她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一个鲤鱼打挺从一人高的木桩上利落地落地站定,装模作样地朝着沈枯红一抱拳:“有劳沈捕头大驾光临,辛苦辛苦,要不要与我交个手?”
被众捕快连番出动追捕都见不到人影的正主此时竟堂堂正正站在众人面前,用站似乎不太贴切,叶嘉言此时此刻连滚带爬地绕着校场跑,沈枯红背后下饺子似的从滑翔翼上不断地跳下捕快同僚。
叶嘉言边跑边喊,摇摇晃晃,几乎破了音:“沈捕头!你让你们的弓箭手停一停啊……不是你们这么多人,喂喂喂都住手我是要跟你们沈捕头打!”
沈枯红微不可查地皱眉,几乎就要转头呵住身后的人,身体却诡异地不受控制,在停顿了一下后拔出了刀。
她本不该有剧情之外的思维,她只是个权限低级的NPC,这些小心思大抵是钻了系统的漏洞,估摸着也无伤大雅,便没有管她——而齐心抓捕高通缉度红名玩家,才是此时此刻他们六扇门的NPC该做的事儿。
沈枯红冷哼了一声:“自在门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乱我大宋秩序,还不束手就擒。”
叶嘉言哭爹喊娘地哀嚎着:“沈姐姐,你好无情啊……”
无情吗……沈枯红或许是怔了怔,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身体的控制权早就交予系统控制。少侠的功夫或许是不错,但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单枪匹马面对一个对于她拥有90%减伤的NPC,还不闪不避,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被投入刑部大牢。
沈枯红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翘着二郎腿躺在干草上。这人刚揍了一个狱卒,抢了人家的酒,又从狱卒的餐桌上顺了盘花生米,此时此刻正大快朵颐。
“嘉言。”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来。
叶嘉言见到沈枯红,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往旁边靠了靠,连头发里插进了草秆子都没注意。她让出了一块柔软的干草,用手拍了拍:“你来啦,快坐。真别说,刑部大牢供的酒还是蛮好喝的。”
沈枯红迟疑了一下,身上有些来自系统的阻力,不过不多,她索性顶着阻力走了过去,坐在叶嘉言身边,那股若隐若现的阻力凭空消失了。
身边的人完全没有当了归案的犯人的自觉,身子一歪便靠在了沈枯红肩头,酒葫芦一举:“还剩点儿,你喝吗?”
沈枯红皱了皱眉,没有答话:“今日是怎么回事?简直是胡闹。”
叶嘉言也不恼,见她不接酒,一仰头把葫芦底一口闷干了,塞好了塞子放到一旁,仰头看着黑漆漆的牢房屋顶:“想见你了。”
“阿任那案子结了,到处都寻不见你。”叶嘉言的后脑勺顶着沈枯红的肩头蹭了蹭,似乎是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我想着约你去杭州……”叶嘉言顿了顿,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我们沈大捕头可是忙人,大概是没时间的,毕竟忙阿任那个案子时我都蹲了你好久才见到人,没说两句话又走了。又或者是……去不了。是吧,沈捕头?”
