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重生研究员 第四章

       手上诡异的力道突然消失，宛如翻涌的海面突然归于平静。江泽一时没有收住力，跟跑着后退的同时猛地撞上背后的书架，震得架上的书页发出“哗啦”的响声。脊背处残的痛感证明刚才的经历并不是幻觉，他有些惊魂未定地擦紧了自己的右臂，微颤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刚才......那是什么?你明明没有碰到我......”

       陵正在将取出的资料录入通讯器，眼底映射着显示屏发出的点点莹光。闻言，她先是一顿，接着动动手关闭了通讯器，转头盯住了江泽。失去了显示屏的光源，那双没有高光的黑眸显得有些渗人，陵方才一成不变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探究的认真。沉默开始在两人间蔓延。就在江泽被盯得发毛之时，陵忽然开口：“江泽研究员，请问你信教吗？”

       “啊？”江泽傻了。他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无厘头提问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陵瞬间变换的脑回路，他只来得及漏出一个表达疑惑的单音。但在一天之内连遭劫祸，在经过短暂的消化后。他还是下意识地回答:“我好像是无神论者......”

       “这样啊，真可惜。”陵的脸上居然浮现出真心遗憾的表情。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资料放回书架上，随即做了个法印一样的动作，江泽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空间的抖动。“这个会吞人的书架是陵控制的？！”
       忽略掉江泽有些崩坏的表情管理，陵再次转过身，脸上再次挂上了笑:
华“那在目睹了你的手臂差点被咬掉的现状后，我再告诉你，这种力量是神借与我们的，神是存在的，你还会坚持你的信仰吗?”
       “啊？”江泽第二次傻了。所以这个研究所不仅是个传销组织，还是个邪教？但回想起刚刚的经历，他似乎确实不能用什么科学原理来解释......在他的认知里，人类应该还没有将科技发展到能任意扭曲空间的层次。但面对完全陌失的领域，他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疑感：“可......所谓‘神明’的概念不就是否认了唯物支持唯心吗？这是在否认整个物质世界啊......”

       我所说的并不是宗教中的神，而是某些掌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就像......妈蚁眼中的人类。”陵仍然看着江泽，但他知道那并不是针对自己一个人的凝视。她在透过自己看某些更深的东西，这个认知让江泽霎时感到不寒而栗，“这些披着神明外衣的怪物，于宇宙中不间断地扭曲着咆哮，在剧烈的运作中洒下他们无意间漏出的力量，接着毫不在意地离去......”

       江泽目睹着陵向半空中伸出手，掌心拂过虚无，像是在抚摸一块透明的天鹅绒，但他仍然领悟到了这个动作象征的力量细微的动作带过一小股气流。“这对于空气中飘浮的微小生物而言不亚于一场风暴。于是人类留下的一粒尘埃落入了蚂蚁的世界，或大或小地破坏了一部分它们的规律。这些具有超自然力量的造物，在社会的暗面藏据着，影响着世界的轮转。直到一批蚂蚁发现了它们。”

       笑容又回到了陵的脸上，似乎打碎并重塑他人的世界观对她而言十分有趣的事。但江泽只是沉默着聆听着，他隐约有一种窥豹的预感，哪怕只是一个斑点，也终于算是看到了。这批蚂蚁开始在社会的背面小心地行动。它们搜集着这些神的遗物，尝试着收容并研究，并利用这些力量描摹着比蚂蚁更宏大的世界，至高神的世界。而这些尘埃，就是我们说的......”