那“去不了”几字让叶嘉言说得别有深意。
“听闻折腾到了通缉度四级的人,沈捕头会亲自出马拿人归案……这点子真不赖,这不,见你一面真的要累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躲那些捕快,一批又一批的,烦死人了!不过还好,见到你了,也算不亏……”
叶嘉言枕在沈枯红肩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沈枯红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低低的声音依旧带着埋怨:“胡闹。”
“可是我只有闹上通缉榜了才能见得到你啊……”叶嘉言翻了个身,人一栽,直接躺在了沈枯红腿上。她仰脸看着一脸无奈的捕头,声音里怨气与撒娇参半:“见你一面比我打舞阳内城还难……你也说过女子之身走到现在实属不易,可谁知道见你比以女身立于当世更困难。”
“那现在见到了,又当如何呢,叶嘉言女侠?”沈枯红忍俊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叶嘉言愣了愣,大脑似乎在处理这句话的含义。她眨巴着眼睛,看上去有些迷茫:“……不知道。”她抬起手,想去轻捻沈枯红从幞头侧边漏出来的一绺鬓发,却被沈枯红抬手握住了手腕。
两个人都怔了怔,低权限的NPC确实不该出现这些出格的举动。
手指还是顺着刚刚的动作下意识张开,去捻那一绺鬓发。沈枯红索性侧了侧头,将脸贴上了叶嘉言的手,瞬息后又迅速退开,蜻蜓点水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枯红松开叶嘉言的手腕,轻声说:“睡一觉吧,明日寅中你大概便可出狱了。”
叶嘉言还有些愣怔,手腕上还有些余温,像只镯子那样轻柔地包裹住腕骨。她闭上眼睛,又在沈枯红腿上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姿势:“有点……”
“冷”还没说出口,一件漆黑的捕头披风就盖在了身上。折腾到子时,人也确实困了,叶嘉言枕在沈枯红腿上,靠着这么一大个热源沉沉睡了过去。
沈枯红无言地靠着黑漆漆的冰冷的土炕,任由叶嘉言枕着自己的大腿睡得安逸。捕快服制还算厚重,碎梦校服在阴冷的大牢里就显得有些薄了。睡梦中叶嘉言翻了个身,披风乱了些,沈枯红老妈子似的将她的手臂塞回温暖的披风下,目光在触及到她腕上一道浅浅的新伤时顿了顿。
这是她在缉拿叶嘉言时被系统指使着划下的,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将养两天便可好了。沈枯红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调息内功。子时刚过,沈枯红睁开了眼睛,门口似有人影在叫她离开。
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人影,无非是系统在召唤她离开。沈枯红浅浅叹了口气,顶着系统的强控尽量轻缓地抽出身体,叶嘉言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什么齐师兄什么挖灵芝,净是些沈枯红听不懂的话,末了似乎在梦里想抓着什么东西。
沈枯红连忙又将手递了过去。
叶嘉言抱住了东西,这才接着老实地睡过去。沈枯红将手臂一寸一寸退出,最终隐没于牢房外的数据光点里。
隔天沈枯红发现自己可以在六扇门周围自由活动时,颇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不过这惊诧也是转瞬即逝,因为她看见了大鼓旁探头探脑的叶嘉言。
她轻笑着走上前:“今日怎么想着要来跟我学断案了?”
叶嘉言嘴里嚼着可能是刚刚从马行街顺手拿的包子,靠着大鼓耸了耸肩:“想见你。”
这人总是这样直白,说一些对内置了ChatGPT的NPC都算得上是出格的话,又该让她这个低级NPC如何回应。
不过叶嘉言似乎也没指望着沈枯红能回应什么,从她的表现来看,似乎是能见到她,她在她视线内,就让她很满足了。
她倒是很容易被满足,沈枯红这样想着。只是多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就模模糊糊传出了系统的警告声,然后身体的控制权被接管,二人经驿站去往磁州。
一路上叶嘉言一口一个前辈叫得沈枯红脑子有些发懵,好不容易等这人安静些了,沈枯红才略带埋怨地将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叶嘉言的眼神飘了一下:“断案一事上,你自然是前辈。”
“那你可想好了,做捕快时常要务缠身,远没有你以前自由。”
“反正进了六扇门,不就能经常见着你了。”
“你是神侯府的人,想断案哪用得着进六扇门。”沈枯红忍俊不禁,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叶嘉言的额头,“我案子也很多的——三苦应当同你说过,在六扇门不常能见到我出现。”
叶嘉言就像皮球泄了气那样,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那我不做捕快了。”
“胡闹。”沈枯红轻轻皱了皱眉——也就是叶嘉言没抬头,若是她抬了头见着沈捕头这么一皱眉,当即就得冲进茶馆打探案子线索,冲进去的速度保准比碎梦的刀还快,“做捕快为的是明辨冤屈,为生者言,为死者权,还百姓一个公道,岂是儿戏。去,去茶馆听听有什么线索。”
“我哪有那么大志向……”叶嘉言嘟嘟囔囔地站起来,面上虽然不太乐意,但依旧对沈枯红说的话言听计从。待到她向小二要了茶水,却见沈枯红并不进来坐时,不由得抿起了唇,眉毛也拧了起来。
看上去心情不好。
沈枯红靠着茶馆的粗木篱笆朝叶嘉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软了下来:“这种地方不会太欢迎官差的,我穿着捕快服制,进去了你就什么都别想打探到了。”
叶嘉言作为学徒倒也听话,打听好了线索,还不忘让小二又给装了一葫芦茶水拿出去给沈枯红,故意调侃她:“前辈出公差都喝不上水的吗,这么惨?”
沈枯红轻笑一声,倒也不恼,顺手便要接过茶水,身侧却被一匆匆路过的牵着孩子的妇人撞了一下。
“手拿过来别碰她!看不到她身上那个布包吗,她是仵作,碰过死人的,身上不干净……”
本是长舌妇和孩子自说自话,嗓门却偏偏不大不小,那段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二人的耳朵,沈枯红接茶葫芦的手微微一顿。
那茶葫芦倏地缩了回去,叶嘉言拧着眉毛一回身,当即举起葫芦便要掷过去:“你这臭婆娘的嘴……唔唔唔!”
沈枯红反应极快,抬手便握住了叶嘉言要扔葫芦的手,另一只手绕过她肩头,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
“咱们是来办案的,别闹事儿。”沈枯红压低的声音洒在叶嘉言耳边,那只快绷到极限的手臂才卸了力,“葫芦再给你捏碎了,当心烫到手。”
叶嘉言不扔葫芦了,人倒是还不依不饶的要往那边冲,见沈枯红拦着,索性胳膊一甩搭上了她脖颈,咬牙切齿的开口,但依旧压低了声音:“仵作怎么了,仵作能让死人开口厉害着呢,知道我们家小仵作是什么人吗就出言不逊……你个老妖婆怎么还不去……唔唔!”
沈枯红连忙又捂住了她嘴:“别乱说话。”
叶嘉言气得不轻,兀自嘀嘀咕咕地咒骂着,十分不爽地把葫芦搥进沈枯红怀里。骂了半晌,一抬头,正对上沈枯红的眼睛——她抬头喝了口茶,倚着栏杆看向叶嘉言,眼底隐有笑意。
叶嘉言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地正色道:“你笑什么?”
沈枯红盖好了葫芦,转身沿着路走下去,叶嘉言忙不迭地跟上。只听得沈枯红轻笑一声:“这会儿又不喊前辈了。”
叶嘉言突然就噤了声,耳廓飘起一抹红,顾左右而言他。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叫什么你都得听着。”
沈枯红只是略略弯起嘴角,脚下不停,朝前走着。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腰间有阻力,一低头正瞧见叶嘉言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要够她的布包。
沈枯红挑了挑眉:“怎的,要在我这个捕头面前做一回小贼吗?连仵作吃饭的家伙你也想偷。”
“不……不是……”叶嘉言突然就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只是想着,若是我帮你拿着那布包,旁人不知道你是仵作,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就……是不是……”
沈枯红垂下眼睛,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那样停了好几秒,末了才轻声说道:“我素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世人无知畏惧也是自然,就连六扇门有不少人对这身份亦是避之唯恐不及。”
叶嘉言没再接话,只是听话地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审案子。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幽幽传来轻轻的叹息,沈枯红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我在意。”
……在意别人那么看你,他们有什么资格。后半句话叶嘉言并没有说出口。
案子进行到了验尸的环节,两个人四目相对,叶嘉言梗着脖子,倔强地没有开口。
到底还是沈枯红先开了口,她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是真的有事儿要你去帮忙做,没有说你会怕。”
真是的,整个人绷得像棵树一样硬,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嘴硬地说自己可以在旁边看着验尸一点儿不怕。
当叶嘉言抱着沈枯红要的那坛酒心惊胆战地走进牢房,发现牢房内依旧整洁,尸体也没有预想中的内脏四散,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她将酒坛子递过去,小声说道:“你动作好快。”
沈枯红只是微微颔首,接过了酒坛示意叶嘉言帮自己泼酒,接酒时动作又有些停顿。
沈枯红接过酒坛,手指擦过叶嘉言的指尖,留下些许温热。脑海中蓦然响起那妇人说过的话。她不动声色地去瞟这个正在走神的学徒,却只见她浑不在意的神情。
完全不在乎她刚刚碰过了尸体,而牢房中又没有太便利的条件清洗双手,只是简单地用手帕清洁了一下。
思及此沈枯红又是微微一怔,她这样的NPC,应该留存有记忆吗?