“异常？”江泽低声道。
       “正确。”陵打了个响指，“你的工作很简单，录像，然后记录实验中出现的所有异常现象，最终交给A级研究员解析。这份资料里是关于173的一些基本信息，还有一些省经出现的未被解明的异常行为，你可以适当参考。”江泽打开通讯器，果然看到一份邮件信息躺在桌面。

       “大概就是这些。我在转发资料时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被可以直接联系我。”
       两人离开了这座本就没什么人的资料室。乘上电梯前，江泽有所感觉地一回头，只见成排的白炽灯仍然散发着暖色的灯光，酒下的光点笼罩着整个空间，似乎是在代替被封存的资料等候着下一位来访者。

       就这么离开了包含着太多秘密的七楼，当电梯门重新打开之时，望着一楼书翻飞人群往来的烟火场景，江泽恍惚间以为他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热闹一点真好！”
       穿过人流，刚刚信步走到门口，江泽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经直折反回来。陵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还未等眼前人发问便抢先一步开口：“还有什么疑问吗?”
       “嗯......只是好奇而已，研究所明明已经有了这种东西，”江泽指了指一楼大厅中央那巨大的中枢机器，“为什么还要用较为落后的纸印法来收录资料？其实用网络就能解决一切麻烦了吧？”
       面对江泽的疑问，陵短暂地流露出了一分思索的表情。只一瞬，她便缓缓开口：“可惜你现在失忆了......也许你之前看过《三体》呢，那真是套好书。”注意到江泽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陵挑了挑眉，“我忘了说吗？平时闲的时候，我的爱好是看小说，当然也包括科幻小说。真的，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
       “在《三体》的结局中，面对来自外星文明毁灭性的打击，地球文明最终决定将整个人类的历史保存在冥王星上，至少在未来还有可能被人知晓。而他们选择的方法......”
陵顿了顿，用一种歌剧式的高昂语调揭晓了最终答案："就是把文字刻在石头上。”

       “啊？”江泽发出了今天第三声疑问。他一时间迷茫了，不知道是先追究陵突然把话题扯到小说上，或是顺着原来的思路感概这种记录方式的原始，还是抱怨自己被剧透了《三体》的结局。
       不对啊！为什么要在乎剧透啊!
       “是的，不是存在硬盘上，也不是转换成数据，而是刻在石头上。”陵的语气里仍然包含着笑意，但江泽敏锐地注意到那双黑眸中分明是一片冰冷。他下意识地绷累了全身的肌肉。网络与数据是人类仿造现读构造的新世界，但这两个世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实世界的人在用十几万年总结的手段对抗几十亿年的规则，而网络世界的人则是在用几十年总结的手段对抗几十年的规则。”
       陵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像是摘下了一张假面，露出了面具下真实的皮与肉：“机械的化身是有力的，但他也是脆弱的。研究所内保存的信息关系到整个文明的存亡，无数异常的组织或个人都在对我们虎视耽耽。我并不信任网络数据，研究所可以将其用作辅助，但将全部身家都赌在上面，我们赌不起。”
       江泽沉默了，他察觉到了两人的话题又插入了某些“上层”的存在，因为陵刚刚的话中出现了“机械的化身”。这决不是形容网络的词。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指“神”......

       默默思考着“有力”与“脆弱”的联系，江泽有些僵硬地向陵点点头：“好吧。谢谢你，再见。”
说完，他再次转过身，顺着人流涌动的方向离去。才走出几步远，江泽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江泽，记住，机械与血肉都不可信。必要的时候，相信你自己。”江泽知道这段话没有挽留的意思，他的脚步没有再停下来。
       望着江泽逐渐消失的身影，陵收回了目光，随即转向了身边一位正在工作的普通研究员：“行了，人已经走了，不用再在我面前装着了。话说你还真闲，居然还特意过来盯着。”那名研究员发出一声轻笑，接着原本矮小的身躯迅速开始拔高，他顺手摘下帽子，本来平凡得毫无记忆点的面孔赫然变成了秋的模样。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感觉怎么样？是个好苗子吧？”

       “接受能力与反应力都不错，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影的眼光。”陵扒开自己的眼脸，开始动手取下自己的隐形眼镜，“再说了，你看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么......"陵自嘲地笑了一声，抬眼望向身前人本应是墨黑的瞳孔，此时一片灿烂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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