她本不该有记忆的,可是接手了阿任那个案子后,就像是预先知道会有这样一个少侠出现那样,从那一刻起的所有记忆,一分一秒,由自己掌控的,不由自己掌控的,都无比清晰。
而叶嘉言只是蹲在地上,依言观察着尸体上的痕迹,大呼小叫着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好神奇。
聒噪。沈枯红咂了咂嘴。
那案子结得顺利,回程途中,沈枯红问叶嘉言要不要以后也跟着自己办些案子。
叶嘉言得了圣旨似的兴奋地黏到她身上,不住地说好啊以后我一定要成为前辈那样的人。
沈枯红忙不迭地回绝她:“你可别做我这样的人,我自知不怎么受欢迎。”
正闹腾的碎梦弟子忽然就安静了,只是用手捏着沈枯红的肩膀和她对视,没什么表情,长长久久地对视,一言不发。
沈枯红突然有些好奇她的捏脸,那双黑眼睛里像掺进了月光。
回了汴京后沈枯红依然时不时被系统召出来拿人,她看着扬言要当捕快的人三番五次顶着血色的名字被自己一刀劈进刑部大牢,着实有些无语。
这闹事儿的频率也未免太高了点儿。
狱中的叶嘉言裹着沈枯红的披风靠在她身上,面前的小木桌上酒菜一样不落,她扬了扬手中酒盅:“前些日子特意去金陵打的桂花酿,三苦说你爱喝,我打酒回来便赶紧砸了一整条街好请你喝酒。”
沈枯红闻言扶额叹气,砸了一整条街为了攒红名,攒红名为了让自己来抓她,人抓住了结果只是要请自己喝酒……真的是太过随心所欲了。
也是,玩家怎么可能真的拿游戏内的律法当律法。
叶嘉言斟了酒,又打开一个食盒:“我回了趟三清山,雪青师姐做的桂花糕一顶一的好吃……也是三苦说的你爱吃。”
沈枯红正端着杯子闻着桂花酿的香气,闻言微微一僵:“三苦说得太多了。”
叶嘉言只是看着沈枯红饮了酒,捻起一块桂花糕,又凑得近了些:“其实我是找到了些法子想带你出去转转……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庄园,还有谪仙岛。”
沈枯红只是默默饮酒,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她的话。却不想自己完全没感受到阻力,爽快地答应了叶嘉言的邀请:“那再好不过。”
话一出口,沈枯红自己都惊了惊,而叶嘉言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亮晶晶的,有满月的光辉。
“沈姐姐,你……你……”叶嘉言兴奋地有些语无伦次,“你”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沈枯红这次奇迹般地没被系统数据吞没,而是一直呆到叶嘉言出狱。
不知为何,一路上叶嘉言不曾使用百里家的驿站,好像所有地图的空气墙都消失了。她只是固执地牵着沈枯红的手,不知疲倦地朝前跑着,哪怕是乘舟骑马,也不曾放开她的手。
就好像一旦放开了,便再也抓不住了。
兜兜转转来到荒岛上叶嘉言的庄园,昔日未开发的破败小岛如今已被建造得十分完美,正逢秋日,火红的枫叶飘摇着缓缓坠落,在湖心绽开一小片涟漪。
“快到你生辰了,”叶嘉言牵着沈枯红走向那片焰色的枫林,脚底踏过枯叶,传来清脆的声音,“我们的沈大捕头想要些什么?”
“想要的都在这里了。”沈枯红垂下眼眸,抬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枫叶。她举起半枯的枫叶,那颜色与西边的残阳融为一体。
满庭秋色,枯叶残红,无一不是在暗指她的名字,枫树价格不菲,叶嘉言又购置了这么一大片,想来是上了心的。刚认识没多久她就曾吵吵嚷嚷地缠着沈枯红,说前辈你的名字真好听,你一定是生在秋日里的人。
她确实是出生在秋季的人,整个人都浸着秋日的肃杀,偏偏有个胆大包天的后辈,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一次又一次将她从沉睡的数据库中折腾出来,毫不在意她死板的回应。
低级NPC没办法自由回应,她能生出自主意识已经算是个bug了,没被修复或许是因为新近应用的服务器也卡到神志不清了。
可是她现在又可以随心所欲地回应叶嘉言的话了。
沈枯红想不明白。
想要什么……NPC有“想”的资格吗?现如今都可以说是当初几乎求而不得的状态——在地图间自由奔走,可以说出自己所想——更重要的是,自己还能够“想”。
“你若是喜欢,秋日就跟六扇门告假,住在我这庄园里。”叶嘉言顿了顿,看起来有些得意,“年年都可以如此。”
“做捕头倒也不至于穷到置办不起家产。”沈枯红靠在枫树上弯起嘴角,声音里带了些许调笑,“叶女侠是想要我年年都寄人篱下吗?”
“住我这儿怎么能算寄人篱下呢!”叶嘉言看上去有些着急,双手不住地挥舞比划着,“这岛虽然偏,但我都经营起来了,自给自足一整年都不用离岛的……我家很大!”
即便是挥手比划大小,叶嘉言依旧没松开沈枯红的手,而是得寸进尺般用手指填满了人家的指缝。沈枯红视线一飘,最终停留在自己被叶嘉言带着挥舞起来的那只手上。
依旧被牢牢地扣着,毫无松开的意思。因习武在掌心形成的薄茧相互摩擦,有些痒。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沈枯红又垂下了眼睑,声音放得很轻:“去谪仙岛看看吧。”
沈枯红曾听闻谪仙岛没有晴天,阴雨连绵,不见日光。
二人刚从浮生渡抵达岛上,那天雷便直直地落下,劈在二人身前,像是什么示警。沈枯红心头一跳,叶嘉言却浑然不在意:“不用管,常有的事儿,我登高时经常被劈,烤肉味儿还是蛮香的。”
话刚说完,叶嘉言又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愣怔半晌,忙又攥紧了沈枯红的手:“放心,如果真的劈到我们这儿,我会挡住你不让你被雷劈的。”
沈枯红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权当做对她的回应。
行至流光滩,在谪仙岛入口的那片淡蓝的花海小径中站定,叶嘉言提醒沈枯红记得用内力护体,不要吸入太多这花的香气。
“只有谪仙岛上两个流派的功法可以抵御这些花香的影响……吸多了会陷入幻觉,你小心些。”叶嘉言忧愁地皱起了眉,“不过这流光花确实很好看,只有谪仙岛上才有这一番景象……不如我直接将谪仙岛的内功心法告诉你?”
沈枯红嗤地一笑:“你想得个新头衔?”
“啊?”
“谪仙岛叛门弟子。”
沈枯红平日里是不苟言笑的,此时却忍不住想笑:“那是门派独有的心法,你随便就传给旁人,碎梦掌门会放过你吗?”
叶嘉言自知理亏,却还是要争上几句:“内功心法的确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教与旁人……但你是旁人吗?”
明知叶嘉言是强词夺理,沈枯红还是被噎了一下。侧颊有些烫,沈枯红暗自庆幸谪仙岛的月光朦胧,不会叫叶嘉言看出端倪,还能欲盖弥彰地做出年长者本该有的一本正经与庄严肃穆。
思绪飘忽间,掌中被塞入一束秋英。沈枯红第一次见到黑色的秋英,通体漆黑,花瓣上有细小的绒毛,月光轻柔地淋在花束上,给花朵镀了一层银白的轮廓。
叶嘉言邀功似的看着她:“之前某天我在岛上乱转,发现通往吟风崖那一条小路上开着这样稀奇的花儿,这颜色很少见,就想着带你来看看。”
这颜色过于黑了。沈枯红看着那束秋英,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给人一种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被吸入花芯的感觉。
“沈姐姐,你是不是没看过我舞剑。”叶嘉言蹲在沈枯红身前抬起头,神情专注地看着她。
沈枯红倒是讶然挑了挑眉:“我只见过你用刀……你还会使剑?虽说唐刀状似长剑,可使刀与使剑诀窍全然不同……”
叶嘉言得逞般一笑:“那是自然。不过我在成为碎梦弟子前,先是华山门下弟子。”
华山派……她又开始说自己听不懂的词了。沈枯红放低了视线,眸色暗了暗,半晌又抬了头:“我那日听到你梦中也在念叨这些词,那是什么地方?”
叶嘉言听得她如此询问,倒是怔了怔,接着蹲下身,仰脸望着沈枯红,神情认真,说得很慢,似乎是怕她听不懂。
“那是另一个江湖……大明的江湖,那里有我初入江湖的恩师与侠游,是我最初学武的地方。”叶嘉言停顿的时间长了些,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大概……一百余年之后?就是那个大明的江湖了。”
沈枯红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叶嘉言倒是按捺不住了:“你居然不觉得荒唐吗?我提到百余年后……提到另一朝,你不会觉得大宋灭亡……是我在说胡话吗?”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日子久了,怎样都是常态。”沈枯红活动了一下脖子,抬眼看着天上的满月,“你说你绘制市井百态时遇到过王端公子,他生活在奢靡之中,逃避底层百姓的水深火热——他只是在逃避,而这些腐朽的蛀虫的现状会一直存在,缓慢地蚕食我们的大宋……只是个时间罢了。”
叶嘉言闻言,握着沈枯红的手不禁紧了紧。还不待她说话,沈枯红又将目光投了过来:“再给我多讲讲你的那个江湖吧……还有你的师门。”
“华山派终年积雪,寒潭凛冽,神相流派所居的白帝城倒是与之有几分相似。”叶嘉言说着话,垂了眸子轻抚着身侧长条的灰布包裹,“华山弟子嗜酒……哦我那江湖上的相知、挚友也大多好酒,有性子率真之人,有善算人心亦好赌之人,引我入江湖那位更是踏月留香、风过无痕——他从不杀人。”
沈枯红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尽能理解所有的词:“……相知……”
“哦你听错了,我那些江湖良伴,都是亦师亦友之人。”叶嘉言正色道,说话间解开了那个长条的包裹,灰色绒布滑落,露出内里裹着的蓝白的长剑。剑出鞘一寸,月光浸润下那剑刃锋利,剑光凛冽,似乎散发着飞雪寒凉的气息。
“剑名,栖松剑。”
长剑唰啦一声出鞘,剑尖划过一道银白的光芒,齐齐地斩下一小簇流光花的花冠。剑身带起的气旋托着散碎的花瓣飘荡着坠落,最后隐没于大片的花丛。
“第一式,苍松迎客——真可惜,谪仙岛只是个海岛,有机会定要带你去华山看看我们山门前的松树。”
剑尖轻挑,带起凛冽寒芒。华山剑法轻灵如蛇,飘逸如雪,飒沓如流星,剑光闪烁,叶嘉言出招迅捷飘忽,剑尖数次扫过芳丛,挑起一捧又一捧的流光花瓣。直至最后一片花瓣悠悠飘落,清风十三式才到得收式。
最后那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在剑尖。
沈枯红只是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托着下巴看叶嘉言舞剑。
“看得出来……”沈枯红睫毛轻颤,眼神柔和,“你很喜欢那个江湖。”
叶嘉言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那个江湖里可是大街小巷酒楼茶楼饭庄都传着我的事迹呢,虽然那传得童谣有些不切实际吧嘿嘿嘿……”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什么“武之巅,傲世间……”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叶嘉言挠了挠头,甩开那些尬得令她直打寒颤的童谣。
“那你……”沈枯红似乎是在斟酌着字眼,她抬起头,定定地看向站在身前的叶嘉言,“你怎么看……这个大宋的江湖?”
叶嘉言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比较好。沈枯红又接了一句话,声音极小,叶嘉言差点儿没听清:“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消遣吗……对于你来说,会更喜欢那个让你有归属感的江湖吧……”
手腕上覆上了一丝温热,叶嘉言钟爱的长剑被她放在脚下的花丛中,蹲下身仰起头握住了沈枯红的手腕:“不会……不会是消遣。沈枯红,那个江湖很好,很完美,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那里没有你。”沈枯红感觉到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在微微发抖,“那个大明的世界里,少了你,就不那么完美了。”
沈枯红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是因为失了系统的拘束,自己可以东想西想,想了太多本不该想的事情,劳力劳神,连往常说过的各种不在意似乎都在意了起来。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只是个……”
“我只当你是你。”面前的碎梦弟子单膝跪在满是露水的花丛中,轻轻按着沈枯红的手腕,黑眼睛里似有月光,“我当你是沈枯红,是你自己。”
话出了口,说话的人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直白,沈枯红还没什么反应,叶嘉言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她抬手扒拉着脑侧的头发,拽了几绺盖住耳朵,匆忙起身:“我让引月师姐给我留了坛万象皆春,那酒也是十分好喝的,我……我先去拿来!”
沈枯红哑然失笑,只看着那人运起轻功飞身而去。她本想着等等就好了,突如其来的系统拉力冲击得她脑子一懵,当即下意识跟了上去。
在离叶嘉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股系统的撕扯感终于是消下去了。她可是有什么法子骗过系统的探查吗?
叶嘉言领了酒,看见不远处靠在石碑上的沈枯红不禁愣了愣。沈枯红先开口解了围:“我想上吟风崖看看,也省的你再跑一趟,不如我们先去崖上吹吹海风。”
叶嘉言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她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拉着沈枯红,一直走到崖边。二人坐在崖边,靠着天然的草窝,一会儿看向山崖下的漩涡,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夜空悬挂的满月。
就那样静静地待了半晌,叶嘉言忽地拉着沈枯红站了起来,搂住她的腰向上一举。沈枯红愣愣地垂头看着她,直至动作完成才回过神。
“这不是……情缘得的动作吗?只能对其他玩家……”
不能对NPC使用。
叶嘉言松开沈枯红的腰,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给出解释,只是拉着她重又坐回了崖边。
叶嘉言抓紧了沈枯红的手,示意她抬头:“有月亮的地方就有影子,有影子的地方就有碎梦。哦我倒是不那么习惯在黑暗中潜行,我不是影子,我是月光。沈姐姐,月亮会一直在。”
沈枯红等她说完,没有立刻答话,吟风崖上风声呜咽,似在吟唱,又好似悲鸣。没有人声,只有凄厉的风声不绝于耳。
“那你呢……”
你也会一直在吗?沈枯红没敢问下去,刚刚感受到的系统的反应让她坐立不安。
身旁的人却转过头,带着些自豪的笑容:“我可是碎梦啊,有月亮的地方就有我。你要是想我了,就多照照月光,又不会晒黑。”
二人在吟风崖也并未停留太久,毕竟夜已深,两人都需要休息,而这坛万象皆春若是不饮了又有些坏了兴致——而万象皆春又是一定要在流光滩饮用的。
于花丛中盘膝坐定,叶嘉言斟好了酒,却在沈枯红端起酒盅时伸手抓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那只手还有些颤抖,不知她到底在兴奋些什么,沈枯红抬头望向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担心。
而叶嘉言只是温和地朝她笑着摇了摇头:“段掌门说过,在流光滩饮下万象皆春,酒与花就会为你编织一场美梦。”
叶嘉言拿着酒杯的手朝沈枯红的方向又伸了伸,杯沿几乎要相碰,她一脸藏了坏心思的模样,眼神却不住地往沈枯红脸上瞟:“要不就当这是合卺酒……”
沈枯红睁大了眼睛,惊诧地望向叶嘉言,饶是她现在可以自主思考,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直白且热烈的话语。倒是叶嘉言,爽快地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同她一碰杯,因为碰撞,琼浆稍稍溅出来几滴,渗进泥土里,被流光花的花根吸收殆尽。
“你就还当我是胡闹吧!”
露色浓重,直至二人困倦地躺倒在花丛中,叶嘉言依旧死抓着沈枯红不放手,就像是在护着什么珍宝。沈枯红问起她也只是归咎于在华山修习的老毛病,每日抓着钱袋死不撒手。
问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枯红只是疲惫地一笑,由着她去了。
夜半寒凉,沈枯红下意识拽过披风想往叶嘉言身上盖,不过倒也没用她拽过去太多。碎梦校服轻薄,叶嘉言大概也觉得冷,蹭着蹭着就拱进了沈枯红怀里。睡意朦胧间,她闭着眼睛嘟囔着:“我让百里家给你捎了一件翠绿色衣裳到汴京……是常服,你休沐时可以穿……还有两条新的披风……黑色的,都是三苦告诉我的你喜欢这些颜色……”
沈枯红闭着眼睛,也将要睡去,不过还是听得清楚,却连皱眉都困得没什么力气:“三苦什么时候……可以少说两句……”
晚风吹过,大概有露水滴到了叶嘉言脖子上,冻得她瑟缩了一下,一个激灵便完完全全团进了沈枯红怀中。
“沈姐姐,好梦。”
她做梦了吗?沈枯红不清楚。梦应当是缥缈的、美好的,或许不该如此真实。
她确确实实又走过一遭那些缥缈美好的梦境,掌心依旧留着叶嘉言手掌的余温,她还对她说:“好梦。”
可是牵着的人没过多久便消失了。
沈枯红看着眼前的景色,觉得自己大抵是回了汴京,马行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虹桥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六扇门门口的鼓被敲得震天响。每个人的路线都刻板且拘束,连带着她也一起回归初始设定,当一个缉拿犯人的捕头。
沈枯红又开始困倦,那万象皆春后劲儿还挺大,她如此想着。
半梦半醒间却听见了熟悉的电流声,总服务器似乎是在发出什么特别的指令:“……驱逐……修复……”
于是沈枯红再一次坠入梦境,坠入流光滩无边的花海,坠入吟风崖下的苍龙眼中,有人同她一起。
只是那人身形模糊,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也一直在颤抖。
可能是系统又bug了。
沈枯红是被红名预警吵醒的,正值夜半时分,她走出六扇门的房舍,和其他NPC一样标准地整装待发,抬眼看向天空,寻找北极星辨别方位。
数据织就的满月高高悬挂于夜空,莹白的辉光流淌而下,庭院中的枫树依旧红得艳烈,永远落不尽的枫叶,像街头烧杀抢掠后一个又一个玩家陌生的红名。
都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一成不变的缉拿方式。疑犯在夜半的校场徒劳地抵抗,早已被格式化的NPC却突然恍了神。
月光淋在肩头,似掌心覆上的温热。视线一转,仿佛有人正朝她伸出手,笑得张扬。
“沈捕头,要不要与我交个手?”
恍惚间沈枯红依稀觉得有人曾对她说过——“月亮会一直在。”
可你不在了。
旁枝末节的想法一经出现便被更新后的系统打碎,那月光也只是一串数据。沈枯红却莫名觉得控制自己的数据核心被什么病毒箍住了,就连击杀红名玩家时出招都略有凝滞,大概是服务器又开始卡顿了吧。
可是无论经历多少次更新,那种被框住的感觉从未散去,沈枯红只是个NPC,权限最低的NPC,她想不明白。
就好像心上似乎本就该有那一方囚室,有颗种子扎根在其中,沐浴着月光生根发芽,开出闻了会致幻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